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书名:凤再上 作者:八月薇妮 【文案】 演技派的穿越: 趴在皇后位上,担着反派的名,左手冷宫,右手龙床 有没有第三条路…… 恶搞版: 朱玄澹:“爱后,是你强暴了朕啊~” 简凤涅:“臣妾申请辞去皇后一职!”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宫斗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简凤涅 ┃ 配角:朱玄澹,子规,林见放,嬷嬷,阿靖 ┃ 其它:古风 ☆、子规啼   简凤涅自八岁入行,在演艺圈里摸爬滚打地过了小半辈子,什么光怪陆离都看尽了。   原本是块棱角分明的嶙峋怪石,硬生生地磨挫成了鹅卵石,尤其是过了三十后,便修身养性,极少动怒。   简凤涅这辈子最后一次大动肝火,是在六年前,在“新新报”上,看到狗仔偷拍的林见放同马珂的开房照片。   简凤涅登时便怒火中烧,一则是对马珂失望透顶,她同他交往五年,最近她心念动了,起了结婚的念头,他却在背后捅了她一刀。   但另一方面,却是因林见放。      林见放比简凤涅小五岁,简凤涅封后的时候,林见放还顶着一张鲜嫩面孔,在电视剧里跑跑龙套,如今这位后起之秀,风头劲盛地,隐隐有要将简凤涅压下去的势头。   林见放也着实了得,她气势汹汹而来,她又会做人,又肯搏命,演技也上乘,天时地利人和,地位日渐稳固,如今,那些九十零零后,多知林见放,不知简凤涅。   渐渐地,自有些明眼人看出几分端倪,林见放在针对简凤涅,对于简凤涅这个大天后,林见放毫不怯场,简凤涅接了什么国际知名品牌的广告,林见放立刻施展浑身解数搞定另一个,简凤涅上了几家时尚周刊的封面,林见放必然也会紧随其上,两人所拍的影片,每每在同一档期上映,争票房争的你死我活。   简凤涅一直没有发作,直到发现林见放在跟她争同一个男人。      简凤涅怒火中烧,不发作便会爆体而亡,当场拨通了马珂的电话,劈头骂道:“贱人,你小心出门被车撞死!”   那边微微沉默,而后响起一串□的笑,有个熟悉的声音猖狂地说:“姐姐放心,我会让他买一份巨额保险,受益人的名字就写我。”   简凤涅简直不敢相信林见放会做到这种程度,被此人□裸的无耻震惊。   口舌之争并非她擅长,便只道:“林见放,这样丧心病狂,你留神报应吧!”摔了电话。      简凤涅记得,金影奖晚会那夜,主办方别出心裁地,将庆祝晚会举办在豪华游轮上。   简直如泰坦尼克号重现,富丽堂皇的邮轮,偌大舞池之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与会众人衣冠楚楚,非富即贵,多是有头有脸的知名人物,三两相聚,谈笑风生。   简凤涅应酬片刻,瞅空悄悄出来,独自一人握着高脚杯站在甲板露台上,抿了几口红酒,整个人有些微醺,面前海浪起伏,海风凉爽,头顶星光耀耀,很有几分孤独的惬意。   “归来……魂兮归来……”低沉的声音,忽地在耳畔响起,有种令人魂魄为之荡漾的能力。   简凤涅呆了呆,转头四顾,眼前是空茫的大海,周遭是空荡荡的甲板,不似有人的。   简凤涅摸了摸额头:“难道是有些醉了产生幻觉?”不由一笑。   正想着回船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回头时候,却惊见有人自身后姗姗而来,精致的脸上,笑容极为灿烂:“姐姐在这做什么?众里偷闲地观赏夜景?真好兴致。”   简凤涅站住了脚,淡淡道:“先前兴致倒好,只是多了份聒噪,就什么也白搭了。”   林见放走上前,靠在栏杆上,这个姿势,显得她极好的身材更加婀娜有致,林见放笑吟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如果有知己对谈,又何来聒噪?”   她的目光从简凤涅面上移开,看了看天,天空之中,那原本有些黯淡的月色,忽地一亮,月亮似涨大了一倍,通体发出古怪的红光。   林见放一怔。   简凤涅简直要笑出来:“知己?林见放,你是疯了吗?”   她们的过节虽已经过去六年,但能维持表面的平和已经极为不易,何来知己一说,简凤涅想到她种种阴险之处,恨不得掏出一把枪,直接将林见放放倒干净。      微弱的灯光下,林见放妩媚的眼睛好似能够放电,简凤涅想到他们刚上映的那部剧,这女人在里头演一个同简凤涅争风吃醋的妃子,那股风骚□、阴狠狡诈的劲头,简直浑然天成,人人都说她把这个角色刻画的入木三分,让人又爱又恨,只有简凤涅暗自怀疑:此人不过是本色出演罢了。   简凤涅叹了口气,看看杯中残酒,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又不是在戏里头,也不是当着记者面,这样假惺惺地,会让人恶心的。”   林见放道:“哪里,我是诚心尊重前辈,故而来找姐姐攀谈的,何必拒人千里。”   简凤涅道:“你的尊重我心领了,但是我仍是那句话,话不投机,还是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要切磋演技的话,下部戏再见。”   林见放道:“既然如此,那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简凤涅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没说,见林见放总算挪动尊足,离开栏杆处,耳旁听她高跟鞋叩地,声声远去,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却又去而复返。      简凤涅心中很是不快,刚要开口,忽然觉得肩头一股大力袭来,她整个人猝不及防,上身猛地向着黑幽幽的海面栽倒出去。   她满心震惊,头朝下往下急坠之时,仓促间耳畔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叫,似熟悉似陌生,而眼前,是一袭鲜红色的绸质拖地长裙,被海风飘动,宛若暗夜里的焰火,摇曳着,疯狂逼近,乍然闪过。   “噗通”一声,海水浸没头脸口鼻,淹没全身。   简凤涅奋力挣扎,她自诩有水性不算太差,应该还可以挣扎一下……然而,就在她奋力往上游动的瞬间,那隔着海水朦胧可见的月光,忽然光芒大涨,简凤涅一怔,嘴里骨碌碌冒出几串水泡,那赤红色的月光直透进来,将此处的海水融裹在内,简凤涅只觉得其中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使她手脚身体酥麻,咬牙奋力挣动,往上游了几下,却终究抗不过那股巨大魔力的吸引。   双眸闭上之时,简凤涅听到耳旁有个声音道:“归去来兮!速速归来!”正是先前那个浑厚低沉的男子声音,只是此刻,带了几分不由分说的严厉,令人心神震动。      与此同时,头顶被赤红月光染红的海水,忽然响起“噗通”声响,水花溅开,拼命搅动了一会儿,那赤红色的月光猛然暴涨数倍,而后所有都归于平静,豪华游轮上依旧歌舞升平,甲板上空无一人,仿佛从未有人来过此处。      “子规啼,不如归,道是春归人未归。几日添憔悴……”   据说,皇宫是天下女子皆梦寐以求的地方,然而冷宫,毫无疑问便是这梦寐之中的梦魇。   冷宫里头别的东西没有,树木极多,也无人修剪,枝桠纵横攀附,高出宫墙,茂密的树叶疯了似地长,树荫遮天蔽日,就算是入夏的炎热天气,在这宫殿楼阁丛中、树荫底下走一遭,那股子阴冷能直透到心尖儿上去。   极大的树荫遮了日头,有的树枝翠叶甚至长到凑近了阁子上的屋檐去,把窗户也挡了半个。冷宫里的殿阁本就空荡荡地,如此一来,更显得格外阴森,那些年久不换的帷幕垂了地,被风一吹,忽忽悠悠地左摇右摆,似乎随时都能晃出几个鬼影子来。   此日清晨时分,日头刚自紫禁城的城墙后拱起来,冷宫之内,不知从何处又传出旧日幽咽,乃是个女子唱腔,歌声细细,在各个宫殿内穿行,仿佛幽灵。   “虚飘飘柳絮飞。一春鱼雁无消息,则见双燕斗衔泥……”      殿阁外头,脚步声细细密密,极快靠近,而后有个声音,低低恭敬地说道:“娘娘,湄妃又开始唱了,吵了娘娘清静,要不要奴婢去喝止了她?”   原来在这极宽阔的殿阁屋檐之下,躺椅之上,却是斜躺着个女子,一袭素服,乌发未绾,如墨一般地自肩头曼妙垂落,一张脸素净之极,脂粉不施,双眸却极为明澈,瞳仁黑若点漆,锋芒暗隐。   此刻朝阳的光正也射了进来,朝阳光色柔和,微红之中透着金影,这女子的容光被朝阳的光一调和,更是美的让人无法正视,双眸之中华彩跃动,灿若星辉,绚若霞彩。   来报信之人,是个身着青袍的年轻男子,生得并不难看,脸容甚至也有些秀丽,只是面色太过白皙,他正垂着头等候示下,不经意间抬眸,望见女子容色之时,却又急急地将头更低了下去,仿佛是看到了不该看的。      简凤涅却未曾留心这个,她只是盯着那刚刚升起的初阳,感觉阳光的精华暖暖地照在身上,似乎能透过夏日的薄衫,一直渗透到骨子里去,四肢百骸也更懒洋洋地,极为受用。   简凤涅舒服地换了个姿势,轻声道:“不用去理,让她唱就是了,……湄妃今日起得倒是早,只不过,这一首听得腻了,让她换一首趣味些的。”   年轻男子听了,急忙道:“奴婢这就去办。”   简凤涅目光微动,望向他:“这回怎么不说她不会听你的了?”声音极轻淡,隐隐地又带一丝温柔,面上却也是似笑非笑地。   年轻男子深深垂头:“先前自是不知如何是好,只不过,昨日娘娘教导了的,只须对湄妃说‘陛下爱听’四字,她自然会欣然换一曲。”   简凤涅满意笑道:“孺子可教,对了……我记得你的名字是李有福……”   年轻男子道:“正是。”   简凤涅眼睛几眨,道:“子规啼,不如归,道是春归人未归,唔,以后就改叫子规吧。”   年轻男子静了片刻,才急忙道:“奴婢多谢娘娘赐名!”   简凤涅看了看他,最终长吁一口气,和蔼道:“没甚么,委屈你了……去罢。”      子规去后,这殿内便又恢复静谧,风透过树叶,沙沙声传来,听的人心里头酥酥地,阳光慢慢地爬遍全身,不算炙热,只是温暖。   简凤涅扭动了几□子,自言自语道:“先前我总想着享受退休后的闲适日子,却总不能如愿,现在倒好,只不过,既然是在宫中,这份闲适,究竟又能长久几何呢。”   她抬手,袖管往下滑,露出丰腴的手腕,皓腕如玉,简凤涅无意识地摸摸脸颊,昨日她照过铜镜,虽看得不十分真切,但镜子里的容颜,并不难看。   手指摸在脸颊上,触手极为滑腻润泽,这具身体才不过十五岁,十五岁就退休,这在前生的她看来,简直如天方夜谭。   正在胡思乱想间,耳畔却又听到一声惶然地惨叫,简凤涅叹道:“果真不能清净。”   话音刚落,另有脚步声匆匆来到,却是个脸胖粉厚的嬷嬷,简凤涅知道她叫康嬷,此刻上前来,行礼道:“娘娘,琳贵人又在寻死了……又把头撞破了,还是不肯罢休,要如何是好?”   简凤涅手托着腮,道:“拉住她,难道要看她死?”   康嬷脸上掠过一丝厌烦之色,皱着眉说道:“娘娘,不是奴婢说,昔日未进冷宫前,这琳贵人可是娘娘您的头号天敌,仗着太后撑腰,有多嚣张呢,面对面还敢跟娘娘顶撞,今日落了这个疯癫的下场,也算活该,娘娘何必管她,让她自生自灭也就罢了。”   简凤涅叹了口气,慢慢道:“当年在外头,争得你死我活的,情有可原,现在同为天涯沦落人,倘若她就这么在本宫面前死了,传出去,指不定多少风言风语,说本宫不容人到冷宫里来了……,咱们护着她,传出去也好听,显得本宫仁慈不是。”   康嬷嬷目光一亮,脸颊肉也跟着一晃:“娘娘说的是,还是娘娘有远见,奴婢差一点儿就铸成大错!奴婢这就去拼命拦着琳贵人不让她寻死,不过这疯子力气大得很……”   简凤涅想了想,道:“她只是个小角色,不足为虑,你只告诉她破了相陛下会不喜欢的……让她乖乖地,陛下才会来看她。”   康嬷嬷满面生辉,道:“娘娘,奴婢这就去,保管她老老实实地。”转过身飞快而去,一时脚下生风,浑身的肥肉都卯足了劲儿似的。      据说这冷宫有三宝,湄妃,芳嫔,琳贵人。昔日都是得宠过、红极一时的,一朝落了这个下场,成了众人嘴里的笑柄。   但三宝之外,又有两狗腿同一毒妇。   毒妇么,自是被打入冷宫的宁曦皇后,就是如今的简凤涅,两狗腿,却是子规同康嬷嬷。   两人同为宁曦皇后身边的得力干将,素日不知做了多少坏事,尤其是康嬷嬷一双肥胖手掌,可谓是曾打遍六宫无敌手,上到妃嫔,下到宫人,乃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一只狗,宁曦皇后指哪咬哪,忠心耿耿的很,除了皇后爱顾有加,六宫之人皆是恨得齿痒。   ——一个皇后,貌似名头还不好,又好似不受宠,不然也不会被打入冷宫。   简凤涅悠悠觉得:命运之神这玩笑,开得可真够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磨叽了一个月,换了不下五个开头,各种上火,终于。。 反正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嗯嗯XDDD 末了,给皇后凉凉请个安,凉凉加油,哈哈~。~ 另外,关于太监自称奴婢这个问题,我写了几篇文中涉及这个,貌似总有同学会觉得疑问,其实是可以的,以下是摘自某位同学的留言,借以释疑^^ 网友:晴雨天蓝 打分:0 发表时间:2012-06-10 03:38:59 别看这两字二儿都带女字旁,其实是男女仆人的泛称,但要细究起来,男为奴,女为婢,不过,男女皆可在主人面前称奴婢,更何况一个男女都不算的太监。虽然奴婢与奴才都是仆从的称呼,但奴才带有一种贬义, 在古代, 说奴才,都是骂人的话,没有自己说自己是奴才的,除非这个人对主人馋媚异常,没自尊,但到了清朝,上到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下到奴役仆从,人人口称奴才,带着一股BT的优越感…… ☆、小惬意   金光色的阳光从细碎的树叶之中漏下来,洒落地上,光影迷离,倒是惬意。   合着摇曳的阳光,有轻俏可人的声音唱道:“碧沙窗外静无人,跪在床前心忙要亲。骂了个负心回转身。虽是我话儿嗔,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嘻嘻……”声音里透着喜气洋洋,同先前那幽怨大不相同。   想必是子规传了话去,湄妃转了性子,满心以为皇帝会来,故而唱出这种闺房取乐的小曲儿来。   简凤涅伸手摸摸额头,喃喃自语:“纵然是短暂的希望,也总比无止尽的绝望要强吧……”      “给姐姐请安。”一个冷静的声音,自前头传来。   简凤涅心头一动,抬眸,却见自侧殿里慢慢地走出一个美貌女子,身着一件锦缎宫装,虽有些旧,却也十分得体,头上梳了个端庄的宝妆髻,并无珠花点缀,但一张脸容,却秀美异常,颇有几分清水出芙蓉的气质。   女子直直地走到简凤涅身旁,手扶腰间,屈膝行礼,温声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简凤涅笑了笑:“不必多礼。”   “多谢娘娘,”那女子起身,转过头望着外头的天色,赞叹道:“今日天色极好,时气也佳,百花齐放,正是游御花园的好时机……姐姐,你说是么?”   简凤涅望着她,道:“是啊,……芳嫔你要去么?”   芳嫔的目光直直地,忽然一笑,柔声道:“妾身也想去,只是,天气太好的话,或许会下雨的……”   简凤涅静静地不说话,却见芳嫔叹了口气:“下雨的话,就不好玩了,再美的花也会凋零,妹妹不忍心看……”她蹙了眉,泫然欲滴。   总算有个正常点儿的,虽然有些太文艺范了。   简凤涅还算有些欣慰,随口道:“雷霆雨露,花谢花开,都属自然,就如人也有生老病死一般。”   芳嫔怔了怔,却又自顾自道:“娘娘说,今天会下雨吗?清早就这么热,一定是会下雨的。”   简凤涅斜睨着她,不知她这是唱哪一处。   芳嫔却忽然露出极为欢悦的表情,将衣衫一解,喊道:“陛下来了,陛下,臣妾恭迎陛下……”,她小碎步地跑了出去,解开的薄薄衣衫迎风,如蝴蝶的翅膀扇动,妙不可言。   简凤涅目瞪口呆,目送芳嫔无影无踪,才叹了口气,重新躺好:在冷宫里头找个正常人,显然很难。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子规从外进来,简凤涅扭头看,发觉他原本整齐的衣衫有被揉搓过的痕迹,虽然是整理过,仍逃不出她的眼,便道:“怎么了?”   子规皱眉道:“方才芳嫔娘娘又发作了,见了人便抱……奴婢才将她制服。”   简凤涅饶有兴趣地问道:“她果真是脱了衣服么?”   子规的神情略有不安:“这……”简凤涅想了会儿,“哈”地一笑,道:“怕什么,她又不会真吃了你,毕竟你是……”目光在他身上上下一扫,又有些迟疑,“你……应该是吧?”   子规长长的睫毛抖了两下,脸色发白,声音却还镇定:“奴婢确是……阉人。”   简凤涅叹了口气,喃喃又道:“可惜……”   子规忽然很想问她为何“可惜”,却见她双眸阖着,好似要睡了过去,子规眨了眨眼,便垂手退到旁边,静静站着。      一日淡淡而过,晚间简凤涅呆在空荡荡的殿内,颇为寂寥,就仍旧让子规搬了躺椅,坐在檐下看月光,一眼一眼望着那圆月从旁侧移到面前,正对着自己,又从正对移到右手,简凤涅忽地想到自己从“泰坦尼克号”上坠落之时那月光,不似此刻的恬静昏黄,怎么……还有红色的月亮么?   她抬手揉揉额头,想起那个在耳畔的呼唤,究竟是她的幻觉,或者真有那个声音?   明明好端端地站在船头,背后那股巨大力道,显然是有人推她入水,可惜了……半生风光不可言,竟在船头上湿了鞋,简凤涅徐徐出了口气:那么,是谁动的手?   起初她以为是林见放。现在也有些疑心,但……林见放同她争的不可开交是事实,简凤涅却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滔天的仇恨,会让她动手杀人。   阴差阳错地竟又没死,简凤涅想来想去,困意上涌,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间,仿佛置身海底,头顶上“噗通”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砸破水面,被月光染遍的海面,满目赤红碎裂开来,究竟……是什么?      恍惚里,有人唤道:“娘娘……外头冷,不如回去睡吧。”声音轻柔而低,更让人无法睁开眼睛。   简凤涅索性装睡到底,只听得康嬷嬷的声音道:“娘娘大病初愈,须多休息,子规,只是在这儿的话,倒怕再感染风寒。”   子规说道:“不如让奴婢把娘娘抱回去吧。”   康嬷嬷道:“动作轻些,别吵醒了娘娘……且慢,我回去先拿床毯子裹着娘娘,免得动静间着凉了。”子规轻轻地答了一声是。   简凤涅半睁眸子,扫见旁边静静站着的那道颀长身影,唇一动,道:“子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全无力气,颇为柔弱,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子规忙道:“是,娘娘。”   简凤涅道:“我入冷宫半年有多,将近一年了吧。”   子规道:“正是,娘娘。”   简凤涅说道:“嬷嬷是我家里头带的,一手养大了本宫,自是忠心有加,不算稀奇,可是你呢……”   子规肩头一震,说道:“奴婢……娘娘,莫非是在疑心奴婢么?”   简凤涅只觉得一双晶亮的眸子凝视自己,便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觉得,良禽择木而栖,你虽是……但人品不俗,倘若你愿意,不愁择不到好主子,何必跟着我在这冷宫里头苦熬呢。”   子规垂了眸子,道:“奴婢是誓约跟着娘娘的,不管是冷宫也好,正当宠也好,娘娘的命,自也是奴婢的命,奴婢认命就是。”   简凤涅沉默:“你年纪轻轻,当真甘心一辈子如此默默?”   子规微微抬了头,简凤涅又看到他的眸子,当真黑白分明,他的声音有一丝清冷,却很清晰:“恕奴婢冒昧,其实娘娘的年纪比奴婢要小……倘若,娘娘甘心一生如此,奴婢又如何不甘心?”      简凤涅一怔,而后哈哈笑了两声,刹那间,连满头月色也温柔起来:“是啊……我竟忘了。”抬手摸摸脸颊,弹性十足,柔嫩的少女的脸。   宁曦皇后才十五六岁,子规看来或许十七八,简凤涅叹道:“我病这一场,只觉得苍老了数十年般,竟忘了,还是个豆蔻梢头的少女啊。”颇为自嘲的语音,让子规怔然。      轻轻地脚步声传来,是康嬷嬷去而复返,子规见简凤涅醒了,就踌躇不敢动手,简凤涅仍旧合上眸子,轻声道:“我躺了半天,腿也麻了,你抱我回去吧。”   子规垂头道:“遵命。”   此刻康嬷嬷来到,轻声问道:“娘娘没醒么?睡得香些倒好……快,把娘娘抱回寝宫。”说着,柔和的毯子裹在身上,简凤涅只觉得有双手臂轻轻地插入腰间,将她轻巧一抱,少女的身子轻盈,轻而易举被他揽住,简凤涅整个人便缩入子规怀中。   他的步子极大,却极少颠簸,简凤涅舒服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其实我……倒是喜欢如此静好的日子,只不过……恐怕命不由人,以后或高或低,倘若你真的甘心跟随,也就好了。”   简凤涅的声音极低,近乎喃喃,也不知子规能否听到,空旷的叫人发疯的殿阁中,只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嚓嚓响起,许久,简凤涅听到耳畔有个声音低而清晰地说了声:“是。”      前生演过的戏,不计其数,被抱起来的镜头,同样不计其数,连她自己也数不过来她上辈子被多少人这样抱住了,那些戏里戏外百种千样的拥抱,或温柔或强势,但却无有一次如此刻一般让她心内宁静,她常自嘲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但此时此刻,这幕场景,究竟是戏还是人生?或许,不必分得那么清楚才最幸福。   只是有一种感觉颇为鲜明,简凤涅闭着眸子,嘴角却挑起一丝笑意:奇怪的很,被一个太监抱,竟比被形形□的男人抱感觉都好得多。或许,一个忠心耿耿守护身旁的太监,比那些口口声声爱得要死要活,转眼却管不住自己那根东西,跟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的所谓男人,感觉上要干净很多。   子规低头,瞥见怀中简凤涅脸上那个奇怪的笑,他虽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却把这个笑容牢牢地印在了眼底。      次日,简凤涅又在湄妃咿咿呀呀的唱调中醒来,而后便又是琳贵人寻死觅活的叫声,最末,是打扮整齐的芳嫔脱衣登场。   简凤涅面不改色地起床,吃了一碗白粥,放下碗的时候,心里无师自通地冒出一句梁山好汉的台词“嘴里淡出鸟儿来了”。   身为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简凤涅总算有了点少女的自觉,本能地觉得这样下去,似乎不利于身体发育。   子规同康嬷嬷两个合力制服了三个活宝,其他冷宫的宫人,远远地躲着看热闹,偶尔发出捧场地一两声诡异地笑。   对他们而言,冷宫中的各位主子,是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的倒霉不祥人,就连每次送饭菜或必用之物,都个个动作敏捷的近似练过轻功的武林高手,一闪即逝,绝不多留片刻。      原本康嬷嬷同子规只管简凤涅,没人理会这三人的死活。在简凤涅醒来后,发挥了几分人道主义精神,康嬷嬷同子规的管辖范围便扩大了,如此也好,每次的捕捉同控制,让康嬷嬷捉人拿人的手法更为精进,那粗壮的腰身也更敏捷灵动了几分,康嬷嬷心中觉得,等皇后以后东山再起了,她的身手必然能够再派上用场,——对于在简凤涅身居冷宫之时,外面那些得意洋洋的狐媚子,康嬷嬷可是一一记得很清楚,对皇后的忠心让她把所有趁皇后之危迅速爬上的后宫妃嫔尽视若仇敌。   且不说康嬷嬷心中的小九九算得极为清楚,简凤涅望着三个面色呆滞被强押在身边的宫妃,——湄妃是因得罪西宫太后而被弃的,琳贵人,好似是冲撞了皇帝,而芳嫔……据说她无缘无故就精神出了问题。   但三个人都曾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而除了这三人之外,宁曦皇后被打入冷宫的原因,却让人有些讳莫如深。      简凤涅自是没有这份记忆的,旁敲侧击地问康嬷嬷,老嬷嬷只气鼓鼓地说道:“陛下听信了那些狐媚子的谗言,竟然疑心娘娘……娘娘不必在意,这也是因为陛下格外疼爱娘娘的缘故,不然的话……后宫那么多妃嫔,都没见立后,反而特地封了娘娘呢?”   简凤涅半懂不懂,又问子规,子规的眼神几度闪烁,吞吞吐吐说道:“有些子虚乌有,捕风捉影之事,……但人言可畏,万岁爷大概是一时在气头上……”   他同康嬷嬷,一个如冰一个似火,行事本大不同,在这件事上,却不约而同口径一致的很。   简凤涅望着子规的表情,慢悠悠问道:“难道有流言说,本宫背着皇帝有人?”   顿时一片咳嗽声传来,像是齐齐得了感冒。    作者有话要说:昂呢,其实冷宫的生活,也挺有趣的~~ 凉凉:让那只说话的过来住住~~~ 匍匐…… 收个藏啊留个言啊记得~ 现在继续去写九重,争取早点更。。 ☆、双燕飞   简凤涅过了两天清净日子,早上晒朝阳,中午睡午觉,晚上赏月,除了吃食上单调些,又稍微缺乏点运动,日子可谓完美。   这清静安谧突如其来,好像一下儿就把她上辈子缺乏了的全都补上了。   日光炽烈,简凤涅不敢直视,总是眯着眼睛。月光柔和,是可以温柔相看的。   夜间,简凤涅躺在长椅上同月光脉脉含情两两相看,最近,有种感觉越发在心底清晰起来,她自觉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就如这一场充满诡异感觉的穿越,骤然发生,却不曾给她更大震撼,这陌生的时间空间,古色古香的殿阁人等,就好似早就熟悉了一般……如今不过是故地重游,简凤涅心想,或许是因为拍惯了古装戏的缘故。   然后这三天内,她把自己的心看得透透的,原来,并非是因为拍惯了戏,只是因为,她心里别无所求了,就如同现在,宁曦皇后是为何入了冷宫的,是否真的背着皇帝偷人,传说中的皇帝又是什么人,同哪个得宠的妃嫔覆雨翻云……统统都不关心。   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演了半生戏,如今,或都分不清何是戏,何为人生了,或者,演戏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部分?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啊……”   舒服地叹了声,身形略略惬意扭动,身后康嬷嬷已经过来扶着:“奴婢扶娘娘安歇。”      爬上了床,翻了几个身,身体休息了,脑袋却未如愿,简凤涅翻来覆去地想了会儿,忽地冒出一个奇异的想法:“倘若林见放也一并穿越的话……”   这个新奇的想法顿时让她睁开了眼睛,本是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谁知道双眼睁开的瞬间,却赫然真的吓了一跳。   黑暗之中,默默地站着一个颀长的影子。   简凤涅用力眨了眨眼,眼睛适应了黑暗,果真看的清楚了些,面前的殿阁,近门口的角落处,有一道影子静静站着,身量颇高,看似魁梧,是男子无疑。   起初以为是子规,但,此人显然比子规要高些,身形气质都也不像,且通体上下,罩着一袭黑色袍子,兜头是个斗篷似地帽子,遮住了大半容颜,也不知他有意还是无意,只隐隐地露出了小半个下巴,皮肤在月光底下,泛着清冷的月白之光。      简凤涅看了会儿,见他没什么动作,便问道:“你是?”   那人身形静如渊峙,并不回答。简凤涅眉头微皱,问道:“你是刺客?杀手?劫匪?还是皇宫里的侍卫?”   那人仍旧沉默,只是垂着的双手一抬,互相交握,搁在腰间往下。   简凤涅看见他拇指上似戴着什么,在月光下极快地闪过光芒,又隐没在黑袍的袖口里。   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连身子也未起,又道:“倘若阁下是求财,这是冷宫,个个都是一穷二白,两袖清风,你从此处出去,往前走百丈远,就是最近的烟寄宫,听说他们主子今晚承宠,宫里头被赐了不少宝物。若阁下是劫色,冷宫里头的女人都是陛下弃若敝履的,倘若长得好,也不至于不得宠……唔,如果你实在忍不住,从此处出去,右手边第二间房,有一位绝代佳人,身姿丰满婀娜,想必适合阁下口味……”   那处住的,正是风华绝代的康嬷嬷,据说深宫老嬷嬷,正是男人最爱。      “哈……”低低地笑声,不仔细听几乎被忽略,那人终于出声,“你不认得……我?”   暗哑的声,显然并非真声,他是有意隐藏身份。   简凤涅捧场般摇头,同样将脸往黑暗里更藏了些:“我病了许久,眼力皆大不如前,阁下又在暗影中,不如摘了帽兜,或许认得。”   那人却兀自不动如山,只道:“听闻这冷宫里头的皇后,可是妙龄女子,昔日有大舜第一美人之称。”      简凤涅几乎把脸埋到被子里去:“传言不可尽信,须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   “也是,”那人淡淡说道,“我瞧小娘子你……姿色便极为不俗,怕是不比那皇后差吧。”   简凤涅道:“哪里,想必是阁下久不见女人,故而觉得是个女子就美艳起来。”   暗影里,那人略略抬头,帽兜下一双眼睛灼灼看着简凤涅,简凤涅双手抓着被子,道:“听阁下谈吐也是不俗,怎么竟然做出暗闯宫阁之事?这宫殿极大,转来转去极容易迷路,阁下还是早些归去,且自安歇,不要劳神费体,又做扰他人清梦之事了。”   那人道:“你为何……并不慌张,也不叫人?”   简凤涅道:“你猜。”   那人又是一笑:“你怕纵然叫了人来,于事无补,反而更‘众口铄金’?”   简凤涅道:“我这年纪,只想息事宁人。”   那人问道:“你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是何年纪?口吻如此沧桑?”   简凤涅咳嗽了声:“抱歉,大病一场,自觉苍老百年,让阁下见笑了。”   那人的嘴角依稀微挑,继而道:“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小娘子歇息了,且早安歇吧。”   简凤涅点点头:“多谢。”   那人脚步一动,向后挪出一步,如此一步一步,身形越发隐入黑暗,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门口处,简凤涅只听得一声极轻微的开门声,外头便归于平静。      室内,只有一地安宁月光,简凤涅望着那人原本所站之处,半晌,淡淡一笑,转过头复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居然睡得格外香甜,清晨醒来之时,只听鸟儿在窗外唧唧喳喳鸣叫的声音,简凤涅揉了揉头发爬起身来,鼻端嗅到一股淡淡地香气,掀动鼻子重嗅了嗅,却又觉得有些微苦般。   康嬷嬷进来之时,简凤涅正在发呆,康嬷嬷笑道:“娘娘今日睡得倒是沉,幸好湄妃今日也不闹腾,奴婢生怕她又早早地爬起来叫唤吵到娘娘呢。”   简凤涅道:“嬷嬷,你闻闻这里有什么味道么?”   康嬷嬷呆了呆,而后大力吸了两下,才道:“娘娘,奴婢愚钝,没闻到什么味道……要不要奴婢去弄些儿开得正好的花来,或者弄些香囊……熏香之类?”   简凤涅摇头:“那倒不用了。”   康嬷嬷服侍简凤涅穿好衣裳,一直到出来用了早饭后,湄妃的声音才响起来,她一折腾,便如同功课一般,接着是琳贵人的寻死戏码,芳嫔的裸奔戏码,简凤涅吃饱了,望着子规同康嬷嬷两人,一个被芳嫔追的到处乱跑,一个追着琳贵人乱跑,看得好一顿乐。      将要晌午之时,简凤涅唤了子规过来,道:“外头隔着多远有湖水……或者池塘呢?”   子规想了想,倒是康嬷嬷在旁边说:“娘娘你想摘莲花来么?这里距离御花园倒是不远,御花园后院墙处,有个池子,奴婢记得后院墙那边也有个角门,方便进出。”   简凤涅道:“有池子,有莲花,那可也有鱼?”   康嬷嬷怔了怔,道:“前头那个玉水池倒是有许多鱼,什么鲤鱼鲢鱼……养得极为肥胖,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简凤涅向着子规招招手,子规会意,便微微俯身,简凤涅坐起身子,靠近他耳畔小声说了一句话。   子规面上露出惊愕之色,却也并未说什么,只是向着简凤涅行了个礼,道:“奴婢这便去。”      子规去后,康嬷嬷很有几分醋意,望着简凤涅道:“娘娘,您让子规去做什么了?怎么也不肯让奴婢知道?”   简凤涅道:“这件事儿得让他去做。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此刻湄妃又扯着嗓子唱:“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简凤涅听得眉头一皱,“换一个。”   康嬷嬷得令,便吼道:“娘娘让你换一个呢!”   简凤涅看她粗眉倒竖的风采,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拿着鸡毛当令箭。   湄妃委委屈屈地又换了个:“天长地久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简凤涅听得如坐针毡,心想:幸好湄妃是没读过红楼的,不然的话,此刻怕就是“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了。   芳嫔却又在不安分地掀衣裳,康嬷嬷有劲没处使,就只训芳嫔:“成何体统,污了娘娘的凤目!委屈娘娘跟你们呆在一块儿,哼……让那帮狐媚子得意……”   她一边训芳嫔,一边零零碎碎地把外头探听来的消息都抖搂出来,简凤涅不动声色在旁听着,昨晚上她同那神秘陌生人说话之时,说起皇帝宠爱哪一宫的人,便是康嬷嬷这嘴碎之功劳。      康嬷嬷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训斥芳嫔,却忽地听得一个带笑的声音,娇滴滴地说道:“哟,姐姐好大的威风,在冷宫里头都有精神教训底下的人。”   康嬷嬷一听这个声音,如得了一级警报,即刻起身跳到简凤涅身边儿,简凤涅却仍半躺着身子,只是双眸懒懒地望着声音所来的方向瞥了一眼。   一个打扮的颇为娇艳的年轻女子,正袅袅婷婷地往这边而来,颇为俏丽的脸,神情似笑非笑,望着简凤涅,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得意洋洋的优越感。      康嬷嬷低声道:“娘娘,这齐嫔最近颇讨太后的好,竟得意起来了!”   说话间齐嫔已经到了跟前,仍旧是似笑非笑地,似是而非地行了个礼,道:“给姐姐请安,妹妹听说姐姐病了,一直挂心着,今儿终于得空了,赶紧地就来探望一番……如此一看,倒是放心了,姐姐好清闲啊,也是,在这冷宫里头,也没别的事能做。”她这边儿说着,身旁的三宫女便也陪笑,作出一副花团锦簇的和谐来。   简凤涅眼皮儿略抬了抬,淡淡道:“你……叫什么来着?”   齐嫔一怔,目光中透出几分讶异之色,而后仍旧笑道:“姐姐问这个做什么?莫非是把妾的出身都忘了?妾身乃是镇国将军齐天赐之女,闺女唤作玉好,姐姐可有印象了?”她笑看简凤涅,口吻里透着几分自豪,眼神带着几分轻蔑。   宁曦皇后的出身并不显赫,大舜人人皆知,据说宁曦皇后的生父不过是个偏僻地方的县官而已,为攀龙附凤,把幼年的女孩儿送到大舜京中,后来在亲戚家中默默无闻地长到十五岁,竟成了皇后。   当时众人都惊呆了,不知天子为何竟对这个毫无来头的女子如此重视。   比家世,齐嫔自觉地应该高人一等,其实在后宫之中,在宁曦皇后出现之前,众位妃嫔间已经暗自较量,谁也想不到,暗中会杀出一匹黑马来,将所有人统统击败。      宁曦皇后忽然被打入冷宫,六宫里头几乎无人不拍手称快,所谓“看她起高楼,看她楼塌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们盼星星盼月亮,日里夜里祷告诅咒,让这少女皇后不得其所,如今终于如愿。      简凤涅道:“齐玉好,这个名字不错。”   齐嫔含笑道:“多谢姐姐夸奖。”   简凤涅哼地一笑,缓缓说道:“什么姐姐,算不上,我自来也没个亲妹子,不用这样客套的称呼。”   齐嫔道:“姐姐这是何意,后宫妃嫔为示亲爱,素来以姐妹相称的。”   “亲爱与否,不在嘴上。”简凤涅懒洋洋道,“你若是喜欢叫,自管叫便是了,但我以后,只喊你齐玉好。”   齐嫔眉头一横,咬牙做愤慨状:“娘娘这莫非是在敌视妾么?”   “我人在冷宫,敌视个什么劲儿?”简凤涅打了个哈欠,很是闲适地,“不用自作多情了亲。”   齐嫔鼓足勇气说了一句话,却好像奋力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时无语。      简凤涅望着齐嫔的脸色,一阵阴一阵晴,心里头怕是早看低了这个落势的皇后,想要落井下石一番,但终究又没这个勇气撕破脸,于是这神色变幻的就很尴尬,似要有精分前兆。   简凤涅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轻轻笑了声,忽又凉凉地道:“你一人来,倒带了三名宫女?”    作者有话要说:呃,神秘人,莫非是嬷嬷的春天到鸟么~~~ 有同学说让皇后凉凉很无耻,很阴险,这肿么可以呢,凉凉是永远地高尚的圣洁的光照天下的~~~~>3< 留言少而又少啊,内牛 ☆、看戏人   齐嫔镇定下来,冷笑道:“我只带了两名,玉叶是雪妹妹的。”   简凤涅微笑:“雪妹妹,便是同你近来颇为相好的魏才人?”   齐嫔略有些惊讶,挑了挑眉道“娘娘人在冷宫,消息倒是极为灵通的,正是魏才人。”   简凤涅温柔问道:“那么,她怎么没来呢?”   不知为何,齐嫔听了这个声调,再看伊人笑意盈盈,竟有些一脚踏入云堆里之感,模模糊糊几乎不知身在何处。      齐嫔一时不能回答,她身后的小宫女低着头道:“奴婢回娘娘的话,我们主子本是要来给娘娘请安的,怎奈身子不适,临出门又咳得厉害,便只好回去喝药了。”   简凤涅转头看康嬷嬷:“嬷嬷你瞧,这小丫头伶俐么?”   康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张小嘴儿可真会说话,听得人也忍不住心喜着呢。”   齐嫔的那两个跟随宫女一听,犹记得康嬷嬷当年打遍六宫的风采,各自不寒而栗地缩了脖子。      康嬷嬷狞笑着,睥睨看那宫女:“你们主子回去喝药,你怎么不伺候着,巴巴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齐嫔闻言,不由一愣,简凤涅看在眼里,面上的笑容更和蔼了。      唯独那魏才人的跟随宫女小声说道:“奴婢再回娘娘话,我们主子身子弱,劳齐嫔娘娘相赐补身的药,本是要一道儿去取的,因此奴婢贪便宜,就想跟着齐嫔娘娘顺便把药取了,也免得等,或者错了时辰。”   这话有几分合情合理,齐嫔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简凤涅亦微微点头,道:“真是个伶俐的丫头,能□出这样的丫头来,可想见你主子更了不得。”   玉叶垂头,呐呐道:“娘娘说笑了。”   齐嫔一头雾水,简凤涅看看她,又看看玉叶,却敛了笑,道:“我的样子,像是说笑么?”   康嬷嬷紧随其上,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质问起皇后娘娘来了?”   这冷宫里头的看客听众皆有限,害得康嬷嬷平日里想耍威风都耍的不尽兴,好不容易捉到一个,康嬷嬷很有小试牛刀的兴趣。      康嬷嬷这一嗓子,高亢有力,宛转铿锵,饶是玉叶口齿伶俐,能言会道,此刻也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说一句。   齐嫔见状,挺身而出道:“娘娘,她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宫女罢了,娘娘何必同她制气,同她一般见识,也平白折了娘娘身价。”   “制气?”简凤涅一笑,道,“好端端地我同她制什么气?本宫只是真心诚意地赞扬她的主子……齐嫔,你该多向人家学着点儿才是。”      齐嫔只觉得自己嘴里好像被塞了个鸭蛋,堵得不上不下,半晌憋出一句:“我为何要跟她学……”   简凤涅道:“自然是学人家识大体懂进退的性子……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齐嫔心里很是不服,当着玉叶的面,也不好多说,就冷冷地哼了声。   简凤涅抬头看看天色,道:“这日头的光转了,都已经过去了,可笑我还对着他白白地守了这半晌,嬷嬷,快来替我转一转椅子。”      康嬷嬷急忙上前,将椅子转了个方向,侧对着齐嫔。   简凤涅换了个姿势,懒懒道:“齐嫔啊,你也赶紧回去罢,多把心思放在陛□上……不要总往这冷宫跑……哎你先稍微站开点,你挡着我的风了……”      康嬷嬷自然赶紧地跟着吆喝起来,齐嫔呆呆后退,看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玉叶,又看看简凤涅,眼中透过一丝疑惑之色,最后道:“既然如此,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简凤涅动也不动:“嗯,好走。”   齐嫔转身,瞪了玉叶一眼,又对两个贴身宫女喝道:“走!”   简凤涅眯起眼睛看齐嫔的背影,见她一袭合身宫装,衬得一个身子珠圆玉润,看起来果然极动人心,这皇宫自来就是美貌女子的囚笼。      眼见几人出了冷宫,康嬷嬷笑道:“娘娘,今儿奴婢可是开了眼了。”   简凤涅叹了口气:“嬷嬷,平日你的眼睛也瞪得够大了,再开得多大啊……那得要吓人了吧?”      康嬷嬷一张老脸笑得如秋菊盛开,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嗳,娘娘自是跟奴婢开玩笑的,不过,娘娘方才对齐嫔,真真有大将风范,不费一兵一卒,就挫了她的锐气,只不过,娘娘,奴婢愚钝,您为何一味问起魏才人的宫女?”   简凤涅道:“嬷嬷真不明白?”   康嬷嬷道:“奴婢猜,娘娘是说魏才人……同齐嫔一样不怀好意?”   简凤涅道:“看齐玉好的口风,两人本是约着要一块儿来的,临出门魏才人不来了,于是撇了她一个,你猜魏才人是真病,还是有所忌惮故而称病?”   康嬷嬷两道扫帚眉一皱:“娘娘的意思,莫非是魏才人撺掇齐玉好,结果临到头,要她一人……”   简凤涅道:“能够同舟共济的,才堪称兄道弟呢,像这种煽风点火,背地偷笑的……”   康嬷嬷咬牙道:“好个小贱人……”      简凤涅道:“这不过是最普通的一石二鸟之计罢了,只可惜她到底是太过大意了,居然还派了个小丫头来盯着瞧瞧……嬷嬷,怎么本宫的样子很像呆瓜么?”   康嬷嬷道:“娘娘圣明!娘娘别气,等娘娘重得陛下恩宠,有的这帮贱人好看。”   “想那么长远做什么,齐玉好回去,安分不了……”简凤涅又笑:“不过,其实我也好奇,为何被打入冷宫这么久了,皇上还未曾废了本宫,他想干嘛呢?”   康嬷嬷立刻道:“陛下对娘娘是真心疼爱的,只是听了那些流言蜚语,于是不免……气上心头,奴婢觉得,过不几日,陛下就会将娘娘接回宫的。”   简凤涅眯起眼睛,望着风里头吹坠了的一枚落叶,道:“是么……”   我干杯,你随意,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耳旁是康嬷嬷喜滋滋地自言自语:“都说人病一回,就会长一回的心眼儿,起初娘娘病得如此之重我还……,现在看来娘娘这回病得倒是好,整个人长了心眼儿了!”   简凤涅听得好笑,便问道:“嬷嬷,本宫先前很是缺心眼儿么?”   康嬷嬷觉得“缺心眼”这个词有些不大中听,就道:“娘娘那不是缺心眼儿,是太实诚,太老实,太……唉,不是奴婢说,在这宫里啊,太实诚的人,总得倒霉。”      康嬷嬷尤其喜欢说话,嗓音百转千回,若去说书,必然是第一流的。简凤涅听闻的魏才人同齐嫔好的消息,就是她训斥芳嫔琳贵妃等人之时随口带出来的。   简凤涅旁敲侧击,便又得知了许多关于宁曦皇后之事,康嬷嬷虽然大嘴巴,但到底不敢妄议主子,只是少少地说几句,有十分的,便委婉地说三分。      她对宁曦皇后性子的评价是:“娘娘凡事不爱议论,别人说什么就是说什么,别人往自个儿身上泼脏水,娘娘也不肯辩驳……这怎么了得!娘娘为人就是太过善心了些,任凭那些狐媚子爬到头顶上,都不肯大声说一句,她们便越发得势!奴婢就是看不惯这个!”   简凤涅想:“原来宁曦皇后性子懦弱……唉,真的假的,不过,康嬷嬷忠心护主倒是没错的。”   康嬷嬷对宁曦皇后同天子之间的关系却是赞美有加:“陛下对娘娘可真没话说,奴婢虽然是在范家的时候就跟着娘娘的,也希望娘娘将来嫁个好人家……但做梦也想不到,陛下居然会如此恩宠娘娘……当时听了娘娘要当皇后的消息,奴婢整个人都昏死过去,如做梦一般……陛下可宠娘娘了,大婚之后,整整半个月都宿在娘娘房内……那些狐狸精,眼红的暗自里哭嚎呢……”   简凤涅的结论是:天子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或者另有内情……才看上了不起眼的“小孤女”,破格提拔,假惺惺地新鲜了半个月,成功地拉了三千佳丽的仇恨,什么抓耳挠腮暗地扎针儿或者煽风点火的举动必然是如雨后春笋般地……然后天子的哪根筋又抽了,皇后得以到冷宫来度假,率领冷宫三宝两狗腿开展冷宫半年游活动。      早在之前就知道,宫中妃嫔的起落,全系于天子的一念之间,将自身之幸福,全仰仗一个男子变幻无常的心意,这真是何其无趣的皇宫生涯……   只是,前生,嬉笑怒骂演了一辈子的戏给人看,累了,乏了,今世,还是懒懒散散地做个看戏人最好。      简凤涅深思熟虑:对于宫女来说,出宫尚是极可能的,对于妃嫔来说,只要肯钻营,估计也还可以,但对于皇后来说……   换了数个姿势,想了几种方法,总而言之,想要全身而退,还真不是个容易活儿。   毕竟,不管是皇后还是废后,都是一国之后,天子的正妻,但凡能喘气儿,就是“后”,除非是死。   陷入冥思苦想里头的简凤涅,被子规的声音唤醒:“娘娘,奴婢回来啦!”      简凤涅同宫妃斗了半晌嘴,又觉得自己想了半晌却徒劳无功,颇为劳心劳力,便闭着眼睛装睡,不想搭理。   却听得康嬷嬷的声音说道:“娘娘睡着了,不要扰了她……哟,子规,你这是打哪儿弄来的这么大条鱼,阿弥陀佛,居然还是活鲜乱跳的!”      简凤涅听了这个,即刻灵魂附体,眼睛睁开,目光如炬:“子规,你得手了?”   子规觉得“得手”这个词,委实有些让他颜面无光,却仍淡定道:“娘娘,幸而不辱使命。”总算是力挽颜面于万一。   简凤涅目光炯炯,从子规平静如水的脸极快地转移到他手上提着之物上,那是一尾起码有五六斤重的大鱼,肥胖之极,笨拙而生动地扭动着身躯,徒劳无功地扇动尾巴挣扎。      冷宫里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枯枝烂叶,子规捡了一堆柴火,在院子里架起个简易烤架,打了一通井水,把那条鱼洗剥干净,鱼身上各处割了几道,塞上盐巴香料,又分成两片串起来烤。   不多时,鱼身上的油被烤了出来,一滴滴落下来,打在火堆上滋滋作响,火焰突地会冒出老高。      焦香很快地扬了出去,火堆边儿上,简凤涅斜躺在长椅上,子规负责烧烤,康嬷嬷瞪着眼睛看鱼,在她旁边,琳贵人,芳嫔,湄妃三个,端端正正地也坐着,三个人六只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鱼看,那种含情脉脉而又不乏紧张的氛围,让人以为那条鱼就会是新鲜出炉的当今天子。   简凤涅望着这样一幕和谐的场景,心想:“食物的力量真伟大,怪不得老祖宗说民以食为天呢……”      等到鱼烤好了,子规取了中间一段肥美多汁的给了简凤涅,康嬷嬷早找了数个盘子,三宝每人分了一块儿,大家围着火堆,很有默契地吃将起来。   那些神出鬼没的冷宫宫人,远远地看着这诡异一幕,不知是要垂涎还是垂泪。      许久不见油水,连同湄妃也吃得心满意足,临去之前兴致勃勃地唱了段儿《醉扶归》:“……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不到园林,怎知□如许?”      简凤涅觉得月光融融里听这个,果真有种“游园惊梦”的感觉。   湄妃唱完后,极正常地又行了个宫礼:“姐姐,这首便送给你的。”袖子一挥,踩着碎步翩然飘走。   简凤涅觉得她离去的姿态仍似有异常人,但总体行为上已有了极大的进步。      临去睡之前,简凤涅叫住子规:“子规,昨晚……”   子规垂着眸子,垂手等候,简凤涅望着他平静又略带谦卑的神情,那一句话在舌尖上滚了几下又咽下去,道:“昨晚上有劳你啦。”嫣然一笑,转身搭着康嬷嬷的手而去。   “奴婢恭送娘娘。”身后子规抬头,乌浸浸的目光里,不知闪烁着什么。      本是想问子规昨夜有无发现什么不妥的。   但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通身一股有恃无恐的气势,倘若子规知情,自行避开,自不必告知他使他为难,倘若子规不知情,硬要令他惹祸上身,又何必。      午夜梦回,简凤涅翻了个身,忽地嗅到一股微苦的奇异味道,她心头一动,双眸微睁,模模糊糊望见某个有几分眼熟的影子,端然坐在阴影里,似真似幻。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轻松文~~~ 但是写起来好艰难的感觉,一章跳来跳去删减更改反复七八遍?毫无疑问这是可以有的。。 希望以后越写越顺吧。。 爬墙的某只出来啦,凉凉该如何是好呢~~ 求鼓励~~ 今天也早更了肥肥九重~放心开吃吧=33= ☆、花愁颤   空气之中一股奇异味道散开,夏夜燥热,下半夜却隐隐地有些薄薄凉意,这味道起初闻着极淡,就宛如心念一转之间的一股苦涩之意,不经意便会被忽略,然而细细觉来,却又百转回肠,那最初的薄苦之外,另有一股甘香回来,绵软荡漾。   花明柳暗,先苦后甜,双生并行,一如人生起伏的滋味儿。      在许久之后,简凤涅才明白,这是青艾同龙涎香混合产生的味道。   那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香,唯一人能用。      刚刚醒来,神智还有些不甚清醒,简凤涅眯着眼睛看那方影子:“究竟……是人是鬼呢?”喃喃地,似问自己,似问虚空。   那人轻轻一笑:“小娘子心里所愿是何?”   简凤涅叹道:“人鬼殊途,虽然有趣,然而多半没什么好下场,故而是人最好了。”   那人静静问道:“那,何人最好?”   简凤涅想了想,十分认真道:“是尚膳监的总管太监,则最好了。”      那人身形一阵乱晃,却生生地忍了,半晌才重又说道:“为何……要是尚膳监,还是总管……太监?”一句话,问的七零八落,荡气回肠。   简凤涅慢慢道:“这冷宫里头虽则安逸,然而吃食上究竟匮乏,每日的喝粥吃咸菜干,有些熬不住。”   那人哼了声,道:“冷宫便是如此了,若是有那些山珍海味,也不称之为冷宫了,不是么?”   简凤涅眨了眨眼:“故而我才盼你是尚膳监的总管太监,劳你夜半来探望,估计也能大发慈悲,调整一二。”   那人道:“让你失望了,我并非尚膳监的总管……太监。”那“太监”二字,格外咬的重些。      简凤涅百无聊赖道:“那么你是哪里的太监?”   那人身子僵了僵,而后咬牙道:“我……并非太监!”   简凤涅望着他帽子底下露出的下巴,隐隐地可看到这下巴的形状不错,且无须。   简凤涅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没什么,”她打了个哈欠,“你既然神出鬼没而来,必然是不愿意自己身份曝露的,一再否认,也是情有可原。”   那人听她言下之意显然仍旧将自己看做太监,那原本放在膝上的手忍不住也微微握紧,有几分按捺不住。   然思来想去,却究竟未曾发作。      简凤涅自顾自翻了个身,竟是背对着那人,那人见她如此目中无人,便微微抬头,帽兜之下,一双眸子皎皎如星,轩眉微挑,刚要开口,却听得简凤涅道:“其实你是太监最好。”   那人道:“为何。”   简凤涅道:“人在冷宫里头,虽已经是最坏不过的境遇,然而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传言,那岂不是雪上加霜……阁下是太监,倒是说得过去,何况在这宫里头,能够夤夜自由行走的,除了侍卫,便是太监,我赌后者。”   “那我,也可能是侍卫。”   “是太监!”   “侍卫吧……”   “太监!”   他一时语塞,她却打了个哈欠:“其实太监也是不错的,你无须介怀,英雄不问出处……唔,倘若无事,我要睡了。”      久久,简凤涅已经半入梦乡,却听到身后那人道:“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简凤涅哼了声,眼睛半闭半睁。   那人自顾自道:“史书曾记载,天朝派了使节出使,行经滇时,滇王问道‘天朝与我孰大’?使节笑而不答,经过夜郎国之时,夜郎国之王……”   简凤涅甚是失望,道:“这不是夜郎自大的故事么?”   那人轩腰一挺,坐得比原先更加直了些,抬头望着简凤涅道:“你说……什么?”      简凤涅道:“夜郎自……啊……”人缩在被窝里,伸手捂住嘴,一瞬间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   ——倘若这个朝代并没有夜郎自大这个词……      那人见她不答,便道:“小娘子如何不说了?”   简凤涅缓缓松手,若无其事说道:“我听先生说使节在滇的遭遇,就想到在夜郎国估计也是如此,夜郎国的王若是如此,岂非就是坐井观天,徒自为大?故而我就脱口而出了,觉得‘夜郎自大’。”   那人隐约低低笑了几声,道:“小娘子兰心蕙质,令人佩服。只是不知为何如此伶俐之人,竟会落在冷宫之中。”   简凤涅不是很愿意同他再说下去,便说道:“人各有命而已。”      那人沉默片刻,又道:“既然说到夜郎自大之事,那……以小娘子看来,对付这些夜郎自大之人,该如何?”   简凤涅道:“彼小国也,不足惧,只是因眼界狭窄,故而不知天朝之威,便不予理会便是,待来日自有他们反省之日,反而更能体谅天朝的宽和相容之意。”   那人点点头,道:“宽和相容?那倘若他们不思悔改,反而挑衅,又该如何?”   “给了机会却不珍惜,那便不必客气,代天管教吧,又不是打不过……”她打了个哈欠,“说这些做什么,越发无趣了。”   那人听到此,便起了身,靴底极软,踩在地上,只发出轻微声响,几步将到了床边,简凤涅听到细微的嚓嚓声响,正要回身相看,肩头却被一只极大的手按住。   肩头一沉,不知为何,当他的手碰到身体之时,宛若千钧重压下,整个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简凤涅怔住,心骤然狂跳,却听那人道:“别动。”   在她心中百转千回之时,他缓缓继续说道:“就这样下去,不管是无趣也好,吃食上匮乏也好,留在此处,哪里也不要去。”   简凤涅皱眉:“你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那只按在她肩头的手却收离开来,简凤涅定定地望着正前方,反应过来后猛地翻身起来:“你说的话什么意思?”   目光所及,却只见到那熟悉的黑色身影,背对自己,正迈步出了房中,他临去随手一甩袍摆,黑色的软锻在空中荡动,影子似真似幻,而他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她的眼前。      次日简凤涅顶着两只黑眼圈儿醒来,吃早饭之时还在揉眼睛,等看到桌上的饭食之时,忍不住又揉了一把。   “嬷嬷,我没看错吧?”简凤涅望着桌子上颇为丰盛的菜色,难道是营养不良产生了幻觉么?   康嬷嬷喜滋滋道:“娘娘说的是今儿的饭菜么?的确是跟先前大不同,奴婢先前也奇怪着,问了问来送的小太监,说是什么尚膳监的总管太监特意孝敬娘娘的……娘娘,你说这不是奇了怪了么……”   简凤涅听着康嬷嬷滔滔不绝,“尚膳监总管太监”四字入耳,终于忍不住哈地一笑。   康嬷嬷继续说道:“我看啊,这风向是要变了,尚膳监的总管太监没头没脑地怎么开始懂得孝敬娘娘了?又不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我看,指不定是太后还是皇帝陛下那边有了什么旨意……”      简凤涅听到“皇帝”两字,提着筷子的手势一停,想了会儿,问道:“对了,湄妃他们也是如此的么?”   康嬷嬷傲然道:“没有,娘娘是独一份儿的呢,也是,娘娘身份本就跟她们不同,怎么能总是跟她们一样地吃苦遭罪呢!”简凤涅道:“那你同子规呢?”康嬷嬷笑道:“娘娘惦记,我们的倒是换了。”简凤涅点点头道:“这么些饭菜太多,我也吃不了,你同子规既然已经有了,那嬷嬷你把我这份儿,分点儿给她们三个。”   康嬷嬷张大嘴巴:“娘娘……”   简凤涅道:“去罢,吃不了也是白瞎了。”康嬷嬷虽然有些不愿,但到底不敢抗命,便乖乖送去。      用了饭,简凤涅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的湄妃,以及被子规和康嬷嬷镇压下来的芳嫔琳贵人。   虽然说湄妃的曲子每日变幻,可以陶冶情操,子规同芳嫔的“嬉戏”也是不错,但康嬷嬷同琳贵人之间的殊死搏斗可是不敢让人恭维,何况最近琳贵人吃得不错,体力见长,有一次竟拉的康嬷嬷一并撞到墙上去,委实惊险。   何况,子规也被芳嫔吃了不少豆腐……倘若子规是个有根儿的,倒也好说,但子规是个阉人,总被女人轻薄,这未免太不人道了。      简凤涅招招手,子规上前,她轻声说了几句,子规便跑了出去,在不远处一边整理衣襟,一边防备着张望四周。   康嬷嬷忠心耿耿地站在简凤涅身后。   而简凤涅笑眯眯地打量着三人,先看向湄妃,问道:“湄妃,你觉得陛下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呢?”   湄妃目光一亮,羞答答道:“陛下……俊美英武,乃是千古帝王……”   简凤涅打了个冷战,道:“那他对你怎样?”   湄妃骄傲道:“陛下对臣妾恩宠有加,最喜欢听臣妾唱曲,一听就是半天,不……半个月,不,半年……”说着,便又张口欲唱,却被简凤涅当即喝止了。      简凤涅咳嗽了声,转头看芳嫔:“芳嫔,你觉得陛下如何?”   这话刚一出口,看着芳嫔满是春-色的神情,简凤涅本能地觉得不妙。   芳嫔摸摸脸,娇滴滴道:“陛下甚是雄伟勇猛,精壮过人……但凡召辛臣妾,都弄得翻天覆地,地动山摇,一发而不可收拾,臣妾往往几天几夜无法下床……”   康嬷嬷在背后“噗”地笑出声来,简凤涅只好做云淡风轻状:“好了好了……那琳贵人呢?”      琳贵人正等得不耐烦,几次欲说,又害怕简凤涅斥责,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便急切而正色说道:“娘娘,不要听她乱说,陛下从来不会行毫无节制之事,陛下召辛臣妾之时,都是极为相敬如宾的,不是谈琴论画,就是下棋读书,从不乱来……陛下乃是真君子之风,才不是那等沉湎女色的风流帝王……”说着,气愤地瞪了芳嫔一眼。   芳嫔吃吃笑道:“你必然是嫉妒了。”   琳贵人猛地站起来:“我只是看不惯你胡说陛下!”   湄妃哼道:“除我之外,都是狐媚子!”      康嬷嬷听到这里,忽地明白了方才简凤涅让子规去把风的用意,这些议论天子的言语若给人听到了,传出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子规匆匆忙忙返回来,行了礼,沉声道:“娘娘,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存稿用完了。。。努力加个油吧。。。 另外,夜郎自大这个词,的确是到清朝时候才盛行起来的。。 以下摘自百度: 夜郎自大这个成语到清代已广为流行。清前期著名文学家蒲松龄在《聊斋志异·绛妃》中写道:“驾炮车之狂云,遂以夜郎自大。恃贪狼之逆气,漫以河伯为尊。” 这章,大家要留意那内容提要^_^ ☆、半零星   简凤涅同冷宫三宝召开“回忆天子座谈会”之时,冷宫的门口上,一左一右,两位姿色不俗的女子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身着紫色宫装的女子,打扮的艳丽之极,望着对面笑了笑:“我当是谁,原来是魏才人。”   对面的女子雪着一张脸儿,缓缓行了个礼,语声微弱道:“妹妹见过贵人姐姐,姐姐万好?”她打扮的极为朴素,身后跟着一个圆脸的宫女,正是前些日子跟着齐嫔来的那位宫女玉叶。      紫衣女子挑了挑眉,道:“劳你记挂,好得很,只是魏才人今日怎么有兴致来这冷宫了?”   魏才人道:“前些日子听闻娘娘病了,本是同齐嫔姐姐一块儿来的,临出门咳的厉害耽搁了……今日有空,便特来探看。”   “她算哪门子的娘娘……”紫衣女子低低哼了声,又向着冷宫殿门处扫了一眼,道:“病了?她惯会装模作样,只是现在装样子也完了,陛下又看不到,再装的卖力也是徒然。”      魏才人轻轻咳嗽了声,道:“这个……娘娘病着之时,还请过御医,姐姐这些话,怕是不好给大病初愈的人听到的。”   “怕?”紫衣女子不屑一顾地笑了声,道:“我怕她?她算什么东西,当初在我们范家,也不过是个二等丫鬟罢了!如我一般……甚至更不如我似的人!”      魏才人略垂眸,眼底流露一丝极淡笑意,抬头时候却又如常:“这……既然在此遇上了,想必贵人姐姐也是来看娘娘的,不如妹妹就跟着姐姐进去如何?”她一边说着,一边向着旁边退开一步,作出避让之态。   果然紫衣女子见状,面上更多了几分得意,笑道:“你倒是识趣,我曾听西太后娘娘夸你性子纯良,老实会做人,今日才知道果然是真。”   魏才人面露惶恐之色:“太后娘娘不过是怜惜妹妹笨嘴拙舌的罢了……让贵人姐姐见笑了。”   紫衣女子轻蔑地看她一眼,得意洋洋地迈步向前,她身后的宫女也紧紧跟上。      背后,魏才人微微一笑,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玉叶,玉叶恰也露出笑容,四目相对,玉叶低声道:“娘娘,这番怕是有好戏看了。”   魏才人道:“没想到这番来竟正好遇上她,我们且跟着,见机行事。”   玉叶道:“主子圣明!”   两人见紫衣女子已经入内,才缓缓地拾级而上。      简凤涅一抬手,三宝停嘴,子规上前一步,悄声道:“方才奴婢看了一眼,来的人……其中一个是魏才人,另一个,依稀是……思簪。”   简凤涅只角儿“思簪”这个名字颇有几分熟悉,却一时想不到哪里听过。   康嬷嬷一听这个名字,却即刻怒发冲冠,叫道:“那个贱货还敢来?她当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简凤涅心头一动,依稀想起一些康嬷嬷说过的话。      子规忙道:“噤声,如今她正得宠,怎么说也身为贵人了,娘娘又在冷宫,先不要同她再结怨。”   康嬷嬷道:“子规你也知道已经同她结怨了!这个贱人,不过是伺候娘娘的丫鬟罢了,当初娘娘进宫时候,见她求得可怜,才把她当‘娘家人’一般带入宫中当贴身宫女,谁知这贱蹄子暗地里竟然……”   简凤涅不动声色听到此处,便咳嗽了声。   康嬷嬷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人是简凤涅,当下停了口,小声说道:“娘娘,这个倒是不怪陛下,先前她在范家,就一贯心比天高,妖妖娆娆地,若非是她求着娘娘巴巴地进宫来,此刻怕早就成了老爷的姨娘了……唉,不是我说……”   子规却只是不语,康嬷嬷一股怒气无处发泄,又不能高声,很是惆怅,便低低道:“娘娘,您可要再多长几个心眼儿,当初有关娘娘那些风言风语,我瞧着,跟这贱蹄子脱不了干系……”   简凤涅似笑非笑道:“放心吧嬷嬷,给蛇咬一口不稀奇,再被咬第二口的话,那也活该死掉算了。——且先让我看看咱们的贵人娘娘。”   她说着,便一抬眼,望向冷宫门口,却见一抹妖娆的紫色影子,正向着这边而来。      岳思簪大老远地就看到简凤涅躺在长椅上,身边儿围着那几个失心疯了的冷宫妃嫔,在她身前,康嬷嬷站得如一尊铁塔,先前岳思簪对康嬷嬷是有几分忌惮的,然而现在……   她将下巴高高抬起,步子放得慢了些,不疾不徐到了简凤涅身前,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妹妹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好?”   简凤涅笑了笑,看向康嬷嬷,道:“嬷嬷,本宫哪里来了这么些妹妹,前日刚走了一个,今日又来了一个,走马灯儿似的,……病了一场,眼睛也不大好使,嬷嬷你且替我瞧瞧看,今日跟昨日那个,是否是同一个?”      康嬷嬷闻言,面上浮现一丝喜色,便上前一步,笑道:“那奴婢可要瞪大眼睛好生瞧瞧,宫里头的诸位,可都生得同样国色天香,奴婢一时也看不清是不是了……”   瞧着她一步一步逼近,岳思簪一怔,望着康嬷嬷熟悉的脸,顿时想到昔日被她那肥胖五指山强力镇压的滋味,身不由己后退一步,色厉内荏道:“你,你想干什么?”   康嬷嬷道:“我要干什么?自然是要好好地看看贵人了,贵人这向来可好?啧啧,不用做粗活,这身皮肉倒是养的水嫩了起来……”      此刻身后传来脚步声,岳思簪回头一看,却是魏才人同玉叶来到,岳思簪一咬牙,站稳脚步,道:“你既然认得我,还敢无礼?”   简凤涅道:“谁敢无礼?怎么个无礼法儿了?”   康嬷嬷闻言,才收了那一脸狞笑,回身走到简凤涅身旁,温柔道:“娘娘,奴婢看清楚的,来的人是思簪呢,哦,不是……瞧奴婢这记性,还以为是当年那个粗使丫头呢,现在是贵人了,是岳贵人来看您啦。”   简凤涅嘿嘿地笑了,也不说话,眼睛在岳思簪脸上扫了扫,道:“嬷嬷,别总提当年的事儿,现在这世道,能爬上去是靠本事的,何况人家既然来了,咱们得以礼相待。”   康嬷嬷道:“娘娘说的是。”   岳思簪被简凤涅轻描淡写地几句话说的不知所措,便微微愣神。      此刻魏才人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下去,柔柔弱弱地道:“妾见过娘娘,娘娘万福安康。”   简凤涅抬起眼皮又看了一眼魏才人,却见她脸儿白净,瓜子脸,清清秀秀地,打扮的也很是朴素,看起来倒有几分顺眼,然而宫里头,不怕的是那些喜怒皆形于色的老虎,最怕的是这种看似无害的白兔,简凤涅叹了口气,道:“不用多礼,起来吧。”      魏才人起身,颇为真诚地说道:“昨日本是要同齐嫔姐姐一块儿来探望娘娘的,这不济事的身子耽搁了……今日得空,急急地就来了。”   简凤涅笑道:“这冷宫不是个吉祥的地方,‘急急地就来了’这样的话,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说了,除非是真的想快点儿进来。”   魏才人脸色微微一白,又微笑道:“娘娘说笑了,娘娘只是人在冷宫,陛下也未废后,可见对娘娘还是颇有情意的……娘娘回宫主事,怕是指日可待的。妹妹先前听闻娘娘病着,怕娘娘心疾难解,早就想来同娘娘说这番话的……只盼娘娘养好身子,静候时机。”   这番话说的真诚万分,连康嬷嬷听了都忍不住有些眼睛发亮,以一种“发现知己”的眼神看着魏才人。   简凤涅心想:“说着违心的话还能以如此令人信服的口吻,若非前些日子齐嫔之事露出马脚,怕是我也要信了她是真心的,魏才人真是个很有潜力的青年演员啊。”      岳思簪听到此处,就道:“魏才人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么?还是自己臆想所得?”   魏才人轻声道:“是妹妹自己所想的……”   岳思簪冷笑道:“圣上的意思,妹妹你也敢胡乱揣测?”   魏才人低低道:“这个……是妹妹一时……一时只是替娘娘有些着急,故而……”她如此吞吞吐吐,岳思簪气焰更胜,又道:“妹妹你还是省省吧,免得许些瞎话,白白地让人空欢喜一场。”      简凤涅只当没听到,眯起眼睛道:“晌午吃些什么好呢?”   这话一出,岳思簪同魏才人都愣住,独湄妃站了起来,喝道:“本宫要用膳了,你们还不退下!”   岳思簪一惊,喝道:“你这疯子,已经被皇上废了,如今在这冷宫里,还敢对我抖威风?”      湄妃斜着眼看岳思簪,道:“反正一个个迟早都是要被废的……你也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废了就是废贵人,比废妃还要低些!”   她转头看简凤涅:“娘娘,臣妾说的可对么?”   简凤涅道:“很有道理。”      岳思簪大怒:“我不跟你这疯子一般见识!”   芳嫔却站起来,对着岳思簪正儿八经地行了个礼:“贵人姐姐好,芳嫔给贵人姐姐见礼了。”   岳思簪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番芳嫔,见她服饰整齐,又曾是嫔位,顿时颜面有光,便道:“原来疯子里头,还有个懂事的。”      简凤涅早就看惯这幕,当下抖擞精神看向岳思簪。   康嬷嬷同子规也都是看惯了的,顿时之间,两个人四只眼睛,也如电一般看过来。   岳思簪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的有些不自在,正道:“你……你们是……”话犹未落,芳嫔已经快手快脚地将她抱住,叫道:“贵人姐姐是要去侍寝么?不如带妹妹一起……我们一块儿侍候陛下吧……陛下一定会欢喜的……”      岳思簪魂飞魄散,叫道:“放手,给我放手!”她身边的宫女急忙也来拉扯:“你这疯子,放手!”   琳贵人见状,腾地站起身来,狠狠一头撞在岳思簪身上:“你们这些狐媚子,不许你们魅惑皇上,我要同你们同归于尽!”      魏才人见状,花容失色,见琳贵人同芳嫔撕扯住岳思簪不放,生怕遭受池鱼之殃,急忙向着简凤涅行礼,道:“娘娘,妾改天再来探望娘娘。”   简凤涅道:“嗯,知道了。”   魏才人领着玉叶,看也不敢再看岳贵人一眼,齐齐地逃之夭夭。   岳思簪被琳贵人同芳嫔撕扯的不可开交,头上的插花儿簪子都被抖落,衣裳也被芳嫔拉扯的七零八落,看起来像是被人强过一样。      简凤涅叹息道:“真是残忍啊,本宫都不忍心看了。”   康嬷嬷道:“其实,奴婢也忍不住有些手痒。”   简凤涅哈哈一笑,却听耳畔有人声音极小地道:“娘娘,琳贵人说的其实是真的,她们统统都是假的,陛下才不会被狐媚所迷呢!”   简凤涅一怔,转头去看,却见湄妃呆呆看着自己,神秘兮兮道:“这是个秘密,娘娘可不要告诉其他人……”      简凤涅正想问,湄妃却挑起兰花指,嘴巴一张,赫然唱道:“穆桂英脱去铁甲身松散,每日里侍奉太君在堂前,风和日暖晴朗天,小儿女练武在花园……”   简凤涅噗地笑出声来:好一个小儿女练武在花园,这不是正应景么?      无视眼前的不可开交,简凤涅抬头看看天色:真是个大晴天啊,树上已经传来了轻快地蝉鸣,夏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人生,真是充满了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唔。。。改了名字啦,也改了某细节~唔,看看还要不要继续改了。。 昨天两更了九重,非常美味,记得去吃哟 ☆、不逾矩   自从岳思簪来闹了一场,冷宫清静了不少日子,再也没有别的妃嫔敢擅自登门造访。   门可罗雀的日子,康嬷嬷同子规被派了去,领着湄妃三人在冷宫门口拔那些疯长的乱草,简凤涅吩咐他们不要将草扔掉,堆在墙根上晒干,留待下次烤鱼用。   子规对她这种高瞻远瞩的眼光很是佩服,湄妃三人听闻了烤鱼所用,拔草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很快地冷宫内外便被蹂躏的寸草不生,一毛不能拔……      凤涅再度见到那个神秘的夜行人,是在六日后的夜晚。   正梦见身在现代,片场里头,周遭是忙碌的工作人员,渐渐地人声退去。   却是她摇曳登场,一身古装,眉眼暗藏锋利地训斥对面一人,那人低着头,做温顺状,侯她说完了,又巧笑倩兮:“娘娘说的极对,原来是我一时疏忽了。”年轻的脸庞,写着鲜嫩的骄狂。   自是林见放,她的眼中掺杂着骄傲,野心,和类似对于挑战的渴望之类的复杂情感。简凤涅望着对面这人,透过她的眼睛,她仿佛看到多年前的那个自己,还带着对于未知的一些希冀。      如今,她的人跟她的角色一样,只是身不由己地为争而争,随波逐流,不能后退。      在摄影机里,她对着林见放所扮演的妃嫔一声冷笑:“休要在本宫面前耍小聪明,你再聪明,也逃不过本宫的双眼。”   而林见放甜美而笑:“我怎么敢跟娘娘争呢,娘娘如皓月当空,而我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流萤罢了。”   她的台词功力是极好的,配合一口甜脆的好嗓子,从来所向披靡不须配音。   幸好跟她对戏的那个是简凤涅。   不然,就很容易像是其他演员一般,虽顶着美貌不输给林见放的脸,却仍被不动声色地压得死死地,成为她的华丽陪衬。      一声野猫嚎叫,将简凤涅从梦境之中唤醒。   望着手旁的瓷枕,胡乱喘了几口,简凤涅好大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人在何处,而脑中头一个念头竟是:“怎么我在梦里也在争呢?”还是说,那场戏给她的印象至深,故而刻骨难忘?      “做了噩梦么?”轻声的问话,如一场轻烟飘动,突如其来地传入耳中。   简凤涅转过头,亮晶晶地眸子,望见那坐在椅子中的人,仍旧是一袭黑袍。   她看了他一会儿,不由地笑了笑:“尚膳监的总管太监?”   那人轻声一笑:“你看我很像么?”   简凤涅道:“不然呢?这几日……承你的情了。”冷宫的伙食大有改观,她的身体调养的大好了,原本过瘦的身体,慢慢地有些丰腴起来的意思。      “举手之劳罢了,”那人略微抬头,道:“这几日,我人未曾来,你……可有想过我么?”   简凤涅笑道:“这话有些古怪。”   那人道:“为何?竟而如斯薄情?我还以为我们相谈颇为投契,小娘子心底该是会记挂些我的。”   简凤涅道:“我同阁下如大海浮萍,点头相遇,转而分散,纵然片刻投契又如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人沉默,闷声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简凤涅道:“然也。”      就此他沉默下来,简凤涅看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端坐的姿势,连动也不曾动过,颇有些讶异。   月光浸浸然地,纸窗之外,有夏虫喓喓鸣叫,简凤涅又嗅到那股奇异的味道,淡淡的苦涩散开后,甘甜轮回。      许久,他又开口说道:“上回跟你讲了夜郎之典故,谁知你早就听闻,很对不住。”   简凤涅道:“也不算听闻,只不过……一时胡思乱想,谁知竟蒙对了。倒是打扰了你的雅兴。”   他却轻轻一笑,道:“那我再给你说一个故事,作为弥补如何?”   简凤涅道:“也好,这番我倒要好好地洗耳恭听了。”      月光融融,夏虫的得意鸣叫声里,他道:“有一家子,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早夭,余一子,二儿子当了家,三儿子镇日花天酒地,这家子的当家老太太,便给三儿子订了一门亲事,三儿子本也应了的,谁知事到临头,他却又反悔,对门亲事那家,是个有名望的家族,不能得罪,然而老三宁死也不肯迎娶对方小姐,这家的老太太急得病了,二儿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简凤涅等他说完,才道:“你这不是故事,竟是要跟我打哑谜。”      他笑了一笑,笑声细微,却不难听:“那么,你可知这谜底如何?二儿子当如何是好?”   简凤涅道:“强扭的瓜不甜,老三既然宁死不肯,必有他的理由,那便由得他去就是了。”   他道:“然而对方是极有名望的,不依不饶,又如何?”   简凤涅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老三惹出来的,便让老三收拾,登门赔礼道歉,请人家原谅为止。他若连这个也不肯……便是理亏……”   他问道:“那老二该如何?”   简凤涅道:“长姐如母,长兄如父,老二既然当家,便有一半责任,令老三失信于人,他也是责无旁贷,若老二不肯向人家赔礼,自该严加管教。”   他略略抬头,垂落的软帽兜之下,双眸隐隐有光。      简凤涅打了个哈欠:“每次你都要问许多问题,可有缘故?……另外,我回答的,可令你满意?”   他的双眸若隐若现:“满意之极。”   简凤涅笑道:“也算是对御膳房总管太监大人的一点回报罢,还请笑纳。”   他略摇了摇头:“这并非回报。”   简凤涅道:“那什么才算?”话音刚落,忽地觉得有一些异样。   原来他竟缓缓地站起身来,简凤涅眯起眼睛,眼睁睁地望着此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他越是靠近,越是看得分明,黑袍遮身,那露出的半边脸,颜色在月光浸润之中,如清雪带雾。      “站住。”简凤涅皱起眉来,轻声道,“就算是太监,也不可逾矩,我虽然是冷宫中人,却也还是皇帝的人,深夜相谈,已经惊世骇俗,请不必再往前一步。”   那人脚步略略停住,落地无声:“现在再谈避嫌,是否已经晚了?倘若我不是太监,而是……侍卫……”   简凤涅道:“你想如何?”   他重上前一步:“我想……”极为挺拔的身子忽然伏了下来,越来越近,简凤涅望见他的双唇极薄,形状却很是好看,微微抿着,菱角之形,嘴角上挑,似笑非笑,肤色加之斗篷裹身,似幽灵,又似吸血鬼,却比那些更危险千百万倍。      那人话音未落,忽然怔住,帽子遮掩下的眸光往下一垂,望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雪亮刀刃。   “你……”他的声音略有些意外,却并无惊骇。   简如涅半起身子,一手撑着床面,一手握着那刀子,抵在他的颈间:“别动,更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她是仰视,他却是俯视,月光在他肩头洒落,他的双眸皆隐没在斗篷的阴影之中,只有一星光芒隐隐,令人无法琢磨。      他竟轻声笑了:“好啊……这样的谈吐,这样的胆色,居然会在冷宫之中,居然是昔日那个懦弱的口不能言的宁曦皇后?这真让我……”   “你知道我是宁曦皇后?”简凤涅挑眉,“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我自知道你是宁曦皇后,因我便是冲你来的,只是,如今我倒是有些怀疑了。”   “怀疑什么?”   他好整以暇地:“你当真是宁曦皇后么?却为何会跟传闻之中的,大为不同。”      简凤涅微微一笑,她的脸正对月光,眉眼都在月色里头,有一种温柔的锋芒:“你既然冲我而来,就也该知道我病了一场,差些命也不保,死而复生之人,总有些异样之处,你就当……前度的我去了,如今的我悟了便是。”   “悟了?”他缓缓地,“这倒是好的,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他的声音越发低,低而魅惑,简凤涅略微恍惚瞬间,眼前影子极快地一晃,手腕竟被人握住,手心的刀子被轻而易举地取了去,远远地丢开,而那人俯身压落过来,“只是让我教你一件事,刀子如此抵着人是没用的,说这么多话,更是大忌,倘若想要自保,就该毫不犹豫地划下去,这里。”   男子的低声,似威胁,似教导,又有一种致命的诱惑之感。因靠的近,一股子湿润的气息,竟在简凤涅的耳边,一点一点,爬入到她的心尖上,他却不由分说握着她的手,指引她的手指摸到他的颈间。      简凤涅的手指摸到一物,是他的喉结,男性的象征,不由分说地在她柔软的手指底下,硬硬地,有些不安分地动,似想让她深切感知。   浑身的力气在瞬间也似被抽离。   而他凝视着她的神情,另一只手便自她腰后探了过去,大手不费吹灰之力地握住她的细腰,往前一揽,两人身子交撞瞬间,简凤涅察觉他的身体极为结实壮硕,给人一种极为惊人的压迫感。   “你到底……”她蹙眉相问,他却“嘘”了声,大手自她的腰间往上,极尽暧昧地滑过她的背,而后停在她的颈间。      他于阴影里注视着她:“你可知,何为真正的相濡以沫?”   他的手有些粗粝,摸在她细腻娇嫩的颈上,好似是硬茧摩过,痛痒交加。    作者有话要说:皇后凉凉被轻薄了。。速速来人,把这只采花贼拉下去痛打三十。。 改了名字了,前面的章节有些地方也改了。。 有的同学反应说章节名辨识度不高,嗯,让我想想再改改章节名。。 有啥想法要提哦,踊跃留个言啥的,凉凉会爱乃的~~~ ——再改改章节名啊,咳咳 ☆、月影里   月光怕了也似地,缓缓暗了下去,室内顿时漆黑一片,只有纱窗外头的夏虫,还在自得其乐地叫着。   暗影里,凤涅觉得对方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没了月光,更看不清他是何长相。   凤涅皱眉:“你究竟想怎样?”   他轻声道:“面对如此美人,我欲如何,聪慧如你,会不知道么?”   凤涅挑眉:“你敢。”   低低笑声传来:“再教你一件事,永远不要对一个男人说这句,让人听起来,反而似是引诱。”      他果真是越靠越近,凤涅能察觉他说话之时的气息,温暖,湿润,令人不安,仿佛黑暗中的什么猛兽正在逼近,接着便是捕食。   果然,毫无预兆地,双唇被什么猛然压住,柔软而沁凉的感觉,突如其来。   “唔……”连呼救都来不及,黑暗里只能蓦地睁大双眼。      而对方却极强悍直接,双唇交接瞬间,便极快地将她的唇瓣含住,极为有力的舌长驱直入,如狂风骤雨忽然袭击,让花花草草连准备的机会都无,更无论反抗能力,只能承受。   凤涅身子一挣,却被他握住双手,顺势往后一压,顿时便将她结结实实地压在床上。      凤涅拼命睁大双眼,却自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唇上的感觉却越发鲜明,从沁凉到炽热,是他的温度。   黑暗之中被强吻的感觉,令人迷乱惊悸。   像狂风骤雨,又像野火燎原,是不顾一切地掠夺,几乎连她的呼吸都夺去。   然而恐惧之外,更有种奇特的刺激。      他的力量果然极为恐怖,动作更极为技巧,擒着她的手腕,在头顶上左右交叠。   他以一手之力,将她的双手牢牢地压在头顶上,另一只手,便极快地从她的脸颊滑到脖子,在胸前恶意地捏了一把,换来她无法出声的呜咽。   那大手最后落在她的腰间,来回地摩挲。   凤涅甚至连扭动都不可,他的身形颀长,腿更是长而有力,吹灰不费地压住她的双腿,此刻,她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待人宰割。      这般出其不意的强硬突袭,同他夺走她手中刀的利落干练,让凤涅想到诸如“训练有素”“身手出众”之类的词。   在迷乱之际尚能魂游物外,也算是一种本事。      “想什么呢?”好歹地放开了蹂躏她的唇,两人的唇间却只能容一指的距离,黑暗中他的眼睛,隐隐地竟有种奇异的乌色光芒,像是星芒石耀耀然。   声音……倒是不难听,反而有种异样的性感。   “用你管。”凤涅冷冷地,一出声,心中怔了怔,原来她的声音变得略微沙哑,因为低,便又有几分奇异的柔和,却仍旧继续说下去,“不过,你就算是强占了我的身子,也只是我一夜屈辱而已,请随意吧。”      “你不怕么?”他略微惊讶的声音。   “怕又如何?难道你会放过我么?”凤涅微微出一口气,将脸转到一边去,“横竖明天我便是个死人。”   “你……为此要寻短见?”他缓缓地问,似在斟酌词句。   凤涅冷笑,声音低而清澈:“我虽在冷宫,却仍是天子的人,身为皇后,岂容外人玷污?唯有一死。这个道理难道你不知道?”      他蓦地又轻声笑了,纱窗外的月色,忽地又明亮起来,缓缓地爬入室内,洒落一地银辉。   而斗篷之下的双眸,仍旧浸润在黑暗之中,不动声色地注视身下之人。   月光将凤涅半边脸照的分明,眉目如画,又有种清冷的淡然。   “你看看我。”他忽然说。   凤涅道:“我懒得看。”   “为什么?”   她哼道:“行如此无耻之事,怕也是个面目可憎之人。”   他如此爱笑,笑了声,又道:“那或许我生的好,会否让你觉得愉悦?”   “你我若是易身而处,你躺在这里,我在你身上,为所欲为,”凤涅懒懒地说道,“那我定然是愉悦万分的。”      他哈地轻笑,却又收敛了笑意,道:“我对你,并无恶意。我的……皇,后。”   凤涅怔了怔,缓缓地转过头来,月光之下,他的面容若隐若现,眼眸微亮,让她联想到黑夜里藏身树丛捕食的豹子。   她正想细看,他却忽地又捂住她的双眼,欺身重新压下。   这一番,他的嘴唇在她的唇上摩擦了会儿,便转去她颈间,凤涅半张着嘴:“喂!混……混账……”还没骂完,身子便打了个寒颤。      原来他的唇忽然地竟含住她的耳垂,耳垂被热热地含住,吞吐,麻痒难当,连带着身子也似要融化。   “你……放开!”凤涅咬牙,压抑着喉咙里的惊呼同呻吟。   “嘘……别叫,”他笑了笑,唇离开她的耳垂,手指却捏了上去,用力揉了几下,才又轻声道,“别叫,除非……你想此处的人都死……”      凤涅心头一颤瞬间,却听他说:“忍着点儿……”   “你当真……”   她只以为他真的是起了色心,正惊疑不定之间,他的手指却又轻轻捏住她的耳垂,揉了几下,耳垂发热,她正要出声,耳垂之上却传来一股极尖锐的痛,像是耳垂被什么东西刺破了。   凤涅猝不及防,顿时便惊叫出口,然而他却更快,在她神色一变瞬间,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重又压下,双唇相接,硬生生地把她的那声惊呼压了回去。      好疼,凤涅浑身剧烈地颤抖,像是离水的鱼一样挣扎起来。   他却死死地压着她的手,她的腿,不让她动弹,且用力地缠着她的舌,趁火打劫般地,将舌头探得更深,像是抵死抚慰,又像是无情掠夺。   因为极痛,眼泪自眼角流出来,脸颊上也见了汗,然而身子却渐渐地平静下去,因为着实已经无力。   他也缓缓地离开她的唇。   凤涅张着嘴,胸口起伏不定地喘息,眼中带着未平复的恼怒,望着在上的他。   粗粝的手指在她的额头轻轻地擦过,动作温存。   他低低地说道:“一会儿就不疼了,乖,不许叫。”   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仍旧疼得微微打颤。      暗影里,他凝视着她的双眼:“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大手从她的脸上缓缓摸过,爱不释手似地。   纵然看不清他的眼,却能感觉那双眸子,野兽般地盯视过来,带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灼热感。   没有人愿意被如此地盯着看。   凤涅转过头,刻意看向别处,讽刺道:“礼物?”   “好好地戴着它,”而他沉声说,且用手将她的脸扳正了,正面对他。   俯身,在她带汗的额头上轻轻亲了口:“我向你保证,过了今晚,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温柔入骨的低语,如最体贴的情人,不是此情此境的话,简直令人疯狂。      凤涅凝视着他乌黑的眼睛,目光在那形状极好的唇上越过,忍不住笑道:“这话听起来真耳熟。”   他道:“嗯?”   “没什么。”凤涅一笑,耳垂上虽然仍极疼,心里却不再害怕了,一片寂静。      男人啊,大概都是这幅德性。   上辈子,那个迷惑住她的男人,以半是强迫半是诱惑的手段要了她之后,也是如此说的。   ——“乖,以后都不会再疼了,还会很舒服。”   凤涅忽然很想笑,又很想骂人。      “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吧。”她缓缓地出了口气,“还有,请松开我的手,手腕要被你弄断了。”   男人迟疑地望着她:“你,万不可摘下……它。”   凤涅斜着眼睛往右耳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若摘下来呢?”   “那就得再疼一次。”他毫不犹豫地说。   “你觉得,我像是个自找苦吃的人么?”凤涅斜睨着他。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在月色之中,是何等诱人。   男人低低咳嗽了声:“谨慎些,总是好的。”   他顿了顿,“对你,对我,都是如此。”      凤涅叹了口气,察觉耳垂上不怎地疼了,便悠悠道:“假如有个男人,暗夜擅自闯入你的房间,把你按在床上,刺破你的……身体,还对你说这句话,你会觉得怎样?”   “哈……”他的唇角上扬的越发厉害,“男人?那可真是恐怖之极,……若真如此,我倒是希望我是个女人,就如你这般……”      “噗……”凤涅没想到他竟能如此回答,忍不住笑出声,“不过,你不会是女人……对了,你也不会是太监。”   “唔?”   她的眼睛往下,越过他的腰间,那重重的衣衫底下,有什么东西不安分地伏着,从方才开始,以让人无法忽视的触感……      他双眸垂下扫了一眼,咳嗽了声:“平日里,他很老实规矩的。”   如此不正经的话,以一种清冷的语调说来,真让人魂飞魄散。   凤涅只好做面瘫状。   按着她双手的大手好歹略松了松,却仍不曾完全松开。凤涅问道:“你就想这样按着我,到天明?”   “自然不是,”他回答,忽然又问,“你当真,想看我的脸么?”   凤涅点头:“嗯。”   “不怕我面目可憎了?”   “不怕,”她懒洋洋地,“我会记住,以后有机会,可找你算账。”      “既然如此,我也求之不得,”他笑微微地,“正好给你看看,免得你淡忘了。”   修长笔直的手指,在斗篷檐上按住,往上一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两章,——加上九重那章,真把人折腾死也,真不容易啊~~~ 某只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么。。都要做好准备啊,如此凶猛,是个半兽人也是可能的~~嚯嚯嚯 ☆、靖王子   凤涅只瞧见他勾起的唇角,微微上扬着,柔软的斗篷边沿往上挑起,将要看到他的双眼之时,眼前却骤然一片朦胧。   微微皱了皱眉,凤涅眨一眨眼再看,他的样子倒是清晰了些,然而还是看不真切,就仿佛眼前蒙了一层薄纱,模模糊糊地。      “你……”她欲出声,却觉得自己声音有气无力地,眼前那模糊之感更重。   斗篷的的帽兜已经被他撩开,露出一张脸来,然而她却无福消受,分明看不清,依稀只能瞧见一双眸子,极为清亮地在眼前一闪。   凤涅身子挣了挣,倦怠感却席卷全身,最终无可奈何地发出一声叹息,双眸缓缓闭上,竟是昏睡了过去。      一直到她不动了,那人才从翻身落地,俯身望着床上之人,手指探出,摸摸她的脸,又探探鼻息,最后目光停在她的耳畔。   弯下腰来,他凑上前,在她的耳垂上轻轻亲了下,又转到她的唇上,同样轻轻一吻。   直起腰来,复静静地看了会儿,外头有人沉声道:“主子,该走了。”   他淡淡道:“知道了。”声音威严低沉,又极淡漠,跟同凤涅说话时候,很是不同。   深深地又看了床上的凤涅一眼,才将搭在肩后的帽兜重新戴好,遮住半边脸,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次日,康嬷嬷依旧前来唤凤涅起床,叫了数声,床上才懒懒地传来一声“知道了”,而后便猛地翻身而起,仿佛见了鬼。   康嬷嬷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是奴婢惊到您了吗?”   凤涅不语,眼珠子转了会儿,抬手往耳垂上摸了摸。      康嬷嬷目光一动,自是看到,当即瞪圆了眼睛:“娘娘,您戴的这是……”   凤涅看她一眼,道:“拿镜子来给我看看。”   康嬷嬷快手快脚去取了面铜镜来,铜镜能照出的模样有限的很,然而凤涅却一眼看到,耳垂上缀着一颗尾指指头大小的红色之物,光华隐隐。   凤涅手指摸了一回,这是一颗圆润的珠子形状的耳饰,看着模样,好似是晶体或者钻石之类,然而……红色的,是玛瑙?水晶?还是……   然而这些都不要紧,最奇怪的是,为何昨夜那人竟会把此物强她戴上?莫不是有什么怪癖?      凤涅摸了一会儿,倒是不觉得疼了,只是怎么也摘不下来。   “嬷嬷,你来帮帮我,摘下来看看。”她歪着头,皱眉道。   康嬷嬷答应了,便俯身来帮凤涅,谁知细细看了一回,手指摆弄了片刻,疑惑道:“娘娘,这个有些古怪,奴婢不知道怎么取下来。”   凤涅方才用手百般地试探,总是无计可施,才叫康嬷嬷帮手,如今见她也无能为力,便道:“去叫子规来。”   康嬷嬷即刻去唤人,片刻子规来了,凤涅道:“子规,你来帮我将此物摘下。”      子规虽则惊讶,却也领命,便跪在地上,抬手探往凤涅耳畔,眼睛望着那极细嫩的耳垂,手势竟有些犹豫。   看一眼凤涅,却见她只是专注望着镜子里,子规把心一横,抬手握住了那枚红色的耳饰。   片刻,子规的脸上已经见了汗意,那东西却仍旧在凤涅的耳畔纹丝不动,仿佛长在了上面似地。   子规又不敢用力,因此弄起来分外吃力,一会儿手都抖了,凤涅看着不妥,便令他停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子规:“怎么?难道上面有什么机关?”   子规垂着头道:“回娘娘,此物的确繁巧精致,恕奴婢妄言,最好还是不要硬去动他,否则,恐怕伤及娘娘。”   凤涅摸了摸那东西,对着镜子又看了一番:“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子规道:“回娘娘,奴婢见识浅,不认得。”   康嬷嬷在旁道:“这看起来,比玛瑙灵透些,比水晶色深,也不是珊瑚珍珠之类……奴婢也不认得这是什么,娘娘这是自哪里得来的?”      凤涅手势一停,继而轻描淡写道:“哦……我昨晚上在这屋子的角落里捡到的,一时兴起就戴上了……谁知道戴上就拿不下来了。”   康嬷嬷道:“这冷宫之物……到底不大喜庆,不如奴婢找人来看看,好歹给娘娘取下来。”   凤涅沉吟,子规却道:“奴婢大胆,多嘴一句,此物看起来倒是贵重,或许是跟娘娘有缘,又不似是什么坏物件……”   凤涅正恐惊动旁人,给那人知道,闻言便道:“那便留着罢,看来也值几个钱。”   康嬷嬷立刻道:“也是,娘娘戴着,更显颜色了。”   凤涅一笑,手指头在那东西上拨弄了下,镜子里那物灿灿地光芒流转,果真漂亮。      午后睡过午觉,凤涅自在殿前树荫下乘凉,旁边是湄妃,芳嫔,琳贵人三个,凑在一块儿,围着个大海碗,掷骰子玩乐——骰子自是凤涅让子规去找的,看这几个大呼小叫,乐此不疲地,倒也有趣。   子规在翻那些拔下的干草,凤涅思谋着这几日不曾吃过鲜鱼,要不要再让子规去打一次猎,正在出神,却听旁边有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你就是皇后娘娘了吗?”   凤涅一惊,回过头去,却见太阳底下站着个半大的身影,迎着太阳光,她便眯起眼睛来,还没看清是谁,就听康嬷嬷惊喜交加地叫道:“这不是靖王子吗,您什么时候进宫来了?”      凤涅将手搭在眉间,定睛一看,却见面前站着个面色黑黑的小人儿,看起来似是个七八岁的模样,嘴里还叼着根青草,一上一下地咬动。   康嬷嬷说罢,那小王子撇了她一眼,忽然将草叶吐掉,道:“你就是皇后身边那个心狠手辣的康嬷嬷啦?”   康嬷嬷一怔,脸上的横肉缓缓抖动,若是换了别人,敢当面揭短,康嬷嬷早就发动暴风骤雨般的攻击,然而此人偏生是凤子龙孙。   因此康嬷嬷只是干笑着,道:“靖王子可真会说笑。”      子规此刻也已经极快地回来,见状便轻声同凤涅道:“娘娘怕是没见过靖王子,他先前是大皇爷之子……大皇爷只有这一个子嗣,先前本归西太后养着的,因为他太过闹腾,神憎鬼厌……折腾的宫内鸡犬不宁,因此在一年前陛下将他交给三王爷看管。”   子规飞快说着,凤涅静静听着,眼睛却盯着那边的小王子,听到“神憎鬼厌”四字,不由笑道:“你也挺讨厌他的?”   子规冷静道:“奴婢只是转述而已。”      两人说话间,却见靖王子哼了声,对康嬷嬷大声道:“我可没有说笑,大家伙儿都这么说。”   他忽然间一眼看到子规同凤涅低低说话,便又扬声道:“喂!你,就是皇后身边另一条狗,叫李什么来的吧?”   子规听他如此傲慢无礼呼喝,面上却丝毫不恼,只是躬身抱手行了个礼:“奴婢蒙娘娘赐名,唤做子规。”      靖王子一听,哈哈大笑:“子规?敢情你不是狗,变成鸟儿了!”   子规垂着眸子不动声色,康嬷嬷却有些恼了,咬牙切齿道:“靖王子,我们好歹是皇后娘娘的人,你就算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吧。”   靖王子喝道:“呸,你们不过是皇后的狗奴才,也是皇家的狗奴才,看什么主人?何况她将是个被废的皇后了,你还敢对小王趾高气扬?”   康嬷嬷大怒不已,碍于对方身份,还真不敢轻举妄动,这次第,就宛如狗咬癞蛤蟆,无处下口。      靖王子见康嬷嬷无计可施,子规低眉垂眼,凤涅也是个柔弱无害似的,越发得意,就道:“都说你们厉害,如今见了小王,还不是得乖乖地?呸……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说的这么吓人!都是一群脓包罢了!”   康嬷嬷目瞪口呆,且又无计可施,想要逞口舌之利,对方却是个孩童,想要动手,对方又身份紧要。      凤涅在旁相看,觉得靖王子这眉飞色舞张狂之极的模样,就宛如三头六臂的哪吒大闹花果山,着实威风……   只可惜,那山上还有个齐天大圣孙悟空坐镇。      凤涅招招手,子规忙躬身:“娘娘有何吩咐?”   凤涅淡淡说道:“风大,吹得我头疼,去,把冷宫的宫门给关起来。”      子规一怔,而后飞快道:“奴婢遵命。”二话不说,大步而去。   康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站在原地。   靖王子却东张西望,回头看看子规,又对凤涅道:“你干什么,小王在此,你把门关起来做什么?等会儿我出去了岂不是要费劲儿再开?”   凤涅笑了笑,斜睨着靖王子,说道:“嬷嬷,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关门……如何来着?”   康嬷嬷一惊,看一眼兀自昂首挺胸的靖王子,有些不敢置信地回答:“娘娘,这关了门……好似是要……要……打狗的。”      凤涅笑道:“很是很是。”   靖王子听了两人对话,才回过神来,顿时一蹦三尺高:“你说什么?你敢?你你……你当小王是狗?好大的胆子!”   此刻子规已经回来,便仍旧站在凤涅身前,凤涅道:“小家伙,你说对了,本宫别的没有,病了一场后,胆子倒是大了许多,……倒是想问你胆子够不够大。”   靖王子叫道:“你是何意思?”   凤涅慢悠悠道:“你既然是大皇爷的子嗣,对着我,疏远些,则要叫一声皇后娘娘,亲近些,要叫一声婶婶,你却什么礼数也没有,反而叫嚣着诋毁我的人,质疑我的身份,你说你该不该打呢?”      靖王子气吼吼道:“混账,我不信你敢打我!”   凤涅不去理会他,只瞥向子规:“子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很不喜欢这个狗胆包天的小鬼,你把他给我处置了。”   子规听她的口吻,俨然就是前几日处理那条即将被烧烤的鱼似的,竭力忍笑,表情木然地出列:“子规遵命。”      靖王子后退一步,望着子规,大叫道:“你这阉人,你敢碰小王?”   凤涅道:“只管碰,又不是豆腐,捏不碎,打不坏,瞧这嚣张的劲儿,备不住还是一身钢筋铁骨呢?怎么,难道是怕了?……怕了的话,及早求饶。”   靖王子本又怒又惊又的确有点儿怕,听了凤涅这句,却猛地站住了脚,昂头道:“谁说小王怕了!”      他这一不动,顿时被子规捉了个正着。   靖王子一惊,试图挣扎开去,子规扭着他的手臂,靖王子便用力踢动双脚,凤涅道:“嬷嬷,你前日不是说手痒么?现成地有个练手的在,你去帮一把……唔,只是别打脸,顺便把他绑成粽子就行了。”      康嬷嬷一乐,脸上的横肉愉快地抖动:“奴婢遵命……”   靖王子吓了一跳,叫道:“你这老妖奴,你敢碰我一下……”   凤涅道:“年纪这么小就这么会骂人,真是不可爱,且又声如破锣,堵住嘴。”   康嬷嬷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手法熟练地塞进靖王子嘴里,同子规两人一起,将靖王子连手带脚绑了个严严实实。      只是片刻,靖王子就变成了一个粽子,被子规拎着放在凤涅跟前,靖王子双脚被捆站不住,很快便跌在地上,又宛如一个毛毛虫。   此刻湄妃三人也被惊动,纷纷过来围观。靖王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一张小黑脸涨得通红,想骂又骂不出声,只是愤怒地瞪着凤涅。   凤涅望着地上扭动的靖王子,噗嗤一笑,道:“这个模样不错,比先前顺眼多了,本宫很是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喵,好了~~~ 哪吒三太子遇上齐天大圣,貌似只有红屁股的份儿。。。=3= ☆、试牛刀   靖王子怒视凤涅,凤涅道:“小子,还不肯认错么?现在低头,还来得及。”   靖王子呜呜乱叫,却非是个求情的意思,凤涅道:“子规,找条长点的板子来,伺候伺候小王子。”   子规从善如流,即刻去找寻。片刻果真满载而归,抱了一捆回来,唏哩哗啦扔在地上,靖少王一看,也忘了瞪人,眼睛都直了。      凤涅赞叹道:“瞧瞧本宫手底下的人,有多机灵,生怕一根不足以伺候小王子,准备了这么些备用的。”   康嬷嬷在旁,羞眉搭眼儿地笑了:“奴婢还以为,这是要生火烤鱼呢。”   凤涅道:“嬷嬷你真是风趣,小王子怎么能是鱼呢,此乃竹笋炒肉。”   三个邪恶的货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靖少王欲哭,眼泪在眼睛里团团乱转,却忍着不落下来。   凤涅道:“芳嫔,琳贵人。”   三个宫妃正蹲在靖少王身旁,分辨这是一枚粽子还是一只毛毛虫,听得靖少王脸色异样精彩,听到凤涅呼唤,两人立刻欢快地起身,芳嫔如一阵风似地窜到凤涅身旁,行礼道:“娘娘有何吩咐?”   琳贵人紧随其后,一时煞脚不住,便撞了芳嫔一下。   凤涅说道:“瞧你们镇日闲着手痒,正好有人过来凑趣,——子规,给她们一人一条板子,练练手。”   子规立刻开始派发板子,芳嫔同琳贵人一人手持一条,格外兴奋,拿在手中,宛若门神一般,脸上散发出异样的光彩。      靖少王见状,小脸儿从红转黑,黑的如乌云一片。   凤涅道:“子规,她们怕是生疏,不知如何打板子,你略教导一番。”   子规立刻上前,手持板子,说如何如何举起,如何如何落下,要看准了,别打在头上。   凤涅看靖少王的脸色,就如赵老师那句——“你的小脸儿,是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不溜丢,绿了吧唧……”,好一个“群英荟萃”!   只是这孩子倒是倔强,虽则害怕,并无求饶之意。      芳嫔同琳贵人两个打手新鲜出炉,举着板子,劈里啪啦一顿打,一边打一边嘻嘻哈哈,显然甚是有趣。      湄妃见状,乐行大发,张口唱道:“都只为我的宗保儿军令违抗,绑只在辕门外项吃青钢,老母亲进帐来把情讲,我未准人情请出了老娘……”   凤涅乐得花枝乱颤,却见靖少王眼中的泪吧嗒吧嗒落下,她便道:“子规,让她们歇会儿。”   芳嫔同琳贵人两个停了手,一个道:“当真好玩儿,娘娘,妾还要玩。”另一个道:“只是有些手酸……”   凤涅使了个眼色,康嬷嬷上前,将靖少王嘴里的帕子扯出来。   凤涅道:“怎么,你求饶么?”   靖少王胡乱吐了两口唾沫:“呸,你这毒妇!要让小王求饶你做梦去吧!等我禀明了太后,看太后怎么处置你!”      康嬷嬷道:“娘娘,看靖王子中气十足,显然是还能受个二三百板子的模样。”   靖少王一听,便瞪向康嬷嬷。   芳嫔同琳贵人都是女流,平日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打得自是不重,——这也是凤涅的意思,免得真个打坏了。   见状,凤涅便道:“也是,那就再继续吧。”      芳嫔同琳贵人笑嘻嘻上前,又开始打,这个手酸未免准头不够,琳贵人一板子打在靖少王肩头,靖王子哎吆大叫一声:“小王要你们都死!”又瞪向凤涅,“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你这毒妇!淫-妇!无耻卑鄙!皇叔该赐你死罪才是,竟容你如此猖狂,今日之耻小王没齿难忘,定然……”   康嬷嬷便要将他的嘴堵上,凤涅道:“等会儿。”她坐起身子,“你说毒妇,本宫尚可以理解,何为淫-妇?”   康嬷嬷色变,却又不敢擅自堵住靖少王的嘴,却听靖少王嚷道:“你竟敢背着皇叔偷人,你不是淫-妇是什么!太后娘娘亲眼所见,那奸夫已被斩首,难道还有假?”   这些新鲜的料,凤涅却是第一次听到。   也难怪康嬷嬷同子规闭口不说一个字,真真是难听的紧,且又匪夷所思,大逆不道。      康嬷嬷不顾凤涅命令,跪地道:“娘娘,这都是污蔑!”   靖少王哼道:“污蔑?人证物证都有了,皇叔将你发落在冷宫里,只是一时不忍心罢了,等皇叔想明白了,便会赐你死罪!”   凤涅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子,太后会跟你说这些?”   靖少王道:“自有人告知小王!”   凤涅道:“谁会跟你说这些,这不是死罪么……”   靖少王怒道:“胆敢做就不怕别人说!”      凤涅点点头:“这倒是像句人话。”   子规向来沉默,此刻便上前道:“娘娘,芳嫔两位娘娘手法不对,让奴婢再教教她们。”   凤涅笑着点点头,子规亲持了板子,呼呼生风打了五六下,靖少王大叫不已。   子规见差不多了,便停了手,靖少王道:“你这狗阉人,小王记住你了!”      靖少王又痛又恼,子规这两下子,顶了芳嫔同琳贵人几十下,当下龇牙咧嘴,见凤涅淡淡然,便又骂道:“无耻毒妇,你敢如此对待小王,你等着……”   凤涅慢悠悠地想着事情,便说道:“怎么,你很不服么?不服我顶着那么多骂名,还好端端地是皇后,虽然在冷宫里,可还是皇后,如何?”   靖少王恨恨:“你很快就会被赐死!”   凤涅笑道:“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然而,你给我记住,本宫只要还是一日的皇后,就能打你一日。”      靖少王咬牙切齿,却终究不能反驳。凤涅起身,缓缓地走到靖少王跟前,低头看他。   小家伙抬头望向凤涅,见她身着素衣,面容是极美的,双眸却冷冷地,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凤涅歪了歪头,细看了靖少王一会儿,才说道:“你今日为何会来此处?”   靖少王一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凤涅向着旁边走出一步,看看天色,道:“大王爷早就不在了吧,听闻只留下你一个?”   靖少王呆了呆,而后道:“你想说什么?”      凤涅斜睨向他,道:“你并不求饶,本宫很欣赏你这骨气,倘若你有人好好教导,或许将来……能成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只可惜,可惜啊……”   靖少王怔住,不由自主道:“可惜什么?”   凤涅道:“可惜你命不久矣。”      靖少王吃了一惊,怒道:“莫非你胆敢杀掉小王灭口?”   凤涅略一摇头,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道:“何须我动手?”   靖少王瞪大眼睛:“莫非你说有人要害小王?”   凤涅道:“小王子,本宫给你讲个故事吧。”      靖少王虽然顽劣异常,但到底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对于“故事”“传说”之类,有着与生俱来的兴趣,他嘴里虽然不肯承认,眼睛里却闪过一道光。      凤涅扫了他一眼,说道:“从前,有个孩子,他天生胆大,任性顽皮。”   靖少王一听,“啐”了口,道:“你是说小王?没兴趣听。”   凤涅道:“别这么自作多情……那孩子长得比你俊多了。”      靖少王一张脸又黑起来。   凤涅道:“因为他天生胆大,作出了许多同龄人不敢做之事,因此许多孩童都很是惧怕羡慕他,因为他是家中独子,因此家里头的人也都不管他,还有人为了奉承这家的家长,说这孩子如此胆气,毕竟前途无量。”   靖少王悠然神往,即刻又将自己代入。   凤涅道:“有一天,这孩子在树上歇息,见到一个路过的行人,他一时性起,就想作弄人家,你猜他做什么了?”   靖少王没防备,顺口道:“做什么了?”话一出口,才猛然醒悟。      凤涅道:“他脱下裤子,撒了一泡尿。”   “哈哈!”靖少王甚是意外,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凤涅道:“他在树上,这尿自然是洒了那人一身,你猜那人怎么反应?”   靖少王笑嘻嘻地,恨不得自己便是那个孩童,正尽情作弄人,便乐道:“他自然是极为生气,你是不是说他把那孩子打了一顿?陈腔滥调,想吓唬我?没门儿!”      康嬷嬷同子规并湄妃三人,正在聚精会神听着,闻听靖少王如此说,康嬷嬷就飞了个极大的白眼,只觉得这孩子的确是无可救药。   凤涅却笑道:“你又猜错了。”   靖少王呆道:“什么?”   凤涅道:“那人并没有骂那孩子,也没有打他,笑嘻嘻地,一点也不在意那孩子的尿弄脏了他的衣裳,反而招手让那孩子下来,给了他一些银两,夸奖他干得好。”   “什么?岂有此理!”靖少王大叫道,“怎么会有这种事?”      凤涅不疾不徐道:“偏生就有这种事,当时那孩子也很是惊奇,不知为何居然会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作弄了人,还有银子收,于是这孩子很是高兴,第二天,他又爬上树,果然见又有一个行人经过此处,又在树下乘凉。”   靖少王道:“莫非他又要如法炮制?”   凤涅道:“是啊,这回你猜对了。”   靖少王松了口气,然而却更摸不着头脑了,便只闭嘴静静地听。      凤涅说道:“那孩子像是先前那样撒了尿,把那人淋了个满头满脸,便从树上下来,向那人讨要银子。”   靖少王死死地盯着凤涅:“他给了银子了?”   凤涅说道:“是啊……那人伸手探入怀中,然后……”   她靠近靖少王,手在胸前做掏东西状,沉声道:“他掏出——一把刀,猛地往那孩子的脖子上用力一划,只见眼前鲜血飞溅,那孩子的脖子便被割开……”说到“往那孩子的脖子上用力一划”之时,她的手掌并起如刃,在靖少王脖子上轻轻划过。   靖少王惨叫一声,身子猛地一缩。      凤涅施施然地直起腰来,掸了掸肩头落下的一点微尘:“可惜啊,那孩子往后倒下之时,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他到死,也不知自己为何而死的。”   她嫣然回头望着靖少王一笑:“小王子,你如此聪明,可知道为何么?”      凤涅问鼎影后之前,曾也演过许久的话剧,话剧是最考验演员功力的,是好是坏,一目了然,能在话剧舞台之上创下口碑的,肯定都是一流的演员。   而凤涅的演技,已经非一个“出神入化”可以形容。   要吓唬一个小孩儿……,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望着靖王子惊魂未定的脸色,凤涅心中笑道:“惭愧惭愧,胜之不武啊。”    作者有话要说:娘娘寓教于娱乐中~~ 真是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啊,不仅仅说的是靖王的脸,你懂得对吧~XD 好不容易早一点写好了,jj又抽的几乎发不了,唉,继续奋斗九重去也。。 对啦,留言多多益善哈,好爬榜啦。。=333= ☆、驯小驹   靖少王惊骇之极,这故事显然不适宜少年儿童,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千篇一律劝人回头学好的,中段,有点童话的意思,结尾,却赫然成了恐怖片。   配合凤涅那种表情,动作,语气,大太阳底下,温度骤降,凉嗖嗖地。   靖少王缩着身子,变色乱抖,喉咙里还憋着惨叫。      凤涅斜着眼睛看了会儿,施施然起身,回头,却正对上身畔众人的目光。   她教训靖少王时候,子规同康嬷嬷在身前,湄妃三人在身侧。   此刻,五个人各自呆若木鸡,除了子规,都跟商量好似的半张着嘴,望向凤涅,康嬷嬷的表情尤为出众,扭曲的宛如名画《尖叫》中的女人……   凤涅淡定地看一眼子规,幸好子规的脸色只是有些发白而已。      凤涅问道:“真个没有人知道那孩子为什么会死么?”   靖少王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脖子兀自好端端地,一怔之下,声嘶力竭叫道:“你骗人的,骗人的!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以死?莫名其妙!”      凤涅忽然深思:倘若她嘴里的这是一个剧本,将来播出后,观众们恐怕也是靖少王这种反应。      凤涅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靖少王嗫嚅,而后昂头道:“不可以死!”   凤涅道:“最好是这第二个人也乖乖地付钱,你便满足了,是吗?”   靖少王瞪着凤涅:“总比死了要好……”      凤涅道:“看你一脸聪明相,没想到竟是一颗木头而已。”   靖少王气急败坏:“什么?小王……小王……”待要发狠,却到底没了先前那股劲头。      正在调侃,却听子规从旁边说道:“娘娘,奴婢有话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凤涅转头:“说来听听。”   子规垂着眸子,半低着头,声音却清晰无比:“娘娘,奴婢浅见,觉得这结局乃是被人一早安排好了的,这孩子必死。”      靖少王怔怔地,凤涅道:“谁安排的?”   子规道:“那便是给这孩子银两的第一个行人。”   凤涅一笑:“何以见得?”   子规道:“被人以污秽之物污了身子,寻常之人自然是会大怒,然而此人尚且毫无怒意,反而给予对方嘉奖,这人不是个疯子,便定然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他知道这孩子的家族庞大,不可招惹,然而却又暗恨这孩子,便出此毒计。那孩子得了银两,因为好玩又有趣,终究撞上了泼急烈性的第二人,反葬送了性命。”      凤涅仍笑,地上靖少王浑身发凉,咬牙道:“就算如此……也……也不定非要死,寻常之人,会一出手便杀人的么?”   子规不慌不忙,说道:“此中有个机缘巧合之说,谁知这第二人是不是天生野性难驯?或许他本就是个歹人,故而随身带刀,但就算第二人不是,这孩子被银两蛊惑心智,必定还会试上一试,如此下去,终究还会酿祸。”   靖少王想了想,哑口无言。      而子规说到这里,却听到“啪啪”地清脆掌音,从旁传来,子规回头,见凤涅手掌相击,急忙行礼道:“奴婢浅见妄言,还请娘娘见谅。”   凤涅道:“这说的对极了。只是还差一个结论。”   子规仍旧垂着双眸,波澜不惊地说道:“假如那第一人不曾给他银两纵容他,那孩子便会得了教训,以后谨慎些,不至于欺负到人家头上去,自也不会惹祸。……因此这孩子的死,便是那第一人一手安排!”      凤涅笑道:“好极好极,那不知靖少王意下如何?”   靖少王一动不动地,好似出神。   凤涅道:“小王子吓傻了?”   靖少王咬牙,瞪向凤涅:“小王会被你的把戏吓倒么?小王知道你的用意!”   凤涅道:“那不妨说来听听,说实话,我很是怀疑小王子你的……”说着,手指便轻轻地点了点太阳穴处,两只明澈过人的眼眸,却含笑带嘲地望着靖少王。      靖少王听此言看此景,咬牙叫道:“你无非是想我知道,——给我糖果对我好的不一定是好人,而……打我板子训斥我的,也不一定是坏人!”   凤涅眉一挑,眼前微亮:这孩子当真不笨嘛。      凤涅笑道:“靖少王还是有几分见识的,另外本宫再送你一句:听来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众口一词千夫所指的那个,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靖少王撇嘴:“你又在说你自己,哼。”      凤涅笑而不语,手一抬,尖尖手指点了点靖少王。   子规即刻上前,单膝跪地,道:“先前迫不得已,得罪少王爷之处,还请见谅。”   靖少王斜睨他:“你打过小王,小王会记得清清楚楚。”   子规不理,只是飞快地替靖少王解开束缚,小家伙从地上跳起来,一头脸的汗。      凤涅笑道:“所有事儿都是我指使他们干的,你要记仇,且记在我身上便是了。”   靖少王磨牙,似乎想说点什么,又忍下了,只是哼哼。   凤涅起身,走到他的身边,靖少王警惕地抬头看她,凤涅抬手,替他将发上沾着的一枚树叶摘下,又替他略拍了拍肩上的土。   靖少王神色变幻不定。   凤涅做完这些,柔声问道:“对了,小王子,先前你说给你糖的不一定是好人,……谁给过你糖?嗯?”   靖少王身子一抖,对上凤涅极澈的眸子,嘴唇动了动:“小王……小王现在不想同你说。”      凤涅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家伙,果真比本宫想象的要聪明许多。”   靖少王听了这句,低头恨道:“小王只知道,谁若敢对小王包藏祸心,小王必然不放过他!”   凤涅望着小家伙满脸怒气的样子,若有所思道:“靖少王,那给银子的第一人,自是罪魁祸首,但你想过未曾,那些放纵故事中孩子为所欲为之人,其实都是帮凶?”   靖少王震惊。   凤涅慢慢说道:“宫廷是最险要的所在,难道你的父王生前未曾教导你么?就如故事里那孩子的家族,大家族免不了争斗,人心难测,或许,早就有人暗中盯上了那孩子,图谋不轨……偏偏他不知收敛,给了旁人机会……”      靖少王浑身发颤:“你是说……你、你你……”   凤涅却忽然又嫣然一笑道:“本宫只是说故事嘛,靖少王你想到哪里去了?乖,别怕。”   靖少王怒道:“小王没怕!只是、只是……”   ——只是想到这镇日里见了他都笑脸相迎的宫廷之中,或许每个人的笑脸背后都藏着一把刀子,故而震惊,无措,战栗……又愤怒。      凤涅望着靖少王脸上变幻的表情,轻声又道:“小王子,你可曾听过‘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靖少王怔住,抬头看她。阳光下,这少女的容颜娇嫩而精致,靖少王隐约记得她不过是十五六岁……当初听闻了那么些丑陋传闻,还以为是个面孔可憎的妖妇,然而……   那些流言,究竟是如何才会传出来的……      “我自是听过。”他不知不觉点头。   凤涅道:“昔日田光赞扬荆轲,说道: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荆轲当属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   她是个闲暇便捞本书看之人,偶尔死记硬背下几句,对于台词功力不差的她来说,只要留心,倒也不难。   处处皆学问啊。      靖少王死死地望着凤涅,凤涅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轻轻地擦拭过他满是汗的脸颊跟额头:“只有喜怒不形于色之人,才能成大事。”   她望着靖少王呆呆的样儿,又笑着说:“俗话说,就是咬人的狗不叫。”      本以为以靖少王的脾气,定然又要一蹦三尺高,说句“你敢说小王是狗”。   谁知凤涅说完,靖少王还是呆呆地,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竟然又透出几分惘然之色,又好似是伤心。   凤涅道:“怎么了?”      靖少王反应过来,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我只是一时想到我父王。”   “啊?”凤涅觉得自己跟大王爷大概没什么相似之处?   靖少王的声音很低,慢慢道:“我忽然记得,父王……父王也曾这么跟我说过。”      凤涅道:“大王爷说咬人的狗不叫啊?”   “才不是!”靖少王啼笑皆非,又恼怒地使劲摇头,而后又肩头一垂,道:“父王曾教导我,要‘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还说……”   “说什么?”   “还说……有一个人,就是……你所说的神勇之人,喜怒不形于色……要我以他为榜样。”   “啊?”凤涅甚是意外,“谁啊?”   靖少王的声音更轻,喃喃说道:“是我二叔……二皇叔。”      凤涅长长地“啊”了一声。   靖少王的二叔,自然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靖少王被如此折腾一顿,本来滔天的气焰,如今荡然无存,最后想到自己的父王,又有些黯然神伤。   凤涅看着这孩子略见忧郁的小脸,心头一软,道:“小王子,你的屁股被打得又红又肿,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动?”   靖少王一听,黑脸缓缓有点发红,却硬是挺胸道:“小王没事!哼,你们那花拳绣腿,算什么!”   凤涅笑道:“既然如此,本宫有件事,想拜托你做。”   靖少王又是意外又是惊奇:“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把《尖叫》挂出来的,怕惊吓到小胆儿的同学,嗯。。有兴趣的可以自行搜索。。 不过,打了人家一顿还要小家伙心服口服,娘娘真是……圣明哈~~ 唉,昨天写的太猛烈了,差点元气大伤。。深呼吸,继续努力去…… ☆、送上门   凤涅望着靖少王晶亮的眼睛,这孩子生得虽则一般,面色微黑宛如皮猴儿,独这双眸子格外有神。   凤涅看着他之时,不由地就想起他口中的“二叔”,那可是这皇城之主,血脉相关,皇帝会否也是个黑皮猴似的人物?      一想到此处,不由哑然失笑。   眼看靖少王半是期盼的神色,便一招手,道:“子规,你带小王子去打个猎。”   子规一听,颇为头大,然而又不敢违抗。   靖少王一听“打猎”两字,浑似打了鸡血,原地跳起来,摩拳擦掌地问:“要去何处打猎?”      原来孩子是最闲不住的,尤其好些新奇刺激之事,靖少王尾随子规,乖乖而去。      也不知子规是怎样教导靖少王的,只是等了半晌,两人终于回来,靖少王湿了半边身子,头脸都是水,却是格外精神,双手紧紧地抱着一尾大鱼,那鱼兀自摇头摆尾。而小王子一进冷宫便迫不及待地叫嚷道:“皇婶,皇婶快看!”   他撒腿飞快地跑到凤涅身前,献宝一样:“皇婶,你看,好大条鱼,我捉的!”   凤涅笑道:“好能耐。”扫一眼随后而来的子规,见他身上虽有各处水湿,神色倒也安然。      靖少王抱定那一条鱼,死活不肯撒手,好像发现了失散已久的好兄弟,亲热的很,只差低头狠狠亲上个嘴儿。   子规半是劝说半是强迫才让他把“好兄弟”交出来,靖少王还老大不乐意。      子规拔刀,利落地在长木板上将鱼切开,水桶里头清洗了一番,便用数根树枝架起来,放在火堆上烧烤。   火焰吞吐,舔舐着新鲜的鱼肉,不一会儿功夫,鱼肉里的油被烤了出来,不停落入火堆中,发出嗤啦嗤啦的声音。      湄妃三人已经自发地围了上来,目光发亮地围观。      先前杀鱼之时,靖少王还略有皱眉,似不忍“好兄弟”被宰,然而见子规动作娴熟,却也不知不觉被吸引,等子规在火上烤鱼之时,他恨不得夺过来,自己也来一把。   此番又见鱼肉滴出汁水,小家伙也忍不住跟湄妃三人呆呆相看,闻着越来越浓的烤鱼味儿,不知不觉嘴角流涎。      康嬷嬷拿了个小罐子,用毛刷子将酱汁调料之类刷上鱼肉,翻一翻,香味更浓。   靖少王再也忍不住,叫道:“让我来让我来,我也要来!”   子规只好分他一根木叉,靖少王举着木叉,也不怕火烤,跟着子规有样学样,人家翻鱼肉,他也跟着翻,倒是机灵。      又见康嬷嬷忙着往上刷东西,便又问道:“嬷嬷,你弄得什么?”   康嬷嬷见小主子开了金口,笑道:“这是娘娘让奴婢去御膳房要的,回来自个儿调在一起,刷在这上头,这鱼肉滋味格外鲜美香甜。”   靖少王先前闹腾半天,又去折腾半天,早饿得前心贴后心,一听这个,差点当场探头啃上一口。      鱼烤好之后,子规便挑了中段最肥的给凤涅,靖少王一看,也擎着自己烤的那段献宝,凤涅嘉赏看他一眼,道:“倒是孝顺,乖,你自己吃吧。”   靖少王喜笑颜开,这才开始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      子规又将其他的逐一分派,这鱼也足有五六斤重,肥的流油,足够吃的。      凤涅吃了半块,便已是饱了,望着众人低头奋战之态,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教导机会,便道:“阿靖,我教你一首诗。”   靖少王含着鱼肉,顺口问道:“皇婶,什么诗?”      凤涅眯起眼睛,缓缓念道:“烤鱼……日当午,汗滴,鱼下土,谁知手中肉,首尾……皆辛苦……”   她抑扬顿挫,深情念完。   靖少王的脸上却露出鄙夷神情,斜睨凤涅:“皇婶,你当我没学过么?这首诗是你篡改了的吧?”      凤涅望天:“啊……原来你也知道啊?”   靖少王道:“这是大唐李绅的‘悯农二首’之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另一首则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皇婶以为我真的是不学无术的么?”   凤涅叹道:“唉,本想表达一下本宫的诗歌才华的,没想到现在不流行这样了啊……”   靖少王忙着吃鱼,无暇他顾,咬着鱼肉含含糊糊道:“不过皇婶还是讲故事最好,这个我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滚瓜烂熟了。……皇婶你不吃了么?那块给我行么?”      靖少王吃得欢快,顺便把凤涅没吃上的那块鱼肉也包揽了。   吃完了后,康嬷嬷又亲捧了几杯茶出来,远远地见靖少王同凤涅似在耳语,样子竟很是亲密。   康嬷嬷一惊,而后又是一喜,心中万千感叹。   康嬷嬷小心地奉了茶,靖少王一气儿喝光了,摸摸油嘴,看看时候不早,打了个饱嗝:“皇婶下次我再来看你。”冲着凤涅一眨眼,蹦跳而去。      靖少王前脚出门,后脚康嬷嬷松了口气:“娘娘,当真把奴婢吓死了,怎么这小魔星就来冷宫了呢?先前娘娘打他,奴婢真是大大地捏了一把汗。”   凤涅不语,只是微笑。   康嬷嬷又道:“幸好娘娘厉害,硬生生地把这小魔星给降服了,换了别人,那哪能够……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凤涅听到这里,就说:“嬷嬷,别高兴的太早,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吗?”   康嬷嬷一惊:“啊?”   凤涅哼了声:“那个送靖少王来的人,可还等着看热闹呢,这热闹没看着……得多着急啊。”   康嬷嬷眉头一皱:“对了,娘娘曾说,有人给过靖少王糖……定然是有人教唆?”   凤涅道:“不忙,害人者必反受其害,本宫也想看看,到底是谁一直在背后兴风作浪呢。”   康嬷嬷道:“可惜娘娘如今人在冷宫,不然的话……”   “冷宫又如何?”凤涅笑道,“嬷嬷,不出两日,必定有人的狐狸尾巴会露出来。”      康嬷嬷半信半疑,然而她对凤涅是言听计从的,当下暗自警惕,谁知,两天不到,在靖王子离开冷宫的第二日,就有不速之客登场。   前来之人,竟然是西太后宫内的管事嬷嬷,身后呼啦啦地跟着一大帮子人。   凤涅拿眼睛一扫,果然看到几张熟悉面孔:魏才人同她的宫女玉叶,还有齐嫔,后者目光同凤涅相对,却又低下头去。      管事嬷嬷扭动着不输给康嬷嬷的粗壮腰身,走到凤涅身前,似是而非地行了个礼:“皇后娘娘大好啊。”   凤涅嗯了声,漫不经心道:“好的很……不知嬷嬷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管事嬷嬷见她神态自若,应答自如,眼中透出一丝疑惑之色,又说:“是有件麻烦棘手的事,太后让我来问一问娘娘。”   凤涅淡淡一笑:“看这阵仗,不似是问问而已,倒好象是兴师问罪呢。”   管事嬷嬷听她言辞犀利,更是心头一凛:“娘娘说笑了,这件事只要娘娘说清楚,就没什么……是关于昨日靖王爷在此被毒打之事。”      康嬷嬷神色一变,刚要说话,凤涅一抬手,道:“竟有此事?本宫怎么没听说过。”   管事嬷嬷冷冷道:“娘娘这么说,就是不认了?”   凤涅道:“本宫从不知有谁毒打过靖少王,相反,少王昨日在此同本宫相谈甚欢,不知嬷嬷这信从何而来?”   管事嬷嬷使了个眼色,身旁齐嫔道:“娘娘,靖王爷如今还躺在太后宫内疗伤呢,太医说过是被打所致。”      凤涅皱眉:“这么说,少王真的被打了?”   管事嬷嬷道:“娘娘当真不知?”   凤涅道:“怎么,难道我该知道?还是靖少王说自己被本宫打了?”   管事嬷嬷一怔,齐嫔问道:“王爷昨日只来过此处,难道是他自己打的不成?”   凤涅笑了笑:“少王自然不会打自己,只不过,倘若有人故意栽赃嫁祸,打了少王一顿又栽赃本宫,那可就难说了。”      齐嫔便不言语,管事嬷嬷却冷笑:“娘娘可真会说笑,谁那么胆子敢打少王?”   凤涅道:“这可要问问少王本人。”   管事嬷嬷阴沉沉地盯着凤涅,却见她气定神闲之态,毫无半点慌张,心中正犹豫,旁边一个嬷嬷低声道:“太后说必要出这口气,总不能如此无功而返,不如……他们势单力薄,倘若我们将她硬带回去,也是可行的。”   管事嬷嬷一听,把心一横:“说的也是,总不能就误了太后的交代……”手一抬,正道:“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只听娘娘说的,我们也难尽信,不如且请娘娘去太后殿内走一趟?”      康嬷嬷见状,怒地上前一步:“你们想干什么?就算是太后的人,也都还是皇家的奴才,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想要冒犯娘娘不成?”   管事嬷嬷道:“这是哪里的话,既然知道我们是太后的人,那么太后管教皇后,也是理所当然的,说什么冒犯?”   康嬷嬷全不吃这套:“放屁!总之有我在,你们谁敢动娘娘一根汗毛,我跟她拼了!”      正说完这句,却听得冷宫门口有人喝道:“哟,果真这里热闹……都别闹腾了,惠太后有旨到。”   除了凤涅,人人惊动。各自回过头来,却见一个锦衣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快步而入。      管事嬷嬷一看,警惕道:“怎么王公公也来了?什么事儿惊动了东宫太后娘娘?”   叫王公公的半老太监,先是向着凤涅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凤涅坐直身子,略一点头。   他又笑微微地向着管事嬷嬷行了个礼,说道:“恐怕正跟嬷嬷来办的事儿一个样。”      两宫太后素来不甚和睦。管事嬷嬷又惊又笑:“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惠太后也要替靖王子出气?”   王公公笑道:“瞧您说的,太阳是没打西边儿出来,但这口气太后娘娘自也要替王子出的,来人,——把魏才人给我押了!”   他前半句时候还带着笑脸,后一句,却陡然转了阴沉。    作者有话要说:凉凉圣明~~ 嗯呢,总是免不了斗一斗,且看谁是第一个炮灰。。 顺便求留言~~~~~~不要总是潜水哦,会被当作鱼捉起来烤滴~ 写错了个地方,改改=。= ☆、好人儿   管事嬷嬷大惊:“什么?您这是何意?”   说话间,两个小太监上前,已经不由分说将魏才人拖了出来。   魏才人原本站在人后,陡然而出,花容失色,道:“不知妾犯了何事?”   王公公神色阴冷瞥她一眼:“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      管事嬷嬷上前拦住,怒道:“无故为何拿人!难道惠太后想同我们太后对着干么?”   “您这可冤枉惠太后了,”王公公又是一脸笑,“咱们太后娘娘,可是为了西宫太后跟靖王子出气呢!”   管事嬷嬷怒火冲天:“这话稀奇,我竟不懂!”   “您很快就会懂了。”王公公意味深长地说。      这边说着,冷宫门口却又来了一人,眼见是一道小小人影,极快地跑上前来。   众人自是认得正是靖少王的,顿时急忙行礼。   可靖少王看也不看,只是撒腿极快地跑到凤涅跟前,竟然张手将她一把抱住,嘴里哭道:“皇婶,是阿靖胆小怕事,让您受委屈了!”   众人目瞪口呆。      凤涅抬手,摸摸靖少王的头,双眉一簇,眼中顿时见了泪花:“靖儿……你没事就好,皇婶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声情并茂,很是感人,又带一股子忍辱负重的浓烈气息。   管事嬷嬷及一干人等,个个色变。王公公却点头道:“唉……若不是咱家来得快,恐怕皇后娘娘可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管事嬷嬷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竟看不明白?”   王太监道:“嬷嬷,你这还看不明白?小王子的确不是皇后毒打的,皇后只是担了个罪名罢了,动手的另有其人。”   管事嬷嬷脸色一变看向魏才人:“您的意思不会是……”   王太监冷冷一哼,道:“可不就是这位才人所为么?”      话音刚落,只听得魏才人哭道:“这是怎么回事?妾身是半点也不知情啊!”   凤涅抱着靖少王的腰,低头时候低声道:“你要压死我了。”   靖少王抬头,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声:“我是故意的,皇婶婶。”   凤涅深深觉得有个人精侄儿有所幸运,也有所不幸。      王太监此刻道:“传惠太后娘娘旨,魏才人阴谋威逼靖少王,嫁祸皇后娘娘,靖少王不堪逼迫,竟自西宫逃出前往东宫求救,魏才人胆大包天,祸乱宫闱,即日起革才人封号,贬为宫人,入浣衣局服苦役以赎罪过。”   魏才人瞪大双眸,宛如五雷轰顶,憋了半天才叫了声:“妾身冤枉!”   凤涅微微看她:她只当靖少王年纪轻不懂事,随意挑拨便可,却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      管事嬷嬷道:“这……这……小王爷,可当真如此?”   靖少王哭着叫道:“皇婶,我心里怕极了!”   凤涅蹙着双眉,强忍着泪:“都怪本宫……只身无靠,宛如浮萍,寥落冷宫之中,连自保之能都无也就罢了,竟还连累到靖小王爷受苦……”   靖少王本是九分戏,听了“只身无靠”四字,不由便想到自家身世,想到自小就没了爹疼娘爱,顿时无限悲酸,大放悲声。      王太监摇头咋舌:“看看,小王爷跟谁亲近怎么说的,这到底是真是假,不是一目了然了吗?还问个什么?”   管事嬷嬷见靖少王哭的伤心,也不敢高声,只低低道:“但是……这、小王爷为何不跟太后娘娘禀明呢?”   王太监鼻孔朝天道:“只怕是太后娘娘在气头上,加上有些人的煽风点火,故而真相在前,也视而不见了,不然的话,为何靖少王逼于无奈竟跑到东宫去了呢。”   管事嬷嬷哑口无言,王太监道:“小王爷,可跟咱家回去么?”   靖少王回头:“小王过后会去向太后娘娘道谢,暂时不回。”   王太监也不勉强,带人压着魏才人离去。      管事嬷嬷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半晌才道:“既然……只是一场误会,那么奴婢……”   康嬷嬷见她面露怯色,便哼道:“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么?娘娘虽人在冷宫,可还是皇后!方才也不知是谁耀武扬威,还想要动手了呢!”   管事嬷嬷大为尴尬,深深低头道:“这的确是奴婢的过错,不过……也都是因为被那贱婢蒙蔽……待奴婢回去禀明了西太后娘娘,还娘娘一个清白。”   凤涅道:“如此有劳嬷嬷了。”   管事嬷嬷见她并不计较,顿时松了口气:“娘娘宽宏大量,可恨那些贱婢不自量力从中挑拨,幸而真相大白……奴婢这就回太后去,奴婢告辞……”说着,毕恭毕敬地退了。齐嫔也跟着退后,临去看了凤涅一眼,也未停留。      一直到众人都离去,凤涅才用力将靖少王拍拍:“好啦,人已经去了。”   靖少王抽抽搭搭地抬头,黑黑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皇婶……”   凤涅抬起袖子,替他擦了擦泪:“男儿有泪不轻弹,看你这花脸儿……”   靖少王乖乖地任凭凤涅替自己擦脸,撅着嘴道:“我本来是假意哭的,听到皇婶说……才一时真忍不住了。”      凤涅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脸蛋:“行啦,以后多个心眼……别人不疼咱们不打紧,咱们自个儿得疼自个儿。”   靖少王狠狠地点了点头,又说道:“皇婶,我曾说过谁若害我,我便要亲手报仇的,魏才人曾撺掇我来找你不说,见我伤了,就又跟太后说你打我,要害你呢!若不是我机灵,牢记皇婶你跟我说的‘东西’二字,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康嬷嬷惊道:“娘娘,何为‘东西’二字?”   靖少王得意道:“是我离开之时,皇婶说必定有人不会罢休,让我无计可施之时,牢记这两个字:东,西。”   康嬷嬷道:“这……这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靖少王破涕为笑:“愚笨!事发是在西太后娘娘处,我无计可施,自要去找唯一能压住太后的东宫太后娘娘啦!”      康嬷嬷双眼圆睁,叹道:“阿弥陀佛,这样的巧宗儿妙计,奴婢这脑袋,怎么能悟的过来呢,娘娘圣明!靖少王也是聪明过人!”   凤涅笑道:“这就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爱抚地摸过靖少王的头,正要再夸奖两句,忽然嫌弃地缩手,“你几天没洗头了?”   靖少王很是不好意思,讪讪道:“皇婶,我回去就沐浴更衣……”      这边正说着,忽地听到旁侧有人嬉笑声传来,却是湄妃芳嫔三人,正在争抢一样东西似的。   子规留心到便走过去查看,片刻脸色凝重回来。   凤涅道:“怎么了?”   子规犹豫不答,凤涅目光一动:“手里拿的什么?”   子规的手放在腰间,此刻便缓缓抬起,终于道:“奴婢方才从琳贵人手中……取得此物。”      凤涅抬手接了过来,低头扫了一眼,便皱了眉:“这是……”      是一方帕子,白色,孤零零地绣着一轮明月当空,凤涅将帕子抖开,目光一变,竟看到在帕子底下,密密地写着两行小字:黄昏后,绛霞居,字体颇为俊秀。   阿靖在旁看了,便道:“嗳?绛霞居,那地方不是没人住么……距离此处不远,上回我闲着无事,还曾去门口溜达过。怎么这帕子写这个,如此奇怪!”      “是啊,这究竟是什么呢?”凤涅自言自语。   康嬷嬷道:“娘娘,这大概不知是哪个宫女无意丢了的,只是看起来……的确有几分古怪,难道有人私相授受?”   凤涅咳嗽了声,就看子规:“子规觉得这是何意?”   子规神色凝重,抬手便拿帕子:“娘娘,这帕子来的如此古怪,且又语焉不详,留着怕要惹事,还是让奴婢将它烧了。”   “等等。”凤涅将帕子一扯,两人共同用力,那帕子被一抻,却见那行小字的斜对角上,赫然竟还有一个字:悯。   康嬷嬷本是没看清楚,此刻凑上来,细细一看,顿时失声道:“这个,不是娘娘的名儿吗?”   宁曦皇后,本名范悯,乃是京城大族范家的远方亲戚,因着这个“范”姓,靠着段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自小寄住范府。      凤涅身子一震,就看康嬷嬷。   康嬷嬷也是神色微变,急忙否认:“奴婢不认得字,只是看着有几分眼熟,乱说了,请娘娘勿怪。”   凤涅看了一眼子规:“你方才有心藏起来,是这个缘由?”   阿靖一时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事非等闲,就一声不吭。   子规低头:“娘娘,这件事情委实微妙可疑,怕是有心人故意设计,娘娘且勿为之所动。”      凤涅沉吟道:“先前可留心了是谁丢了这帕子的?”   当时候乱糟糟一片,管事嬷嬷带了一大堆人来,后来王公公又带了数个小太监,也难监控全场。   因此竟无结论。      凤涅望着这丝帕,静静地想了一刻钟,终于说道:“避过了这一回,必定还会有第二回,我倒是想看看,黄昏后,绛霞居,到底有什么侯着。”   阿靖听到此,便道:“皇婶,那个地方传言闹鬼,你不能去。”   凤涅笑着看他:“真有妖魔鬼怪?那你想不想捉鬼?”   阿靖一听,眼睛又是一亮,道:“虽有些怕,但是……想!”      黄昏时分,寂寂人定,冷宫的门却悄无声息打开,有一人,身披灰色长披风,兜头盖脸地遮住,悄无声息往前而行。   冷宫所在,本就少人行,这人垂头碎步急行,片刻便到了另一所宫门所在,宫门门扇颜色斑驳,有些古旧,上有三个旧体字:绛霞居。   门扇半掩,那人抬手将门推开,轻轻迈步而入,站在院中微微地扫视了一眼周遭,却看见正前方的门扇敞着半面。   那人提脚迈步入内,刚刚将门推开,便有个人影从旁窜出,一把将其抱住,粗声喘道:“好人儿!你可来了,想死我!”    作者有话要说:凉凉:小魏同志的演技还不到位啊,总露出一两条狐狸尾巴是不行的~~ 子规:到底是年轻流于浮躁了,送到浣衣局磨练磨练倒是极好,娘娘继续圣明^-^/~~ 哈,奸情爆发中~~ ☆、黄昏后   门扇开处,便有一人从门后跳出来,迫不及待地将进门之人抱住,双手在腰上一搂:“好人儿,想死我了!……怎么这腰比之先前弹手了许多?”   边说边将人推在门上,上下其手地胡乱摸,又去扯那衣衫,喘道:“让我看看是不是白滑了些!”      黄昏之际,此处又偏僻,格外阴暗,那被压之人始终默不作声,按着他的那人低低笑道:“可人儿,怎么不出声,害羞么?上回可是被我伺候的浪-叫!”狎笑着,摸索着低头便要亲上去,一只手便顺着腰间向上,就抚上那人的胸前。   大手在那人胸上摸过,略微停顿,又用了力,忽然疑惑道:“怎么这里……”原来手按下去,身下之人的胸前平平如镜。   在这个紧要关头,却听到外头有人叫道:“谁在里头?!”      压人的这位正迷惑着,乍听陌生声音,魂飞魄散。   电光火石间,那被压之人探手,将此人的手腕擒住,似笑非笑地说道:“嬷嬷来的正是时候,有位爷要入我呢!”   被擒之人一听这个,惨叫一声:“你……是男人!你是谁?”      “好大胆的恶徒!”只听得门外一声断喝,有人将门踢开,石破天惊地喝骂道,“哪里来的下流货色!瞎了你的狗眼!”   进门之人,果真竟是康嬷嬷,手中挑着一个灯笼,灯笼的光透进来,室内顿时明亮许多。   康嬷嬷雄赳赳地进入,喝道:“你是何人!藏身在此,究竟图谋些什么?”   那被擒之人魂不附体,脸色如土,本能地想逃,怎奈手腕上如被加了铁镣铐,稍微挣扎,便似要被掰断了一般。   扭头一看,却见身后擒着自己之人,此刻已将罩着头的披风褪下,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一双眉眼寒浸浸地望着自己,竟是极为凌厉的眼神。      这人当下死了逃窜的心,垂死挣扎道:“你们是皇后的人?皇后如今在冷宫里,怎么竟管起这种事来了?”   康嬷嬷劈手一个巴掌打下来:“你倒是问起我来了!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下流胚子,吃了熊心豹胆,竟叫人往冷宫里传信,说小王爷在此要见娘娘?”   那人叫苦不迭:“往冷宫送信?……这是怎么说的?”      子规道:“怎么,你想否认?”   “天大冤枉!”此人噗通一声跪地,无可奈何,招认道:“小人……小人委实不知何事,也没传过什么信儿啊,小人是禁军里的侍卫,本是约了烟霞宫的……”   正说到此,却听得一声浅浅淡淡地咳嗽,透过薄薄夜色传了过来。      这一声咳嗽,非是来自室内,却似是从隔壁传来。   那侍卫本就惊魂未定,乍一听,头皮发麻,凄厉叫道:“有鬼!”   子规冷冷道:“你有胆子跟人跑到此处私通,还怕鬼神么?”   康嬷嬷也喝道:“对,快说,若不是你往冷宫里传的信?那烟霞宫又是怎么一回事!”      侍卫脸色发白,胆怯不敢言。   康嬷嬷咬牙道:“这歹毒的下流胚子……看他贼眉鼠眼地,也不知是什么来历,说了也未必是真,不如且把他交付监礼司,管保把他的祖宗十八辈儿都翻出来!”   侍卫闻言更慌张,忙道:“饶命,饶命!监礼司那个地方,进去了便出不来,小人说就是了!小人的的确确是禁军里的侍卫,因为同烟霞宫的宫女灵儿是同乡,因此……因此便同她有了私情,素日约定在此相会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竟走漏风声?让娘娘得知了?”   “呸!”康嬷嬷道,“真个不是你往冷宫传信的?”   “这个小人委实不知,若有蒙骗,不得好死!”这侍卫为了保命,又道,“若是不信,找灵儿问一问便知端倪,先前她跟小人在此有过两次……”      子规听到此,便同康嬷嬷说道:“嬷嬷,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既然是这侍卫同宫女在此,怎么有人刻意要引娘娘来此,那宫女反而没来?难道……是有人知道了这侍卫同宫女的私情,因此故意想诱娘娘过来此处,栽赃嫁祸?”   “子规你说的有理!”康嬷嬷道:“这实在是可恨的紧!还说什么小王爷在此处,哭着只想见娘娘……若不是娘娘觉得那送信宫女面生的很,小王爷又不会是这么不知轻重之人,哼……若娘娘担心小王爷而贸然来此,岂不是被他当作那宫女给轻薄了?”      子规道:“正是。虽然不知是谁这样安排,但娘娘人在冷宫,说出去怕也无人相信……就算蒙冤,恐怕也难以辩白,当真好险……只是那烟霞宫的宫女没来,难道她也参与其中?只可惜现在我们不好出面。”   康嬷嬷道:“唉!难道就让娘娘吃个哑巴亏?”   子规道:“如今无事便罢了。虽然没法儿查明真相,但这侍卫私通宫女,却是轻饶不得,必须法办,仍旧送到监礼司罢。”      那侍卫自然乱叫不从,子规便找了块破布,将侍卫的嘴堵住,带他出门押往监礼司。   康嬷嬷打着灯笼随行,又恨恨道:“要不是多了个心眼,差点儿就委屈了娘娘。”   子规叹了口气,两人便出门而去,脚步声渐渐不闻。      一直到绛霞居再无其他人,子规捉拿那侍卫的房间隔壁,才传来静静地一声:“这,便是太后想请朕看的好戏么?果真精彩异常。”   片刻沉默,有个女子恼道:“……梅仙,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温婉的女声便道:“娘娘,果真皇后娘娘是无辜的,梅仙也大大地松了口气,先前岳贵人来说之时,我就斥责了她一番,奈何她不依不饶地,见我不想同太后通气儿,就说我有心瞒着太后,私下护着皇后娘娘,梅仙委实无法……只好就如实禀明太后了,……所喜的是,此番来并非是空走一场,可见皇后的确是清白无瑕的,实乃万千之喜。”   太后的声音又道:“哼,本宫知道也怪不得你,都是岳思簪不好!她究竟从何处得了这个消息?听康嬷嬷的话,怎么好像是有人故意设计,要害皇后呢?还利用安靖当棋子!实在可恨!”   梅仙道:“这件事的确有些古怪,然而说是岳贵人所为,也不大可能,岳贵人也有可能是被人蒙蔽,梅仙回去后会好好地盘问她……”   太后断然道:“也好!”又道,“皇帝觉得如何?”      便听到先前那个男子的深沉声音,淡淡地说道:“那便照太后的意思罢。”   而后又缓缓说道:“耽搁了这般长时候,朕也该回去了,太后也早些回宫安歇罢,万不可再劳心劳力了。”是极为温和的声音,然而却毫无笑意。   此人说罢,开门声响起,此刻月轮初升,清冷的月光底下,只见一道魁伟的影子迈步出来,身后只跟着一个太监,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绛霞居。      房门处,另有几个人影出现,被围在中间那人,望着天子离开的身影,恨恨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身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垂眸道:“太后且息怒,都怪岳贵人冒失了……惹太后生气,梅仙也有错……没有尽力拦下岳贵人,请太后见谅。”   太后叹道:“梅仙,你还不懂我的心意?我并非是气此事,我是气这一番并未让皇帝亲眼看到那贱妇的丑态,反而……弄巧成拙!幸好皇帝并未深究,但他那性子,虽则不说,心里怕也会疑心是本宫所为……实在可恨的紧!”   梅仙惶恐道:“太后,一切都是梅仙缺了思量……”      太后看她一眼,在她手上轻轻一按,道:“行了,别往自己身上揽!其实我知道你是想护着她的,毕竟她也算是你们范家出来的,可是……她那个出身,那个品行,哪里有一点配当皇后!我喜欢的是谁,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梅仙脸上一红,呐呐道:“太后……梅仙知道,太后是对梅仙好的……”   太后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古怪,论品性,论相貌,出身,你哪里不是比范悯强上百倍,皇帝竟然册封她为皇后,当初听了这个消息,我还当是出了错儿,皇帝把她当作你了呢!真真替你抱不平……”   梅仙垂着头,轻声道:“是梅仙没那个福气……梅仙只愿意能够好好地服侍太后就好了……不敢奢望其他。”   太后恨道:“你是个老实孩子,可皇后的位子总不该给那个出身卑微的贱妇占着,——你放心,迟早我会替你争回来的!”      寂寥冷宫,皓月当空,树影婆娑,草虫喓喓。   凤涅躺在椅上,淡淡地望着树梢上的一轮明月。   冷宫门口,一道颀长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步一步,往前而来。   凤涅双眸一垂,望向那人。   那人脚步悄无声息,宛如猫儿一般,距离凤涅十步远便停下:“参见……皇后娘娘。”   月光下,面容俊秀,顾盼神飞,明明是个斯文书生气质,却偏偏身着武官装束,如此一来,更显一身风流。   凤涅淡淡道:“你是谁?”   那人神色微微一变,待望见凤涅手中握着的那块帕子,目光略作停留,又看向凤涅面上,似窥破什么般,意味深长一笑:“臣,御前一等侍卫,刘休明。”    作者有话要说:子规被吃了大豆腐……但是吃豆腐的代价是更为巨大的…… 嗯嗯,话说那谁终于出现了么…… 凉凉:来人,围殴~~ 嗯,本来想今天不更了的。。还喜欢的话就留个言吧。。摸摸。。=3= ☆、粉墙头   周围静谧的很,凤涅望着这一身月朗风清般的男子:“既然是御前侍卫,怎么竟跑到这冷宫来了?”   刘休明笑容不改:“臣本是要去找陛下的,一时不慎,迷了路。”   凤涅握着手中帕子,轻描淡写地扫了刘休明一眼:“原来如此,只不过,来的时候迷路了不打紧,刘侍卫知道离开的路如何走就行了。”      刘休明望着她漫不经心之态:“娘娘这话……好似别有所指?”   凤涅抬眸看他:“怎么,你觉得本宫在指什么?”   刘休明微微一笑,笑容极为温和,在凤涅看来,甚至过于温柔了些,像是戴了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具。   刘休明道:“臣愚钝……还请娘娘见谅。”   凤涅缓缓一摇头:“本宫也只是随口说说,不过,既然是迷路了,来了这不该来的地方,那……刘侍卫是否也该尽快离开了?”      刘休明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双眸却始终盯着凤涅的脸,闻言道:“娘娘,是在让微臣走?”   凤涅抬头:“不然呢?”   刘休明脚步一动,竟又上前一步:“娘娘,是真的不认得微臣了,还是不愿相认?”   凤涅淡淡道:“这话,我不甚明白。”      刘休明定定望着凤涅的双眸,终究是未曾回答。渐渐地,目光望下,看到她手中捏着的帕子,才又问道:“娘娘手中拿着的,是何物?”   凤涅垂眸扫了一眼:“不过是块没用的旧帕子罢了,怎么刘侍卫也感兴趣?”   刘休明道:“说起这帕子,倒让我想到一句话。”   “什么?”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凤涅浅笑,轻声道:“刘侍卫还是个多情之人,不知你的故人,又是何人?”      刘休明欲言又止,眼神复杂之极。   院落之中顿时又是一片寂静,刘休明踏前一步,面上笑意已经尽数隐没,垂在腰间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正在此刻,却听凤涅道:“刘侍卫。”   刘休明止步:“娘娘。”   凤涅说道:“既然你对这帕子感兴趣,本宫,不然就把它赏给你,如何?”   刘休明很是意外:“娘娘……想……”   凤涅抬手,纤纤手指将帕子扯开,月光下,帕子上的圆月,小字,若隐若现。   刘休明定定看着,有些出神。      凤涅道:“刘侍卫,你看这上头的月,会想起什么?”   刘休明虽是御前侍卫,却是个风流人物,当下微微一笑:“我喜欢的,是范文正公的一首《御街行》,里头有两句: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只觉意境尚好。”   凤涅笑道:“这便是断章取义了,这首《御街行》整首看来,却是凄凄婉婉的调儿,譬如: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敧,谙尽孤眠滋味……”   刘休明神情微变,接着念道:“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那不知娘娘,无计相回避的,是什么?”说到末两句,便笑吟吟地。      凤涅闻言,也自轻笑出声:“本宫不过是接着刘侍卫你所说的念下来而已,因此这并非是本宫的心情。”   刘休明笑意转凉,目光沉沉:“那……以娘娘的心情看来,看到这月,又想起什么?”   凤涅将帕子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道:“你当真想要知道?”   刘休明点头:“是,请娘娘指教。”   凤涅唇角一挑:“本宫没刘侍卫那么才学,看到这月,只想到两句俗话。”   刘休明道:“臣,洗耳恭听。”   凤涅双眸定定地看着刘休明,轻声念道:“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寂静之中,这一声格外清晰。而在刘休明听来,却仿佛一道雷,从头劈下来,神色骤然大变,双眸亦看向凤涅面上,四目相对,只觉得她的眸子若秋水般,冷淡里透出几分看穿一切似的讥诮,月色之中,她的面色极白洁,脸颊边儿上,一侧耳畔,缀着一颗不知什么,发出奇异的微光。   “娘娘……”他的声音,忽然有几分艰涩。   凤涅却乍然又笑了:“是了,这帕子是要赏给刘侍卫的。”      刘休明看向她手中的帕子,却见她细嫩的手指绕着那帕子,缓缓扯开,轻声细语地说:“谈论了这半天月,啊,对了,刘侍卫的名字里头,也有个月,也真算是跟刘侍卫有缘……”   刘休明不语,只是盯着看,见她的手指挪到帕子中间,便停了下来。   那帕子本是极单薄的丝绵布料,不知为何,被她略一用力,竟撕开一道口子。   “娘娘……”刘休明惊愕之间,还未及反应,却见凤涅双手一撇,生生地竟将那帕子撕开两半。   “嗤啦”一声,却更像是一把撕破了这沉黯夜幕,略有些刺耳惊心的声响。      刘休明绝想不到,仓促间上前一步:“你!”   “这边儿有点东西,送不得,”凤涅却若无其事地,抬手将其中一半帕子拎着递过去:“至于这个,便送给刘侍卫了。”   刘休明面上微露气急败坏之色,看向凤涅,她却偏生一脸泰然自若,微笑里夹杂一丝不明冷意,令人心头发毛。   刘休明伸手,将那一半帕子接过来,低头扫一眼,只见这帕子上,顶端的确是绣着一轮月,下面,却有两行清秀小字:黄昏后,绛霞居。      眸色分明,他重抬头看向凤涅,神情莫测高深。   而凤涅握着那剩下的半边帕子,似笑非笑地瞥着他,道:“刘侍卫,可还记得回去的路么?”   刘休明握着帕子,面上渐渐又浮现刚出现时的那种笑容,行礼道:“既然如此,臣便告退了。”      刘休明说走就走,他前脚出了冷宫,子规后脚从冷宫门口匆匆进来,见凤涅无恙,才松了口气,行礼道:“参见娘娘。”   凤涅道:“嬷嬷呢?”   子规说道:“康嬷嬷稍后便会回来,娘娘,方才奴婢在门口似看到一道陌生人影离去,不知……”   凤涅一笑,手指头在残存的那半块帕子上滑过,是那个字:悯。   悯者,心中有情。   只是这情,却可以是断肠毒药。      这剩下的半块帕子上,除了此字,再无别的。      凤涅淡淡说道:“子规,你该认得他罢。”   子规头垂得更低,犹豫道:“这……”   凤涅道:“自打捡了这块帕子起,你便神情有异,甚至想将这帕子藏起来不让本宫见到,子规,如今康嬷嬷不在,你是不是该跟本宫说句真话了?”   子规闻言,面色微变:“娘娘……”      凤涅哼了声:“这帕子上,暗藏机密,康嬷嬷都说含有私相授受之意,宫内人谨慎,怎会不慎丢失?自然有人故意放在此处令本宫看到,这帕子上的绣字,更是本宫的名字,总不至于如此巧合,若有人故意为之,他便得有足够的自信令本宫见了帕子便失了主张,好中他的计。”眸光流转,自帕子上掠过看向子规,“这块旧帕子,是本宫旧物罢?——本宫的话说到如此份上了,你可还要继续隐瞒么?”   子规听到此处,一撩衣摆跪在地上:“娘娘,有些话,奴婢着实……不敢说。”   凤涅斜睨着他,说道:“有人几乎杀上门来了,有恃无恐地就在我跟前蹦跶,你还想瞒着什么?除非,你想眼睁睁看我无知送命。”   子规身子发抖:“奴婢不敢,奴婢……说就是了。”   “这才乖,”凤涅道:“你说,我听。”      子规深吸一口气,说道:“先前,靖少王曾说过娘娘的一点过去之事。”   凤涅手指轻轻一抚下巴:“奸夫之事啊。”   子规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垂着头道:“其实,康嬷嬷不知的是,奴婢从……别人那里也听说过,其实所谓的奸……那个人,并未被捉住。当时奴婢跟康嬷嬷都不在身边,是太后带人亲去的,只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然后娘娘就因此获罪。”   凤涅静静听着,听到此处,面前便出现那男人一身月白风清的洒脱出众模样。      子规又道:“先前看到这块帕子,奴婢便也想到是有人图谋不轨,便欲藏起来,方才跟康嬷嬷去了绛霞居,果真有个侍卫躲藏于彼处。”   当下,便将同康嬷嬷两个捉奸之事,来龙去脉,尽数说明。   最后,子规说道:“这样一来,几乎可以确定有人想对娘娘不利了。”      他抬头看着凤涅:“娘娘,方才来的那人……”   凤涅一笑:“刘休明。”   子规面色发白:“果真是他……”   凤涅淡淡道:“再大胆迷糊的御前侍卫,也不可能迷路到冷宫来,子规,先前传说本宫红杏出墙,那个男人,该就是他了吧。”   子规忙重又低头:“娘娘!”似乎惶恐,似乎又责备她竟如此就说了出来。      “怕什么,几乎撕破脸了,”凤涅展开那方帕子,慢悠悠道:“倘若不是察觉本宫跟先前不同,他恐怕……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子规大惊失色:“难道他想……”   “你假扮本宫而去赴约,但你身形高挑许多,也只有跟本宫相识已久之人,才会识破你并非本宫。”   凤涅嘴角斜挑,是一抹笑意,然而眼神之中却若许凌厉:“他的出现跟这帕子实在是太巧合了,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他真的想置本宫于死地而甘心啊。”      子规惶恐不知所以,咬牙道:“娘娘,他竟然如此……不如我们禀告陛下!”   凤涅面上带一丝嘲弄,道:“你当他没想到这个?他敢亲身出现,便必定有恃无恐,他吃准我不敢将此事跟任何人说,本宫身上的脏水已经够多了的了……若贸然去说给天子,恐怕更是告状不成,反而自取灭亡,天子,未必会信我,反而会信他。”   子规的手抵在地上,骨节泛白,心中更是阵阵寒意。      凤涅却将身子往后一靠,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不过,不必担心。”   她抬头时候,望见头顶明月,轻声继续说道:“方才我有意用帕子试探他,这帕子,是属于他的旧物无疑了,唔,是‘我’,给他的旧物吧。”      她喃喃至此,不由冷笑,心中想道:“这件事诡异的很,究竟是为什么,会让他翻脸狠毒如此,不惜拿出昔日信物来诱使我中计不说,还想亲手……是怕□败露牵扯到他而想杀人灭口呢,还是另有原因?”      凤涅道:“子规,你老实说,先前本宫,是个什么样的人?”   子规略微沉默,继而沉声说道:“奴婢……奴婢从未见过似娘娘这般良善之人,说句掏心的话,娘娘连走路都怕会踩死蚂蚁。”   凤涅闻言,不知为何鼻子竟有些酸楚,只好竭力抬头看天:“是啊,倘若不是极狠毒,就是个呆傻笨人,才会被人欺负至此。”      子规道:“娘娘……”低着头,脸上神情变幻。   凤涅道:“那么,我同刘休明之事,至今无人知道?”   子规摇头:“连康嬷嬷都不知。”   凤涅低笑两声:“这便是女子的可怜之处了,分明是个怯懦胆小的本性,然而,因为心底藏着个爱不能爱、放不能放之人,虽惶恐危险,却又甜美的甘之若饴,作出令人咋舌的大胆之事。”   子规轻声道:“娘娘……”      “不过,该是没料到吧,”凤涅却又一笑,温柔看他,“男人若是翻脸绝情起来,是会令人叹为观止的,我本有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哈……”   子规垂着头,脸颊边上隐隐地有汗意出现。   凤涅缓缓起身,将双臂展开,如一个迎风舒展的姿态,伸展了两下,仰头望着天上月,眼底一片冷意:“既然如此,那么走着瞧吧,——休明君,让本宫见识见识,你究竟能狠毒到什么地步。”      子规跪地伏身,眼睛定定地望着前头凤涅的一双脚,素色裙摆下的脚尖,鞋袜裹着,圆润可人,一动不动,看来有种安稳静谧之感。   陡然,一物自脸颊前飘下来,恍惚间,子规看去,却见竟是半面帕子,一角上绣着个极小的“悯”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子规抬头,疑惑看她:“娘娘。”   眼前之人,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神态:“这东西留着没用,拿去烧了吧。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真真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愉快哈~~ 这章整齐了。。这下该豁然开朗许多吧。。其实已有真相君隐约猜到几分了~~ 顺撒个小花,欢迎毒蛇休明君的登场~~ 休明:我这登场的姿势很是风流倜傥啊~ 无数鸡蛋蜂拥扔来。。。 (调换下章节名) ☆、玲珑心   凤涅说完之后,转身欲走,忽地身子一晃。   地上子规眼疾手快,起身将她扶住,急忙问道:“娘娘怎么了?”   凤涅定了定神,伸手在额上一摸:“大概是躺了太长时间,有些头晕。”   正在此刻,冷宫门口脚步声急促传来,子规急忙松手,凤涅站住脚,回头一看,却见是康嬷嬷自外匆匆而入。      康嬷嬷上前来,见左右无他人,便放低声音道:“娘娘,果真不出娘娘所料,奴婢……”她的嗓音压得低沉略带一丝沙哑,更低了几度,“方才躲在暗处,看到……真的是陛下先出来,而后,竟是太后!”   凤涅一笑:“哟,人还真不少呢。”      康嬷嬷又是敬服又是畏惧地:“娘娘,您怎么能想到会有人埋伏着呢?奴婢先前还真提心吊胆着,明明并无人来冷宫送信说靖少王在绛霞居等候,奴婢真……猜不透您为何要如此安排……”   凤涅道:“难道要说,有人丢了一条绣着本宫名字的旧帕子引本宫前去?那样的话,就算本宫没去绛霞居,这事细细追究起来,也必会另生波澜。”   康嬷嬷发了会儿呆才明白过来,嚷道:“娘娘真是太圣明了!”   凤涅哼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有人想害我,那就得让他们自食其果。”      “正是,这计策也太歹毒了些,幸好娘娘有七窍玲珑心,步步防范,才不曾中了奸人计策!”康嬷嬷又皱眉:“可是娘娘,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么?虽然此事跟娘娘的关系是撇清了,但找不出背后到底是谁下手,到底让人心里头难安……”   “这个不用咱们操心了,”凤涅道,“那听戏看戏的人里,若有愿意的话,自然会去查。”   康嬷嬷叹了口气,道:“娘娘,奴婢算是彻彻底底地服了您了。”      凤涅哼了声:“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先前本宫就是太不计较了,才让些妖魔鬼怪横行,现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康嬷嬷粗眉横斜,喜笑颜开:“娘娘这么说,奴婢可真是舒心!”   凤涅笑道:“嬷嬷,别急,让你高兴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康嬷嬷忙问何事,凤涅却不再说了,康嬷嬷见她面上略有疲惫之色,也不敢再问,就同子规两个服侍她入内歇息去了。      谁知到了半夜,凤涅便被一阵嘈杂响动惊醒,急忙起身侧耳倾听,却听得外头传来呼喝之声,她心念一转,不由地心惊肉跳,想下床,一咬牙却又忍住,呆了片刻,听外头的响声渐渐消停,她却并未松懈,一直到房门处,有人轻声道:“娘娘……”   凤涅听出是子规的声音,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洒落一地月光,子规脚步极轻地入内,一直将走到床边,倒身下拜:“到底惊动娘娘了。”   凤涅道:“外头……怎么回事?”   子规垂着头,道:“有两个宵小之辈潜入,方才已经被击退了,好似惊动了外头的禁军,正在追捕。”   凤涅双眉一扬:“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子规道:“这个……奴婢也很难说,都蒙着面……”   凤涅叹了口气,轻轻地道:“既然如此,你且回去吧。……对了,有没有惊动其他人?”   子规道:“娘娘放心,其他人都未惊动,还都在睡梦里。”   凤涅点点头:“那辛苦你了,回去歇息吧。”   子规并不立刻退下,沉默片刻,道:“娘娘不必担忧……奴婢会加倍留心的。”说着,才抬起头看了凤涅一眼。   凤涅心里慌乱,也并未留心,只挥手示意已经知道。      子规去后,凤涅翻来覆去,心事重重,到底睡不着,便翻身下床,走到窗户边上,犹豫片刻,便将窗户推开。   窗扇打开处,目光所及,却望见房门之处隐约有个黑色影子,凤涅吓了一跳,叫道:“谁?”   那影子本坐在那里似的,闻言便起身,急忙道:“娘娘,是奴婢。”   凤涅听出是子规的声音,借着月光之色,看清他安静眉眼:“你……一直守在这里?”   子规垂头:“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凤涅呆呆看了他一会儿,月光之下,冷宫之中,面前是身着古装的内监,简直似一场梦。      次日,阿靖先迫不及待地跑来,追问昨日捉鬼之事,凤涅道:“有没有听闻监礼司昨夜拿了一个人?”   阿靖道:“隐约有所耳闻,似乎……还牵扯了个宫女,难道就是绛霞居的鬼?真想不到!”   “这世上最可怕的,并非鬼怪,”凤涅哼道:“而是人心。”      阿靖皱眉思量了会儿,挠挠脑袋:“皇婶,昨夜你为何不让我也去见识见识,反而早早打发我回去了。”   凤涅心道:“不打发你回去,那借口还怎么说?”面儿上笑道:“这种事你掺和入内不好。”   阿靖此刻极为赖她,闻言便点头道:“皇婶嫌我年纪还小么?”   凤涅道:“嗯……再长大一些……”   阿靖笑道:“皇婶你摸摸我的头。”把个头便探向凤涅跟前。   凤涅正心不在焉,闻言抬手摸了一把,忽地笑道:“你洗过了?”   阿靖笑眯眯地:“是啊,我很听皇婶的话吧?”   凤涅眼中也露出几分笑意:“嗯,你乖。”      阿靖本靠在她的膝边,此刻便爬上来,半压着凤涅,低声说道:“皇婶,我听闻三叔过两日要来接我回去,我出了宫,见皇婶的机会就少了。”   凤涅道:“你三叔……哦,就是秦王啊。”   阿靖闷闷地道:“可不是么,我不喜欢回去,皇婶,我留下来跟你一起住冷宫好么?”      康嬷嬷捧了茶出来,一听这个,当即叫道:“少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冷宫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奴婢还巴不得娘娘出去呢!”   阿靖道:“都说冷宫可怕,然而小王看来,却是个热闹的地方……”   凤涅哈哈一笑,阿靖道:“果然是皇婶说的对,凡事要靠自己眼睛看的,先前我在秦王府,那些人也动辄说皇婶……现在看看,全是胡说八道。”   凤涅说道:“又有人说我,那……秦王也说了么?”   阿靖挠挠头,道:“没有,三叔倒是说过皇婶些好话……不过三叔那个人,整天沉迷女色,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我很瞧不起。”说到这里,便撇了撇嘴。      凤涅笑道:“沉迷女色……小小年纪,你懂得倒是不少。”   阿靖道:“那些大臣,秦王府的仆从,宫里头的太监宫女,哪个不是暗地里这么说的?我听得耳朵起了茧子,不过……说起来倒是有些怪……”   凤涅随口问道:“哪里怪?”   阿靖道:“最近三叔好像改了许多……以前每天都会找那些女人厮混,然而最近那几天,我听那些女人暗地里抱怨,说三叔不找她们,怕是有了新欢了!”   凤涅心中叹道:“这秦王府还真不是个教导孩子的好地方,才七八岁的孩子,满口‘沉迷女色’,‘新欢’之类,怎么了得。”   她便轻轻摸了摸阿靖的头,道:“这些话你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万别说出去,够惊世骇俗的。”   阿靖道:“皇婶,我说的是实情。”      忽然听康嬷嬷尖声吼了一嗓子:“子规回来了!”   凤涅同阿靖一并看去,却见子规神色凝重从外头进来,极快地到了跟前,向两人行礼完毕,道:“娘娘,奴婢在外头听了一个消息……”   凤涅道:“何事?”   子规道:“娘娘……奴婢听那些在前面行走的宫人说,今日早朝,有几个大臣向皇上上书,说……”   凤涅道:“你但说无妨。”   子规道:“他们说娘娘已经人在冷宫将近一年,也、也是时候该废黜……另立新后了。”   如一道雷降下,康嬷嬷失声道:“什么?是哪些大臣说的?”   子规皱眉道:“这个尚不太清楚。”      凤涅听了,只是挑了挑眉而已,阿靖却紧张地从椅子上跳下来:“皇婶你别担心,我立刻去探听探听……”   凤涅见他急吼吼的模样,问道:“阿靖,你要去哪里?”   阿靖对上她的眸子:“我……我自是要去找皇叔问个清楚。”   凤涅笑道:“看你这一幅窜上跳下的,急躁按捺不住的性子,不如别叫朱安靖,改叫朱蹦跶得了。”      阿靖呆住:“猪蹦哒?”   康嬷嬷同样哭笑不得:“娘娘,这个时候您还能打趣少王……依我看,不如让少王爷去吧,倘若真的……那少王爷也可以说上几句话。”   阿靖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皇婶,我会向皇叔说你的好话的,不会让皇叔听那帮混账大臣的。”   凤涅却仍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慢慢道:“乖,你听话,如果真的为了皇婶好,那么,就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      康嬷嬷急道:“娘娘……”   凤涅道:“嬷嬷,你莫非是不信本宫么?”   康嬷嬷神色一变,赶紧低头:“奴婢只是一时为了娘娘着急……请娘娘恕罪。”   凤涅道:“你的心意,我怎会不知?”她轻轻地出了口气,“只不过,这风向如何,自有人掌握,他若下了决断……没有人可以左右。”      康嬷嬷不敢多言,却暗自提心吊胆,一腔的憋闷无处发泄,又看湄妃三个在旁边玩闹,生恐她们吵到凤涅,就想法子把她们劝回屋里头歇息。   阿靖到底是呆不住,向凤涅保证不会去找天子问,才被凤涅放出冷宫去。   阿靖离开后,冷宫却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便是先前的岳贵人,打扮的宛如孔雀开屏,趾高气扬的进来,也不再行礼,冷笑着道:“怎样,你还能嚣张的起来么?”   凤涅淡淡地觑着她:“怎么?”   岳思簪道:“大概你人在冷宫还没听到信,当真可怜,那么便让我来告诉你,——陛下很快就要废后了。”   凤涅道:“是吗,有旨意下来了?怎么没送到我这里,送到你那里了?”   岳思簪呆住:“你……”      凤涅望向康嬷嬷:“假传圣旨什么罪名?”   康嬷嬷正憋着满心的怒意,闻言道:“这自然是个死罪!”   凤涅一笑:“岳贵人,你这么着急而来,就是想寻死么?”   岳思簪见她并无一丝惧怕之色,意外之余嘴硬道:“反正……很快地旨意就到了,我就是来……说一声!何罪之有!”   凤涅道:“说对了还好,说错了……”   岳思簪望着她:“你……你尚有何痴心妄想,难道你觉得……”      正在这时,阿靖如受惊的小马驹一般极快地从冷宫门口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皇婶,皇婶!来啦!”   康嬷嬷慌忙接住他:“小王爷,什么来啦?”   阿靖指着门口:“太监,传旨的太监……是……是皇叔身边的大太监季海亲自来了!”   岳思簪精神一振,嚷道:“看吧!哈哈,你还得意的起来么!”    作者有话要说:嗯~究竟会怎样。。 ☆、凤还巢   康嬷嬷一时如临大敌,急忙看凤涅:“娘娘,难道是真的……”   凤涅抬手,翻来覆去看了看掌心手背,这几日安静养着,到底是比“初来乍到”时候丰润了些……少女的胴体,香软的肌肤,细嫩的让人不忍触碰。      凤涅叹了口气,才淡淡道:“嬷嬷,慌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左右不过片刻就来了,不如等着就是了。”   天塌下来一般的事,被她如许轻描淡写地撩过去。   这幅云淡风轻的态度,就好像大太监季海亲自而来,不过是送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康嬷嬷是最沉不住气的,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好乱转,只好提心吊胆等着。   岳思簪才一得意,见凤涅如此,惊疑之下,刚要再嚷,却听阿靖道:“你是哪里来的宫妃,敢在皇婶跟前无礼?滚开!”   岳思簪大吃一惊,望着靖少王带着怒意的眸子,终于退后一步,不敢再嚣张。      凤涅却不理这些,懒洋洋地回头,忽然看子规的神色还算平静,便好奇道:“子规你怎地不急?”   子规躬身,静静说道:“反正奴婢是跟着娘娘的,不管如何,皆也跟随,又有何着急的。”      凤涅哈哈一笑,这功夫儿,冷宫门口过来进来了数人,当头一人,身着大太监服色,也算是宫内品级最高的太监,这身袍服,倒也辉煌威武。   凤涅歪头看了看,又扫了一眼子规,默默思量子规若是穿上这身儿的话,必然光芒照人。      大太监季海面色白净,中等身量,手中托着一卷圣旨,稳稳地迈步上前。   康嬷嬷紧张过度,呼吸困难,两个鼻孔扇动,颇有几分福大爷的风采。   却见季海走到凤涅身边,先行了个礼,躬着身子也不起,笑呵呵地道:“奴婢先给娘娘见礼了!奴婢带了圣旨来到,还请娘娘接一下旨意。”   话说的十分客套。      凤涅这才起身,子规抬手扶着,康嬷嬷见状,急忙也抬手相扶。   阿靖站在旁边,一时也紧张地大气不出一声。   待凤涅站定了,季海才将圣旨展开,道:“陛下旨意:即日起,宁曦皇后迁出冷宫……仍居凤仪宫,钦此。”      极短一句,寥寥数字,却似雷声震九天,哗啦啦地一阵狂风,将漫天阴云扫了个一干二净。   康嬷嬷直了眼,岳思簪直了眼,阿靖直了眼,只有子规面上露出笑意,隐隐地松了口气,紧握腰间的手才松开来。   他悄悄转头看身旁那人,却见她面上却毫无喜色,反而似是个忧愁的模样。   子规见状一呆,却也想不通猜不透。      而季海说罢,凤涅缓缓抬头:“臣妾接旨。”声音稳稳地,无波无澜。   旁边阿靖瞪圆了眼睛,终于反应了过来,立刻叫道:“皇婶,皇婶!原来不是废后!太好啦!”不由分说地冲上来将凤涅抱住。   凤涅低头摸上他的头,阿靖笑嘻嘻地贴在她腰间,不肯撒手。   大太监季海宣读完了旨意,笑嘻嘻地又行礼道:“奴婢在此恭喜皇后娘娘了!终于凤仪重回。”   凤涅道:“有劳你来走这一趟,大太阳底下的甚是不易,这份情分,本宫记下了。”   季海目光涌动,却又低下头去:“娘娘恩德如海,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季海去后,康嬷嬷跪着到凤涅身旁,一把将她的双腿抱住,放声大哭:“娘娘……娘娘……奴婢可是在做梦么?”一瞬间老泪纵横。   凤涅见状,也不由地有几分动容,微微俯身一拍康嬷嬷的肩膀:“嬷嬷,放心吧。”   康嬷嬷哪里肯起来,死死地抱着凤涅的腿:“奴婢实在太高兴了,娘娘终于……苦尽甘来啊!”虽是个凶悍之人,但一年来跟随宁曦皇后在冷宫里,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多少苦楚欺负,又加上宁曦皇后身子时好时坏,康嬷嬷的心也跟着时刻提着,外加上担心废后之事……如今,一年来的委屈,担惊受怕,宛如江河之水倾斜而出,一瞬嚎啕大哭起来。      旁边的岳思簪见状,带着宫女便欲悄悄离开。   子规在旁凉凉地说道:“岳贵人悄无声息地就要走么?这可跟来时候的大阵仗不同吧?”   岳思簪身子僵住,站定脚,回过身来,面色几分尴尬。      康嬷嬷在地上停了哭,拿帕子用力擦了一下脸上的泪,回头看向岳思簪,忍着泪,红着眼,咬牙切齿说道:“这般见风使舵的贱婢,先前怎么欺负娘娘的……如今,圣意昭然,娘娘回宫……有你们的好看!”   凤涅道:“子规,扶着嬷嬷起来。”   子规忙过来,阿靖也帮了一把手,康嬷嬷见状,忍不住又弹落了许多泪。      岳思簪讪讪地,然而眉眼里仍旧有几分悍然之意。   凤涅后退一步,仍坐回椅子里去,眼睛却望着岳思簪,淡淡道:“岳贵人。”   岳思簪垂头行礼:“在。”   凤涅道:“你几次三番前来冷宫挑衅,本宫好奇的很,是你自己忍不住要来踩一脚呢,还是有人示意你过来踩本宫的?”   岳思簪猛地抬头,惊讶地望向凤涅,对上她明澈双眸之时,眼神几分慌乱,便避开了凤涅的目光:“这、这……是我……自己……”      凤涅唇角一挑,露出个了然又带几分嘲讽的笑:“其实,你虽然三番两次来兴风作浪,但本宫……真的从头到尾都没将你放在眼里,你可知道为什么?”   岳思簪无所适从地抬头。   凤涅盯着她的眸子,轻声道:“因为你不过是没用的马前卒罢了,指望冲锋陷阵,被人嘉奖,可惜却屡屡坏事……你可知道没用的卒子会如何?”   岳思簪惊骇地瞪大眼睛:“娘娘……”   “没用的卒子,是会被丢弃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岳思簪后退一步,身形微晃,身后的宫女急忙将她扶住。   “故而不管你再怎么在本宫面前蹦跶猖狂,本宫都毫不在意……因为从一开始,在本宫的眼里,你不过就是个没用的卒子,”她笑得懒懒散散:“本宫何必跟个死人计较呢?”      岳思簪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最后还是子规叫了个冷宫的冷人,连同岳思簪身边的宫女一起扶着她送她出门。   耳畔终于安静下来,凤涅百无聊赖地转头,却对上阿靖热烈的眼神。   凤涅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烤鱼。”   阿靖用力扑上来,又将凤涅压着抱住:“皇婶,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埋头在凤涅身上乱蹭。      凤涅正好笑好气地抬手推搡阿靖,忽地觉得两道炽热的目光从身前传来,与此同时,身边的子规忽然道:“娘娘,秦王殿下来了!”   凤涅抬眸,望见身前不远,站着一个人。   极快之间,凤涅已经将此人打量了一遍。   大舜的秦王,当今天子的三弟,身形颀长,生得不错,只是打扮的似太华丽了些,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袍,外罩浅灰色丝罩衣,长袍的袖口同领口,下摆都刺绣着繁复的花纹,腰间玉带上镶嵌着各色宝石。   头顶戴着一顶不大不小的玲珑金冠,整个人面如冠玉,出彩的很。   他手里还握着一把同样华丽的泥金扇,扇尾缀着个上好的白玉坠子,随着动作一摇一摇地。   看年纪,大概是二十岁左右,……除了面相上还有几分英气之外,整个人,给凤涅一种看到了贾宝玉的感觉……   果然符合朱安靖所说的“风流花心”的纨绔之形象。      凤涅在打量秦王,秦王也在看着凤涅,两人对视不过是一瞬间而已,秦王便上前几步,行礼道:“朱镇基见过皇嫂。”   凤涅一拍阿靖肩膀,小家伙不甘不愿地爬起来,立在地上:“三叔……”声音闷闷地,无精打采。   凤涅道:“三王爷免礼。”   秦王行礼过后,两只眼睛便明晃晃地望着凤涅:“我本来是进宫带安靖回府的……不经意又得了个消息,恭喜皇嫂啦。”      凤涅觉得他的眼神有些过于肆无忌惮,便微笑道:“王爷有心了。”   阿靖在旁低低道:“皇婶,我不想出去……”   朱镇基一听,笑着说:“安靖跟皇嫂,倒是格外的脾气相投……本以为他在太后那里,谁知竟在冷宫,起初我还以为他又来闹事了呢。”   阿靖的嘴撅起来,好像能栓一头驴。      凤涅不是很想跟这位秦王攀谈,就只劝阿靖,她在这边三言两语地说,朱镇基就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   凤涅间或扫他一眼,总觉得那目光很是碍眼,让她有些不大自在。   幸好阿靖虽然任性,却不敢同凤涅使性子,于是仍旧不情不愿地跟着朱镇基离去。      阿靖一步一回头,凤涅目送两人出冷宫,望着朱镇基的背影,心里隐隐约约地不甚舒服,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却又没什么头绪。   片刻,外面来接迎的宫人便到了,齐齐地在冷宫之外候着,恭迎凤驾回宫。      凤涅并不急,先发落了几个冷宫的奴婢,挑了几个还老实的留下。   恩威并用地,命这些人好生照顾湄妃三个,才起驾出外。      这是凤涅第一次出冷宫,站在宫门口,望着面前整齐仪仗,垂头躬身等候的宫女太监们,好似一场大戏,将要掀开另一页。   凤涅上了凤辇,太监一声喝:“娘娘起驾回宫……”   声音悠长绵远,远处皇城的屋脊之上,一群鸽类哗啦啦地飞过。      凤涅微微仰头,望着天空自由自在盘旋的鸽子,悠悠地想:冷宫是一个囚牢,凤仪宫是另一个,皇宫则是更大的囚牢,她从冷宫到了凤仪宫,不知多少人暗地里羡慕的吐血,嫉恨的发疯。   凤涅却只是将这不期而来的人生,视作是一部戏。   没有导演,也并无剧本,她得自己一步一步来,演好她自己该演的角色。      在此之前,毫无疑问,宁曦皇后是个悲情角色,而在凤涅踏出冷宫这刻,导致宁曦皇后成为悲剧角色的人,则注定了悲剧命运的开始。      凤涅的目光自天空收回,凝视着远处长长地皇城之路,路上宫人见了皇后凤驾,纷纷退后,跪倒在地。   不管路的前头等候的是什么,她都有绝对的信心去应付。——业内皆知,简凤涅的敬业心一流,不管什么角色,皆手到擒来,挥洒自如。   只是,此时此刻,在凤辇上陷入静静沉思的凤涅绝没想到,她将遇上有史以来最难应付的对手,而有一种情形,就算是身为一流的顶级演员,也无法应付自如。   ——那究竟会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嗯呢,终于~~ 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情形呢,哈哈。。 ☆、群芳会   此刻正是夏日最炎热的时候,地面的热气往上蒸腾,头顶的日头暴晒,太阳底下走一圈儿会晒的人头脸冒汗,幸好凤辇上顶着黄罗伞盖,洒下一片阴凉,凤涅靠在辇背,目光在悠远的天空同悠长宫道之间转换,耳畔听着远远地树上蝉鸣,平添几分寂寥闲适。   凤辇转了个弯,渐渐地,景物有所不同。      在凤仪宫外,宫妃们贴着墙壁根儿站着,等候皇后驾临,遥遥看来,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有人神色鄙夷,有人似是不屑,有人犹疑不定,有人木木然然毫无表情,有人迟到,一路小跑赶到人群里,伸手扯扯有些凌乱的衣裳。   凤辇不动声色地瞧着,见众位妃嫔的诸生百态,忽然一笑,她想到了某一部戏的招考。   那些来争取角色的星星们,又同这些宫嫔有何不同?其中有多少“小主”是能顺利攀爬往上的,有几多前途无量,有几多星途黯淡……她们资质或许各异,却都生着一张不俗的脸,或者雄心勃勃,或者信心满满……   然而此处,更残忍。      因为目标并非是某个角色而已。   角色错过,还可以继续争取另一个,但是在此处,男人只有一个。   她们争得是同一个男人,并无备选。   其实就像是男人所说“红颜祸水”一样,女人间,但凡掺杂了男人这种生物进来,就会乱作一团。   尤其是,这个男人,并非寻常货色,乃是全天下最难得的一个。   代表着权力,富贵,荣耀万千……   自是值得众“小主”施展十八般武艺来邀他青睐宠幸的。      故而宁曦皇后人在冷宫,也有无数的明枪暗箭。   因为只要她仍在,就仍旧以“皇后”的名头霸着那个男人。   有人因此而恨极了她。      凤涅叹了口气,真想宣一声佛号。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自觉已是暮气沉沉之辈,懒散冷宫度日也是无妨。   只要有烤鱼吃,有日光晒,有月光赏,有冷静的子规,有聒噪的康嬷嬷,还有三位千娇百媚的“后宫”,间或还有个古灵精怪的阿靖客串。   但有人偏偏不肯放过,一再到眼前做跳梁小丑状。   背地那些人,只当今日之宁曦皇后,仍是昨日之宁曦皇后,想要一脚踩死她永不翻身。   却不道有人在宁曦皇后的壳子里头只是懒懒地冷笑。      凤辇渐渐到了宫门口,众妃嫔低头行礼:“恭迎皇后娘娘,凤驾回宫。”   ——齐嫔也在其中,岳贵人却并不见人影。      凤辇落地,康嬷嬷挺胸上前,扶住凤涅,凤涅抬手略动了动鬓发,漫不经心道:“众位都辛苦了,本宫不过是去了趟冷宫又回来了而已,何必如此大阵仗。”   当前一位,脸容圆润的妃嫔微微含笑说道:“娘娘回宫,自是大事,臣妾等来恭迎,一则是礼不可费,二来都是妹妹们的心意,——恭喜娘娘回宫。”   凤涅道:“既然各位如此用心,且同本宫进内一并喝口茶罢。”      康嬷嬷扶着凤涅入内,妃嫔们跟在后头,凤仪殿很宽敞,殿阁内足以容下几十人聚会,一进内便觉得格外阴凉。   凤涅觉得这个地方倒是颇叫她满意。   康嬷嬷老马识途,领着凤涅往前,在上头坐了凤位。   下面各位妃嫔们依次站了,先给皇后行礼。   行礼完毕,众人依次坐了。      刚落座,先前那个圆脸的便笑道:“许久不进凤仪殿,不见娘娘,真是浑身不自在,可喜如今娘娘回来,娘娘风采依旧,此处更是荫凉喜人,真叫人心里欢喜无限。”   凤涅看一眼康嬷嬷,康嬷嬷便道:“苑婕妤还是如此会说话,不知向来可好?”   苑婕妤忙起身道:“托娘娘的福,一直倒还好,只是身子时不时有些不适,不然早便去冷宫探望娘娘了……”      苑婕妤说罢,旁边一个尖下巴的宫嫔便道:“苑婕妤红光满面,巧嘴如簧,哪里似是个害病的?一向怎么也没听说?”   苑婕妤一怔,却仍笑着道:“李美人说笑了,不过,先前妹妹身子不适,想必是因为后宫无主,才有些阴寒之气令人害病,如今娘娘重回凤仪,掌握封印,那阴寒邪气自然退散,也自然是百病全消了。”   这三言两语瞬间,殿内众位宫嫔的面色各异,暗潮汹涌。   凤涅含笑看着,心中感慨无限:好一处明争暗斗的戏码,只可惜大家都遵循正统宫廷剧的路子走,看不到武斗戏码,实在可惜。      正看戏间,却见外头有凤仪宫的宫女进内,跪地道:“娘娘,外头太后身边的梅仙姑娘派人来给娘娘问安。”   凤涅转头看康嬷嬷,声音不大不小:“梅仙姑娘又是哪个。”   当下就有几个宫嫔色变。   康嬷嬷闻言,便道:“娘娘您不记得了?梅仙姑娘……是范家二小姐,娘娘入宫后,梅仙姑娘深为太后所喜,就也进宫在太后身边伺候了。”   凤涅道:“病了一场,整个人都糊涂了,本宫不会跟梅仙姑娘从小感情甚笃吧?”   康嬷嬷笑道:“是啊娘娘,当初梅仙姑娘还想来凤仪宫陪您呢,素来姐妹相称……”   “然后呢?”   “陛下说这样不成体统,让梅仙姑娘回府……不知怎地,就又去了太后那边。”      此刻,外头的宫女进内来,行动倒也规矩,上前跪地,道:“奴婢思且,给娘娘问安,娘娘千岁!我们姑娘命奴婢前来,向娘娘问好,姑娘说本是要亲自来探望娘娘的,因天色不早要伺候太后歇息,不免就耽搁了,只好等明日再来,还请娘娘勿要怪责。”   凤涅听这丫头声音清脆,言谈伶俐,不由多看了几眼,却见她生得却也不俗,红扑扑一张脸,如涂了薄胭脂。      凤涅笑道:“你倒伶俐,只不过话说的有些不对。本宫为何要怪责你主子?她既然是伺候太后的人,她来,是情分,不来,是本分,大可不必派你特意走一趟,……莫非梅仙以为本宫是个小气记仇之人么?”   思且一怔,急忙磕头道:“娘娘,并非如此……是奴婢一时……说错了话。”   凤涅叹了口气,道:“本宫又不吃人,竟吓得这般伶俐的丫头如此慌张,怪可怜见的,嬷嬷,思且特意来了一趟,赏点什么吧。”   康嬷嬷含笑道:“奴婢遵命。”      众宫嫔听她同思且相谈,面色各异,聪明些的,脸上的神情便又是惊疑又是肃然,那些呆傻不堪的,则露出几分嘲弄笑意来。   凤涅尽数将些表情收归眼底,便道:“本宫方回凤仪宫,有些累了,各位也便退了罢,毕竟,来日方长……”   众妃嫔便起身,行礼过后,徐徐退了出去。独有齐嫔留下,见人都去了,才道:“娘娘……”   凤涅道:“可有事么?”   齐嫔道:“娘娘……”面上犹豫之色一闪而过,低声道,“前些日子前去冷宫,臣妾是不得已的……并非有意想为难娘娘。”   凤涅淡淡道:“不得已?是谁逼你的?”   齐嫔欲言又止,嗫嚅道:“总之娘娘万事小心,臣妾先告退了。”      终于殿内都清净了,凤涅自天降于冷宫,除了躺着便是歪着,如今坐了半天,颇有些不舒服,见黄昏降临,暑气升腾,便草草沐浴了一番,便爬到床上去。   康嬷嬷见她是个慵懒要睡的模样,慌忙劝道:“娘娘,还是先别……今日是出冷宫的头一日,恐怕陛下会来啊!咱们要预备着接驾。”   凤涅趴在床上不肯动弹,只觉得此处的床比冷宫的软和了许多,便望内又爬了几寸,喃喃道:“嬷嬷,放心吧,今日天子不会来。”   康嬷嬷一惊:“什么?娘娘怎么知道?”   凤涅道:“总之你信我的没错,……你跟子规也跟着折腾了一天,担惊受怕的,还是早点歇息吧。”      康嬷嬷半信半疑,然而经历过恁么多事,她到底也不敢就质问凤涅,便弱弱地答应了声,上前替凤涅将外裳解了,鞋子脱下在床前摆好,期间便碎碎念道:“娘娘,今日你说梅仙小姐那段,真是高明。”   凤涅道:“嗯?”   康嬷嬷道:“虽然有些话奴婢不太适合说,但是……奴婢私心觉得,梅仙小姐,好似另有企图啊。”   凤涅笑了笑,扭头看康嬷嬷:“什么企图?”   康嬷嬷愁眉苦脸,道:“怎么说呢……本来一个好好地大家闺秀,也该到嫁人的年纪了,却跑到宫里头来,虽然是她孝顺,说要伺候太后,可奴婢总觉得这里头……何况,先前显得跟娘娘多么好似的,一口一个姐姐地叫,但当初娘娘被打落冷宫,可从来没见她去过一次……”   康嬷嬷碎碎念着,却听不到凤涅再说什么,探头一看,却见凤涅闭着眸子,鼻息均匀,竟是已经睡着。   康嬷嬷又惊又笑,低声喃喃自语:“娘娘睡得倒快……不过也是,这一天当真不大好过,娘娘面儿上看似没事人一样,谁知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呢?早点歇息也是好的,只是……为何娘娘说陛下不会来呢?”      康嬷嬷替凤涅放下床帐,便出来外头,迎了子规,子规便问道:“娘娘如何了?”康嬷嬷道:“睡着了,大概是累坏了。”子规道:“……就这样睡,不接驾吗?”康嬷嬷道:“我也是这么说,可娘娘说,陛下今晚不会来,让我们安心,早点歇息。”   子规道:“为何?”康嬷嬷道:“这个我哪里知道?不过娘娘……这病了一场,心眼长的可真灵巧,……总之以后娘娘说什么,我便听什么。我要去睡了,白天季太监来传旨的时候,我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   子规便笑道:“那嬷嬷先去歇息吧。”康嬷嬷道:“你呢?”子规道:“我再站会儿,过了子时就也去了。”康嬷嬷叹了口气:“那成,若你不放心,子时就叫我起来,我继续看着。”子规道:“好说,快去吧。”      康嬷嬷去后,子规便守在殿内,凤仪殿的宫女太监,一半儿是先前在宫内当差的,都跟子规认得,然而子规仍有些不放心,又怕凤涅有事,一时半会找不到人……   如此静静坐着,外头万籁俱寂,宫门口果真不见半个人影,先前伺候着的宫女们见状,又吃定先前宁曦皇后的脾气,便也各自偷懒去了,子规看在眼里,心中冷笑:“改日有你们好受的。”      一直到过了子时,中庭月满,满地清辉,子规看了会儿,也稍有了些困倦之意,正要迈步进殿内假寐片刻,却听到外头似有脚步声响。   子规心头一凛,往前一步,低声喝道:“什么人!”   却见眼前灯笼的光芒一闪,有人当前道:“是子规吗?”   子规一听这个声音,浑身一抖,急忙躬身跪了下去:“是……奴婢……参见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唉,在更跟不更之间纠结~~然后为了搞这个,劳动大半天时光,弄得九重木有二更(本来想这个停天的,太费精神了诶。。=333= 嗯,某只来的时候很巧妙啊,凉凉终于算错了么。。 至于明天…… ☆、香先透 作者有话要说:嗯呢…… 关于“奴婢”这个解释,第一章的有话说其实就有,但好像很多同学都忽略,于是再写一下,以后切勿再提此类疑惑了。 奴婢 基本解释  1.原指丧失自由、受人奴役的男女,后泛指男女仆人  2.太监对皇帝、后妃等的自称   子规惊愕之下,眼前人影晃动,那人已经到了跟前,子规望见面前的袍摆,是黑缎织金线绣的山河图,金线在月光下闪着冷凉的光,子规不敢抬头,一直到那人的手在他鬓边划下,游离到下颌处,略用力一抬。   子规浑身僵直,本能地闭了双眸,耳畔却听那一声道:“别人都去睡了,你还在守着?你对朕的皇后,果真忠心。”这声音似暖如凉,就好像棉花堆蹭过脸颊,然而里头却似乎藏着一把锋利的刀。   子规竭力忍着骨子里的战栗:“回陛下,这不过……是奴婢的本分。”   那人一笑:“昨夜晚冷宫有刺客闯入,也多亏了你了。你,——很好。”   子规觉得下颌一松,他急忙低头,才敢睁开眸子:“多谢……多谢陛下。”      那人负了双手,淡淡地问道:“皇后睡下了么?”   子规道:“娘娘以为陛下不会过来,又兼疲倦身子不好,便睡了,让奴婢进去通报……”   那人缓缓道:“不必,朕自己进去就是了。”   子规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那人迈步望内,子规才敢抬头,身畔大太监季海踱步过来,道:“子规,起来吧,别跪着了,陛下都亲口夸你了,前途无量啊。”   子规垂眸:“多谢公公。”   季海道:“别谢我,没我什么事,都是托宁曦皇后的福……今晚上,后宫的娘娘们怕是没一个能睡着的,就连太后们也不安稳着呢,光是西太后就两次说身子不适,相请陛下过去……”   子规不动声色听着,季海抄着手,叹了口气道:“陛下本来说哪也不去,在勤政殿内批奏折呢,没想到这半夜里,竟然改了主意,说要来看看皇后娘娘,陛下对皇后,果真是情深着呢。”他说到此,就扫了一眼子规,“对了,为什么方才你说娘娘以为陛下不会来了?”      子规心中一跳,继而静静说道:“大概是娘娘等了许久,觉得陛下该在别处歇下了,故而以为不会来吧……”   季海才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凤涅睡得朦朦胧胧,夏日夜长,几个时辰一过便觉口干,身子一动,本是要爬起来喝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便轻声唤道:“来人……嬷嬷,子规……”   闭着眸子,沉沉地不愿从床上爬起,只道:“本宫要喝水……”      耳畔似乎捕捉到细微的脚步声,凤涅安心。   呼呼地睡了片刻,果真有一只手照看住自己的肩膀,轻轻地将她扶起来,半抱怀中。   凤涅觉得这个姿势倒是舒服,便略动了一下,眼睛不抬,含糊道:“水……”   唇上有什么东西,湿润薄凉地压下,凤涅怔了怔,刚要问什么,嘴唇却不由自主地张开,一口清冽甘甜的水便滑入口中。      一口水入喉,遍体舒泰,本来的惊讶也消退了些,凤涅咂了咂嘴:“还要……”   隐约里似乎有一声淡淡的笑,凤涅慵懒哼道:“笑什么,留神本宫叫人打你这奴才板子……”   柔软的触感又贴上来,凤涅本能地张开嘴欲喝,水喝了一半,心神有几分回归,整个人怔了怔,嘴唇一动,一时包骨悚然,顿时睁开双眼。      “噗……咳咳……”一口水半是呛,半是喷出,湿了那人半边袍服。   凤涅望着面前之人,心念转动间,慌忙低头道:“不知是陛下来到,臣妾……冒犯,还请陛下……降罪!”   说着,便翻身欲下床,对面坐着之人也不阻止,泰然坐着,眼睁睁地望着凤涅自床上双脚落地,盈盈下拜。   夏夜炎热,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淡淡地乳黄色,因方才动作间,衣襟不整,她低头之时,便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在他所坐的位置,似乎能俯视到若隐若现的胸乳,小鸽子似地微微颤抖。      “皇后,不必惶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跪在腿边之人,他道,“起来吧。”   却并非是令她自己起身,反而伸手,将她的手一握,半是不由分说地拉到自己身边。   凤涅心中惊跳,却竭力按捺,双眸闪烁躲避,将身前之人看了个大概,不看还罢了,一看,心中翻江倒海地不安,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把人甩开,离开三尺远。      当今的皇帝,姓朱名玄澹。从冷宫三宝那里得来的信息,半真半假:芳嫔说皇帝勇猛无匹,琳贵人说皇帝乃端庄君子,湄妃说皇帝俊美且品味非凡。   在这是个人就叫“皇帝陛下万岁万岁”的年代,这些话,自然要大打折扣才能贴近一个成本价。   如今皇帝就在眼前,凤涅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帝不该是这样的……   精致细养在皇宫里,不经风雨的话,卖相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若真如湄妃般说长相俊秀,以古人审美,那也无非是个小白脸,鸭子似的。而又参考芳嫔所说“勇猛”,于是,那多半是个色中饿鬼,因为要勤奋地“宠幸”后宫三千,雨露均洒之,故而不管怎样,也该有点儿纵欲过度的气质……      但是现在这位,他的手牢牢地握着凤涅手腕,未曾十分用力,但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无法动弹。   他的鼻子很挺,眼睛很漂亮,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眼神清澈,却并不是那种耀眼的亮,有种锋芒内敛引而不发的味道,那种半是淡然半是沉沉的目光,一扫过来,几乎有种让人无法遁形之感,似乎什么都逃不过这双厉害眸子。   倘若是定神靠近了细细看,觉得这双眸子的漂亮是有来由的,因为是一双传说中的凤眸,眼尾很是撩人的往上荡出一个弧,仔细看,连心也忍不住随着这弧度而荡动。      他的肩膀很宽,腰挺的端直,不知是否因为束腰玉带的缘故,宽肩之下,显得腰竟劲瘦,却透出令人不可小觑的力度。   黑发一丝不苟地在头顶玩了个发髻,鬓若刀裁,鼻梁很直。   他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多到三十岁之间,……虽是坐着,但应该很高大。      仓促间,凤涅的目光乱闪,获得了以上诸多信息。   而就在她观察敌情之时,朱玄澹一笑,手上略一用力,凤涅身不由己撞入他的怀中,不知何时他的双腿略微张开,她便不期然地身在他双腿之间了。   娇柔的身体紧紧地撞在他的身上,那种力度令凤涅心中的不安越发重了:“陛下……”半真半假地垂了眸子,声音带颤。      “皇后,莫非……真的很怕朕么?”他的声音极为温和,带着一种淡淡的笑意。   “陛下说……哪里话?”凤涅竭力不去跟他目光相对,做胆怯羞怕状,娓娓细语,“只是臣妾方才醒来,一时迷糊……竟来不及接驾不说,还有些冒犯陛下……请陛下恕罪。”她不敢动,可这个姿势又极其微妙,让人忍不住要动一下。   然而只动了一下,就知道这并非是个好的选择,因为她的大腿所蹭着的地方,很是紧要,很是不妥……   极为不妥。      “可是朕觉得,皇后将醒未醒的模样,很是可爱。”   他的双手在她腰间环抱过来,嘴唇贴在她肩头处,湿润的气息,让她毛骨悚然。   “陛下……”浑身已经显出了汗意,然而偏偏无法挣脱。   “皇后身上的味道,好闻……”他却玩上瘾了似的,深深嗅了嗅,“朕很是喜欢。”      凤涅的心怦怦乱跳:“臣妾……身上有汗,有些肮脏,陛下还是……”   他轻轻地笑了,似乎看破她的拙劣借口:“怎么朕想亲近皇后,皇后不喜么?还是说,在恨念朕先前贬斥皇后入了冷宫受苦?”   “臣妾哪里敢?”凤涅努力振奋,借机挣扎,想离开他身旁,“臣妾只是无限感激陛下,最终明察秋毫,才让臣妾重回宫中……哪里敢……记恨……”   话是说出来了,然而动作却受到了强而有力的阻击。   凤涅只是往外蹭了一下,便被对方一把又抱了回去,不由分说地往下一按,她便身不由己地坐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笔直且长的腿,很有力道地弓着。      身陷怀抱,无处可逃。   凤涅心跳如擂,那人却偏低下头来,将她下巴一抬:“皇后,好似……心口不一呢?”   凤涅瞥见那红红的双唇,菱角的形状,因为微笑着,末梢便微微挑起,很诱人,唇瓣上又带些微水光,润润地,似能解人之渴。   她忽然想到先前昏睡之时,喝过的那两口水,便是他……   一刹那间,脸颊绯红色漾开,一直红透耳根。      凤仪殿外,月影移动,花树底下有虫儿鸣叫。   太监宫女们静静恭候,季海瞅一眼凤仪宫殿内,对子规道:“我看咱们还是别等了,陛下怕是一时半刻不会出来了。”   他笑得如此意味深长。   子规面无表情地答应着,心里却揪成一团,像是黄连子搅在一起,狠狠地压出了丝丝苦水。      万籁俱寂之中,季海同子规放慢步子而行,正晃了一步,却听得殿内隐隐地传来一声痛呼,听来似是皇后的声音,那叫声响了一半却又嘎然而止,像是有谁把这叫声从中折断了。   子规一惊,扭身便要入内,季海眼疾手快,上前一拦,低声道:“我说子规,你是要做什么?”   子规道:“公公,里头……”   季海笑,眼里的颜色却很是阴狠:“咱们做奴婢的,怎么能连这点儿眼力价都没有?你这功夫进去,自己掉脑袋不算什么,可也要连累到咱家了!”    ☆、难承恩   “皇后好似心口不一……”蛊惑似的语调,钻入耳中,攀上心尖。   凤涅脸上发热。   三十岁后,向来只有她去调戏旁人,又有谁自不量力或者不长眼地来调戏她?      偏偏宁曦皇后又是个懦弱胆小的性情,如今内在虽然已经换了人,但总不能立刻表现的像是精神分裂,焕然一新。   面对妃嫔以及宫人,以上位待下位,放肆骄狂些无所谓,但面前这青年皇帝,通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朕很是不好对付”的气质,实在棘手的很。      走神之中,忽然听他说道:“皇后戴的这是什么?”   凤涅一怔,耳朵被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是戴着那红耳坠的一边。   凤涅呆了呆,而后垂落眸子,不甚自在地说道:“这个、这是……臣妾在冷宫的时候……”   “嗯?”他抱着她的身子,饶有兴趣地追问,目光灼灼。      凤涅极慢地说道:“是……在冷宫的时候捡到的……看着、好玩儿,就戴着了。”   朱玄澹点点头:“原来如此……”他的手指捏着她的耳坠,忽然说道,“果真是有些古旧的,不甚好看,朕不喜欢,不如就摘了,扔掉吧。”   凤涅“啊”了一声,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朱玄澹靠近过来:“怎么,皇后不愿意么?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罢了……不是么?”   凤涅垂头,避开他的目光,轻轻地回答:“是啊……既然陛下不喜欢,那么,那么臣妾就把它摘下来……扔掉就是了。”      朱玄澹沉默片刻,却忽地笑了:“皇后果然对朕的话,言听计从啊……”   凤涅被他抱着,双手只好捏着衣襟一角:“陛下便是臣妾的天,不管是说什么,臣妾自是要听的。”   朱玄澹道:“嗯……既然如此,那就留着吧。”      “啊?”凤涅惊讶抬头看他,正对上那双光华暗敛的凤眸。   他望着她笑的意味深长:“方才朕……是跟皇后开玩笑的,皇后戴着这个,极为好看,朕很是喜欢,以后就如此戴着便是了,不必摘下来。”   凤涅犹豫了会儿,说道:“臣妾……”   朱玄澹道:“怎么,皇后不愿?”   凤涅微微蹙眉,仿佛叹了口气般地说道:“既然陛下喜欢,那臣妾遵命就是了。”   这略微地小小蹙眉之间,显出几分若有若无地小烦恼。      朱玄澹望着怀中之人,手在凤涅腰间摸过:“既然遵了命,就切勿再抗命了。”   凤涅又有些无措地看他,大概是太过入戏的缘故,心也不由自主地狂跳。   朱玄澹望着她的眸子,含笑道:“皇后这幅模样……当真可怜……又可爱。”   凤涅默默地扭开头:“陛下……天色、不早了……陛下不如……”   朱玄澹道:“今晚上朕就歇在此处,如何?”   “啊?”      他望着她,双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捏,将她抱上了床。   他的身体精壮而结实,虽然隔着重重衣袍,仍旧感觉底下那种令人不容小觑的力度。   两相比较,凤涅发觉,他比她要高出许多,长腿还未放平,半压在她的腿上,大腿处几乎到她腰部。   这样若是压下来,她定然会被压得半死吧。      “陛下!”心理准备尚未做好,本能地叫出声来。   “嗯?”朱玄澹的手从她的脸颊往下,在她颈间停留,而后毫不迟疑地按上她的胸前,他的手掌如此之大,轻而易举地擭住她并不大的香乳。   凤涅绷紧身子,压力山大。      她是个演员不错,应对所有角色得心应手不错,然而……这等动作片,却委实没有什么经验。   虽然在有“染缸”之称的娱乐圈里厮混,但因她成名极早,地位稳固,因此从来不需跟“潜”这种字眼沾边。   而且凤涅觉得,“性”这种事,需要是两情相悦才算水到渠成,倘若是毫无感情基础的两个陌生人……   那只能算作是动物的本能罢了。   她从来不屑如此。      朱玄澹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又嘬住她的唇,唇齿相交,凤涅想到方才喝水的滋味。   身为一个帝王,朱玄澹同志似乎有着令人惊愕的浪漫气息。   但这个判断显然为时过早。      朱玄澹的手在凤涅胸前捏了几下,狂放地将她的袍子一扯,只听得“嘶啦”一声,睡袍已壮烈成仁。   凤涅叫了一声,声音却被他堵在喉咙里,这人在她身上蹭了两下,一只手擭着她的香乳不放,另一只手滑到腰间,自觉地滑过那平坦的腹部,流连片刻,又依依不舍地回来,在她的纤腰上反复摸索,似爱不释手。   他的手指上似乎有些薄茧,擦得凤涅很是痒痒,不由地扭动腰肢想要避开,他却得了趣般,越发用了力。   渐渐地,凤涅忍不住,哼哼叽叽出了声,朱玄澹才放开她的唇,听着她的细细呻吟,低低笑道:“皇后的声音,真是好听。”      凤涅满脸涨红,咬着唇把声音咽回去。   朱玄澹却道:“皇后为何停了,嗯?”按在她腰间的手坏心地用力,凤涅“啊”地叫出声来,细细地腰随之一挺。   “陛下,别这样……”异常俗套地说出这句台词,凤涅羞惭之极,真真是毫无新意啊。   “朕还什么也没做呢。”他的唇斜挑,原本还算正气清明的脸,多了几分恶劣邪性。      凤涅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胸口却随着深深起伏,朱玄澹望着她颤抖的香乳,蓦地低头用力亲了口.   他竟然用了力,凤涅痛呼一声:“陛下!”也顾不上什么冒犯,抬手就将他的头推到一边去。   朱玄澹有些意外地被推开,唇同胸乳之间微微有一道透明的口水线划过。   凤涅缩起身子,欲往后退,与此同时,目光在他身上扫过瞬间,顿时呆住。      纠缠中,他的玉带不知何时竟开了,黑色的龙袍敞开,露出底下的衣襟。   而被她一推,他身子斜倚旁边,侧着对她,如此,则极为明显地凸显出腰下某处异物。   凤涅一时移不开目光,并非惊喜,而是惊恐。   她常常看许多书里头,形容男主角发情,便用“已经高高地支起一顶帐篷”。   然而现在,她满脑中混乱一片,有个声音大逆不道地叫着:这哪里是什么帐篷,这分明就是一个蒙古包啊。      心中那个疯狂的声音叫嚣过后,另一个声音狂飙而至:“以现在这身体,来承受这个,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凤涅死死盯着那令人震惊之处,瞬间产生了极大的忧虑感,因为失神,浑然不觉某人已经趁着她走神的功夫,将她的手拉起来,往某处一覆:“怎么,皇后只管盯着看是如何?”   她柔软的小手按在那硬挺之上,整个人惨叫一声,崩溃般叫道:“不要!”   用力地将手抽回来,凤涅当机立断逃向床边:犯上也罢,逆天也罢,这个身,献不得。      不献或许会死,但如果献,以她的经验,或许生不如死!      朱玄澹一伸手,将她的腿弯握住,用力向后一拉,便将凤涅重新压下。   他的手抄在她的腹部,另一只手便很自来熟地又覆盖上她胸前,在她耳畔轻声道:“皇后怎么了?”   凤涅脸朝下,只觉得臀上有什么抵着,规模很是可观,简直能摧毁什么似的。   她断断续续地:“陛下……臣妾……臣妾很是不舒服,请恕臣妾……无法侍寝。”冷汗涔涔而下。      “皇后何出此言?”而他如不解一般,“朕的火都给撩拨起来了,难道皇后如此忍心?”   凤涅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世间竟有如此奇葩,会把委屈,威胁,同欲求不满,三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糅合在一起,浑然天成泰然自若地说出来。   最要命的是,他的声音,潜伏在她的耳畔,在她心中警铃大做的此刻,却有种性感的令人迷醉的味道。      然而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凤涅绝对有把握知道,以她如今的身子对上这位爷,结局可想而之。   绝对不能动摇。   凤涅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抽泣道:“陛下……求陛下怜惜,此番还是饶了臣妾吧,前些日在冷宫里头病的太过厉害,身子极差,还没养好呢,如今胸口还闷闷地,眼前发黑,几乎喘不过气来……”   被压着又被恐惧情绪笼罩,不晕过去已是万幸,凤涅悲戚:“等过两天,让臣妾好生地伺候陛下……给陛下赔罪。”      朱玄澹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美人,不胜惋惜地叹了口气,看一眼腰下之物,皱眉道:“可是……朕已经如此了,总不能大半夜地,让朕去找别的妃嫔……”   凤涅很想说:“这个世间其实还有‘右手’这种事,快让他成为你的好朋友吧。”   但到底没有那个胆,而且,这位身份尊贵的青年帝王,身后佳丽三千环绕,定然从来不知道“右手”为何物。   凤涅感觉他蠢蠢欲动地蹭着自己的娇臀,无可奈何之下,悲愤交加地说道:“臣妾,臣妾……可以……还请陛下先放臣妾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凉凉很悲愤:本宫堕落了。。。 某人也很悲愤,辛辛苦苦终于写出了两千多字,隔了两个小时再看,啊这是什么,赶推翻重来。。。 苦逼啊~~~ 求鼓励,求包养个专栏: 于是爬走。。继续进攻九重。。。。 ☆、黑眼圈   金凯特罗尔在《sex and city》里饰演一个美艳无双、无男不欢的都市女性萨曼莎,某日,萨曼莎遇到一个“天赋异禀”男,据说没有女人能成功容得下他的……   萨曼莎垂涎三尺,认为是令人惊喜的艳遇,然后经过一番勇气跟智慧并重的探索跟尝试后,阅人无数的萨曼莎为了人身安全着想,只能宣告自己无能为力享此艳福……      天赋异禀男的尺寸自然无从考虑,然而对凤涅而言,朱玄澹便是她的那个天赋异禀男。   何况,凤涅对这种事从来就不甚热衷,远没有萨曼莎的求知跟探索欲,尤其是以才十五岁的身体,这哪里是肉搏,是搏命。      巨大的黑龙腾空而起,盘旋咆哮,仿佛示威,然后他一个俯冲往下而来。   凤涅张开双手,将龙抱住,入手滚烫,粗壮的龙体扭动着,重新往九霄深处冲去。   凤涅又惊又怕,却不敢撒手,只要松手就一定会摔个粉身碎骨,那巨龙好像懂她心意,戏耍似地扭身,龙体逐渐地绕过来,竟将她缠绕在内。   凤涅几乎喘不过气来,而他绞缠更甚,丝毫也不放松。   凤涅挣扎着,大声叫道:“救命!”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凤涅昏头昏脑,满身大汗,睁开眼一看,望见康嬷嬷瞪得如铜铃大小的眼睛。   康嬷嬷扑上来,将凤涅扶住:“娘娘,您是被梦魇住了么?瞧这一身的汗。”   凤涅回过神来,扭头看看四周:“那……人呢?”   康嬷嬷一怔,而后笑道:“娘娘您是说陛下么?他一早上才离开,上朝去了,临去还吩咐我们别吵着娘娘呢!”一脸喜悦地望着凤涅。   凤涅惊怕的轻了些,摸摸额头:“哦……走了就好。”      噩梦过后,满身的汗,又是夏日,少不得先沐浴一番,换了衣裳,才略觉神清气爽,缓过劲儿来。   康嬷嬷望着她仍旧有些白的脸色,小声道:“娘娘,昨晚上陛下……”   凤涅只觉得头皮一紧,赶紧摆摆手,显然是不愿多说。   康嬷嬷会意,便也不再问,只道:“陛下能来,还在凤仪宫留了一夜,可见是圣恩浩荡啊。”   凤涅咳嗽了声,是啊,浩荡,排山倒海地,她承受不来。      吃了早饭,到殿前坐了,才见了子规来行礼。凤涅扬手,子规起身道:“娘娘,外头已经有各宫来请安了。”   凤涅道:“她们倒是早。”不以为然地目光一扫,忽然道,“你……抬起头来。”   子规抬头,凤涅道:“怎么你的脸色不大好,”细细一看,“……好像还有黑……”   眼圈,黑眼圈,凤涅不自在地擦擦眼,感觉自己可能也有。      子规忙道:“娘娘不必担心,奴婢没什么的。”   康嬷嬷含羞带愧地说:“娘娘有所不知,昨晚上子规守了一夜,奴婢睡得死,早上才醒……”   凤涅皱眉道:“怎么守了一夜?”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咳嗽了声,“熬了一夜,白天就先别忙了,回去补眠去吧。”   子规道:“奴婢不困。”   凤涅道:“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把气色补好了再回来。”   子规只好垂头答应,凤涅又道:“本宫身边就你跟嬷嬷两个可用的人,你们两个,都把自己照料好了,别出点病灾的,到时候本宫才孤掌难鸣,所谓来日方长,不必争一朝一夕,懂么?”   子规沉默片刻,躬身道:“奴婢明白娘娘的苦心。”   康嬷嬷眼圈发红:“奴婢也是!”      子规去后,凤涅道:“嬷嬷,昨晚上宫内都有谁当值,叫进来看看。”   康嬷嬷领命,果真唤了八个宫人进来,四个宫女,四个太监。   凤涅慢慢地扫了一眼,道:“昨晚上有谁擅离职守了,自己站出来。”   八个人迟疑着,面面相觑。      “知错能改才善莫大焉,”凤涅淡淡地说:“同样的话本宫不想说第二遍,谁先站出来,本宫便不予惩罚,那些咬牙抵赖的,大概是不想领本宫这个情,本宫自然也不必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她这话一说,八个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个小宫女犹豫了会儿,跪地往前,道:“娘娘,奴婢知罪!奴婢……见大家都散了,便也就跟着……散了,请娘娘饶恕。”   凤涅笑道:“到底还有个识相的。你们几个,当本宫的话是耳旁风,对么?”      剩下七个人面色有些不好,其中一个打头的太监道:“娘娘,奴婢们是觉得娘娘回宫后,需要静静地,生怕扰着娘娘,才小心散了,本来想次日向娘娘请罪的……”   “好一张巧嘴,”凤涅望着他,冷笑,“想必先前本宫也被你这张嘴蒙蔽了不知多少吧。你仗着能言会道,身份又不同,竟敢到本宫面前玩起花样来了……”   这太监神情一变,康嬷嬷又是吃惊,又是得意,接口道:“王公公,你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也能这么不懂规矩?你又是凤仪宫的首领太监,你糊弄娘娘,岂不是也带着让底下人糊弄娘娘?”心中倍加得意:“可不知,娘娘已经今非昔比了。”      果然凤涅问道:“嬷嬷,擅离职守什么罪过?”   康嬷嬷道:“重则杖责三十,轻则十五。”   凤涅道:“好,王公公为首不尊,拉出去杖责三十,其他的,想必是些被带坏的没心眼的,打个十五便是。”   众宫女太监一听,泪流满面,恨只恨先前没早跳出来。      王公公叫道:“娘娘,老奴这身子,撑不住三十啊!”   凤涅淡淡道:“嬷嬷你说呢?”   康嬷嬷道:“依奴婢看,王公公昔日养尊处优地,又没去冷宫,这身子骨硬朗得很呢,方才喊得那嗓子,多响亮。”   凤涅道:“既然如此,本宫格外恩典,多赏他十板子。”   王公公一听,灵魂出窍。   康嬷嬷喜笑颜开:“公公大喜啊,还不谢娘娘恩典?”      那头一个认罪的小宫女,叫做小悦,凤涅便叫嬷嬷多看顾她的品性,日后看其表现唤用。   王公公被赶出凤仪殿,送到奉幽殿行走,奉幽殿乃是失宠宫人所处,王公公被打得跟蔫茄子般,谅他也闹不出什么来。   凤仪宫的首领太监之位便空缺了,凤涅自然而然提了子规上来。   自此一事后,凤仪宫的行走宫婢们个个警醒,知道宁曦皇后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轻易就能蒙骗过关凡事不究的菩萨了,再无人弄虚做鬼。      处置完了宫内事务,便放了外头请安的各位宫嫔进殿。   先前,众人早就听说昨晚上皇帝在凤仪宫内逗留一夜,因此早早地便来探听虚实,谁知正赶上宫女太监被打板子,众位妃嫔哪里见过胆小怕事的宁曦皇后宫内出这等事?听着劈里啪啦板子声响,听着被打宫婢的叫唤声,个个面如土色,忐忑不安。   其中有人便小声嘀咕道:“皇后这是在杀鸡给猴看么?一大早地……做什么呢?”      康嬷嬷正奉命在外巡视,闻言便冷笑道:“怎么,娘娘按照宫规处置几个宫女,有人便心虚了?还是说娘娘处置不得犯错的宫人?”   那妃嫔正是前日在店内跟苑婕妤相斗的李美人,闻言便到:“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觉得,这样怕是有碍凤仪宫的祥和吧?”   旁边几个宫嫔便看热闹,其中苑婕妤听了,道:“娘娘就是素日里太祥和了,才让一干小人耀武扬威,不教训教训他们,还不知谁是主子,谁是奴婢呢。”   李美人一挑眉:“姐姐,当着矮人,别说矮话,嬷嬷在这里呢,您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康嬷嬷听她刻意挑拨,便冷眼道:“奴婢从来是娘娘身边的奴婢,也没把自个儿当成主子,是以娘娘才没打我板子,怎么,李美人觉得奴婢把自己当主子了?不如咱去跟娘娘说说,看我哪里做的不对?”   李美人变了脸色:“我也没这么说,嬷嬷何必着急呢。”   苑婕妤见状,便笑道:“我看急的不是嬷嬷,而是有人心虚,只有那些整天把自己当成主子把别人看低一筹的人,才会忘了尊卑,也觉得别人都跟她一样!”   李美人得了个没趣,气得闭口不言。      康嬷嬷入内,将情形说了一遍,凤涅笑了两声,忽然想起一事:“嬷嬷,宫内侍寝,该都有记录的吧?”   康嬷嬷道:“都在内务司处,怎么,娘娘莫非想……”   凤涅道:“你可知道上回陛下去了哪个宫?宠幸了哪个宫人?”   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忠仆,就算是人在冷宫,康嬷嬷也对皇帝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敬业程度相当于八卦狗仔对于明星去向的追踪,当下响亮回答:“奴婢自然知道的,上回……大概是十天前,陛下宠幸了李美人。”      凤涅回想起某个牙尖嘴利的脸:“是她?”   康嬷嬷道:“正是,据说她跟西太后的关系甚好,怪不得那么得意呢。”   凤涅点点头,沉吟不语。   康嬷嬷只以为她在思量怎么对付那小蹄子,却不知凤涅心中想:李美人被宠幸?可上回看她那个活蹦乱跳劲,丝毫没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智齿发炎而肿,太痛苦了。。太痛苦了。。。太痛苦。。太痛。。太。。。 ☆、白莲花   应付完了宫妃们,康嬷嬷问道:“娘娘,是不是得去给太后们问个安?”   凤涅一想,点头道:“也该去看一看。”略收拾了一番,起驾往太后宫去。      本朝有两宫太后,分别居住在长春宫同长宁宫。   长春宫在东,长宁宫在西,故而也有东西宫之说。   惠贤太后便住在长春宫,惠太后乃是先皇正宫,只有一个皇子,便是当今皇帝。   东宫太后喜欢礼佛,听说最近开始闭门静修,不见外人。   西宫懿德太后,本是先皇皇贵妃,先皇宠幸之至,地位尊崇。   先皇在时,得了一个皇子,便是大王爷的生母,大王爷过身之后,当今天子怜惜太后丧子之痛,又为宣扬孝道,便特封了皇贵妃为懿德太后,宫内人只称西宫太后,或者懿太后,但虽是如此称呼,皇城之中人人心照不宣,这不过是皇帝一片孝心罢了,真论起资历地位,西宫总要输给东宫一头的。      凤涅听闻惠贤太后静修之中,便只去见西太后,一路上,康嬷嬷边走边小声说道:“娘娘,去见西太后,您可要留神提防着点儿……”   凤涅望着康嬷嬷这个诡异的神情,就想到了那位神秘的梅仙小姐,便道:“放心吧嬷嬷,总不会给她们生吃活剥了去。”   康嬷嬷仰头看着凤涅淡然不惊地神情,就好像吃了定心提神丸,昂首挺胸,步步生风。      将到了长宁宫,隐约见宫门口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也不知是看到这边未曾,头也不抬地快步走了,身后还跟着个宫女。   凤涅眯起眼睛看了看,道:“嬷嬷,怎么我看着那人像是苑婕妤呢?”   康嬷嬷道:“回娘娘,走的太快,奴婢也是看了个大概,好像真有几分像……她这么快跑到太后宫里来了?”   凤涅叹道:“是啊,跑的真够快的。”      凤驾停了,宫门口自有人进内通报。   凤涅扶着康嬷嬷的手进了内,往正殿而行,上了台阶,一抬头,便望见里头的上位榻上,坐着一位面色白净容貌姣好的女子,看年纪不过四十,通身富贵打扮,眉梢间流露一股风流韵味。   而在她旁边,站着的却是个年轻女子,不起眼的宫装,少见的乳黄色,齐眉的薄流海儿,简简单单的发髻,只插着一支半新不旧的银钗。   然而脸却生得甚好,三分婉约,七分典雅,气质超群,见了凤涅,脸上便露出淡淡地笑意,隔空向着凤涅微微点头示意。      凤涅上前,行了礼,道:“臣妾来给太后娘娘问安。”   懿太后扫了她一眼:“免礼,赐座。皇后身子不好,自该在宫内歇息,不用大太阳底下往这宫里跑。”   凤涅道:“谢娘娘,不过这都是臣妾的本分。”   两人说话间,先前那侍立太后身边的女子亲抱了个锦缎方凳来给凤涅坐,凤涅道:“多谢。”   女子并不后退,反而向着她行了个礼,道:“梅仙见过姐姐,姐姐身子大好了?”   凤涅便又多打量了她一眼,微笑道:“劳妹妹记挂,已经大好了。”   梅仙抬眼,一双眸子定定地看了凤涅片刻,才又轻声道:“既然如此,妹妹就放心了,又恭喜姐姐重回凤仪宫,当真是陛下的隆恩浩荡……姐姐不在冷宫,也去了妹妹一幢心事。”   凤涅道:“妹妹有何心事?”   梅仙没想到她竟会问,便道:“自然是日夜挂念姐姐,心中不安。”   凤涅摇头道:“妹妹这话是错了。”   梅仙愕然道:“姐姐此话何意?”      懿太后见状,便也不悦道:“皇后,梅仙念在姐妹之情,惦记于你,怎会有错?皇后在冷宫呆久了,莫非好坏不分了么?”   凤涅转头看向懿太后:“太后有所不知,臣妾的意思是,纵然姐妹情深,也比不过太后的恩泽深,梅仙妹妹一直在太后身边伺候着,自然要全心全意地将所有心思放在太后身上,倘若为了姐妹之情,神思恍惚,伺候太后之时有个差池……那臣妾才是无地自容了。故而臣妾才说梅仙所说是错的。”   太后一听,有些意外,又有些恍然,望着凤涅,一时竟然无话。      梅仙在旁便道:“太后的恩泽深厚,这个道理梅仙自也是懂得,梅仙自会打起十万分精神伺候太后,怎会有差池……莫非姐姐觉得妹妹哪里伺候的不好么?”说话间,便隐隐地红了眼眶,似是受了委屈之意。   太后一看,立刻不忍,刚要说话,却见凤涅抬手,轻轻地将梅仙的手握住:“好妹妹,你也说咱们姐妹情深,我也是怕你因为思念我过甚,出了丁点儿差错也要不得,既然你这样说,我还有何可担心的?你万别往心里去,瞧你这样,姐姐看了……心里头也很是难过了。”      太后更是意外,目瞪口呆。梅仙眼中微微泛泪,抬眸看向凤涅,眼底风景万千。   凤涅却无比真挚地望着她,眼神慈祥而和蔼。   两人执手无语凝噎,好一副深情厚谊姐妹情深。      太后见状,便摆摆手:“好啦好啦……各自安坐吧。”   梅仙见状,才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改日必是要亲往凤仪宫同姐姐一聚的。”   凤涅掏出帕子,作势擦了擦眼角。太后才道:“梅仙这性情,就是太重情分了。”   凤涅道:“是啊,还望太后好好地教诲她,让她改一改这个性情。”   太后笑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虽然说太重情分,到底是心地柔善才如此,我是极喜欢的。”   凤涅恭敬道:“臣妾受教了。”      正说话间,外头有宫人来报,道:“禀太后娘娘,外头是内务司的人送来数匹缎子,说是前几日从扬州贡上来的上好绣工针织,皇上特意吩咐他们送几匹过来,给太后娘娘用。”   懿太后一听,抬手撩了撩发鬓,笑看了凤涅一眼道:“天子真是有心了。”   梅仙在旁也喜盈盈地:“陛下就是格外有孝心,什么都惦记着太后。”      太监们将缎子抱上来,懿太后起身,一一端详过去,忽地看到一匹牡丹花纹的,便道:“这牡丹乃是花中之王,然而哀家却是用不得了,梅仙,不如给你吧。”   她说着给梅仙,眼睛却扫了一眼凤涅。凤涅正在旁边陪站,见状,也不搭腔。反倒是梅仙道:“太后,既然是花中之王,自然是该给皇后的……我又算什么呢?”   懿太后皱眉道:“怎么,我说给谁,难道还要问过皇后?莫非皇后有什么不满?”   凤涅才笑道:“太后说哪里话?这些缎子都是陛下的孝心,也等同臣妾的孝心,太后如何处置,臣妾都是欢喜的……只不过……”   “不过如何?”      凤涅道:“只不过这牡丹虽富贵,未免有些艳俗,竟难衬得上梅仙妹妹的出尘气质……依臣妾看来……这一匹倒是极好的。”   太后跟梅仙一看,原来是匹淡青色绣着素白莲花儿的,太后道:“怎么,这又有什么讲究?”   凤涅笑盈盈道:“娘娘,臣妾以为,梅仙妹妹便宛如这白莲花一般,高洁无瑕,娉婷幽静,虽自在独立,却也倾国倾城,楚楚动人,——太后以为如何?”      太后看看凤涅,又看看梅仙,再看看那匹白莲花,终于道:“皇后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的确这白莲花的气质,更衬梅仙。”      选好了布匹,太后好似觉得自凤涅进殿以来都未曾压到过她,很有点不愉快,便又沉吟道:“对了,皇后,昨晚上天子是在你那里歇息的吧?”   凤涅道:“是的,太后。”   太后正色道:“虽然说这是天子的恩宠,但是……昨晚上我身子不适,派人去告知天子,他都以国事繁忙推脱了,谁知道竟去了皇后那里,这是要说他对皇后情深义重好呢,还是说在他心中,皇后比太后更重些?”      凤涅柔声道:“太后,昨晚上臣妾也很意外,本来都睡下了,大概是陛下觉得臣妾是头一天出冷宫,故而格外开恩。在陛下心中,自然是太后更重些,听凤仪宫的宫人说,陛下是过了子时才去的,大概是先前忙于国事,等国事忙完了,怕太后早就安歇了,故而不敢打扰,才来探望臣妾的。”   太后听了这么一番话,才有几分舒心:“嗯……这么说倒也不错。”   梅仙在旁轻声道:“陛下对姐姐实在不同,忙于国事想必是累极了的,还能念着姐姐前去探望……听闻今早儿才出宫,连早膳都没用呢。”   太后一听,顿时又皱了眉。      凤涅幽幽叹道:“陛下也只是去看看臣妾是否安好,乃是一片关怀之意,诚如梅仙妹妹所说,陛下是累极了的,因此一去凤仪宫,说了三两句话,便睡着了……臣妾叫也叫不醒,实在……心疼极了。”   太后意外道:“真是这样?”   凤涅顶着两个微黑的眼圈:“可不是么……”   太后便半是得意地笑了:“皇后是在心疼皇帝的身体,还是心疼昨晚上没承宠呢?”   凤涅扭扭捏捏道:“自是陛下的身子。”   太后笑着斜睨她,道:“行了,你是皇后,等他忙过了这阵儿,总有机会……然而皇后也不可操之过急,牢记后宫要雨露均沾的道理。”      凤涅出了长宁宫,看看日影不算高,方才在宫殿内坐久了,有股阴冷之意,便想走动走动。康嬷嬷同她行走在前,抬辇众人跟随在后,康嬷嬷看看左右无人,便低声道:“娘娘,方才那架势,真的像是要将娘娘生吞活剥呢。”   凤涅道:“哪能坐以待毙让她们吃呢。”   康嬷嬷笑,又道:“这若是在以前,娘娘此刻已经是泪汪汪地了……看梅仙那惺惺作态的样子!她哪里也配牡丹?”   凤涅哼了声:“她可是看错人了,本宫先前演圣母的时候,那才是光芒万道,让人不可直视,区区白莲花又算什么。”   康嬷嬷似懂非懂,对凤涅却是十万分敬仰,当下笑道:“娘娘所言极是!”      两人边说边走,路上遇到的宫人纷纷避行礼让,如此走了半道,却见迎面有个人影匆匆而来,一看她,跪地叫道:“娘娘,娘娘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是啊,皇后不可操~之过急啊~~~ 凉凉:卧槽……………… 汇报下情况:牙疼好一些了,持续用药中。。希望早点大好吧~ PS,唉,白莲花这个词是啥时候被弄坏的。。 ☆、风流子   凤涅定睛一看,却见来人有几分眼熟,只是有些灰头土脸地不像样子。   此刻康嬷嬷上前,大声喝道:“大胆,哪里来的宫女,乱闯乱叫,成何体统!”      那宫女双膝跪地:“奴婢是先前跟着魏才人的玉叶,魏才人入了浣衣局,奴婢也跟着去了,魏才人在浣衣局过得很苦,近来又病了,浣衣局的人不许请太医……魏才人已经不行了,奴婢斗胆求娘娘……救救魏才人!”   凤涅道:“你便是那个叫玉叶的宫女吧。”   玉叶抬头,眼神仓皇:“娘娘还记得奴婢,正是奴婢!先前魏才人有些冲撞娘娘的地方,请娘娘念在她如今落难,救她一命吧。”   凤涅打量着玉叶:“你倒是挺忠心的。”      玉叶落了泪:“求娘娘成全!”   康嬷嬷喝道:“不知死活的奴才,魏才人那贱蹄子已经去了才人封号了,你还一口一口地叫!索性娘娘如今是回了凤仪宫,倘若现在还在冷宫里,你跟你的主子还不知多精神地想着怎么陷害娘娘呢,如今你竟然有这个脸皮过来求?快给我滚!”   玉叶被康嬷嬷一喝,似是怕极,身子一晃,却仍跪着,抽泣说道:“娘娘……您是菩萨心肠,大人不计小人过……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康嬷嬷道:“你还敢说?瞅着我不敢打你是不是?”      凤涅一扬手,康嬷嬷便不再喝骂,转而低声同凤涅道:“娘娘,别可怜这等贱婢,她们得势的时候,哪里想到有今朝呢。”   “我知道。”凤涅淡淡地道:“只不过,她这份忠心,倒是难能可贵。”   玉叶慌忙磕头,凤涅道:“你主子落败成那样,你还记挂着出来给她求情……本宫倒是很欣赏你这份忠心,罢了。”   康嬷嬷道:“娘娘?”   凤涅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给自己积德了。——嬷嬷,你派个人去太医院传个太医过去。”   康嬷嬷是惟凤涅之命是从,便答应了,转身叫了个小太监去传旨。   这边玉叶磕了两个头:“多谢娘娘,奴婢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娘娘恩德!”   凤涅看了她一会儿,道:“行了,回去吧。”      玉叶起身,跟着那传旨的小太监一并而去。   凤涅望着她的背影,道:“稀罕,这丫头竟如此忠心。”   康嬷嬷道:“娘娘您才是如此善心呢。”   凤涅不语,只是微微一笑,正要再走,忽地觉得有些不对,转头一看,却见旁边的拐弯宫道处,有一人站在彼处,手里头握着一柄扇子,正对她虎视眈眈。   凤涅心头一惊,而后略皱了眉:“这不是秦王吗?”      秦王朱镇基带了个小太监,笑嘻嘻上前,行礼道:“见过皇嫂。”   凤涅道:“秦王怎么又进宫来溜达了,无声无息站在这里,看什么呢。”   朱镇基道:“先头在前头陪着皇兄,刚刚太后召见,臣弟要去见太后了。”   凤涅觉得他的一双眼很是招人……厌烦,便道:“既然如此,便不阻着秦王了,本宫也要回宫去了。”   朱镇基见她要走,便又道:“皇嫂且慢……”      凤涅回头,朱镇基的眼睛对上她的,略微沉默片刻,才道:“臣弟是想说,倘若皇嫂在凤仪宫见了安靖,还请敦促他赶紧到太后宫里来,免得太后不喜。”   凤涅问道:“靖少王也来了?”   朱镇基道:“是啊,听闻我进宫,非要求着来,拦也拦不住……他跟皇嫂可是真对脾气,一见如故呢。”   凤涅不愿同他多说,便只一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身后,朱镇基抬手,合了扇子,扇柄在下颌处一抵:“好像……很是有趣……”      凤涅回了凤仪宫,刚进殿门,就有宫女急忙上前报之,说靖少王等了许久了。正说间,就见朱安靖小小身影从内跑出来,大老远地就躬身行礼,嘴里叫着:“阿靖给皇婶问安!”   凤涅见他一张小黑脸精神焕发,双眼也闪闪发光,便笑道:“免礼。”   靖少王才起身,跑到凤涅身旁:“皇婶,你去哪了,让阿靖等了半日!”   凤涅在他头顶一模:“去给太后问安啊。”   靖少王道:“等会儿我也要去见太后呢,赶紧抽空先来看看皇婶。”   凤涅一听,皱眉道:“阿靖,以后别这样儿啦,让人知道了给太后一说,太后可不会高兴。”   靖少王也不笨,道:“皇婶我知道啦!……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不会给皇婶惹事,皇婶你别怪我。”      凤涅见他如此乖巧,便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让你留心罢了,怎么,你回了王府,呆的可好?”   靖少王一听她问,便皱了眉。      凤涅落了座,宫女给靖少王搬了个凳子,他便坐在凤涅对面:“唉,别提了。”   凤涅见他老气横秋地,便笑道:“怎么了?”   靖少王叹气道:“我越来越觉得秦王府诡异了。”   凤涅一听,便想到方才朱镇基那双让人不能安心的眼,便道:“怎么回事?”   靖少王左右乱看,凤涅会意,便使了个眼色给康嬷嬷,康嬷嬷当下便叫殿内的宫女退后了数丈去。      靖少王见状,才低声道:“皇婶,你还记得上回我说,三叔他改邪归正,不再沉湎女色了么?”   凤涅道:“是啊,你还说他另结新欢呢。”   想到乃是跟个七岁的孩子说这些,不由地咳嗽了声。   靖少王却道:“唉,皇婶,可不是另结新欢了么……只是这样更糟啦。”   凤涅道:“怎么更糟了?”   康嬷嬷送了两杯茶上来:“娘娘,外面日头下走了许久,喝口茶润润嗓子。”   凤涅便举了杯子,轻轻地啜了口,觉得入口微苦,水质清甜,不由欢悦。      靖少王端着茶,却不喝:“皇婶,……我觉得三叔大不对,最近,我看到他对着王府内的侍卫……色-迷-迷地……”   “噗!”凤涅用力咳了几声,康嬷嬷急忙拿帕子来,凤涅却望着靖少王:“你说什么?”   靖少王道:“皇婶你不信我么,是真的……三叔看侍卫们的神情,就是色迷迷地,而且有一次我还看到他流了口水出来,他还跟侍卫们混在一起,摸他们的……”   “打住打住!”凤涅见情形越发地限制级了,急忙一叠声地制止。   康嬷嬷在旁也听得明白,见状也啼笑皆非:“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凤涅缓缓放了杯子,望着朱安靖,道:“阿靖,你说的都是真的?”   靖少王也放低声音:“真的,皇婶,先前三叔从来不肯亲近那些侍卫,说他们粗俗不堪,低等之人……”   凤涅觉得此事实在匪夷所思,没想到秦王竟是这样的人,倘若朱安靖说的是真的,那么,让他留在秦王府,可真不利于这孩子的身心成长,他现在已经是超出一般同龄人该有的接受能力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培养出个小魔怪。   凤涅道:“阿靖,你方才说,秦王摸的是侍卫的……”   朱安靖哼道:“胸啊。”   凤涅缓缓松了口气:还不算太糟糕。      凤涅叮嘱了一番朱安靖,不敢多让他耽搁,便叫他快去太后宫。   朱安靖去后,康嬷嬷道:“娘娘,您说这三王爷到底是哪根筋儿不对了……先前爱些个美人,倒也罢了,如今怎么转性子转的这么狠,盯着一帮糙老爷们看什么啊……”   凤涅听她说的甚是可乐,便又笑了数声,道:“是啊,大概是见了鬼了。”   康嬷嬷一听,便道:“说起来也是有点,前阵子三王爷落了水,据说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救过来的,不会是撞坏了头吧,又或者,难道……是被水里的邪性东西迷了神智了?不然怎么能这么糊涂呢?也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这件事,怕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了……还不得龙颜大怒……这若是真的,可是给皇家丢脸啊!”      凤涅听着康嬷嬷的话,脑中却回想起从初次相见朱镇基的情形,心念如电,转动甚快,只觉自己所想到的,简直荒天下之大谬,无比只荒唐可笑,然而……   如此,竟连康嬷嬷接下来零零碎碎说的那些都没听清。   康嬷嬷见她不语,怕她见烦,幸好她自己也说完了,便道:“娘娘,您要不要歇息片刻?”   凤涅缓缓地回过神来:“啊……不用了,身上有些汗,先准备沐浴吧。”   方才在外头走了一阵,略见汗意,又想了许多事情,只觉得身上很不清爽,偏宫装还要穿的重重叠叠。      凤涅在水里泡完了出来,才觉得身上舒适许多,人也神清气爽,既然不出去,便换了单薄些的宫衣斜躺榻上,两个宫女在旁边举着扇子给她扇风。   康嬷嬷道:“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听闻太后宫里都放了冰了,咱们这里也不知有没有。”   凤涅正懒懒地躺着,闻言翻了个身,道:“冰什么的,不过是个噱头,这么大的宫室,放一两块莫非就凉了么,这冷气儿是往地上走的,除非堆一屋子的冰,那才算凉爽,不过那得是冰窟了。”   康嬷嬷闻言便笑:“娘娘说的极是,既如此,反而不要羡慕那等的好。”   凤涅“嗯”了声,又道:“说起来,倒是另有一件事,子规呢?”      有个宫女便出去唤子规,片刻子规来了,跪地请命:“不知娘娘唤奴婢前来,有何吩咐?”   凤涅道:“子规,你去御膳房,取两根黄瓜来。”   子规一怔,几乎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康嬷嬷也惊问道:“娘娘,您要黄瓜……做什么?”   凤涅懒懒道:“自是有用的,快去吧,要新鲜的……”忽然一皱眉,“等等,不要太粗……”   子规同康嬷嬷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出了汗。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发现一个明显虫子,居然木有人提出啊,改改 ☆、小黄瓜   子规去御膳房,取了两根黄瓜,不说是皇后想要,只说自己想吃。   御膳房的太监们知道子规公公最近正也当红,对此类小事自然是不敢怠慢,郑重地挑了两根出类拔萃的,用个琉璃盘子盛了,怕遇热蔫了,便又特意凿了两块冰摆在旁边镇着,上头又用块金黄色的丝绢遮着。   子规取了这两根有史以来最为高贵的两根黄瓜,一路捧着不敢怠慢,避着风回到了凤仪宫。      凤涅正在斜躺,见子规回来了,又看他小心翼翼捧着那盘子,便笑了笑:“瞧你这样儿,好像有人会抢了你似的。”   子规望着她艳光四射的一笑,不由越发低了头,小声道:“娘娘……黄瓜取回来了,不知娘娘要如何用?”   凤涅一摆手,旁边的宫女们擎着扇子退下,凤涅道:“我先看看怎么样。”      康嬷嬷将那盖在黄瓜上的黄帕子揭了,子规上前一步,凤涅扫了眼,见两根黄瓜碧绿茁壮:“难得皇宫里有这种好东西,还以为都是搁了几天的呢。——不过用不了那么多,拿半根从头儿那里切成片,要薄薄的。”   子规松了口气,将黄瓜放在旁边的桌上,道:“此处没刀,让奴婢先去取一把来。”      子规去取刀,康嬷嬷便问道:“娘娘要把黄瓜切片来吃么?素来支持冰镇桃李,香瓜,荔枝等瓜果,这冰镇黄瓜倒是少见,虽然新鲜,怕是不甜。”   凤涅道:“嬷嬷,不是吃的,是贴在脸上的。”      片刻子规回来,手里还拎了一块极为干净新鲜的木板,凤涅一看,笑道:“还挺齐全的。”   子规将板子放下,拎着刀将黄瓜片了,凤涅见他的手极稳,黄瓜片切得薄如蝉翼,便笑道:“也不用那么薄,稍微再厚一点儿……”   子规照办。康嬷嬷道:“娘娘,这黄瓜片子如何贴在脸上?”   凤涅往后一倒,换了个舒服姿势躺平道:“一片一片地把脸上贴全了便好,最后在眼睛上各放一片。”      康嬷嬷虽然疑惑,却也觉得这种事并不难办,便将子规切好的黄瓜片给她一一贴在脸上。   冰块镇过的黄瓜片儿格外清凉,又带着一种新鲜清爽的味道,凤涅长长地舒了口气,舒服地动了动身子。   最后康嬷嬷拎了薄薄的两片,贴在凤涅的眼睛上,眼皮上一片凉爽,凤涅低低笑了两声,道:“你们两个歇歇,待会儿再取下来。”      凤涅做了个黄瓜面膜,才觉得脸上紧绷的感觉舒展了许多,伸手摸了摸,一股黄瓜味儿,凤涅道:“下回嬷嬷也做个,保管你的脸白嫩许多。”   康嬷嬷羞眉搭眼儿地笑道:“娘娘说笑呢,奴婢这张老脸,就算是用上一筐黄瓜,也是白嫩不起来的,哪比得上娘娘丽质天生呢。”   凤涅叹道:“这不是丽质天生,是因为年轻啊……嗳,一言难尽啊。”一时之间,无限感叹。      用了午膳,便照例要休息一下,凤涅觉得这身体虽然养得好多了,只是精神还不怎么好,也是,养在深宫的皇后,身子天生娇弱不说,又经过这些磋磨,心身皆是疲惫不堪,哪里是一时之间就能全好了的,只有一步一步来。   凤涅人虽闭着眼,心中却浮现连篇,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她自来后宫,见招拆招,从来未曾落于下风,唯独有一人,让她有些头疼。   那就是当今的天子朱玄澹了。      若是朱玄澹是个好色无厌的帝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他昏庸无能,也很好对付,若他是个正人君子,凤涅也有法子让彼此相安无事……   只要保住性命,不受折磨,一切都好说,但是……   这人看起来,棘手难缠加高深莫测,颇有几分鬼畜的意味。   而且,鬼畜前头加个帝王,她这个刚从冷宫假释出来的、没有任何根基和后台的、被众妃嫔敌视太后欺压的,——皇后,该如何自处?   想到那一晚上的相处情形,记得那人那双令人过目难忘的眼睛,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他还不如不笑让人来的安心……凤涅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连睡意都不翼而飞。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该拿你怎么办呢?”喃喃地低语了一句绝顶庸俗的台词,凤涅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便听到有个声音在耳畔轻声说道:“皇后在……说什么?”      凤涅听到这个声音,心狠狠地颤了颤,在心中默默倒数三秒,才缓缓睁开眼,惊讶而无辜道:“陛下?您怎么在此?臣妾……”抬手撑着床面起身,“刚才做了个梦,听到陛下声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娇柔的少女声音,弱不禁风的姿态,眼神也必定楚楚可怜地带着惊慌,一如昔日的宁曦皇后。      朱玄澹的脸,在白日看来越发英俊,凤涅心中感叹,这人像是一块光芒四射的美玉,走到哪里明亮到哪里,光芒闪烁,令人无法忽视。   “方才听到皇后说什么磨人……”他凑过来,笑眯眯地,“原来是做梦么?梦到什么好的了?”      凤涅羞涩低头:“也没什么,乱乱地,都忘得差不多了,——陛下怎么有空儿来了?”   朱玄澹道:“朕关心皇后,不是应该的么?噫,皇后身上怎么有股……”   凤涅自然知道那是黄瓜的味道,便咳嗽了声,道:“大概是太热了……该去沐浴了。”   “并非如此,”朱玄澹凑近过来,几乎贴到她的脸上,“皇后身上的……朕都很是喜欢……”      凤涅怀疑现在已经是黑天了,导致这位帝王兴致高昂,然后看外头日光明亮,不过午后而已。素来这位皇帝忙于国事,难道忙里偷闲,过来后宫进行骚扰以调剂生活?   “陛下……”凤涅觉得不能一味再退,便把羞怕敛了几分,“臣妾今天去给太后问安……”   朱玄澹道:“嗯?”一边不停在她颈间闻闻咻咻,让她很是不安。      凤涅竭力正色道:“太后问起昨夜之事……”   朱玄澹笑得十分荡漾:“昨夜如何?”   凤涅很想在这张笑脸上踩上一脚,心中咬牙默念:“忍忍,没什么大不了的。”便又低头道:“陛下,太后觉得臣妾不宜总缠着陛下。”      朱玄澹的手不知不觉地便从她腰间探过来,在那纤细腰肢上一揽,声音近在她耳畔:“是么?那皇后有没有跟太后说,其实是朕缠着你的?”      凤涅被他强揽入怀,嘤嘤道:“臣妾怎么敢呢,不过臣妾向太后保证,不会再如此了,何况臣妾刚出冷宫,陛下昨晚在凤仪宫逗留一夜,已经是极大恩宠,……因此……臣妾也觉得,还是将陛下的恩宠多分给其他姐妹才是……”      朱玄澹道:“朕的皇后可真是贤惠啊……”      凤涅正色:“身为皇后,自然要顾全大局,这样太后安心,后宫安稳,陛下也会放心。”   朱玄澹微微俯首,贴近了凤涅脸颊边上:“嗯?皇后的嘴很甜……”      凤涅还未出声,朱玄澹便嘬住她的双唇,唇齿相交,凤涅觉得他像是一只饿久了的野兽,正准备饱餐一顿。   “陛下,陛下……”气喘吁吁将人推开,凤涅低声道,“这还是白天,不可……陛下还是留心一些,不能白日宣……若是给太后知道了,臣妾可要……”   朱玄澹贴在她的耳畔,轻声道:“白日宣淫么?皇后可是怕顶一个带头淫~乱后宫的罪名?”      凤涅很是痛苦,简直如五爪挠心:“陛下知道便好……就饶了臣妾吧。”   朱玄澹捏着她的手,好似捉到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在手心里不疾不徐地揉捏:“总叫朕饶了你,昨晚上……朕可已经饶了你一回了,这番又让朕对后宫雨露均沾,那究竟到几时,朕才能沾到皇后的雨露呢?”      凤涅心中翻江倒海,如此台词,实在甚是为难朱玄澹了,简凤涅从影以来,演得影片剧集数不胜数,也见识过诸如,——“皇上,你实在深不可测”,——“深不可测的是你啊,朕鞭长莫及”,诸如此类令人叫绝的内涵台词,但实实地未曾遇到过朱玄澹这样的奇葩。      秉承宁曦皇后的小白兔性情,凤涅勉强含羞道:“陛下说哪里话,臣妾大胆说句实话,臣妾同陛下乃是夫妻一体,良缘天定的,如民间的说法,臣妾是陛下的……发妻,若是陛下宠爱,也是要跟陛下……双宿双飞……白头偕老的,日久天长地,哪里还怕少了恩爱呢。”   台词背多了,人又机敏,应对突发状况,倒也不在话下,只不过……外表的羞涩温婉同内心的濒于崩溃的淡定间,反差如精神分裂。   幸好凤涅从来便是个敬业的演员……只是如今戏剧照进现实,还有随时“一秒钟演员变动作片演员”的忧患,想来真真让人无法轻松,压力巨大。   何况,这“动作片”弄得不好,便极有可能落一个悲剧收场。      毕竟,“未成年”加“尺寸不合”再加“对方危险凶悍”这三个关键词,会演变成什么结果,委实地难以预料。   而且这种事开始就不能叫停,上回是运气好,下回就不一定了。   凤涅深切地觉得该给自己上个保险。   如何对付朱玄澹,已经成了皇后娘娘需要做的头等大事。      听了凤涅的话,朱玄澹微微一笑,笑得令人怦然心动。   他的声音仍旧不温不火地,缓缓道来:“那么,朕得好好地期待……跟皇后日久天长之恩爱了。”他眸光转动,不离她的双眸,那低沉的语声里隐约还带了一丝很有力度的笑意,伏在底下,缓缓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嗯,有人说黄瓜短了些,于是让他加长一点儿,留心看啊~~~(意思是这章有新内容~~) 多么圣洁光芒万道的凉凉啊,多么狡诈的某只啊。。。=3= 花好里头的小昭,曾说好像是忠心耿耿又英俊的黑背。。(就不上图啦) 而目前感觉这个儿子,像是这只,虎视眈眈地望着,带一点点危险,鬼畜的气息。。当然不是说长相 看这一身雄壮,亮亮的缎子毛儿~~~ 好不容易找的图,只可意会啊~~意会不能的话,自动忽略以上~ 希望这只不会破坏本章的美好~气氛~~~ ☆、试深浅   是日,浣衣局那里传来消息,说魏才人不治。   凤涅得知这个消息颇为意外,虽说生而无常,这皇宫之地又极为凶险,但这毕竟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当初初次见到魏才人的时候,还觉得她若好好发挥,或是前途无量,哪里知道竟是前途无亮。   当真人生如戏,甚至比戏更为精彩残酷。   一朝可上九重天,一朝也可能坠黄泉地。      凤涅皱眉问道:“究竟是怎么死的,太医可说了?”   康嬷嬷道:“听说是着了凉,救治的晚了些。”   凤涅道:“着凉了竟有这么厉害?”   康嬷嬷看凤涅蹙着眉头,便揣摩她的心思,以宁曦皇后先前性子,必然是不忍的,就算不淌眼抹泪儿地,也得伤春悲秋一阵儿。      康嬷嬷便急忙进言道,“娘娘大可不必为这些人忧心,当初娘娘人在冷宫里头病了,奴婢等每天里两趟三趟地去请太医,那帮人路上见了,哪个不是冷嘲热讽地,背后里还不知道怎么幸灾乐祸着呢,必然是恨不得娘娘有个三长两短……如今,以奴婢看来,却是祸心终究得了报应了。”   凤涅想了会儿,叹道:“也罢,是她的命,望她来世好好地修吧。”   康嬷嬷道:“可不是么,当初不是她想害娘娘,反被太后发落到浣衣局,也未必会落得这样,不是奴婢多嘴,——那些妄想祸害娘娘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天作孽,犹可违,自做孽,不可活,”凤涅叹了声,又问道:“对了,那个跟随她的宫女呢?叫玉叶的?”   康嬷嬷道:“这个奴婢不太清楚,等奴婢去打听一番。”过后,康嬷嬷果真带了消息回来,原来这玉叶照料“走”了魏才人之后,便被调到尚衣局去了。      凤涅更为意外:“怎么忽然去了尚衣局?”   浣衣局是服苦役的所在,这尚衣局却是专门管辖皇宫内上到帝后太后,下到妃嫔宫人等的衣物制作之地,比起浣衣局来,差事要清闲轻松的多,比起浣衣局来,几乎是个优差了。      康嬷嬷道:“奴婢也意外着呢,听浣衣局的管事说,是尚衣局的掌事瞧着人机灵,亲自要过去了的。”   凤涅摸了摸下巴:“那丫头的确是有几分机灵,也够忠心……嗯,在尚衣局也罢了。”      康嬷嬷又道:“另外有件事要禀知娘娘,奴婢按照娘娘吩咐,亲自去冷宫里头看过了,湄妃芳嫔都过得极好,里头的奴婢受了娘娘教诲,半点儿不敢怠慢呢。”   凤涅笑道:“他们倒是懂事,这样便好,只不过也别松懈,以后隔三岔五地仍旧去看看。”   康嬷嬷道:“娘娘真真菩萨心肠,奴婢遵命。”      是夜,子规从外头匆匆进殿,跪地禀报道:“娘娘,奴婢在外头听了消息,陛下的圣驾往苑婕妤宫里头去了。”   凤涅点点头:“知道了。”   康嬷嬷正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进来,闻言急忙呈上:“娘娘,您喝口酸梅汤吧,刚用冰调的,格外的开胃降火,消暑热最好不过了。”      凤涅抬手接过来,笑道:“嬷嬷,你是怕本宫生气陛下去了别处?”   康嬷嬷道:“娘娘……”   凤涅微微一笑,却不言语,只是低头缓缓地啜了一口酸梅汤,果然是冰凉沁入心脾,又酸甜可口,凤涅喜欢的很,便又多喝了两口。      康嬷嬷一直候着她将酸梅汤喝完,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今儿在太后那里,太后说的那些话,梅仙在旁边煽风点火地,分明是不愿意娘娘专宠陛下之意……如今陛下果真去了别处……奴婢怕娘娘心里不好受是真的,娘娘身子才好了没多久,还得好好养着……”   凤涅慢慢道:“本宫也正是这个意思……”      她喝得餍足,将酸梅汤递给康嬷嬷,伸手抚了抚胸口,低头扫视着这身子,叹道:“本宫还得先好好地养着身子才是,才没空跟皇帝……”看着这娇嫩身子,一时颇为忧郁。   康嬷嬷正竖起耳朵听,谁知她并不说下去,只道:“总之嬷嬷你放心,本宫自有主张。”      康嬷嬷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她只怕皇后不高兴,憋闷着又闹出不好来。   但自皇后病好,宛若换了个人,康嬷嬷也自聪明,便也是点到为止,知道凤涅留了心,她也放心。      宫灯高挑,外头渐渐地传来打更的声响,这时侯也差不多是晚上□点的光景,若是在现代,正是灯红酒绿热闹之时。   凤涅卸了妆,换了单衣,望着宽敞舒服的一张大床,低低笑道:“这可真好,不用应酬,不用走场,不用熬夜拍……”   若是没有朱玄澹那个大为头疼的人物,一切简直完美。      康嬷嬷扶着她上床,凤涅见左右无人,便问道:“嬷嬷,说心里话,你觉得天子对本宫如何?”   康嬷嬷见她问,就道:“这个,奴婢觉得陛下对娘娘是极好的。”   凤涅沉吟道:“本宫大病这场,几乎也不记得先前他到底多好……”      康嬷嬷还以为她想到昔日悲酸事,便宽慰道:“总之陛下对娘娘的恩宠是其他人所没有的,光是大婚那几日,不是夜夜都在娘娘宫内么?”   凤涅闻言,眼神便变得奇异,康嬷嬷被她的目光一瞧,莫名地竟有些心虚。      凤涅本来有心问问朱玄澹到底是如何“宠幸”宁曦皇后的,两个“翻云覆雨”到什么程度,可是这种事,床帐一拉,里面的人究竟如何,却也难说详细。   这几日被朱玄澹的阴影笼罩,凤涅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想法:   先前冷宫里闲谈得来的消息,是宁曦皇后大婚之后,身子一直都不怎么好……该不会是被朱玄澹折腾的吧……   凤涅到底是没问,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整夜又被那条龙缠绕到不得安宁。      康嬷嬷留了两个宫女,便自也到外间守夜。   出来看到子规也站着等着伺候,康嬷嬷便蹭过去:“今晚上我来守着,子规你早些儿歇息吧。”      子规摇头道:“我没什么事,嬷嬷,方才娘娘如何?一切可好?”   康嬷嬷道:“唉,陛下只来过一晚,今晚上就去了别处,娘娘心里必定是不好过的,只不过咱们娘娘慈和大度,面儿上自然不会说的。”   子规低低道:“娘娘这一病,真如换了个人一般,若是先前,此刻必定是忧愁万状了。”   康嬷嬷眉飞色舞道:“我心里可不也是这么想的?你是没看见今日在太后宫里头娘娘是怎么应对的……”望着子规亮晶晶地眼睛,压低声音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次日,众位妃嫔依旧前来问安。   凤涅留神去看,却见苑婕妤也在其中,却是极容光焕发的,说话的声音也格外温和甜美。      凤涅望着苑婕妤,手上压着那本起居注,正翻在宁曦皇后大婚那日,正如康嬷嬷所说,整整一连三日,皇帝皆留在凤仪殿内,此后三月,又多半亲近凤仪宫。   凤涅望着那几行字,只觉得心肝皮肺肾无一不疼。      众妃嫔对苑婕妤的承宠显然十分眼红,闲谈之中多有些羡慕嫉妒恨,七嘴八舌里,一时之间凤仪殿内醋意纷飞。      一直到众人散了,凤涅独留下苑婕妤,和颜悦色问道:“昨晚上,一切可好么?”   苑婕妤面色白皙,眼波生动,显得很是滋润,低调道:“劳娘娘相问,一切安好。”   凤涅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略凑近了,问道:“这儿也没外人,苑婕妤,昨晚上陛下他……幸了你几次啊?”      苑婕妤猝不及防,愕然之余,略有些开不了口。   凤涅肃然道:“本宫也是为了皇嗣着想……才如此一问,你不用多心,只管说就是了。”   苑婕妤垂着头,低声道:“回娘娘,一……一次。”   凤涅道:“一次啊……”   苑婕妤道:“嗯……”   凤涅略微颔首:“挺好,挺好……那你回去吧,让你的宫人多多弄些滋补调养之物,好好地把身子调理好了,本宫望你一举得子,太后欢喜,这宫内也热闹些。”   苑婕妤略微意外,仍旧谨慎小心说道:“多谢娘娘。”      苑婕妤起身,按规矩行了礼,便款款地往外而去。   凤涅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走路的姿势。   苑婕妤本就身段儿修长,走起来仪态万方,好看的紧,凤涅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从腰看到腿,从腿又看到腰,找不出一丝不妥当的地方。      苑婕妤出门之后,康嬷嬷早就留心凤涅的神态,见她直勾勾盯着苑婕妤的背影看,还以为她心里妒恨,便道:“娘娘,这大热的天,奴婢再给您端一碗酸梅汤来……”   凤涅听到酸梅汤三字,忽然眉头一皱,抬手揉向腹部。      康嬷嬷道:“娘娘,怎么了?”   凤涅神色不定,过了会儿,才苦着脸道:“没什么……好事儿,只是酸梅汤先不能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周末愉快~~=3= ☆、兄训弟   秦王朱镇基在勤政殿外遇见一人。   朱镇基目光一亮,迈步往前,潇洒地将手中扇子一摇,笑对那人道:“刘侍卫?”      那人正从勤政殿内出来,行色匆匆似有要事在身,见秦王笑盈盈地就在眼前,一怔之下急忙见礼:“原来是秦王殿下!正是休明。”   朱镇基听他谈吐可人,更为心喜:“刘侍卫这是要去哪啊?”声音竟有几分古怪的温柔。      刘休明自然是听得极分明的,一时愕然,却仍毕恭毕敬道:“万岁爷有差事让臣去办,正要出宫。”   朱镇基打量他英俊眉眼,点头道:“哦,甚是可惜了,早知道本王该早点进宫,那便可以同刘侍卫一块儿出宫了。”      刘休明咳嗽了声,略有些疑惑地看向朱镇基。   朱镇基正要再说,却听得殿内有人道:“是秦王来了么?为何不进来?”正是天子之声。      朱镇基微微一笑,大声道:“正是臣弟!即刻进去见驾了!”又小声对刘休明道:“刘侍卫,那么咱们回头见了。”   刘休明略微躬身:“秦王殿下请。”      朱镇基望了望刘休明的背影,才迈步往前,早有太监将殿门打开,朱镇基入内,上了玉阶前行礼:“臣弟见过圣上!”      朱玄澹正在批些折子,闻言笔上不停,只是略抬眼瞧他:“镇基方才在外头做什么呢?”   秦王道:“正巧碰到皇兄的御前侍卫,便多说了两句。”   朱玄澹笔下一挥,将批好的折子放在旁边:“没吵起来吧?”      秦王一愣:“啊?”   朱玄澹又取了一份折子,瞅他一眼,淡淡地道:“先前你跟休明很不投契,曾有一次还故意找他的茬儿,差点打起来。——忘了吗,还是转性子了?”   秦王笑道:“皇兄,正是此一时,彼一时也……臣弟总得有点长进,怎能总是那么失礼呢。”      朱玄澹哼了声,低头又看折子,嘴里道:“你的身子无碍了么?”   秦王走前了几步,笑吟吟地望着朱玄澹,回道:“没什么大碍了,劳皇兄记挂。”   朱玄澹难能可贵地一笑,道:“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朕是没什么记挂的,只是太后那边总是放不下心,既然好了,就多去陪陪太后让她安心吧。”      秦王苦着脸道:“皇兄,这几天跑的腿都断了,还有,好歹都是兄弟,您怎么说臣弟是祸害呢。”   朱玄澹斜睨着他,道:“说的不对么?刚病好了就给朕找麻烦,害得朕在那一干老臣面前丢脸!还得拾掇你丢下的烂摊子……”      秦王笑道:“那是因为皇兄圣明且英明,手腕通天,自然就是能者多劳了。”      “病了一场,倒是比先前更会拍马屁了,”朱玄澹似笑非笑,也不再看折子,抬头望着秦王,“那件事朕给你挑过去了,以后切记,万万别再给朕如此!再有下回,朕绝不会再由着你的意愿胡为。”   “是是是,”秦王一叠声地回答,“皇兄日理万机,臣弟自然会乖乖地,绝不会给皇兄添乱。”      朱玄澹凝视着他,道:“你有这句话,便证明你还有几分心,那么,最近在府内可安生么?”   秦王本是笑眯眯地,对上朱玄澹的双眼,竟有几分心虚,急忙挺胸道:“皇兄,臣弟自然是循规蹈矩的。”      朱玄澹道:“然而朕怎么有些耳闻……你,好似不太规矩……”   秦王瞪大眼睛做惊愕状:“皇兄这是何意?”   朱玄澹漫不经心说道:“听闻你最近不爱你那几个侍妾了,喜欢跟侍卫厮混在一起了?”      秦王大惊,叫苦道:“皇兄,臣弟……臣弟不过是想要跟些侍卫学习武功,乃是个奋发图强的意思……别无他意啊。”   “奋发图强,说这话朕都替你脸红,”朱玄澹喝道:“学习武功需要摸侍卫的胸跟大腿么?”      “啊……”秦王闻言,哑口无言,便讪讪地,低声道:“皇兄,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朱玄澹扬眉喝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你做什么朕会不知!你打量着能瞒天过海呢,说,你究竟想如何!”      秦王被他一顿呵斥,只觉得雷声在耳,慌忙跪倒在地:“皇兄,臣弟、臣弟……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练武练得兴起就……有点失了仪态是真……”      “给朕闭嘴!还敢抵赖,”朱玄澹霍然起身,从龙案后转出来,望着地上的朱镇基,道:“你好歹也是凤子龙孙,先前怎么胡闹,花天酒地,都也罢了,你若是敢给朕真的弄出一个断袖的传闻来,朕便叫人把你拉出去,就在这门口打个稀巴烂,看你还敢不敢如此丢皇家的脸面!”   秦王被一通吓唬,抬起衣袖,做拭泪状:“皇兄,人家……臣弟不敢了,臣弟先前不过是闹着玩儿,真没有那什么断袖的心思……皇兄……”      朱玄澹道:“行了,别给朕装哭!你休要忘了,安靖还在你府上,你若是不做出个好的表率,将安靖带坏了,你怎么向死去的大哥交代,怎么向在天的列祖列宗交代?”   秦王跪着往前,蹭到朱玄澹身前,抬手拉拉他的衣袖:“二哥,我真的知错了……你饶了我这回罢……”   朱玄澹看着他红着脸嘟着嘴泪汪汪的样子,将衣袖用力扯回来:“够了!若是真的知错倒也罢了……若是再给朕知道你乱来……朕可绝不会手软,小心皮肉之苦!”      朱玄澹训斥了秦王半天,才放了他:“滚去见太后吧!”   朱镇基千恩万谢,退出了勤政殿,在门口上擦了擦汗,自言自语道:“好厉害,我在家里头的事,竟知道的如此清楚,果然是不好混啊……”      他带着的小太监见状,便问道:“王爷,您平日见陛下都是眉飞色舞地出来,这回脸色怎么这么差?”   朱镇基道:“差点儿要打我屁股呢……能不差么?”说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下臀部,叹道,“如此可爱……怎么能被无情摧残?必须好好保护着才是。”   一时戚戚然地,打起精神去见太后了。      此刻七月中旬上,御花园里花朵盛开,千娇百媚,引得蜂蝶乱舞乱飞,着实热闹。   凤涅流连其中,满眼的姹紫嫣红,心情也跟着十分愉悦。      康嬷嬷道:“娘娘,您要像今天这样,能够时时出来散散心倒是好的,看着花儿开的多好,奴婢让人折几支插在瓶里,放在娘娘房里头赏玩吧。”   凤涅道:“不用,本宫得闲便出来看看,放在瓶子里头片刻就枯萎不新鲜了,哪里比得上开在枝头自在的。”      康嬷嬷自然点头称是,又低声笑道:“娘娘,奴婢还没来得及恭喜您呢。”   凤涅奇道:“恭喜什么?”   康嬷嬷越发小声,道:“恭喜娘娘终于过了天葵……将来,就可以给天子诞下凤子龙孙,开枝散叶了。”   凤涅闻言,便无语望天。      先头凤涅贪酸梅汤好,多喝了一碗,腹痛之后竟来了月信。   这几日凤涅身子受苦,听康嬷嬷话语里头意思,才知道是范悯的初次。      想来也是,范悯自小在范府里头,待遇便很是不好,据岳思簪说“宛如三等丫头”,身子素来是不好的,再加上这女子心思细腻,精神同身子都不足,月信竟延迟到如今。   而凤涅熬着苦楚,心里头却也略微宽慰,生平第一次感激女性生理周期的存在。因为倘若朱玄澹又来,那边可以堂而皇之将他打发,也不必费尽心思装腔作势了。      不料,这狗皇帝像是知道什么似的,整整三天未曾出现,让凤涅无缘得见他受挫的脸色。   他三天未踏足凤仪宫,凤涅倒是无妨,宫里头顿时流言漫天又飞。   只说皇后刚出冷宫,又失了宠,诸如此类,把康嬷嬷气得不行,终于抓住个暗地里嚼舌头的宫女,狠狠打了一顿,才让那些惯常说嘴的奴才收敛许多。      凤涅熬过这三日,月事停了,便急不可待地沐浴了一番。她在凤仪宫窝了三日,心里自也烦闷,便出来御花园里走走透透风。   正看花间,对面却有一人,手中捧着几朵花,窈窕而来。      来者生得花容月貌,一身天青色素色锦服,衬得容颜人比花娇,捧着花儿来到凤涅跟前,略欠身行礼:“姐姐万安。”声音也娇柔,正是梅仙。   凤涅道:“免礼,妹妹在此作甚么?”   梅仙道:“太后喜欢花儿,妹妹每天便来折两只给太后殿内供奉着。”      凤涅打量她手里的花朵,又看看她娇艳的脸色,道:“太后宫里头已经有妹妹这朵最美的了,其他的也难看在眼里,倒是为难了这些花儿,在妹妹这样玉人儿面前,想必也羞愧地想赶紧开败了。”      梅仙眼中透出惊愕之意,却微笑道:“姐姐真是过奖了……不过,姐姐去了一趟冷宫,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妹妹才是要对您另眼相看呢。”   凤涅道:“还不是一样个人儿?妹妹万别另眼相看,太另眼,就是斜眼儿了,本宫可不想被人斜眼瞧着。”      她这一番话,乃是笑吟吟说着的,梅仙听得万分刺耳,却也找不出差漏来,便也微笑道:“姐姐说哪里话,妹妹素来对姐姐都是仰视的,怎么也不敢斜眼儿啊,那样的事,也做不出来,妹妹素来都觉得姐姐跟别人不同,如今看来,倒是妹妹对了……”   凤涅道:“哦?却不知哪里不同?”   梅仙微笑道:“自是姐姐深藏不露的城府。”      凤涅道:“这话倒是让我惶恐了,我自来不晓得什么叫城府,不然,也不能混迹到冷宫里去,若我这叫城府,那太后面前的红人妹妹你,一个‘城府’竟不足以形容,难道是‘城池’?”   她说罢之后,似觉得十分可乐,便笑起来。   康嬷嬷道:“娘娘身子骨康健了,人也爱说爱笑了,奴婢真是替娘娘欢喜的很,娘娘如此容光焕发地,若是万岁爷看见了,定然也是无上喜欢呢!”      凤涅本笑的欢快,听到一个“万岁爷”,面上顿时便抽了一抽,然而在梅仙面前,却不想透露出一份不自在,便仍旧微笑。   谁知梅仙闻言,面色更是不好,娇艳的脸色透出几分灰白,忽然之间莞尔一笑,轻声又道:“可不是么……听闻皇帝哥哥已经三天不曾去过凤仪宫了,妹妹还替姐姐担心着呢,又听了一些闲言闲语,说什么刚出冷宫,就又失……啊,是妹妹失言了。”      凤涅斜睨着她装模作样之态,收敛了笑,淡淡道:“陛下乃是天子,自然是忙于国事,怎会总在后宫里流连?本宫曾跟太后说过,既然是皇后,就该以身作则,让这后宫雨露均沾不说,也要顾及陛下的龙体,陛下又要日理万机,又要宠幸后宫,哪能受得了……如此倒是陛下自持有度,张弛有方,是哪些不晓事的奴才传些颠三倒四的言语,妹妹是聪明高贵人,怎么也跟她们一般见识了?且妹妹你是伺候太后的,关于陛下的起居之事,还是不要过于关注的好……要是给那些不晓事的奴才听了,还不知又要传出些怎样难听的话,妹妹你这样清白尊重的人物,姐姐可不忍心你也被传出些不堪言语来……要自重些啊,不然姐姐会心疼的,若妹妹你丢脸,姐姐在太后跟前也没脸啊。”   她这番话,说的三分讽刺,七分真诚,越是真诚,越让人难堪万分。   梅仙定定听着,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不觉地竟将手上的花儿给捏碎了几朵。      凤涅见状,便赶紧地见好就收吧,穷寇莫追,免得把她气出个颠三倒四来,便装模作样道:“唉,这太阳底下站了半天,又有些晕了……嬷嬷,咱们回宫吧……”   康嬷嬷便过来相扶,凤涅转过身,背对着梅仙,嘴唇斜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正迈步要走,忽然浑身僵硬,就好像青蛙见到蛇。      原来,就在她身后不远,明晃晃地站着一个人,一双灿若朗星的眸子,带笑带思谋地望着她,将她面上那个笑看得清楚分明。   背后梅仙见状一喜,委屈叫道:“皇帝哥哥……”便迎出来。      凤涅觉得这时侯自己真不如晕了好,身形一晃瞬间,朱玄澹已经迈步走过来,手望她腰间一探:“皇后怎么了?哪里不适么?让朕抱你回宫吧。”   声音温柔的能拧出一把水儿来,半分也没理会梅仙,让个人儿直愣愣地就呆站在了边儿上。      而凤涅只来得及说了声:“不……”身子便腾空而起,竟被朱玄澹轻而易举地抱入怀里,大步流星地往前便走。   康嬷嬷呆了呆,而后欢天喜地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增添关键内容~~仔细~ 跟编辑商量,若无意外,后天入v哈,还请继续支持~~ 会争取多更点,记得来及时守候刷刷新~=3= ps有时候我请假什么的,会在简介处修改啊,望大家留心~ 于是下面,乃是某只前往凤仪宫的英姿,略见几分意思,各自领悟。。。 以上。 ☆、玉人斗   范梅仙眼睁睁地望着朱玄澹走过身旁,他看也不曾看自己一眼,仿佛身旁全无这么个娇滴滴的人儿,径直走到凤涅身旁揽着她的腰,低声细语,面上带笑。   那声音钻入梅仙心里,就好像一条小虫子,不甘心而愤怒地扭动。      一直到朱玄澹忽然将凤涅抱起,转身大步流星而去,——梅仙的魂儿也似被引了去。   看那方向,自是皇后的凤仪宫。      梅仙目瞪口呆,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双眼,而眼前的光景又是如此真实,朱玄澹身形挺拔高挑,玄金色的袍服,步云履,她似乎能看清他头顶戴着的玉质的朝天冠,上好无瑕疵的墨玉,以金龙纹向前,别在发髻之前。   正如他这个人一般,威严尊贵,令人望而生畏。      手无意识地抖着,又用了力,手中开的娇艳的花儿朵儿尽数被揉碎,凋落一地。   “姑……姑娘……”身后有个声音极低地唤着。   宫女思且垂着头,目光追随地上的花朵,面上略露出痛惜担忧之色。      梅仙反应过来,陡然便转过身来。   思且吓了一跳,想要后退,却又不敢。   梅仙凝视着她,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看了一场好戏?”   思且急忙摇头:“奴婢不敢,奴婢不……”      “啪!”脸上已经猛地吃了一记,思且本能地伸手捂住脸,对上梅仙凌厉的目光,却又急忙将手放开,“姑娘……奴婢真的不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梅仙盯着她,冷笑道,“你觉得范悯终于完完全全爬到我的头上去了?你以为她死而复生从冷宫里出来我就真奈何不了她了?你以为你们这些贱女人就真的可以来笑我了?你们做梦!”   思且猛地跪倒在地:“姑娘!”      梅仙逼近过来,手在思且肩上用力拧着:“你给我起来,难道是想弄些动静引人注意?还是想让范悯回来救你?”   思且疼得泪都流出来,却不敢做声,咬牙站起身来:“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哽咽着,泪落纷纷。      “没用的东西!”梅仙哼了声,冷冷地瞥着思且哭的模样,“你那妹妹虽则蠢,却还算是条忠心耿耿的狗,你却只想着吃里扒外!”   思且垂着头,小声道:“姑娘息怒……”      梅仙目光往周遭一扫,见远处正有几个宫人经过,她的面色便极快变得和蔼温和:“见清哥哥什么时候来的?”   思且肩头发抖,轻声道:“姑娘、姑娘跟皇后娘娘对上话儿的时候……陛下、陛下就……”   “那你怎地不提醒我?”梅仙咬牙道。   思且道:“奴婢、奴婢想出声的,只是……只是……陛下当时瞪着、不,是看着奴婢……奴婢不敢……”      梅仙皱眉,望着思且的脸,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不是你故意的?”   思且茫然道:“姑娘……故意……故意什么?”   梅仙眉头一拧:“本以为你这贱丫头是故意不做声,让见清哥哥看我欺负范悯之态的,这么说,你当真没存这个心?”   思且落泪道:“奴婢是服侍姑娘的,怎会……怎会这样?”      梅仙看她哭得伤心,她脸上却还是不屑同怀疑之色,然而苦无证据,便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思且拭泪道:“多谢姑娘。”   梅仙望着她白嫩的半边脸肿起之态,便问道:“等会儿我们回去太后宫里,不免会有人看到你的脸,若是问起你脸上的掌印是怎么来的,你如何回答?”   思且急忙道:“是奴婢不小心……”   “住口!”梅仙道,“什么不小心,不小心让人在脸上掴了一掌,那是谁掴的你?”   思且呆了呆:“这……这……没有人,是、是奴婢自己!奴婢自己打的!”   “你发疯了,要自己掌掴自己?”梅仙冷笑,“你倒是挺为别人着想,只可惜别人也是自身难保,不知会不会惦念着你呢……”      “奴婢,奴婢……”思且对上她的目光,忽然之间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声音说道:“是、是皇后……”   梅仙的目光一亮,思且抖了抖,终于又道:“是皇后娘娘……打的。”   “是啊,”梅仙叹了口气:“都让你留神小心,不要惹怒了姐姐,这不,连我也拦不住,我若拦挡的很了,估计连我都要打,看这一地的花都给糟蹋了……”      思且低着头,默不作声。   梅仙道:“回去跟太后说明白了,太后会给咱们做主的,行了,走吧。”   迈步踏过那些被捏碎的花,复又笑道,“我倒是不信,去了趟冷宫就变得如此厉害,我看并非是变了,而是原先她便是如此,本就是极有心机的一个人,偏要装无辜,如今不过是露出本色罢了,不然……为什么当初见清哥哥对我好得紧,都以为我才是皇后人选,却偏偏选了她?”      梅仙停住脚,转头看着旁边盛开的一朵蔷薇花:“若不是她表面楚楚可怜,暗地里使些手段,勾引了见清哥哥,见清哥哥又怎么会喜欢上那时候不堪入目的她?甚至……不顾那些流言也要她当皇后,可恨!我才是范家的正室小姐!那贱婢敢让我如此丢脸,我绝不善罢甘休!”   手一抬,用力地便将那朵花拽了下来,花枝动荡,就仿佛梅仙起伏的心境。      “可惜的是,越是贱婢,越是命大……”梅仙的声音极低。   后面的思且深深地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梅仙却又变了脸色,伸手摸摸鬓发,道:“然而这样也好,她既然肯露出真面目来同我斗,难道我会怕她,我倒要看看,这一回她的皇后能当多久!”      两人走出御花园,往太后宫去之时,便望见前头来了一人,遥遥见了梅仙,便贴着墙根站住了。   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见状也远远地站着等候。      梅仙走上前,那人道:“见过范姑娘。”   梅仙目不斜视,只是停了步子,冷冷淡淡道:“刘侍卫安好,青天白日便在内宫行走,这有些不妥当吧。”   刘休明望一眼梅仙的脸,便又低下头去,道:“我是来找陛下的,方才有事出宫……得了些消息。”   梅仙冷哼道:“难为见清哥哥还如此器重你,怎么,他觉得你能办成什么事儿么?”   刘休明脸色一变:“范姑娘……”目光一动看向梅仙身后的思且,望见她脸上明显的指痕,眉头一皱,似明白了什么。      梅仙道:“我还要急着去见太后,不便在此久留,何况也不合时宜。不过……刘侍卫还是不必去找见清哥哥了,因为他此刻在凤仪宫。”   刘休明一惊,抬头看向梅仙。      梅仙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笑意,目光转动看了一眼刘休明:“怎么,不信么?众目睽睽之下都看得清楚明白,你知道见清哥哥是怎么带她回凤仪宫的么?是将她抱回去的,青天白日里,将她抱,了,回,去!”      刘休明低头不语,梅仙哼地一笑:“他素来对后宫妃嫔都不上心……这得是多大的恩典跟宠眷才能够。”说罢之后,迈步往前又走,思且看了刘休明一眼,也急忙跟上。      刘休明站在原处,红墙碧瓦,落索一人,望着梅仙离去的身影,冷峻的面孔上略微露出一丝笑意,目光转开,眺望凤仪宫的方向,刘休明低声道:“范悯,你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只不过,究竟是为何你会变得如此呢……”      刘休明略微踌躇,便要先出宫去,正同小太监交代,却听得身后有人招呼道:“这不是刘侍卫么?”   刘休明回头,却见身后之人,一脸笑眯眯地,正望着自己,因为面孔英俊,笑得也不难看。   刘休明急忙行礼:“秦王殿下。”      秦王朱镇基摇着折扇,自以为潇洒地走到刘休明跟前:“怎么本王方才听到刘侍卫要出宫么?”   刘休明道:“正是。”   朱镇基道:“正巧儿本宫给太后问安过了,也要出宫,不如同行?”   刘休明本欲拒绝,心念一转,便道:“秦王殿下既然有语,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      朱镇基哈哈笑了几声:“甚好,甚好!”伸手在刘休明肩头用力拍了拍,刘休明只觉得他的手按在自己肩头之时,仿佛还捏了几下,他是个极有城府之人,虽然察觉不妥,面儿上却丝毫异样也无。   两人结伴往宫外而去,跟随刘休明的两个小太监乃是宫内的伴随,因为刘休明毕竟是外男,虽然有谕旨可以御前行走,御驾跟随,但为周全礼数,仍是派了两个小太监,以此为戒防。      朱镇基身旁的那两个小太监,却是他府内自带来的,既然他要跟刘休明结伴出来,便将宫内那两个小太监辞了。   两人走了片刻,朱镇基胡乱说了会儿天气如何,便道:“刘侍卫好似还未成家?”   刘休明见他忽然问起这个来,便道:“回秦王殿下,正是。”   朱镇基道:“这是为何呢?刘侍卫年纪也好大了……本王好歹还有过一次亲事的……怎么也没听到刘侍卫有个喜讯儿呢?”   刘休明咳嗽了声,面无表情道:“休明一心为了陛下行走,侍奉御前,无心顾及自己之事。”   “这样啊,”朱镇基笑嘻嘻地,道,“总不会是对女子没什么兴趣吧?”   刘休明这才露出吃惊之色:“殿下这话是何意?”      秦王泰然自若道:“没什么,本王不过是信口问问罢了,对了,方才本王远远地瞧着,同刘侍卫说话的那位,好似是太后宫里的梅仙姑娘,怎么……刘侍卫同梅仙姑娘乃是旧识么?”   刘休明道:“并非如此,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方才臣也守礼退避了。”   秦王哈哈笑道:“本王又未曾说你不守礼,你怕什么,随口问问而已……不过,本王还听闻另外一件事。”      刘休明道:“不知是什么?”   秦王道:“本王听闻,府上跟范家……好似交情颇深,先前刘侍卫年少之时,还曾多出入范府,难道……就只跟梅仙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刘休明心头一震,却道:“范家乃是大族,休明虽然常来常往,但只在外堂行走,又怎能轻易得见内眷?方才所说同梅仙小姐一面之缘,也是说她入宫之后……才远远见了一面,便如今日之情形罢了,还请殿下不要误会,若是这些话传出去,不知情的,恐怕会有损梅仙小姐清誉。”   秦王点点头:“呀,不知道刘侍卫还是如此多情……谨慎之人。”      此刻两人已经到了宫门口,秦王的小太监交换了腰牌,两人便出了宫。刘休明见话不投机,便要告别,却不料刚站稳了身形,却听得秦王又道:“那么,听闻如今的皇后娘娘,当时也是寄住在范家的,不知道刘侍卫去范家的时候……有没有同皇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呢?”      宫外的风,比宫内来得猛烈,将近正午,头顶的烈日炎炎,狂风烈日,刘休明的额头上出现极细密的一层汗意,亮晶晶地。      刘休明并不回答,只是望着面前秦王。而秦王也仍旧笑吟吟地,回看着刘休明。   远远看来,刘休明身段挺拔,习武之人,又是一身英俊,蓝色侍卫服显得格外清朗。      秦王殿□量也不输给他,更是个俊美出色的人物,金冠紫纱衣,一柄折扇搁在手心里,越发地风流倜傥。      背后万重宫阙,头顶流日晴空,风吹起两人衣襟,衣袂飘飘。   真如神仙人物,真可入画。      凤仪宫内,凤涅猛地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背上一股极轻阴凉掠过。   对面,朱玄澹略微俯身凑过来,笑得像是一只不怀好意地猫。   “陛下……”凤涅下意识地往床内缩了缩,却又生生停住,垂头道,“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朱玄澹转身,将凤涅抱入怀中,令她坐在自己腿上,慢慢地问:“皇后身子大好了?”   凤涅一怔之下,不由地窘了窘:“好……好得差不多了,还有些儿不适。”   朱玄澹道:“哪里不适,让朕给皇后看看。”   凤涅道:“陛下又不是御医,看这些做什么……”      轻轻地将他不规矩的手推开,却反被他握住了小手:“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朕三天不见皇后,该是多长……皇后该当好好地抚慰朕的相思之苦才是。”   凤涅只觉得身上微微出汗:“陛下……大白天的,还是不要说这些,陛下还有国事要忙碌,不如……”   “上回说好了的,朕今日口渴的紧,”他喃喃地,捏住她的下巴,在那樱唇上亲了口,“要好好地……一尝皇后之雨露……”   凑过来,舌尖极为娴熟地又抵进来。   凤涅喘息挣扎间,只听得“嗤”地一声,腰上一松,不知衣带是被他捏断了还是扯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凉凉:原来某人的名字叫‘奸~情~’啊 某只:…… 开v第一天,小小地加个油吧 这两天jj巨抽我也狠抽。。望天,快好起来。。= = ☆、苦承欢   凤涅简直有种想死的冲动,从而得出一个血淋淋地教训:果然人不可得意忘形,不然便极有可能乐极生悲。   想她前一刻还正满足于漂亮地将了范梅仙一军,却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人更在背后虎视眈眈,截了她的道,于是全军覆灭。      凤涅垂死挣扎地:“陛下,不可……”   “不可白日宣淫么?”很正经地说话,很不正经的语气。   朱玄澹的手用力而坚定地按上她的胸前,揉捏着那极可怜的娇软。      “禽~兽啊……”凤涅在心中大声地叫。   她的身子虽然恢复了不少,较之先前也的确进步了,然而这里仍旧小的很,盈盈一握而已。   何况某人的手又极大,他大概并非刻意用力,凤涅却仍旧觉得一股疼~痒之意,顺着他的揉~捏而萌生出来。      “陛下……太后……”拼命地想捞一根救命稻草。   “太后那边,皇后应付的来……”他的声音带笑,“朕知道……”今日她的光彩,差点儿瞎了他的眼,说话的时候,声音里的笑掩都掩不住。   他真是爱极了那样狡黠的一个笑,揉着她的身子,爱慕而欢喜地,恨不得用力揉碎她,又不舍得太过用力怕弄坏了她。      “陛下……”凤涅悔恨且窘,她只觉得一个世纪没有被男人这么对待过了,被压制的死死地,无法翻身。   真想一脚踢下去,直捣黄龙。   然而又没有这个勇气,因为一招成功的后果,大概就是人头落地。   她真的不想因为这点破事而出师未捷身先死。      可是转念想想,苑婕妤无事,其他的妃嫔们也都无事,是不是可以推论出来:她也不会有事?   或许关键时候,会有某种奇迹出现也不一定?      “也许他是个秒射男……也许立刻就软掉……”于是在心底默默念叨。   奇思妙想继续开始发挥:“本来就是,很多这样内强中干的,不然的话,苑婕妤不可能安然无恙……”   “除非她也是天赋异禀。”   脑中灵光一闪,无数个邪恶的念头迸发,好似小火花一样,带来无限邪恶的猜想跟摇摇摆摆地希望。      “皇后好像,不怎么专心……”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人不寒而栗,而他的唇落在她的脸颊上,手却顺着腰间探进去。      夏日的宫衣本不算太厚,他的大手贴上细嫩的腰肢,略有些粗粝的手指蹭的她一阵麻痒一阵不安,忍不住往旁边闪避,却仍逃不出他的掌心。   “皇后在想什么?”不疾不徐地问,明亮的眸子深深看了凤涅一眼,嘴唇却印在她的胸前。      感觉那小小的柔嫩被含住了,吞吐着。   凤涅的身子也逐渐发抖:“陛下……别这样……”太丢人了。   “不这样,要哪样……”他略微松开,湿润的口气,落在她的胸前,润泽着那粉色的珠颗。      凤涅试图挣扎,却被他一把按在腰间:“皇后的腰真细……朕一手要握过来似的,又如此软,不小心会折断吧,嗯?”   故意是调戏似地低笑,撩~拨着她的耳朵和心。      凤涅察觉他的手掌从腰间往下,撩开底下亵~裤,直探下去。   紧张一颤,双腿本能地并起来,却又唤来他一声笑,手顺着大腿探下去,轻而易举地将她分开。   “皇后好像很不愿意朕如此对你……”那双眸子,自始至终都盯着凤涅的脸,她的一个蹙眉,一声叹息,最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凤涅对上这双眸子,不知为何,几乎有种战栗的感觉,理智让她打起精神来应付,然而正当她发怔的瞬间,感觉他的手指陡然按落,力道不轻不重,却逼得她叫了出来。   刚敛起的清醒几乎就随着这一声猝不及防的呻~吟消散,凤涅弓起身子:“别……”      “看样子,皇后,是真的不愿意朕亲近你……”似乎是窥破什么的眼神,似乎是洞明什么的语气。   凤涅心头一凉,朱玄澹手上却不停,粗粝的拇指按在最娇柔的地方,让人又怕,又有种隐隐地羞耻,而他用力按下:“皇后说,是不是?”      凤涅咬着唇,泪光盈盈:“臣妾……怎么敢,臣妾……自是愿意的……”   “口不对心……”他仍旧笑得不怀好意。      凤涅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略微张开嘴,想要呼吸,却被他陡然压下,舌头擭了她的,有力地绞~缠起来。   他的手也动得越快,凤涅原本僵硬的身体,渐渐地柔软起来,腰肢有了细微的颤抖跟摆动。      朱玄澹微微一笑,放开她的唇,轻声道:“睁开眼睛,看着朕。”   凤涅眉头微蹙,果真也睁开眸子,她的眼睛里头水汪汪地,有些无辜迷惘地望着他。      朱玄澹望见她双眸中各有一个自己的小小影子,不由俯身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一手挽起她的腿,俯身过来。   凤涅觉得底下有什么东西蹭动着滑过,存在感是极强的,一时十分心悸。   朱玄澹俯着身子,道:“别怕……”      那物撞在她的柔软之处,几番用力都未曾成功,却将她心中的恐惧感唤到顶峰,凤涅几乎忍不住要开口求饶,朱玄澹却有些不耐烦,原本镇定的脸上透出几分狠意。      凤涅朦胧之中望见他的神色,心中陡然一惊。   在这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在前一刻她觉得有些不对,原来,这所谓的不对,就是朱玄澹的表情。   他始终都很是镇定,虽然动作上如一个急色~鬼一般,可是他的表情,神态,却淡然的异常,有条不紊,除了语言有些过,这表情,仍堪称君子。      将她的双腿抬高,朱玄澹挺~身用力,凤涅痛呼一声,头也往后一仰,又怕外头的人听到,便泪汪汪地隔着衣袖咬住自己手臂。   朱玄澹正俯身用功,轩眉一抬望见她的神情,眉头一皱,又入了半寸进去。   凤涅已经是疼得浑身绷紧,叫道:“陛下,陛下……”   泪极快地冒出来,这种痛,连上辈子她初次的时候都没经历过,恐怕只有跟某次去牙科修补牙齿的时候那种痛楚相媲美了。      忍不住便低低抽泣着哭了出来:“陛下,饶了臣妾吧。”   朱玄澹看一眼身~下相接之处,抬眸望她,低声而不容分说地:“上回朕忍了,这回,皇后为朕且忍一忍……”   抬手摸过她的额头,动作竟极为温柔。      凤涅只觉生不如死,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死命地咬着手臂,又觉得透不过气来,一时几乎要晕过去。   朱玄澹将她的手臂拉开:“不许伤了自己!”声音沉沉。   凤涅睁开眸子,对上他乌沉的双眸,欲哭又忍住。      正在此刻,外头有人战战兢兢道:“陛下,陛下……”声音极为轻微。   凤涅听了这个,心中升起一线希望,希望救兵来到,便转过头,隔着床帐,依稀看到有人远处站着。   心里有些期盼,又有些羞。      朱玄澹敛了双眉,喝道:“什么人!”   却仍旧抱着她的双腿,身~下缓缓望内而入。   凤涅万没想到他敢如此肆意,“啊”地又叫了声,泪流更急,这混蛋竟然不退反进!      外面的人惶恐地道:“陛下,奴婢、奴婢季海……有事,禀报。”   朱玄澹凝视着凤涅的双眼,沉声道:“滚出去!”      季海一阵沉默,却又带着哭腔小声道:“陛下……不是奴婢要来的……实在是、太后宫里……派人,说急事,要让皇后娘娘即刻过去呢……”   凤涅含着泪,即刻小声道:“陛下,……不如且……停了,臣妾、臣妾得去……”   朱玄澹不疾不徐道:“做完了再去见太后也不迟。”   凤涅心中泪流更急:“真-禽兽啊。”      朱玄澹望着她,面上有几分笑意,却道:“出去!告诉太后宫的人,皇后正在伺候朕呢!”   他说罢之后,俯身在凤涅耳畔低声又道:“其实……是朕在伺候皇后,对么?”   声音暧~昧挑~逗,同方才的正经威严,简直判若两人。      凤涅欲哭欲~死,朱玄澹却趁着这功夫,纵身挺入。   凤涅大叫一声,把外头的季海也吓了一跳,情知不能再打扰下去,急急忙忙小碎步地溜走了。      季海出到外面,已经是一头的汗,赶紧抬起袖子擦拭,殿外候着一大帮子的人,有太后宫里的嬷嬷内侍们,有凤仪宫的康嬷嬷子规等,还有跟随皇帝的一堆人。      众人见了季海出来,纷纷迎上来:“公公,如何?”   季海望着那太后宫里的嬷嬷,道:“咱家说现在进去只是找死的份儿,您却偏偏不信,非要咱家进去讨这个气受……”   那位嬷嬷陪笑道:“……这可是太后的意思,要赶紧让皇后过去呢,奴婢也是怕耽搁了不是?”   季海道:“太后的传召虽则要紧,也要分清楚轻重缓急,如今陛下正在欢喜的当头,您若是真要行太后的命令,那您自己进去得了,别攀扯咱家……方才咱家冒死进去这一趟,被万岁爷吼‘滚出去’呢!再进去,恐怕连滚出来的机会都没了。”      那位嬷嬷目瞪口呆:“可是这青天白日的……”   季海道:“快且打住!虽然这宫里头的规矩多,您也是太后身边的尊贵人儿,可总不能般般件件都往陛□上套,您自己也该懂这个规矩罢,咱们做奴婢的,哪里敢擅自议论万岁,您说是不是?”   太后宫里头的来人尽数默然,那嬷嬷便小声儿道:“既然如此,那么……奴婢们就先回去回太后了。”      这堆人前呼后拥地去了,季海才啐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来指使我,给你三分脸才叫太后的,仗着陛下孝顺,越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位子了!”   旁边,康嬷嬷瞪大眼睛,轻声问道:“季公公,您说陛下真的在……”      季海忽地又换了一副笑模样:“哎哟,嬷嬷,陛下对娘娘可真没得说,方才咱们都看的明白清楚,特特地抱回来的……这份恩宠,宫里哪个人儿也没有啊。”   康嬷嬷心花怒放,笑道:“奴婢也是惊着呢……现在还觉得如在梦里一般。”   季海看看她,又看看子规,笑道:“别做梦一般了,赶紧地去御膳房,让人张罗点儿补身子的汤汤水水,红枣当归什么的是不可少的……等给娘娘用。”   康嬷嬷道:“公公真真是明白人,我竟把这茬给忘了。”      康嬷嬷当下喜气洋洋地领着几个宫女前去特地督办。剩下子规同季海数人等候着。   季海看看子规,又笑笑地说道:“子规,你可真没跟错人,方才进去那趟,里头折腾的……厉害着呢……真是天开了眼了。”   正说到这里,却听得殿内隐隐约约,细细碎碎地又传出些声音。   季海一抬手,身边的一干太监宫女纷纷后退,回过身去。   子规垂头,低声说道:“是啊,这全是娘娘的福气。”      凤仪宫内,原本属于凤涅一人独占的大床上,运动极为激~烈。   凤涅觉得自己几番都要背过气去了,却又被那人生生地折~腾的活过来。      正是夏日正午,天气无比炎热,遥远处依稀传来蝉鸣,肢体相~交,他的汗跌在凤涅的身上,下面也传来细微的水声,凤涅觉得自己不慎跌入水里,被水裹着,飘飘浮浮,生生死死,耳畔是他的声音:“看着朕……”   一遍又一遍,似逼迫,似祈求,似威胁,似叮嘱。      她很想装死,此刻却连装死的能力都无,眼睛半睁半闭地望着他似正似邪的神态,无法挣扎,无法求饶,无法假装,只有本~能地承受以及反应,最最真实毫无遮掩的反应。   他的精力好的很,大手游走她身上的每一寸,哪里也不肯放过,甚至恶意地在她的腹部轻轻按压:“看……这里好像能看到……”      凤涅被他搂着,抬起身子看一眼,顿时心惊肉跳眼前发黑。   原来随着他的动作,她的腹部隐隐地能看到里头某物的形状,凤涅当下全慌了神,胡乱推着他:“不要了,会死的……”手握成拳,无~力地捶打。   朱玄澹却嘬住她的唇,用力一亲:“不会死……更不许!你要好好地留在朕的身边,知道么?”他紧紧抱着她,忽然更狠地动了几下,陡然冲到最里头,深深伏入,似再也不想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嗯,第二章,有人猜不成,嗯,猜错了吧。。。。 jj晕抽,留言忒少,有限几条都是手机评,抽的这样,我都不知要不要再更。。=3= 嗯呢,赶紧看。。 ☆、端正好   满目狼藉的床单,迫不及待地从床这个罪孽所在爬开,却无法回避满身狼藉的自己……   凤涅躺在卧榻上,气息奄奄,一时只觉得乌云罩顶,似世界末日就在眼前。      凤涅醒来后,身上衣物已经被换过了,身子似也被擦拭过,只是有些痕迹却是怎样也擦不掉的。   这具身体且又娇嫩异常,凤涅掀起衣裳看时,发现基本上目光所及之处,就没有一块儿好地方。   就连那腰间,都是青青一片,显然是被捏出来的,奇怪的是,当时她并没有觉得疼。   什么秒~射,什么早那啥……   原来天真的还是她。      朱玄澹那个家伙,老二就跟他本人一样可恶,可恨,此人根本就是由内到外的招人恨恼。   凤涅忍不住抬手,用力地在卧榻上捶了几下。   想象被捶打的是朱玄澹,然而心里的气愤却始终没有减退分毫。      脑中满是阴影,挥之不去,连同那张脸,一想到就肝疼。   凤涅抬手,却发现手腕上也是一团乌青,无奈地放下,略动了动身子,下半截居然有些使不上力,她略抬起头瞅一眼,双腿不听使唤般地微微分开着,一副被蹂~躏过度的姿态。      康嬷嬷领着几个宫女,将盘中乘着的黄底儿蓝花瓷汤盆放下,取了个盖碗,银勺子舀了些清汤出来:“娘娘,这汤方才放了会儿,不热,娘娘喝些吧,当归乌鸡大骨汤,里头还有枸杞黄芪之类,是上好的补气补血的。”      凤涅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模样,也的确是有些像是重病号,本来想到是被谁害得,心里还有些别扭,养好了也没好处……然而又实在没道理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凤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罢了,还是喝吧,养好了身体,才有能力“反抗”,她能对付那些红眼坏心的小人,未必就对某只完全地束手无策!   只是想想仍旧忍不住磨牙:居然栽在比自己还小的男人手里,难道上天果然是嫉妒她上辈子活的太安逸了么?   虽然世异时移,不能用上辈子的规格衡量,却仍旧忍不住会悻悻想到。      凤涅喝一口,便停一停,磨一磨牙,顺便胡思乱想阵,不知不觉喝了一碗多,才停了。   正仰躺着喘息,外间子规进来,跪地道:“娘娘……”   凤涅转头:“嗯?”      子规本低着头,此刻抬头,对上凤涅的眸子,顺便望见她颈间点点微红,便又低下头去:“娘娘,奴婢方才在外头,看到太后宫内的人似又来了,这功夫大概快到宫门处了。”   凤涅道:“她们来做什么?”   子规道:“先前来过一回,只说太后要见娘娘,具体如何并没有说。”      凤涅一踌躇,觉得自己目前这个半死不活地状况,要出去舌战群儒大杀四方的确是有点难度,便道:“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改天再去给太后问安。”   子规同康嬷嬷答应,康嬷嬷便自出去应付太后宫的人。      子规唤了宫女来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凤涅翻了个身,忽然觉得下面一阵锐痛,忍不住皱眉,低低痛了声。   子规见状,急忙过来扶着她:“娘娘无碍么?”   凤涅哼哼道:“简直是半死了……”   子规低声道:“娘娘……不可说‘死’这个字,宫里头是忌讳的……”   凤涅扫了他一眼,道:“只有你我听见,忌讳什么?何况……娘娘我真的是半死了……”      她将手搭在子规肩头,艰难地挪动了一□子,忽然沉思地一歪头:“怎么别人就没事?本宫现在就跟生过孩子似的。”   子规的脸色很是奇异,低低唤道:“娘娘……”   凤涅噗嗤一笑,却又疼地哼了声,才微弱道:“好了,不逗你就是了。”      子规叹了口气,默默说道:“娘娘的身子还未大好,必然会受些苦……奴婢是知道的。”   凤涅忍不住又要笑:“你又知道什么……”   正说话间,却听得外头喧哗声起,凤涅皱眉,子规道:“娘娘,奴婢去看看究竟怎么了。”      子规转身往外,出了殿门,却见康嬷嬷同几位太后宫的嬷嬷对峙,此刻正喝了一声:“谁敢过来半步!”      子规忙道:“这是怎么了?”康嬷嬷见他出来,便横眉怒眼地说道:“我同她们说了娘娘身子不适,要歇息半日才得去见太后,她们不依不饶地,嘴里也不干不净,说娘娘装呢!”   子规也皱了眉,冲康嬷嬷使了个眼色,往前一步,沉声道:“各位嬷嬷都是宫内的老人了,怎么做事如此的没分寸?先前陛下刚从我们宫里出去,临去之前特意交代了要好好地照料娘娘,让她好生歇息不得有人打扰,陛下也知道娘娘身子弱,才特意叮嘱,足见关切之意!何况皇后娘娘又是个知道礼数的,但凡能撑得住,早就飞快地去见太后了,又怎会借故不去?嬷嬷们还是不要在此吵嚷,免得惊扰了娘娘。”      太后宫里的嬷嬷显示不服气的,便道:“子规公公好利的嘴,陛下的确是关怀娘娘没错,不然也不会大白天地便歇在凤仪宫,只不过,娘娘前一刻还极好精神地伺候陛下呢,怎么这功夫便没了精神?又莫非是因为得了陛下的宠爱,故而就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   子规道:“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先头说过我们娘娘是个知道礼数的,又是六宫之皇后,更是处处留心,先前陛下强歇在凤仪宫里,娘娘百般劝慰,反而得了陛下斥责,难道陛下强留,却要把他赶出去不成?哪个嬷嬷觉得如此做妥当的,不妨站出来说一声,我们娘娘记了这句,下回陛下再来,便可以以此为据!”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康嬷嬷道:“正是这个理,连陛下还说要好好照料娘娘,便是怜惜娘娘体虚之意,怎么几位嬷嬷却咄咄相逼地,连让人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难道非要惊动了娘娘亲自出来才行么?若是娘娘的身子有个三长两短,陛下一怒之下,这个罪责,几位可别往外推才是!”   子规又哼道:“我瞧着几位嬷嬷也很是面生,不知都该怎么称呼?”      几个老嬷嬷还以为皇后是昔日那个软软地皇后,谁知道皇后的面还没见到,先被两个厉害的门神挡住,这两人竟没一个善茬。   嬷嬷们听了这样暗潮汹涌的话,更是个个面露怯意,她们不过是领了太后旨意狐假虎威办事罢了,哪里敢去留下这个罪名,万一当真惹怒了天子,太后怕也不会替她们出头。      当下一人便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先不惊扰娘娘便是,我们也不过是领旨办事,身不由己之人,公公跟康嬷嬷也都是娘娘身边行走之人,该明白我们的苦楚吧?”   子规道:“上头有交代,我们也该知道怎么办主子高兴才对,今日是娘娘身子不舒爽,若是硬惊扰了她出了事端,太后面上也不好看……众位嬷嬷该明白这个理,不如且就如实回去一说,顶多也是挨一顿斥责,总比惊扰了陛下的话。总之凤仪宫在此,娘娘在此,就算明日娘娘身子好了些,亲自去拜见太后,事体也是一样可说。”   众位嬷嬷无法,纷纷称是,真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子规同康嬷嬷挡下了这些人,便重回来,里头凤涅虽不知具体情形,见他们两人去了这般久,却也隐隐猜到是两人将些风雨挡在外头,便笑道:“她们走了么?”   康嬷嬷道:“回娘娘,跟斗败了的公鸡似地回去了,奴婢今日才算见识了子规的唇枪舌剑。”   “哈哈,”凤涅轻声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本宫今日信也。”   子规看一眼她的明朗笑意,眼中却掠过一丝莫名怅然。      且说朱玄澹离开凤仪宫,此刻正午刚过,日头正好,季海道:“陛下,还是尽快些回寝宫歇息,留神暑热。”   朱玄澹微微一笑,道:“朕不想回去,备马,去校场。”   季海大惊:“陛下,这功夫去校场?这这……”   “让你去就去!”朱玄澹笑看他一眼,“哪来的这么些废话?”      他迈步往前,一边抬手做振臂之态:“想来好似好久未曾劳动筋骨了……去看看刘休明回来了未曾,对了,今日禁军那边是欧阳振翼当值么?”   季海躬身道:“好像是欧阳教头当值,奴婢这便叫人去看看刘侍卫回来了未曾。”一边退到后面,叫了个跟随的小太监速去准备御马,另一个去找刘休明。      如此,朱玄澹将出宫门之时,刘休明已经躬身侯在午门口上,一厢御马牵来,朱玄澹翻身上马,动作十分潇洒利落,他于马上持缰扬鞭,斜睨底下刘休明,道:“上马!”   刘休明躬身行礼:“微臣遵命。”一直侯朱玄澹打马往前,他才敢翻身而上,紧追其后。   眼望着前头那黑色绣金线袍袖在风中翻飞,那人身形却极为矫健,俯身弓背在马上随着马背起伏的姿态,让人联想到出击巡猎的某种兽类,让人望而生畏。      禁军校场先一步得到旨意,欧阳振翼率领两千精锐禁军列队相迎。朱玄澹打马直奔向前,欧阳振翼出列,朱玄澹将缰绳一拉,不等马停下便翻身跃落地面,双脚落地,连个丝毫的趔趄都无,手中马鞭往旁边伺候的兵士面前一扔,自己停也不停地,迈步往前而行。      欧阳振翼早就跪地迎接:“微臣参见陛下!”   朱玄澹哈哈一笑:“起来吧,今日朕要跟你好好地过两招!”   欧阳振翼起身,年青的脸上略见疑惑:“陛下……今日怎么有兴致?”   “怎么,朕想同你过招,还要择日?”朱玄澹回头看他,目光炯炯。   欧阳振翼倒也神色自若,道:“臣不敢!臣奉陪便是。”      此刻刘休明也翻身下马,跟在朱玄澹身后,见状便道:“陛下,烈日炎炎,这功夫当真适合比赛么?”   朱玄澹道:“你休要躲懒,等朕跟他打完了,你也要上。”   刘休明苦笑道:“陛下还是饶了臣吧。”      朱玄澹便看欧阳振翼:“欧阳振翼,你说,名满京城的休明公子,是因为嫌你粗莽不愿同你动手呢,还是怕这烈日将他的脸晒黑了,那些京中淑媛小姐不喜?”   刘休明咳嗽了声,低头道:“陛下如此说,微臣惶恐无地自容了。”   欧阳振翼却认真道:“微臣看来,两者皆有。”      朱玄澹哈哈大笑,手在欧阳振翼肩头用力拍了拍,半笑地望着他:“朕便喜欢你这般坦荡的性子,只是要留神刘爱卿不喜欢,记恨于你,因此过会儿你同他过招之时可要加倍小心些。”   欧阳振翼一本正经道:“多谢陛下提醒,微臣谨记在心。”   刘休明只是摇头苦笑,便也袖手站在旁边。      朱玄澹将外裳解了,往旁边一抛,季海手快接了,朱玄澹着中衣长袍,越发显得身段利落挺拔,却道:“许久不练了,未免生疏,不过你也不必手下留情。”   欧阳振翼道:“何为留情?”   朱玄澹越发笑:“好!”      大太阳底下,两人你来我往,过起招来,都是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长手长腿,比划起来格外好看,一直到二十招上,两人皆带了一身汗。   季海在旁边看的揪心不已,恨不得飞身而上,相助朱玄澹将欧阳振翼打倒,嘴里念叨道:“这个欧阳教头,真是不识趣,这不赶紧地装输不说,他还来劲儿了!”。   刘休明在旁听了,便微微一笑。      此刻场中,朱玄澹觑空,双拳并行,直击欧阳振翼胸前,欧阳振翼一转身避过,却不料这只是皇帝的诱敌之计,朱玄澹哈哈一笑,脚下一个扫堂腿,欧阳振翼双腿不稳,被朱玄澹又一个极漂亮地转身,长腿闪电般横踢在他的腰间。   欧阳振翼踉跄倒退两步,道:“微臣认输!”   “要赢你可是不易的,”朱玄澹将他拉住:“你的功夫又精进了!”      欧阳振翼并不多言,朱玄澹放开了他,那边季海早就准备好了浸湿的毛巾,朱玄澹取了一块,先扔给欧阳振翼,又道:“伺候教头喝茶。”      季海手下的小太监端了茶过去,欧阳振翼谢恩,便也喝了。   朱玄澹自取了毛巾擦汗,便又看刘休明,道:“休明,去,跟欧阳过过招。”   刘休明道:“陛下,欧阳教头方才同陛下打过,微臣怕是沾了他便宜,会胜之不武。”      欧阳振翼也不言语,朱玄澹却笑道:“你当朕的堂堂十万禁军教头是吃干饭的么?真的陪朕过了几招就累的趴下?他是藏招着呢,赶紧去!把他藏着的招数都逼出来!”   刘休明无奈,只好朝上抱拳行了礼:“微臣遵命。”   此刻欧阳振翼茶水喝过,面上汗也擦过,两人校场里头见了,刘休明道:“欧阳兄,得罪了。”   欧阳振翼道:“请……”      虽然说黄罗伞盖已经备好,但校场空旷,热浪一阵阵地扑过来,季海不停地抬袖子擦汗,一边纳闷地看着场中龙争虎斗,但是他的心思却全不在刘休明同欧阳身上,而是身边这个眉眼之中尽是兴致勃勃的年青帝王。      季海身为皇帝的贴身大太监,隐约明白皇帝今日格外高兴的原因是什么,只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皇帝为何竟会如此开怀?宠幸后宫妃嫔的事他见得多了,宠幸皇后也有过数次……然而,就连是皇帝同皇后大婚那一日,也不曾见过皇帝竟是如此的开怀肆意。   想到凤仪宫里的那位,季海对她的印象,是一个沉默寡欲,眉眼之中带着抑郁的女子形象,柔弱的像是一滴水珠,还是清晨荷叶上的露珠,风一吹便会慌张地乱颤,太阳光一出便会消散无踪。      “好!”朱玄澹一拍手,从椅上跳起来,走前两步俯身去看。   季海扫了一眼,原来是刘休明一拳击中了欧阳振翼胸口,却又被欧阳振翼抓破一角衣袖。      季海定定地望着那傲然独立在烈阳之下的帝王,示意打伞太监靠前。      就在最近,在季海心中,皇后的那个柔弱形象却越来越淡,而于此刻,大太阳底下炎炎热风中,季海心中所想的,却都是那个在寂寥冷宫的绿树底下,躺在长椅上的素衣女子。   那样淡然宁静的眉眼,然而那一身隐隐的光芒,柔和,坚定,让人无法忽视,就跟现在身边这个正虎视眈眈注视场中争斗的这位、披一身烈阳光的帝王,遥相呼应,浑然天成,如此相称。    作者有话要说:凉凉:爱卿今日三更,真是辛苦,跟本宫一样辛苦 某:内牛满面…… 某只:朕也很辛苦,但朕不介意天天辛苦~ 凉凉:叉出去…… 唉,= =好累啊 ☆、难启齿   朱玄澹在禁军校场上看龙争虎斗,精神焕发之极,凤涅却全不知情,只知道那祸害把她弄晕之后便走了,若再知道朱玄澹还有那份精力跟能耐跑去校场比武,指定会再晕上一次。      凤涅原本觉得自己这身子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嘴里所说“还未曾好上十分”,不过是应付朱玄澹的说辞罢了,谁知道被他如此一折腾,彻底原形毕露,原来并非是“差不多”,而是“差很多”。      凤涅在凤仪宫里规矩歇息了半天一夜,她自穿越过来后一直养尊处优,不是躺着就是斜躺着,从没进行过这样激烈地体力劳动,虽然是被迫的那一方……   因此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之态,幸好朱玄澹“夜袭”的恶习并未复发,凤涅饱睡了一夜,整个人才缓过劲来。      次日一早,康嬷嬷扶着凤涅穿了衣裳,下地行走,凤涅觉得自己宛如人鱼公主,用两条刚新鲜变化出来的腿,小心翼翼地学习走路。   幸好什么都不用她亲自劳动,梳妆打扮,用了早膳,凤涅舒服之余,另一宗忧虑浮出来:总如此的游手好闲,身子只会越发娇弱,然而人在皇宫内院,最激烈的运动怕也就是床~上运动了……总不成围着御花园或者凤仪宫晨跑。      早上,依旧是众妃嫔前来问安,前些日子凤涅因为来了月事,腹痛难当,镇日只在床上奄奄一息,因此只说“皇后身子不适,病中”,就把这例子暂免了。   偏这三天内朱玄澹未曾踏足,大家伙儿纷纷传扬皇后娘娘又被天子嫌弃了,故而没脸见人。   多少人背地里拍手称快,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然而昨日经过朱玄澹一闹腾,几乎整个后宫人尽皆知,天子将皇后娘娘从御花园亲自抱回了凤仪宫,而后在凤仪宫内怔怔地一个半时辰未曾出来过,连太后派人去传皇后,都被死死地拦在了外头。      这份恩宠当真是“浩荡”之极,妃嫔们都是墙头草,镇日里巴望着风向呢,虽然心内或嫉恨或愤怒或不屑,面上却不敢造次。   齐齐地便来到了凤仪宫,连岳思簪也都在内。      凤涅歪歪地坐在上头,时不时地打量一眼在座的各怀心事的妃嫔。苑婕妤首先道:“娘娘的身子大好了?前两日听闻娘娘身子不适,臣妾也不敢惊扰,可喜娘娘今日气色甚好,想必是大好了的。”   凤涅点头:“正是,已经是好了。”   素日跟苑婕妤不合的那位李美人见状,便道:“臣妾也恭喜娘娘,娘娘身子方好,就承了圣恩,陛下可是从未对后宫任何一位姐妹如此厚待呢……实在是万千之喜!”      众位妃嫔一听这话说到点子上,立刻纷纷口称恭喜。   凤涅听着一声声“喜喜喜”,心里一万头草泥马撒开蹄子腾腾地咆哮而过,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又实在不想虚与委蛇地锦上添花,便只做淡定微笑貌。      众妃嫔表达了一番羡慕嫉妒恨,因也渐渐地嗅到些气息,知道皇后娘娘非是昔日那个头不敢抬的忧郁少女,便不敢太过造次,寒暄了阵,便各自退下。      凤涅见这帮子人都散了,便又去长宁宫见懿太后。   一路上康嬷嬷不免地又道:“娘娘,您说,太后自昨儿就追命似地派人往咱们宫里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真有什么急事不成?”      凤涅斜躺在凤辇上,心里寻思着其实该在地上走走,加强些运动才好,只可惜昨儿那一场运动后遗症巨大,实在不愿意再劳动这双腿。   目光自那忽悠忽悠闪动的黄罗伞盖上移开,看见远处天空里悠悠然有一朵白云停着,衬着碧空如洗,很有几分安谧之意。      凤涅望着那悠悠白云色,慢慢说道:“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后对本宫没什么好感,若是好事,自不会这么殷勤,必定是捉到了本宫的不好处,故而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发威呢。”      康嬷嬷一听这个,着实惊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后当真想要对娘娘不利?”   凤涅笑道:“昨儿太后派来的那几个人,谈吐间该不怎么和蔼吧,你同子规应付了恁么久。”   康嬷嬷道:“可不是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得奴婢真是手痒的很。”      康嬷嬷说完,皱眉问道:“娘娘,您说太后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才如此大动干戈的?”   凤涅道:“你慢慢地想想,昨儿遇见什么不寻常的人,又发生了些什么事,便能猜到一二了。”   康嬷嬷被她一提醒,顿时如醍醐灌顶:“娘娘你的意思,难道是梅仙从中作怪?!”      凤涅“嗯”了声,不以为然地盯着那朵云:“本宫想,她或者是在太后面前鼓弄唇舌说了些坏话,或者是用了点儿什么不上台面的手段……昨日那个……天子忽然出现,我瞧着她气得不轻呢。”   康嬷嬷一听,笑道:“可不是么?还当自己是在范家呢,紧巴巴地就想贴着陛下,谁知道陛下瞧也不瞧她一眼,可笑死个人了。”      凤涅心念一动,淡淡又道:“是啊,还叫什么‘皇帝哥哥’,恁般肉麻。”   她这乃是投石问路之意,康嬷嬷一听,果真便多嘴说道:“这还是当着人呢,若是不当着人的面儿,她必定就直呼陛下的名儿了……”   “是吗,”凤涅手按着额头,“她怎么叫的来着?”      康嬷嬷看看左右无人,凑近了过来,小声道:“娘娘您便是对这些事儿不上心的,可不又忘了?她叫的是陛下的字,‘见……’……”   因为是天子的名字,子民百姓均不可直呼出声,乃是大忌讳,康嬷嬷自然也没有那个胆儿,因此说的也含含糊糊地,不太敢说出来。      凤涅本是没听清楚,隐约只听到了个“见”还是“剑”的,然而不知为何,脑中灵光一闪,脱口便道:“见……清?”   康嬷嬷吓了一跳,皇后唤皇帝的名字,自然要另当别论了,康嬷嬷便道:“这也只有娘娘才配叫的,旁人哪能够呢!我看梅仙姑娘,是仍把陛下当作昔日那个没登基……会到范府做客的王爷了……”      凤涅眉头一动,心无端地跳了数下,她抬手在胸口按了按,心里道:“见清……见清,朱玄澹,字见清……怎么,好似有种熟悉之感……哪里听过呢?可是,怎么可能。”      眼见太后宫到了,凤涅便将心中乱糟糟地念头压下。   进了太后宫,一股阴凉扑面而来,凤涅两边一打量,见太后宫内以巨大的瓷缸,盛着不少寒冰,冰气散开,自是比外头要凉爽许多。      太后在上,似乎正不知同梅仙说些什么,见凤涅进来,便停了声,脸色也沉了下去。   凤涅上前行礼:“臣妾给太后请安了。”   懿太后也不说免礼,只是望着凤涅,凤涅静静地等了片刻,双腿有些撑不住,便自然而然地站直了,泰然自若微笑道:“臣妾病了两日,昨日方好,又有事耽搁了,误了太后传召,还请太后宽恕。”      懿太后眼睁睁地看她站得稳稳地,心里更气:“你也知道你误了哀家的事,那么我来问你,你是因为何事而耽搁了的?”   凤涅道:“是因为陛下在凤仪宫暂留片刻。”   懿太后道:“暂留?大白天的,皇帝在你宫里暂留个什么?你还敢跟哀家隐瞒不成?”   凤涅叹了口气,忧愁道:“臣妾哪里敢跟太后隐瞒?臣妾……委实是难以启齿……”   说着,便红了眼圈,康嬷嬷见状,急忙递了一方帕子过来,凤涅接过来,动作优雅且小心地擦拭眼角泪光。      懿太后见状,浑然摸不到头绪:“怎么?什么难以启齿?”   凤涅抽泣数声,道:“正如太后所知道的,臣妾先前跟太后说,陛下……前些日子去凤仪宫之时,一时劳累而睡着了,反让人误会他留宿了一夜,陛下大概觉得不可白担了这名儿,故而昨日他便强行将臣妾带回宫中……臣妾说破了嘴皮,可是又实在没有法子,陛下天威,让人无法……臣妾就被、被……”   懿太后瞠目结舌:“你、你……”   好端端地承恩,若是别个妃嫔,必然是会喜洋洋地,起码也要含羞带喜,然而她在此,却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这娇弱弱哭的红眼儿的模样,却是实打实地,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同情。      懿太后本是一肚子火想发作,想了想,却似找不到出发点,又想了想,才道:“你哭什么!这不是好事么?怎么好似天子委屈了你似的!”   凤涅垂着头,闻言便抬头,泪汪汪道:“臣妾自不敢如此想的,只不过,臣妾想到曾答应太后的话,就觉得……痛不欲生……”      懿太后道:“什么?你答应我的话?”   凤涅帕子捂着嘴,让声音越发低沉无助:“臣妾曾说过,身为皇后,要以身作则,让六宫雨露均沾,万不可专宠,可昨日,臣妾又无法忤逆陛下,便在太后这边失了信,臣妾想到这个,便自觉没脸面见太后……昨日太后派人去传臣妾,一来是臣妾身子不适,二来,却是心病,想到太后仁慈,臣妾却又做出让太后动怒之事,想想实在没脸来长宁宫……”      懿太后定定望着凤涅,望着她眼红红娇弱的模样,只觉得像是一只无助的白兔,退到绝境里了。   懿太后心头一软,面上怒气变作无奈:“你、当真是因为这样?”略一皱眉,“若真是如此,倒也不是你的错,乃是天子太过无状了些……”   凤涅只做隐忍状:“臣妾不敢说陛下的不是,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还请太后大慈大悲,宽恕臣妾这次。”   懿太后叹了声,正要发话,旁边梅仙轻声道:“照姐姐这么说,哪里都是姐姐的错,只是陛下的错了……姐姐莫不是在以退为进么?”      懿太后一听,便皱了眉看凤涅。   凤涅擦擦泪,道:“梅仙妹妹在说什么……以退为进的?姐姐出身寒微,从小没读过太多的书,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说起闺房里的事,妹妹是个没出阁的闺女,却自然不如姐姐明白了……这里头有时候,有些事儿是身不由己的……太后,您说是么?”      梅仙听她这么说,一时红了脸,半是恼,半是羞,半是羡,半是恨。   懿太后当年是先皇的宠妃,一等的红人,先皇爱之极,情热时候,也颇有些风流把戏,她自然深知这些男女内情,当下咳嗽了声,道:“好了,不说这个了。”      凤涅又擦了擦泪,心里松一口气:总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梅仙在旁边看着她的举止,自然知道她是在惺惺作态,心中大恨,眼珠一转,反而甜甜道:“太后,说了这般久,您必定口渴了,先喝口茶吧,这是新泡的花茶,又润喉,又香甜……”   太后点头,便要举杯,忽然望见面前那被菊花茶,顿时又想起一事,道:“对了,皇后,我叫你来,另还有一事。”   凤涅道:“不知是何事?”   太后面色又见严厉,道:“我来问你,昨日你为何要掌掴宫女思且?”      康嬷嬷一听,顿时着了急,正要出来说话,凤涅使了个眼色,康嬷嬷领会,便不再言语。   凤涅皱眉问道:“太后……是说,臣妾掌掴宫女思且?”   太后道:“昨日梅仙同宫女思且去御花园给哀家采花,正遇到你,一言不合,你将花儿全都踩毁了,又打了思且,你可承认此事?”   “臣妾虽是女流,却也懂得敢作敢当的道理,然而没做过之事,是万不能认得,”凤涅正色道:“不知此事,何人见证?”   “你不认么?”太后道:“梅仙,思且都可见证。”   凤涅望着梅仙,柔声道:“妹妹,是你说我打了思且么?”      梅仙道:“姐姐既然说敢作敢当,又为何要否认呢?”   凤涅并不着急,缓缓道:“妹妹,昨日陛下也在场的,是非曲直,陛下也自看得明白,妹妹莫非是做梦癔症了?莫要把梦话当真话才是。”   梅仙也微笑说道:“陛下何时来的,妹妹也不知道,许是姐姐打过了思且之后陛下才悄然在场的……又或者……陛下现在如此宠爱姐姐,如果有心维护……唉,妹妹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若姐姐说是妹妹癔症,妹妹宁肯是癔症也好,只不过,思且却是吃了些苦头的。”她倒也非善茬,说到最后,神色转作一片黯然。      懿太后见状,道:“皇后,敢做就要敢认,你自己说的,你自己便要违背么?”   康嬷嬷见状,再也忍不住,挺身而出道:“此事当时奴婢也在场,奴婢亲眼所见,娘娘从未动过手。”   梅仙微笑:“嬷嬷,你是姐姐的身边人,自要护着她的……”   懿太后身边的嬷嬷也喝道:“太后问话呢,又未曾让你回话,多什么嘴?”      凤涅一抬手,道:“且休要鼓噪……”   众人都停了口,凤涅微微一笑,道:“既然都在说思且被打,为何不见思且在场?太后,若真要让臣妾认了此事也罢,可否让思且跟臣妾对质?若思且真认了臣妾做,臣妾也好心服口服。”   太后闻言,点点头道:“也好,叫思且来。”      片刻思且来到,跪地行礼,太后道:“思且,皇后要同你对质,你不必惧怕,只把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思且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梅仙也道:“听到了么?太后会给你撑腰,有什么委屈,你只管说出便是了。”   思且身子微微发抖,凤涅闻言笑了笑,也道:“正是,有什么委屈,千万别憋着,久了会闷出病来,你不必怕,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思且抬头,望向凤涅,脸上惊惶无助之色,嗫嚅道:“奴婢……奴婢……”目光不敢与她相对。   凤涅望着她的眸子,轻声说道:“以谎言冤枉他人之人,将来会下拔舌地狱,受尽百般苦楚,思且,你可要想好了,务必要说实话。”      梅仙道:“姐姐,她天生胆小,你休要吓唬她。”   凤涅道:“她若是说实话,这话便是无用言语,何来吓唬一说。”      思且浑身抖个不停,一副要哭出来之态,懿太后喝道:“还不快说?”   思且忽然捂住脸,尖声叫道:“是……是皇后娘娘打奴婢的!”   一句话出,凤涅挑了挑眉,梅仙面上却浮出得意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预知某阴谋会否得逞~且看下回~~ ☆、凤威扬   思且说罢,梅仙轻声道:“姐姐,这又怎么说呢……思且好歹也是太后宫里行走当差的,你无缘无故地打她做什么,打狗也要看主人呢,妹妹私心觉得,姐姐虽是皇后,这么做,却实在是有些不妥当的。”      凤涅面色不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看思且,道:“思且,方才太后说让你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说来,不如,你从头说一次,本宫到底是如何掌掴你的。”      梅仙道:“姐姐,你何苦再为难她呢?”   凤涅一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听个有趣的事,何况本宫这几日病得稀里糊涂的,都忘了发生些什么了,得让人好生提醒提醒才是。”   梅仙道:“姐姐这么快就忘了?刚才还说没动手过呢。”   凤涅诚恳道:“可不是么,我觉得没动手,可有人说我动手了,如此一来便糊涂了。”   正说间,听太后道:“既然如此,那么思且你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说吧。”      思且跪在地上,此刻便磕了个头,道:“太后在上,奴婢不敢隐瞒,当时,奴婢因为要替太后娘娘摘花,被晒得头晕,一时不慎又被花扎了手……”   梅仙微微皱眉,凤涅却眯起眼来。      思且又道:“奴婢当时,又热又疼,一时心中恼恨,就怨念了一句,……正巧被娘娘路过听到,娘娘问我是不是辱骂太后,奴婢自然是不敢认得,娘娘气恼,便、掌了奴婢一下。”      梅仙的脸色骤然而变,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思且,嘴唇一动想要开口,却又牢牢闭嘴,急忙去看太后。   果然太后大怒道:“思且,你说什么?”      思且俯身,道:“梅仙小姐发现奴婢被掌掴之后,很是气愤,以为皇后娘娘擅自动手打奴婢的,便回来同太后说了,奴婢胆怯怕事,不敢就认是自己不对在先,于是就赖在娘娘身上。”      太后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望着思且道:“好你个大胆的奴婢,竟然如此目无主上,先是辱骂哀家,后又诬赖皇后,哀家若不将你严惩,日后个个奴婢都如你这般效仿,那还了得?”   思且只是伏着身子,抽泣道:“太后开恩,奴婢知罪了。”   梅仙神色阴沉望着她,见状道:“太后,这奴婢的确大胆之极,连梅仙都差点被她蒙蔽,险些误会了姐姐。”      凤涅扫了梅仙一眼,便去看地上的思且,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太后怒气不休,道:“果然可恨,指望这样无耻的人留着做什么呢?来人,给哀家拉出去乱棍打死!”      门外两个太监上前,将思且拉住。   思且身子一晃,几乎要晕过去,太监拉着她正欲往外拖去,凤涅起身道:“且慢。”      太监停手,思且垂着头,身子乱颤。   太后道:“皇后,你有什么话说?”   凤涅道:“太后,思且虽然有错在先,然而她能在关键时候承认自己犯下了错,这份悔改之心,也是难能可贵的,臣妾觉得,该给她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何况就算太后想严惩,这也不是适当的时候。”   思且一听,缓缓抬头看向凤涅,一双眸子之中尽是泪。      太后哼道:“皇后这是何意?什么不是适当的时候?难道处置一个犯上的奴婢,还要挑时候不成?”   凤涅微笑着轻声道:“可不是么?太后必是被气糊涂了,竟不记得自己的大日子了?再过六天可就是太后同惠太后的寿辰了,监礼司那边已经早就开始准备,宫内一概不许犯杀生重则之忌,免得有违太后寿辰之祥和喜气。”      太后一怔,抬手在额头揉了揉:“皇后这么一说,哀家才也记起来了,果真是如此的……既然如此,倒是不能杖毙了这奴婢了,可是如此放过了她,哀家又心头恨意难消。”   梅仙听到这里,目光一动便道:“太后有此仁心,实在是难得,梅仙也觉得这时侯不好处置她,想想思且是梅仙带进宫的人,她出了事,梅仙心里也不安的很,是梅仙□无方,本欲等太后处置了她,梅仙也一并请罪的……如此,不如太后就将思且交给梅仙,让梅仙好生地训导她一番,也算是将功补过。”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说的好,那么就将这贱婢交给你,只别让她在我跟前出现了!”   梅仙盈盈下拜:“遵命。”      思且听到此,脸色重又煞白,便垂了头。   梅仙上前一步:“快快将她拉出去,等会儿我亲自去发落。”太监们拉着思且便出去了。      太后没了火气,看凤涅的眼神也不似先前一般憎恼了,可也并不见怎样亲近。   凤涅面色如常,柔声又道:“臣妾有一事,想要提前同太后说知,好教太后欢喜。”   太后道:“何事?”   凤涅说道:“后宫向来平静,好不容易逢上太后千秋,臣妾想要热闹热闹,不如且令后宫的妃嫔们,各自准备些才艺节目,等太后寿辰上献艺作为庆贺,臣妾听闻仙家有‘麻姑献寿’,咱们帝王家,也借借这个喜庆,不知太后以为如何?”      懿太后镇日在宫内,心里早也闲的不耐烦,更是喜爱热闹的,顿时便心动起来,面上亦露出几分喜色:“皇后的这个提议好,不错,那么就按照皇后说的做就是了。”   凤涅垂眉应声:“臣妾遵命。”      凤涅说罢了事体,便辞了懿太后出来宫殿,康嬷嬷陪着她出了长宁宫,刚要上凤辇,凤涅却又停了步。   康嬷嬷低声问道:“娘娘……可是要走着回去?”   凤涅道:“这长宁宫处置罪人的地方何在,嬷嬷你可知道?”   康嬷嬷道:“奴婢略知一二,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长宁宫的后殿,宫女思且被扔在一间空屋子里头,房门关着,外头有太监把守。   思且蜷缩在角落,耳边听得外头蝉鸣声噪,目光呆滞地望着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脚步声起,门被打开,有人迈步进来,缓缓上前两步,轻声道:“思且,你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思且缓缓抬头,望着来人,那张秀美的脸上带着怨毒愤怒之色,正是范梅仙。   “姑娘……”思且跪地,不敢抬头。   范梅仙走到思且跟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力一抬,望着她的眼睛道:“你说,范悯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为着她?你还竟敢在太后面前跟我对着干?!”      思且身不由己抬头,泪珠滚滚:“姑娘,我……我不忍心……再害二小姐……”   “你给我闭嘴!”抬掌便挥了过去,打得思且滚在地上,范梅仙指着她道,“你说什么?哪个是你的二小姐?她不过是个穷乡僻壤里来的穷酸丫头,没名没分,死皮赖脸地留在我们范家,三等丫头似地人,也配称‘小姐’?”      思且捂着脸,哽咽道:“我、奴婢错了……”   梅仙道:“你说,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护着她!”   思且道:“悯……皇后娘娘曾经对奴婢甚好,奴婢,奴婢实在是无法狠心害她……”   “你是在说我狠毒么?”梅仙大怒,抬手一掌又挥过去,“你这吃里扒外的贱人!”      思且躲了开去,低低哀求,梅仙身边两个嬷嬷上前,将思且擒住。   梅仙道:“你说,你是不是指望着凤仪宫那根枝比较高,想要飞过去呢!”   “不是的姑娘,”思且摇摇头,望着梅仙,怔了怔道:“姑娘,你听奴婢一句,不要再同娘娘作对……今日的娘娘,跟先前……不、不一样了。”   梅仙笑了两声道:“不一样?果然我说的没错,你便是看着她气焰嚣张,故而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思且隐忍道:“奴婢真的不是因为这个,奴婢,也是为了姑娘好……”   梅仙冷笑:“你倒是有几分良心,知道报恩,可是现在呢?她走也是走了,哪里管你死活,古往今来只有一个白娘子,还被镇压在雷峰塔下呢,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为了我好?!”   梅仙说着,狠狠地抬手便要掌掴下去。      门口处人影一晃,有个声音静静说道:“住手。”   梅仙一惊,手势便愣在当空,那人缓步上前,抬手握住梅仙的手腕,略微用力,将她的手推甩开去。      梅仙双眉一皱,望着来人。   来人却闲闲地神态,似乎没看到旁边被打的嘴角流血的思且,只是半抬着眸子看梅仙,慢条斯理道:“妹妹,这样儿不好吧,你平日里的温柔出尘气质呢?”   嘴角还带着一丝似冷非冷的笑意,正是凤涅。      梅仙被捉了个现行,只有一瞬的震惊而已,极快地便行了个礼:“原来是姐姐,不知姐姐怎地竟跑到这里来了?妹妹不过是奉命教训这贱婢,倒是让姐姐见笑了。”      凤涅微微一歪头,望着她道:“教训人也分两种的,这种动手动脚的粗活,交给下人们做就是了,本宫听说,肝火上升会让容貌变得难看,何况,丫头们脸皮子粗,留神别伤了妹妹的纤纤玉手……”   梅仙微笑道:“姐姐说的是,妹妹谨记在心就是了。”      凤涅扫了一眼思且,道:“本宫还没说完呢,本以为思且这丫头脸皮够粗厚的,会反而伤了妹妹的手,可是现在看来,倒是本宫多虑了,妹妹的脸皮竟比她厚上千百倍,更兼心狠手辣,哪能伤到分毫呢……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梅仙面色僵了僵,一挥手,擒着思且的两个嬷嬷放开思且,便后退出去。   康嬷嬷本就站在门口,见状也并未进来,只是牢牢地盯着,预备一有不妥便立刻冲进去。      梅仙上前一步,站在凤涅对面,面上的笑意隐退,低声咬牙道:“说起叹为观止,姐姐你才让我更为惊叹呢,又何必说我?”   凤涅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之态,淡淡道:“本宫哪里让妹妹你惊叹了?”      梅仙道:“先前装可怜,装柔弱,装的连我都信了……现在却又如何?知道冷宫的滋味不好受,藏不住,原形毕露了?”   “原形毕露的不是我,”凤涅微微一笑,“我从来只一张脸,一颗心,只不过,谁对我好,我记得清楚明白,便也对谁好,谁敢对我坏,暗地里使黑手,我必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梅仙盯着她的眼道:“你这是恨着我呢?”   凤涅笑道:“恨你做什么?仇恨嫉妒,都会让人的嘴脸变得难看……这些活儿比较适合你,本宫只是做而已。”      “那,”梅仙目光一利问道:“你想做什么?”   “首先……”凤涅歪头一笑,“本宫要以自己的肉身,来试试妹妹这城墙也似的脸皮……”      梅仙怔住,还未明白是何意思,凤涅一抬手,挥手在空中抡下,只听得“啪”地清脆一声,梅仙脸上吃了一记!      梅仙被打得脸向着旁边歪过去,整个人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手捂着脸,浑身一时僵硬,半晌反应不过来。   连旁边的思且也惊呆了,倒在地上,看得瞠目结舌。      凤涅饶有兴趣地望着梅仙的脸色,轻声道:“看样子你在太后面前得宠太久,都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了,又或者我先前太知道忍让,纵容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了,现在,且让本宫告诉你,在这个宫里,本宫只需要向太后跟天子低头,至于你……”   梅仙用力转过头来,目光狠狠地盯着凤涅,凤涅的笑,有几分坏,有几分邪,几分狠厉,几分恰到好处的自得,合起来,是一副让人牙痒痒的表情:“你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梅仙心火腾腾地,一挥手,便要反击,凤涅早便防备,抬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虽然很想让你打一下,好顺便治你的犯上之罪,然而本宫是个不喜欢皮肉之苦的,就暂且放过你,你也不要给我第二次机会,我的忍耐心是极有限的……”      梅仙被气得浑身乱颤,凤涅又道:“我知道你回去后必然要在懿太后跟前煽风点火,但是你要记住,诡计用一次可以,用多了就不灵了反而会惹人厌烦!懿太后是你在宫内的唯一依仗了,你可要小心行事。”   她说着,另一只手抬起,在梅仙的脸上轻轻划过,细皮嫩肉的脸被一打,立刻肿了起来,梅仙疼得一颤。      凤涅笑道:“回太后跟前哭诉本宫打你更是下策,不建议你用……”   “范悯!”梅仙忍不住大叫一声。      “嘘,淡定,”凤涅笑着将她的手一甩,道:“你信不信我可以即刻叫人进来,拉你出去廷杖,这样娇滴滴的身子,打上三十下就稀烂了吧?估计太后的人都来不及抢救……”   梅仙的脸色煞白,显得那五道指痕越发鲜明,却牢牢地闭着嘴,一声不吭。      凤涅斜眼看了她一眼,走到思且跟前,思且原本瘫倒在地上,凤涅伸手出去:“能起来么?”   思且含泪望着她,颤抖的手搭向凤涅手心里:“娘娘……”   凤涅一笑,轻轻握住思且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往外徐徐便走。      梅仙道:“她仍旧是太后宫的人!”   凤涅脚步不停,道:“太后说不想再看见她,本宫要一个废人,不必你过问吧,还是说你愿意现在本宫就带着她去回太后?”   梅仙望着遍体鳞伤的思且,咬牙不再说话。      凤涅领着思且出了房门,门口康嬷嬷望着她,双眼之中星星乱闪,无边仰慕。   凤涅扫她一眼,复又看天:“嬷嬷,别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让人看了以为咱们凤仪宫吃食不足呢。”   康嬷嬷咽了口唾沫:“奴婢遵命。”见凤涅下了台阶,便急忙屁颠屁颠地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嗯呢~~凉凉激情燃烧的岁月~~ 众:凉凉威武VV5~~~ 今天早吧。。。快表扬个。。=3= ☆、嗅蔷薇   出来长宁宫后,仍旧上了凤辇,悠悠然地往凤仪宫而行,一路上自也遇到不少妃嫔宫婢,回避行礼间,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又看跟随凤辇边上狼狈的思且。   大家伙儿自都是些耳聪目明心思灵活的的,也都认得思且,——太后宫里范梅仙姑娘的丫头,竟跟着皇后的凤辇而行,且一身的伤,究竟是皇后“辣手摧花”呢,还是别有隐情?   后宫里的妃嫔镇日翘首以盼地等待些新鲜内幕消息,如今见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场面,顿时如苍蝇见了血,乱哄哄闹腾一片。      刹那间流言蠢蠢流窜,最初的传言是,思且得罪了皇后,于是被康嬷嬷打得不似人形,奄奄一息,于是众人纷纷惊叹:皇后去了一趟冷宫,更变得格外毒辣了……   然而正当这个流言传的起劲之时,长宁宫里头的多嘴宫婢把内情一点一点透露出来,原来是思且得罪了太后,动手的并非是皇后派的人……   都于是风向立刻转移,变成了皇后大闹长宁宫,救了本来要被杖毙的思且,至于其中内情究竟怎样,则不得而知。      入了凤仪殿,凤涅坐定了,把手往旁边一搁,哼哼道:“给我揉揉。”   康嬷嬷看看自己的胖手,便看子规。   子规无奈,便上前一步,跪在凤涅身侧,探手将凤涅的手轻轻握住,小心翼翼地揉捏起来。      凤涅往后一靠,舒心地松了口气,叹道:“我这手忒也娇嫩,打人都打得格外辛苦,打过了之后,又疼又痒的,只是打人的那一刻心里略觉爽快罢了,——唉,若是嬷嬷你的手,那么一下子抡过去,梅仙的脸大概会肿半个月吧。”想到这里,又觉好笑,便嗤嗤又笑了两声。      康嬷嬷早叫了宫女小悦来,领着思且下去安顿,请个御医来好好查看伤处。   此刻正督促着宫女们端了些新鲜果品上来,又倒了杯茶奉上,笑道:“娘娘您是万金之躯,奴婢这皮糙肉厚的,哪能相比呢?不过娘娘那一下可真真解气极了……”      候着凤涅接了茶过去,康嬷嬷又向子规道:“这样大饱眼福的事儿,子规竟没看见,啧啧!”      子规跪在地上,只是小心地捏着凤涅的手,这手果真是细嫩无比的,手心里一片微红,又有些微微发热,可见先前果真是用了力的。      子规沉默片刻,道:“娘娘以后打人,何必自己动手,也受些辛苦……叫嬷嬷代劳就是了,另外,娘娘若是跟梅仙姑娘翻了脸,要格外小心她报复才是。”   凤涅道:“那位心气儿高的,大概从来不曾吃过这个憋屈,此番被我羞辱,若是沉不住气,胡乱而为,必定乱中出错,我倒是不怕的,若她是个聪明的,暂且按捺阵子……大家暂时也会相安无事,以后之事,也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是了。”   康嬷嬷喜道:“奴婢听着娘娘这话怎么那么有道理,简直叫人舒坦到了心窝里。”      凤涅喝了口茶,闻言微微一笑,略觉得手上的麻痒散了,便道:“行了。”子规轻轻放手,凤涅举起手掌看了看,袖口微微下滑,露出手腕上未曾完全消散的青紫。   凤涅定定看了会儿,心中颇为憋闷,便伸手拉扯了一下领口。      早先起来梳妆时候,望见颈间那些残留的痕迹,特意将领子提的高高地遮着,这大热天气,实在遭罪,幸好太后宫里凉爽。   凤涅叹口气:这可怎么是好,简直是个需要保护起来的娇嫩花骨朵,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可是身边却偏偏有一只猛虎,虎视眈眈地不说,时不时地过来嗅上一嗅,兴致好时,还会拍按上几掌。      于他倒是乐趣,于她却是受刑似的。   这样下去,迟早晚是要被耍弄死的,凤涅沉吟着,面儿上不语,手指搭在斜榻旁边,纤纤如玉笋般的手指尖儿轻轻地敲着床榻面,如弹琴般的起伏而动。      子规在旁边垂着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娇嫩纤巧的手指,相处至今,他自然懂得,皇后这个细微动作,代表她的心里正在想事情。   康嬷嬷自然不知凤涅心事,将茶碗从她手里接过来放下,忽地轻声问道:“娘娘,今儿您在太后宫里说的那……让妃嫔们献艺庆贺太后生辰,这里头是何用意呢?”      凤涅被她一语惊醒,眼睛一眨,道:“看看热闹,顺便,瞧瞧能不能祸水东引。”   子规听到那句“祸水东引”,眼皮一跳。      康嬷嬷却完全摸不到头绪,腼腆地笑道:“奴婢又愚钝了。”   凤涅望着她的模样,总觉得这样的康嬷嬷,一笑之间脸上的褶子叠起来,小眼睛又如此呆呆地望着自己,跟她养过的斗牛犬似地。      想到斗牛犬,一时又有些抑郁,她落水之后,那些犬儿也不知会怎样,一二三四五,她可是养了五条,还有两只雍容华贵的喵星人。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博爱了。   凤涅叹了口气,康嬷嬷见她似是不高兴,急忙道:“是奴婢多嘴了,娘娘您别生气。”      凤涅见她如此小心忐忑地,勉强打起精神来,道:“没什么,本宫只不过是……唉,想到别的事……至于献艺之事,先不必问,以后自然会见分晓。”   康嬷嬷便答应,又道:“娘娘您千万别不痛快……若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对,您只管打骂,只不过万万别闷在心里。”      康嬷嬷是真怕了,先前的宁曦皇后,凡事都不肯说,如一个闷罐子葫芦,心里头想得却多,终究郁结难解,抑郁成疾。   凤涅笑着摇摇头:“放心吧嬷嬷,没事……”      他们在里头说完了话,那边宫女小悦领着思且进来参见。   思且换了一套新的宫女装,头发重新挽过,脸上的青肿虽然还未曾褪去,嘴角伤痕仍在,比先前却好多了。      小悦道:“启禀娘娘,奴婢请了太医院的御医,给思且看过,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是皮外伤,开了点儿药膏,涂几日便好了。”   凤涅点头,小悦便退开一边,这边思且跪地,垂头道:“奴婢感念娘娘大恩大德。”      凤涅此刻才又坐直了身子,望着地上思且:“你抬起头来。”   思且抬头,凤涅望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才问道:“你今日为何要护着本宫?”   思且眼睛垂下,轻声道:“奴婢……奴婢……只是不忍心……”      凤涅道:“你是个聪明人,大概也知道如此行事之后,不会有好果子吃吧,你既然能料到,却还如此做?须知道明哲保身啊。”   思且道:“奴婢只是……想要问心无愧。”   凤涅闻言挑眉道:“好一个问心无愧……”她重往后一靠,“昔日在范府,我们两个,很好吧?”      思且身子一抖:“娘娘万金之躯……”   “不用说这些虚的,”凤涅手一摆,“是不是?”   “是……”思且的声音带颤,猛地低头,恍惚间又落了泪。      凤涅望着她,思忖着,缓声说道:“你为了顾及旧情,反叛了梅仙,也难怪梅仙大动干戈不肯容你,这道理……就好像一女不能嫁二夫一般,无法两全,你懂么?”   思且睫毛轻轻眨动:“奴婢,懂的……只要不是违背良心之事,奴婢也不会……出此下策。”      凤涅点点头,道:“如今你已经不能回头,今后,你便留在凤仪宫里,你可愿意?”   思且道:“奴婢……奴婢愿意。”   “有些话,事先说明白了,”凤涅道:“你大概也知道,本宫不是范梅仙,绝不会主动去害人,只不过,倘若有人心怀不轨,欲害本宫,本宫是绝不会容情的。——若有人丧在本宫之手,乃是他们咎由自取,懂么?”   思且俯身下去,轻轻地磕了个头:“奴婢懂的,奴婢尽听娘娘吩咐,忠心无二。”      思且去后,凤涅用了点午膳,便爬上床歇息,脑中团团转了许久,才勉强睡着。   正睡得香甜,却感觉有什么不妥,她人还未醒,心里已经深深警惕,生恐是那人来到,便偷偷地将眼睛眯起一条缝。      朦朦胧胧里,果真看到有个人影在眼前晃动,凤涅心中暗暗叫苦,正要细细再看,却听那人笑道:“皇婶,你醒了么?我看到你眼睛动了,你怎地跟个小孩子一般,还装睡呢?”      凤涅一听这个声音,顿时睁开眼睛,翻身而起,狠狠瞪着面前之人,道:“朱安靖!你又出来蹦跶什么!”      朱安靖笑嘻嘻地趴在床边上,手托着腮本正津津有味地看凤涅睡容,他的小眼睛看的仔细,望见凤涅眨眼,便晓得是装睡的把戏,此刻见凤涅翻身坐起来,他并不后退,反而一把抱住凤涅胳膊:“皇婶……整整四天不曾见到皇婶了,阿靖真是颇为想念嘛。”      凤涅五指张开,毫不留情地望他的小脑袋上按去,想用力将他推开:“大热地天,别这样靠过来……快出去,我要再睡一会儿。”   朱安靖被她的手指按在脸上,兀自扭来扭去,不肯就范,从凤涅手掌心底下,不屈不挠,声音嗡嗡地说道:“皇婶,不要睡了,阿靖好不容易才入宫来,跟阿靖说会儿话嘛。”      凤涅面对朱玄澹时候,便装作柔弱小绵羊一般,此刻面对朱安靖,却俨然成了狼外婆,把他的头脸推得向后仰去,朱安靖只觉好玩,嘻嘻乱笑,正在闹腾,外头康嬷嬷进来,见状叫道:“哎呀少王,怎么您又偷偷跑进来啦!”      凤涅这才松手,朱安靖转头看着康嬷嬷,理直气壮道:“谁让你们拦着不许小王进来的?哼!我趁着宫女打盹,从偏殿进来的。”   凤涅睡眠不足,起床气厉害的很,哼道:“你怎么又进宫来了?”      朱安靖道:“太后想我,我就进来玩儿啰,对了皇婶,我发现好玩的东西。”   凤涅打了个哈欠:“什么?”   朱安靖后退一步,在怀里摸来摸去,凤涅眼睛一瞥,才看见他胸口鼓起一块儿,便好奇看过来。      朱安靖在怀中摸了会儿,便探出手来,凤涅惊地“啊”了声,原来朱安靖手里,提溜着一只极瘦弱的小猫崽子,黑黄的毛色,皮包骨瘦的可怜。      康嬷嬷大惊失色:“少王爷,你从那里带来的这小脏东西?快快扔出去!”   朱安靖提溜着那猫仔的脖子,打量着看:“好玩儿吧,我在宫里发现的,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的,差点给我一脚踩死,皇婶你看……”   他兴致勃勃地望着,忽然皱眉,手上晃了晃:“怎么好像死了,不动了?”   那猫仔很是柔弱,软软地一动不动,被他一晃,便发出微弱的一声。   朱安靖哈哈笑道:“居然装死。”      子规从外头回来时候,见凤涅同靖王两个趴在桌子边上,两人聚精会神地看着桌子上一物,子规上前扫了一眼,才惊觉那是一只刚会颤巍巍爬行的小猫崽。      凤涅伸出手指头轻轻拨弄猫崽的鼻头,脸上笑意盈盈,一边说道:“阿靖,以后不要欺负这些猫儿狗儿,你要想想,它们比你柔弱,你无端端去欺负它们,对他们来说都不公道,就好像有个大人无端端地来欺负你,打你骂你,你自也会觉得生气,觉得不公,是不是?”   朱安靖道:“是啊皇婶。”   凤涅道:“做人最要紧是问心无愧,另外,对天地万物要心生敬畏,这其中造化因果,可是极为玄妙的,佛家所说的话,未必没有道理: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   朱安靖道:“皇婶,我以后不欺负他们就是了。”   凤涅道:“男子汉要顶天立地,心底无私,不是以亏虐这些小生灵为乐,没出息,不然皇婶就让子规打你。”   朱安靖道:“阿靖记住了皇婶。”      他们两个一个碎碎念地说,一个乖乖地回答,场面格外趣致安详。   凤涅望着那小猫喵喵地舔着牛奶,心里格外喜欢,眼光也异常温柔,而朱安靖一会看看小猫,一会看看凤涅,那种乖顺的模样也是极少见的。      子规本静静听着,听到那句“让子规打你”,不由地窘了一窘,刚要开口,却听身后有一人低低地咳嗽了声。   子规顿时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而趴在桌边的凤涅,显然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不仅是汗毛倒竖,而且有些头晕眼花,手足无力,很像是需要补钙的症状。      竟是朱安靖反应最快,快手快脚地跳下凳子,向前行礼道:“安靖参见皇叔!”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题目,取自一句译文“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意境极佳~可意会。。 嗯呢,某人很爱“突袭”啊~~=3= ☆、意难平   康嬷嬷同子规急忙退侧行礼,凤涅敛袖垂眸:“臣妾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前来……”后面一句“有失远迎”还未出口,双臂便被一双手握住:“皇后不必多礼,是朕特意叫他们不必通传。”      凤涅心道:“知道,你是玩上瘾了。”面儿上却还是一副无辜之态,“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凤仪宫呢?国事繁忙,该当好好歇息才是。”不动声色地便欲后退。      朱玄澹打量着她,那双手自她肩头往下滑,最后竟然握住了凤涅的手。   他迈步往前一步,单手一撩袍子,便坐在桌边上:“得闲自是要来探望皇后一番,听闻皇后好似身子不适?”   凤涅被他握着手,自不能动,闻言又是一阵头晕:自从他现身露面后,她的身子就一直都不适,何止身子,心灵上也有极大阴影。   他不来探望,倒自在好些。      “大概是有些暑热,没什么大碍。”仍旧是垂眸规规矩矩地回答。   朱玄澹点点头,正欲再开口,旁边桌子上“喵”地一声,那小猫不知何时竟歪歪扭扭走到桌边上,此刻一个趔趄,从上头掉下来,正好跌落在朱玄澹的膝上。      刹那间,在场众人纷纷看向皇帝陛下尊贵的膝头。   凤涅有些紧张,不知朱玄澹会是如何反应。      朱安靖在一旁顿时挑了眉,考虑要不要冲上去将猫崽赶走。   朱玄澹看看凤涅,又看看膝头上那不知所措的小东西,忽地笑了笑:“皇后还真是童心未泯啊。”      凤涅微汗,急忙想将那猫崽取下来,朱玄澹却抬手将它提溜起来,在眼前看了一番。   猫崽的眼睛很亮,叫声很弱,仿佛也知道面前之人非同一般,喵地叫了声便只顾呆呆地看。      朱玄澹看看小猫儿,又看看凤涅,终于又是一笑,将小猫往旁边朱安靖的怀中一扔:“安靖,你拿来的吧?拿着带走。”   朱安靖松了口气,将猫崽抱入怀中,听皇帝陛下的口吻,隐隐约约,是让他即刻离开的意思      朱安靖人小鬼大,早知道原先皇后不受待见,他心里格外喜爱凤涅,此刻见朱玄澹来了,更握着凤涅的手,乃是一副亲近之意,他便也不想扰了凤涅的好事。      朱安靖正开口要告辞,却听凤涅道:“陛下,安靖刚来,不如且让他多留会儿……跟臣妾说说话儿。”   朱安靖一惊,便看凤涅,心想:“怎么皇婶前一刻还不耐烦地赶我走,这会子皇叔来了,倒要我留下?我留下来岂不是打扰她跟皇叔么?”   饶是朱安靖聪明,此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朱玄澹一听,含笑望了凤涅一眼,道:“他是太后召进宫来的,看看时间不早,还是让他去吧。”   朱安靖一听,心道:“果然皇叔想让我走啊,我得识相些。”便又欲告退。      凤涅道:“陛下,安靖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也正好陛下有空,倒不如你们叔侄两个多亲近亲近,还是让他暂留片刻吧。”   她的声音极为温柔,带着一抹婉转地恳求。      朱安靖越发惊诧地看凤涅,心道:“皇叔分明是想我走,皇婶不会听不出来,怎么皇婶如此坚持,是真不舍得我呢,还是……”      朱玄澹闻言,也望着凤涅,又道:“他带着这小东西,不甚方便吧……”   凤涅急忙说道:“这小猫崽子臣妾很是喜欢,既然陛下不喜,那……少王,不如把这个且交给子规先安置着……”      朱安靖见她如此,心里雪亮:皇后是不愿意他离开啊。   子规小声道:“少王爷……”   朱安靖赶紧把猫崽给了子规,子规悄悄后退几步,退了下去。      朱玄澹目光一动,面上仍是笑微微地,低声问道:“皇后这么喜欢安靖?怎样也要他留下来?”   朱安靖只觉得无端紧张,生生咽了口唾沫:他忽然觉得在这个时候自己还是装聋作哑的好。      凤涅却面不改色地道:“靖少王活泼可爱,臣妾自是喜欢的……可惜少王住在秦王府上,不然的话,臣妾是很喜欢同他多相处的。”      朱安靖望着凤涅那样“柔顺”地姿态,又看自家皇叔那一双厉害眸子正盯着她看之态,小孩儿心噗噗乱跳,隐约地嗅到一丝异样来。      令人窒息的片刻沉默,朱玄澹终于发话道:“既然如此,那安靖就在凤仪宫多留会儿吧。”   凤涅道:“多谢陛下成全。”低头时候,冲着朱安靖使了个眼色,朱安靖忍着汗意,上前道:“多谢皇叔!”      朱玄澹笑微微地望着他:“不用谢朕,是你皇婶喜欢你。”说到这里,握着凤涅的那手略微用力,不知何意。   凤涅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他捏的有几分疼,却还得做若无其事状,只是仍旧用无辜而“圣母”地眼神望着朱玄澹。   两人目光相对,他的双眸幽深难测,她的眸子却一片柔静,烈日月光,刚柔并济。      有朱安靖在,朱玄澹也不好做什么,只是把凤涅的手好一顿揉捏,只片刻功夫,便起身离去。      凤涅急忙同众人恭送皇帝陛下,一直等他出了凤仪宫,才松了口气,后退两步,坐在床边上,抬手按着胸口,忽然又看到自己的小手,方才被他一顿捏摸,又红了起来:那人表面虽然答应了,但心里到底意难平啊。   以后不知还有什么招儿,想想格外头晕。      朱安靖看朱玄澹走了,格外活泼,蹦跳过来道:“皇婶!”   凤涅被他一惊一乍,吓了一跳,看在他终于派上几分用处的份上,叹口气便道:“怎么了?”      朱安靖乌溜溜地眼睛盯着她道:“皇婶,怎么你……同皇叔闹别扭了么?”   凤涅吓道:“什么?哪里有……”   朱安靖道:“那方才皇叔分明是要我走,为何皇婶你偏要我留下来?”   凤涅咳嗽了声,拉长语调道:“我喜欢你,不行么?”      朱安靖撇嘴道:“先前还逼我走呢!我自不信的。”   凤涅抬手,纤纤手指在他额头一点:“人小鬼大!太伶俐就不讨人喜欢了。”      朱安靖欢喜地抱住她的手,低头看了看,忽然道:“噫,怎么这样红?”   凤涅急忙将手抽回来,右手盖住了,顾左右而言他道:“那猫崽子我留下了,省得你也不会养。”   朱安靖自然是毫无异议,只是仍旧问:“皇婶你莫不是不喜欢皇叔么?”   凤涅道:“又胡说了不是!”      朱安靖道:“那为何竟不愿意跟皇叔独处?我还怕我坏了皇婶的事,想快点离开呢,而且皇婶那样留我,皇叔虽则不说,心里头必然是会……”   “会如何?”凤涅见他竟然说的头头是道,不由笑问。      朱安靖挠挠头:“皇叔不会不高兴吧?”   凤涅挥挥手,烦恼道:“谁知道……不高兴就不高兴吧……管那么多呢。”   朱安靖喷笑道:“皇婶,你……你实在是太让我……”   “嗯?”      朱安靖不由分说又抱她的手臂:“素来皇叔说话都是说一不二的,也没有人敢逆他的意思,你还是第一人呢!阿靖太喜欢皇婶了。”   凤涅哼哼一笑,抬脚抵在他腿上,用力将他推开:“不用太喜欢我,喜欢的话也不用这样紧紧抱着,都说了大热天的容易出汗。”      朱安靖又逗留了小半个时辰,才告辞离开。   凤涅闲来无事,让子规把猫崽抱上来逗了会儿,见猫崽精神尚好,毛儿也顺滑许多,便道:“子规,你给它沐浴过了么?”   子规道:“奴婢稍微给它收拾了一番。”   凤涅道:“这是我们凤仪宫第一只宠……嗯……猫,既然被安靖带来了,也是缘分,要好生养着。”   子规答应了,末了又小心抱了猫崽下去。      将到黄昏,天儿太热,凤涅也没什么食欲,便只喝了一碗汤。   子规出去打听,听说朝廷上有些事端,许多大臣都在上书房里头恭候着,今夜皇帝怕是没什么情绪来后宫的。      凤涅听说这个消息,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白日虽则把朱玄澹安稳送走了,然而凭着他暗地里把她手捏的发红发痒这份劲上,也知道他心里不满,生怕他又“任性而为”。      凤涅知道朱玄澹不会来后宫,便吩咐早早地掩了宫门,又挥退了宫女,连康嬷嬷同子规也打发出去外间。   凤涅将人都打发出去,便下了地,赤脚不穿鞋子,又只着单薄的里衫,在那琉璃地面铺着的羊毛毯子上站稳了,双手垂落放在身侧,先微微仰头,胸口起伏,缓缓地呼吸了一番,。   做完了准备动作,凤涅便开始做起手势,双腿并紧,双手高举,身段拉长,双腿小腿同大腿都绷得紧紧地,腰身用力地往上舒展。      凤涅在现代之时,因为职业关系,得闲会跑跑步,偶尔健身,但是最常做的是瑜伽。   这段日子因为这身体不好,一直让她苦恼的很,想来想去,想到了这个法子,虽然不能说就此能够强身健体,却总比什么也不能做来得有用。      渐渐地做完了山姿势,半月姿势,到椅子姿势的时候,额头上的汗已经渗了出来,弯曲的双腿拼命颤抖,身形摇摇欲坠,凤涅咬牙坚持,心里默念了有三十秒才停下。   刚停下便跌在毛毯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来,一颗心跳得激烈。      先前她从头做到尾,动作都极为到位,很是流畅,如今,只做了区区三招最简单的,就已经累得如狗。   这身体可真是够争气的。      想想也是,被朱玄澹折腾一番就跟去了半条命一样,又能强到哪里去?   凤涅本想再咬牙多练两招,又做了半招的弯弓姿势后,大腿抖得不成样子,肉儿都在乱跳,再也坚持不住,便只好停下。   好歹这不是个一蹴而就之事,只慢慢地来就是了,只要坚持,身体总会有起色的。      凤涅喘了几口气,觉得歇了过来,便又将康嬷嬷叫进来。   康嬷嬷同子规本就在外头候着,见凤涅一头汗,各自惊了惊,却也不敢问什么,急忙领着宫女准备了洗澡水。   凤涅沐浴了一番,疲倦过去,倒也觉得舒畅许多,换了件新衣裳便爬上了床。   她这一番折腾,睡得倒是格外香甜,一夜无梦。      只是次日起来之后,双腿仍旧有些痛,凤涅知道这是后遗症,这具娇嫩身体经不起折腾,看这样,起码要三四天才能彻底适应,或许更多几天。      妃嫔们按例又来请安,这自打凤涅头一回回凤仪宫一直到现在,场面是越来越和谐,连牙尖嘴利的李美人都也收敛了,可见是学乖了。   凤涅便将太后生辰将到,众位妃嫔献艺之事说了。      末了又道:“宫里头好些日子不曾热闹过了,索性借着这一番好好地热闹热闹,各位妹妹万万不要大意……大家都知道,太后的生辰宴上,陛下也会在呢,倘若能在献艺之中一枝独秀,脱颖而出……太后高兴,陛下也会高兴……然后,各位妹妹都懂得……”      妃嫔们都不是傻子,皇后的笑里虽然有几分含蓄,但是话语之中却透露出关键信息:大家献艺出色的话,皇帝一高兴,大概就会如何,当然,大家都懂得。   ——她们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被宠幸么。      皇后又用圣母光芒普照的笑容道:“本宫对各位妹妹都是一视同仁的,不管品级高低,不管谁受宠谁未曾受宠……都可以献艺,大家万万不要白白浪费这个大好机会。”      众妃嫔们出了凤仪宫,通常便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行走间,有人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呢?果真是给我们大家伙儿机会么?”   又有人道:“仔细想想,好似也没什么差的,到时候太后、陛下都在场……谁的才艺出色谁的拙劣,一目了然,陛下心喜了……也是有的。”      “只是,她为何要如此呢……她不是个最爱巴着陛下不放的么?”   “依我看,是太后那边发话了……可不闻?自她出了冷宫,陛下接连两日呆在她那里,太后不喜……她自然要避开嫌疑的,如此一来,便可彰显她的贤惠。”   “听来好似是这个道理……”   “不过,于我们倒果真是好事,总比朝暮无法见陛下一面的好,更,倘若能够脱颖而出的话……”   一时之间,唧唧喳喳地,众位妃嫔都动了心。      有能耐进宫的,多半都是大家闺秀,素日里琴棋书画是必修的,虽不能算精通,但总会“略懂”,更有些自恃有几分才情的,心中更是蠢蠢欲动。   此后数日,后宫里头简直是歌舞升平。有人唱歌,有人习舞,有人吟诗,有人作画……妃嫔们出尽十八般武艺,想要在太后宴席之上得以功成。      与此同时,尚衣局将太后要穿的宫衣制作好了,便命人送到太后宫来,一并还有些新鲜的首饰之物。   其中一件,却是那套绣着莲花的淡青色缎子衣,太后一一浏览过,又对这件格外欣喜,道:“梅仙你来看,这衣裳你穿,果真合适。”      梅仙听到这话,看看那布料,想到是谁人提议给自己做这衣裳的,纵然是多华美都好,心里只觉得烦躁不堪,面上却还得微笑:“是啊,太后,姐姐的眼光倒是不错的。”   正赞叹间,外间传秦王殿下来到。      秦王朱镇基进来,一眼看到旁边摆放着的众多衣物,不由啧啧两声,凑上来看,看了一番,对那些首饰赞不绝口,顺手拿了一朵巧样宫花在手中摆弄,叹道:“精致,精致!”   爱不释手,竟又举起来在自己鬓边比了一比。      太后一惊,咳嗽了声:“老三!”   秦王讪讪地,将那朵宫花放下。太后白了他一眼,转头看梅仙道:“那件白莲花的衣裳你便收了,等寿宴那天穿着,保管出色。”      秦王一双眼睛正也溜溜地看,听到“白莲花”三字,顿时“噗”地一笑。   太后皱眉道:“老三,你笑什么?”      秦王在那排衣物前来回走动,最后停在那件莲花缎子衣裳处,看了看,扇子一点道:“太后所说就是这件了?”   太后道:“正是,如何?”   秦王若有所思道:“这莲花也不算太白啊……看起来倒好似青荷。”      梅仙便轻声道:“是姐姐……是皇后娘娘来之时看过说是白莲花的,难道竟不是么?”   秦王挑了挑眉:“皇后所说?”   太后道:“是啊,皇后说梅仙便宛如这白莲花般,高洁无瑕,娉婷幽静,老三你觉得呢?”   秦王怔了怔,而后哈哈地竟笑了起来。      太后道:“老三,你是怎么了?只管笑什么,莫非你觉得不对?”   “非也非也,”秦王手中的扇子在手心里敲了敲,若有所思微笑道:“太后,我只是一时想到件别的有趣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阿靖压力很大~~ 》《嗯,慢慢看~~ ☆、最新章   朱玄澹靠在龙椅上,心不在焉地听着底下众臣碎碎叨叨不休。      今日内阁所讨论的,有两件事,头一件,乃是内阁里头的兵部尚书崔竞弹劾甘州卫威远侯。   说是威远侯谢铁翎驱使士兵,干扰当地官府正常税收事务,并对于当地出现山贼之事,袖手旁观,不肯配合知府剿灭山贼之事。      崔竞义愤填膺说罢,内阁六位大学士,——吏部尚书颜贞静,礼部尚书郑崇合力表示应给与威远侯谢铁翎以相应惩治。   而户部尚书姬遥,同刑部尚书司逸澜则主张不可偏听,言说谢铁翎素来公正严明,不可能行此荒唐之事,必有内情。      工部尚书刘岳则两面儿都不得罪,一会儿说这个说的对,一会儿说那个也有道理。      朱玄澹听了半晌,见他们争论个不休,便道:“既然相持不下,那么,不如且派两名钦差过去,细细查探一番再做定论。”   六位大学士一听,便又开始争论要派谁去,自然是想派自己一方的人去才好行事。   最后朱玄澹从中权衡,在颜贞静同姬遥推荐的人选之中各挑选一人,一同行事便是了。      这宗事情暂时按下,时候已经不早,本以为无事了,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回换了姬遥同司逸澜一同参奏当朝丞相范汝慎。      原来近来范汝慎家中大兴土木,占用了邻家的土地,范家是皇亲,又是丞相家,势力之大,让人望而生畏。   那人家吃了亏,只忍气吞声就是了,谁知那一家人之中有个愣头青,不合指着范家骂了几句,范家的一帮恶奴扑出来,连踢带打,将那人打得重伤,最后一命呜呼。      这下子,那家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便将状子递到了顺天府,顺天府见是涉及世族范家,正是一个极烫手的山芋,自然也不敢接的,便把状子往上送,一直送到了刑部。      此番在御前,便捅了出来。姬遥同司逸澜给范汝慎定了个“强占土地,伤人性命”的罪名。      朱玄澹听了,仍旧是面沉似水,无波无澜。只是看向颜贞静。   这内阁六人之中,颜贞静同司逸澜的年纪最轻,然而崔竞同郑崇都是听从颜贞静之意,足见他之地位。      颜贞静目光同皇帝的一对,急忙挺身而出,躬身道:“陛下,此事臣有些耳闻,近来范家的确是正在修建屋宇,只不过臣听闻,并非是强占土地,已经给了那家人钱银,乃是正当买的。而对于那所谓被打死的邻人,是他自己喝醉了,那未曾建好的墙正好塌了,便将他砸死在内,本是要赔他些银子的,谁知他们因范大人是朝廷官员,便不依不饶地,想要多讹诈一些……范家不愿意,他们便又告了状子。”      礼部尚书郑崇连连点头道:“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还是范大人他也太过孤直了些,才让那些草民欺压到头上来。”   崔竞便也点头称是。      朱玄澹便又看姬遥,姬遥躬身轻声道:“陛下,户部得来的消息,的确是范大人家里占用了他人的土地,只不过是否交给了银两,却并不知情。”      司逸澜则横眉怒眼地说道:“顺天府的捕快去查探过,说明是范家的仆人将人殴打致死的,至于颜大人说什么……被墙压死,实在是无稽之谈!如今那尸体还在顺天府里头,若是颜大人还空口说白话,那验一验尸便知分晓!”      颜贞静一听,皱眉就看司逸澜。   郑崇同崔竞互相使了个眼色,又斜视司逸澜。      司逸澜望了他们三人一眼,并不惧怕,反而轻轻地哼了声,一副不屑之态,以口型道:“无耻走狗!”   工部尚书刘岳则袖着手,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也不做声。      朱玄澹听到此,便缓缓问道:“那么,颜爱卿可知道,——丞相家中,为何要大兴土木呢?”   颜贞静垂头道:“回陛下,臣听说,是因为范府家中后院,年久失修,风吹雨打,许多屋宇都开始漏水,连同皇后娘娘……昔日住的旧居都有些毁损了,因此范府命人修缮,也是理所当然的。”   朱玄澹轩眉一扬。      姬遥即刻道:“既然是修缮屋宇,无可厚非,只是为何竟还扩充?以至于占用了他人的地方?娘娘住的旧居,总不会也扩到了别人家里去吧?”   颜贞静道:“这其中自是有个缘故,范府后院的墙壁本就破损多处,那些下人自然便一并推倒了重修,其实也不算是占用他人地方,只是那倒塌的墙壁便不免地碰到了对方的墙壁云云……刁民讹诈,范家为了息事宁人,只好宣称是出银子置地了,倒不想让姬大人给揪了小辫子。”      姬遥哼了声,同颜贞静彼此相看一眼,各自转过头去,等朱玄澹示下。   朱玄澹看看两人,又垂眸望了望面前桌面儿,终于道:“丞相家修缮屋宇,也是合情合理,恐怕真的有人小题大做,也未可知……只不过,丞相身为朝廷命官,凡事更要处处谨慎,也免得落人闲话,皇后的旧居……修还是要修的,只是就不必扩充出去,省得更添话柄……颜爱卿,你便去跟丞相说一声吧。”   颜贞静垂头行礼道:“微臣遵命。”   姬遥眼皮一耷拉,也没做声。      朱玄澹继续说道:“至于那死了之人,就依照司爱卿所说,让仵作验尸,若是被石头砸死的,便制他们诬告之罪,但若是被殴打致死的,让顺天府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毕竟,杀人者死,刑律所在,不可有违。”      他这一说,姬遥的嘴角顿时挑起了一个弧度。   颜贞静低着头,眉头却轻轻一皱。      司逸澜面上却毫不避讳地露出笑容,躬身行礼,大声道:“微臣遵命!微臣必会嘱咐他们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让任何一人蒙受不白之冤。”      朱玄澹微微笑道:“很好,颜爱卿以为呢?”   颜贞静道:“陛下既然决断,微臣自然是毫无异议的。”他表了态,郑崇自也毫无异议。      崔竞便大拍马屁道:“陛下处事公正严明,正是臣等表率,臣是一万个拥护陛下之决断。”   姬遥同司逸澜两个对视一眼,都面露不屑之色,独独刘岳在旁边仍旧默不作声。      自从高祖开国,如今已近一百二十年,玉玺传到朱玄澹手中,已经经历了三位帝王。   自开国伊始,追随高祖建功立业的,有五位忠心不二战功赫赫的功臣,后来皆封疆裂土,到了朱玄澹的父皇开始,渐渐地将划分给诸侯的土地一一回收,只留下世袭封号。   这五位功臣,便是“范,刘,姬,谢,司”五姓,而当时天下,另有四大族,便是“崔,姜,柴,郑”,合起来,百姓们便称为“天下九姓”。      这九姓里,威远侯谢铁翎一家世袭坐镇甘州卫,镇国将军姜飞虎人在建宁府,平宁王柴家,世居南直隶。      除了这三族,其他六姓,根基都在京师,六族之长,基本都是身居高位袭了爵的高阶官员,比如丞相范汝慎,比如同范汝慎素来不对付的户部尚书姬遥。      五氏四族,并称天下九姓,而九姓的势力,百年里盘根错节,自是遍布天下。      其中九姓之中,以范家声名最盛,这不仅仅是因为范家势力极大,最主要的原因,是因范家出了个正宫皇后娘娘。   然而平民百姓们自是不甚清楚其中□,譬如,这位对外宣称是“范府二小姐”的宁曦皇后,其实原本并非是范家亲生的女儿。      范汝慎的正夫人育有一子两女,长女所嫁的,便是在内阁之中同姬遥对抗的吏部尚书颜贞静。      当年颜贞静不过是一介寒门书生,两袖空空来京赶考,一举成名天下知,以状元之身拜入了范汝慎的门下为门生。   范汝慎甚是赏识他,一路提拔,颜贞静也甚是争气,虽则年青,但行事干练果决,深得范汝慎青眼。      在范家长女下嫁之时,颜贞静不过是区区户部侍郎。   姬遥同司逸澜都是九姓之中的大族出身,尤其是司逸澜,同颜贞静年纪差不多,贵介世家公子,尤其看不起范汝慎门下走狗,每每遇见颜贞静便会吐上两口唾沫。   谁能想到这人竟然能青云直上,最终在内阁里头同他们对抗呢?      范家长女嫁了颜贞静,范家本来的“正牌二小姐”,便是懿太后身边儿跟随着的范梅仙,本来范家里头几乎都没有范悯的排位,只不过在她成了皇后之后,一切自然不同。      此日,凤涅正在宫内逗弄那小猫崽,这几日喂养得当,猫崽已经不复是先前皮包骨的形象,原本枯干的毛色也亮了起来,两只眼睛也带了光,叫声也尤其响了些。   那猫崽抱着凤涅的手指,像是吸奶一般细细地咬着,康嬷嬷便在旁凑趣。   凤涅正笑间,外头有宫女来报,道:“启禀娘娘,丞相范府的夫人来了,求见娘娘。”      凤涅一听一个“范”字,便挑了挑眉,吩咐子规将猫崽带下去,才道:“传吧。”   宫女退下之后,凤涅道:“这功夫来做什么呢?”   康嬷嬷道:“像娘娘说的,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当初在范家里头,起初还不是不管不问,后来忽然间圣旨到了,才变了模样……先前被打入冷宫,他们背地里活跃着呢,不知使了多少手段想要梅仙……”手指头往上一指,康嬷嬷没有继续说下去。      凤涅点了点头,却见殿门口出现一道人影,垂着头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那妇人一身端庄整齐的诰命服饰,按规矩行了礼,起身之后,凤涅让坐了,她才慈眉顺眼地抬起头来看向凤涅,道:“娘娘向来安好?”   凤涅道:“身子依旧是有些弱的,索性还过得去。不知夫人为何竟有空进宫来了?”      妇人微微欠身道:“臣妾来的仓促,请娘娘见谅了。”   凤涅柔声道:“自家人,何必说这些客套的话?夫人向来可好,家中一切可也安好么?”      妇人听她声音依旧,稍微松了口气:“一切皆好,有劳娘娘记挂了。其实,自从听闻娘娘喜回凤仪宫,臣妾便欲进宫相贺,只是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生怕进宫不祥,便一直耽搁到了如今,还请娘娘见谅。”   凤涅道:“都说了是自家人,何必计较这些?”      妇人微微一笑,意态仍旧是恭敬的,又道:“娘娘自离了家后,都未曾回去过……前段日子雨水颇多,竟把娘娘的旧居给冲毁了些,近日来家中正在加紧修缮,娘娘人不在家里,总要留个旧居可供念想……也盼着有朝一日娘娘能够回府省亲,一来可以天伦相聚,二来也让范府门楣生光。”      凤涅闻言便微微动容,道:“原来是这样……倒要让家里破费了,只不过这省亲什么的,我在这里,也实在是有点做不了主,还要徐徐图之,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天伦相聚……”   妇人见她眼圈儿微红,心里一喜,道:“正是正是!娘娘只要稳坐正宫,以后总有机会……只要得了陛下的宠爱,何愁不可为呢……唉……”说着,面上多了一丝忧色。      凤涅道:“夫人何故叹气?”   妇人见她问,自是正中下怀,便道:“娘娘在宫内,自是有所不知,近来因为修缮房屋一事,闹出了一点儿事,因为范家树大招风,自然有人看不过眼去,先是讹诈咱们占别人的地产,又污蔑家仆打死了人……前天内阁里头,刑部尚书又参了丞相一本,陛下如今正命顺天府查呢。”      凤涅惊道:“竟有此事?那现在不知如何了?”   妇人道:“丞相做事从来都磊落光明,不肯藏私的,又怎会作出占人田产坏人性命之事,真金不怕火炼,只不过……最怕的就是那起子小人从中弄鬼……”      凤涅思忖道:“夫人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丞相么?”   妇人叹道:“娘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不知道,朝堂上多少双眼睛恨着咱们范家呢……掘地三尺也要找点儿纰漏出来……”      凤涅听了,便毅然道:“身为范家的女儿,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不知我能否为丞相做点什么?”   妇人闻言,一时喜形于色:“娘娘有此心,臣妾感激万千……若是娘娘肯在陛下耳边说上几句……让陛下不至于听信那帮小人谗言,就再好不过了,范家阖府上下对娘娘也是感恩的。”      凤涅道:“快别说这些生分的话,世人都知道本宫是范家二小姐,难道帮自己娘家,还需要感恩不成?只不过本宫才出冷宫不久,只怕是言语轻微陛下也不肯听……但无论如何,也是会试上一试的,夫人放心。”   妇人急忙起身行礼:“不管如何,臣妾代丞相多谢娘娘了!”   凤涅急忙让康嬷嬷亲去搀扶起来,又柔声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才命人相送了范夫人离去。      范夫人离开凤仪宫,相陪着的相府嬷嬷道:“夫人,可要去长宁宫看姑娘么?”   范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凤仪,脸色凝重,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不,不去了,直接回府吧。”   嬷嬷有些惊愕,却不敢多说什么,一行人便直接出了宫去。      子规在门口看了会儿,便返回了凤仪宫内,跪地道:“回娘娘,范夫人并没有去长宁宫,只是出宫去了。”   凤涅一点头,康嬷嬷便道:“娘娘,您果真要跟陛下说起此事么?”   凤涅不答,只是道:“丞相的势力极大的,是吧嬷嬷?”      康嬷嬷道:“这是自然的了,吏部尚书是大姑爷,您又是皇后,什么门生子弟,更是不计其数……”   凤涅微微一笑道:“是啊,别说是打死了一个人,就算是打死十个,该也有法子悄悄地压下去的,何况身为丞相,什么大风大浪地没见识过,……做什么巴巴地叫夫人进来求情呢?他们也未免太瞧不起自己,更也太瞧得起本宫了。”   康嬷嬷有些明白,又有些迷糊,然而凤涅所说,对她来说就算不懂,也是极有道理的,于是便只顺着点头道:“是啊娘娘。”      凤涅看着她呆呆之态,一笑便不再做声。      是夜,凤涅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地嗅到一阵极淡的香气,不似檀香之类,倒似是某种花香。   凤涅模糊之中翻了个身,忽地却觉得身子无比之沉重。   眼睛半睁之间,借着外头的灯火摇曳,似看到有个黑色的影子闪过,有几分熟悉。      凤涅心头一动,张口想要叫,却赫然失声,眼角余光,依稀望见他唇角微微一挑,而后她的眼前一片漆黑,竟似是被什么将眼睛蒙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写了大半天,忒磨人也!虽然我知道头先那些朝臣相斗大家多半是不爱看的~~=3= ☆、最新章   凤涅迷迷糊糊里,只觉得身子一轻,似是有人将她抱了起来,有一只手揽在她的头上,小心翼翼地令她靠在胸前。   凤涅双目不能见物,也无法发声,竭力想动一动,却只有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头微微地勾了勾,那细嫩纤纤的手指轻轻颤动,好像一片洁白的细长花瓣,悄然寂静地绽了一绽。      黑衣人垂眸,面罩下的目光从凤涅身上掠过,以及她垂在身侧的手。   夏夜薄薄的里衣底下,少女正当最好的身段纤柔婀娜,抱在手上,却是如此地轻,黑衣人用力将凤涅的身子抱了抱,好似怕略微松手她便会不见了似的。      凤涅昏昏沉沉,心中却似有个声音不停地反复在说,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如此内心挣扎拼命对抗之下,虽然身体已经全不能动,但脑中还留着一丝理智。      恍惚中,凤涅仍能感觉好似被谁抱着,——那人在行走,步子很稳,只有一丝颠簸,而且被抱得很是细致,她的头始终靠在那人胸前,极为安稳,在旁人看来,就好似是恬静地睡着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身体的轻微颠簸停了下来,良久,在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意识之余,耳畔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眼前忽地闪过一道微弱光芒,凤涅拼尽全力要睁开眼睛,却只能令睫毛抖了一抖。   微弱的光芒自长长地睫毛缝隙里头透了进来,眼睛里看到的,只有一个极为模糊的影子,似曾相识,令人印象深刻。   凤涅想笑,却又笑不出,至此,所有的力气同意识尽数流失,眼皮微弱一动,便合上了。      而就在凤涅陷入沉睡之时,有个声音,似叹似笑地,道:“早说过她不是那么好……”   声音极轻,后半句,更是似被令人沉醉的夏夜微风给卷走了似地。      高大的黑色身影坐在床边上,床头上摆放着檀木的书架,一格一格地,有堆放着各色书籍,有摆放着各种形状的瓷瓶等物。      那人的大手从那令人遐思的身体上极缓慢地掠过,像是观察最为精美或者令人垂涎的至爱之物,手在凤涅胸前停了停,极为小心地掠起,缓慢地滑过,并未用力。   手一路往下,掠过她平坦的腹部,探向底下,手指缓缓地转了个圈,停了停后,空气之中响起了压抑的喘~息声。      那人手势一停,缓缓地吐纳调息,而后一探手,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盒子并不大,大概十二三寸左右,却很古朴精美,上头雕着古怪却极曼妙的花纹,看来便价值不菲。      将盒子打开,里头有一个白色的小小玉瓶,只有男子半个手掌大,他看一眼,并不去动。   玉瓶旁边,却用锦绣的缎子垫着,隔开许多长条,里头安静盛放着两条雪白的长形之物,似上好羊脂白玉,通体洁白毫无瑕疵,细看,却比白玉更为润泽,约莫是一根手指的长度,一根极细,似凤涅的手指头,另一根却要粗上一些。      那人低头端量了片刻,捡了那根细些的。   单手将凤涅的裙摆撩起来,亵~裤小心扯下,轻轻将她双腿略微分开,手指稍微探了探,便才将此物轻轻凑过去,极为缓慢地,一寸一寸送入桃源里头。      异物入体,昏迷中的凤涅身子轻轻一颤,下面本能地竟缩紧了些。   那人手抖了抖,手势略停,他静静端坐片刻,寂静的斗室中,那沉沉地喘~息声便渐渐大了些。      罩帽底下的目光在凤涅安静的脸上看了片刻,忽然缓缓地俯身低头,一点点地靠近,两人双唇的距离越来越短,好似要亲吻下来一般。   然而就在快要贴上她的唇瓣之时,却又赫然停下,他重新倒退回来,复坐直了身子。      底下,手指微微抖动,却终于又按住那玉石的一段,略微用力。   昏迷中的凤涅无意识地呻~吟了声,那人的胸口微微起伏,喘~息数声之后,猛地便俯身下来,唇急切地便吮住了她的双唇。      舌尖强闯入内,绞缠住她柔软无助的香甜小舌,好似要将她吞入腹中。   唇齿相交,如狂风骤雨般的亲~吻里头,隐隐地带了几分细密的水声,他如此强~硬地欺负她的无法反抗,舌头贪婪地吞食她口中每一星的唾液,仿佛那是无上的琼浆玉液一般。      那本来平稳下来的手也用力地抖了抖,将那白色玉质之物往内一按,玉质尽数没入~体~内,而他粗粝地手指也不起然地按在那正在微微缩紧之处,刹那间,感觉到她的细微抖动跟一丝令人心悸的濡湿。      手指碰到那娇嫩的触感,略微停留,便欲探入。   昏迷中的凤涅似察觉到什么,嘴角渗出一丝无助的呻~吟,这极为低微的声音,却更逗引的他心中野兽咆哮不已。   另一只手按着凤涅腰间的细细系带,正要一把用力扯开……      正在这疯狂无法自已之时,却听到隔壁有个声音,冷清地叫道:“主子!”   那人动作一停,却仍旧并不放开凤涅。      一直到那声音略微提高了几分,沉声道:“主子,现在不是时候。”      紧紧贴在一处的双唇才分开来,那人喘~息不定,双眸望着膝上的凤涅,不甘心似地又压落下来亲了一下。   望着她的唇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抖了抖,那帽兜下的喉结,很是明显地又动了动。      “主子,要忍耐。”隔壁之中,那声音毫无感情地说道。      原本弓起的身子缓缓地坐直,这人道:“知道了!”几分恼怒,几分无奈。      抬手将凤涅的腿微微抬起,这人低头检看了一番,见那白色之物已经尽数没入,于是略微放心似的,却不敢再看那处诱人美景。   虽不甘心却也无法,将凤涅的腿放下,把她的亵~裤拉起来,裙摆放下,又默默地看了片刻,才道:“好了。”      前头,密室的门无声打开,门口站着一道黑衣人影,站在阴影里头,悄然无声,宛如一道幽灵。   里头的黑袍人将凤涅重新抱住,缓缓踏出密室。      次日清晨,绝早之时,殿外的鸟儿蹦蹦跳跳,唧唧喳喳,声音欢悦清脆。   床榻上,凤涅嗯哼数声,极为舒服地翻了个身。      正享受夏日清晨的凉爽舒适,闭着双眸不愿醒来,然而忽然之间脑中似想起了什么,正在舒服伸着懒腰变动姿势的身体便陡然僵了。   双眼蓦地睁开,瞪得大大地。   凤涅直直地盯着床帐顶,像是看到什么鬼怪,呆怔三秒钟之后,猛地便坐起身来。      首先匆忙一打量周遭环境,见仍旧是在凤仪宫的床上,便又低头看自己身上。   仍旧是昨夜穿着的那件里衣,完好无损,甚至连腰间的系带都是原先的模样。   凤涅把裙摆扒拉一番,见底下裤儿也是好端端地。      她呆呆地半张开嘴,紧皱着眉,抬手摸摸胸口,又摸摸脸,最后摸摸额头。   昨晚上的情形模模糊糊地从脑中掠过,虽然极不真切,可是那种感觉……被突如其来地擒住似地感觉……她记得真真地。      “难道是梦么?”喃喃地自言自语,却又用力一摇头,脑中又泛起一个朦胧的形象,那戴着帽兜的男子高大的模样,可是……   如果是那人来了,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毫无知觉?      双手抱头,皱眉用力回顾:极淡的花香的味道,黑色帽兜底下微笑的弧度,而后……身体被抱着,似乎在行走的轻微颠簸的感觉……一直到,眼前的黑布被揭开后,有一道光芒射入眼中,而在那团光芒里……   是那人。      “可是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什么也没发生?”凤涅几分苦恼,用力一摇头,忐忑不定。      此刻外头宫女们听了动静,已经上前来伺候,轻声道:“娘娘,要起身了么?”   凤涅抬手在额前一扶,想到昨夜诡异之事,睡意全无,便道:“去叫康嬷嬷来。”      片刻康嬷嬷来到,宫女们已经将帘子搭起来,凤涅挥手,宫女们便退了下去,凤涅望着康嬷嬷,问道:“嬷嬷,昨夜谁当值?”   康嬷嬷一想,便道:“昨晚上是小启子他们几人,娘娘,何事?”   凤涅道:“他们一直都在外头么?”      康嬷嬷道:“自从上回娘娘回宫教训了一番之后,没有人敢再偷懒使坏的……怎么了娘娘,难道有什么不妥?让奴婢去……”   凤涅一抬手制止了,道:“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也不用去惊动别人。”      康嬷嬷见状,便只好从命。   凤涅见外头天色微蓝,便道:“现在天色尚早,我还想再睡一会儿,你先出去,也别让人在里头,本宫想好好静一静。”   康嬷嬷行礼,便将宫女们都也叫出殿外去。      凤涅见人都退了,才下了床,赤~裸的脚踩在地面上,伸手摸了摸双腿,又缓缓抬起使了使,竟无丝毫异样感觉。      凤涅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自己无事,倒也罢了。便出了口气,想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事,就好。”      她抬起手臂,双手握在一起,往上抻了一下,微微地弯了弯腰肢,往前走了几步,重在寝殿的毛毯子中央站定,开始做每天的必备运动。      在她的持之以恒下,她的瑜伽势已经能够做到第六招,最初这两天,不管是双腿还是腰肢手臂,都狠疼了一番,今日早上却觉得好了许多,凤涅只当是自己的坚持有了初步效果,心中颇为欣慰。      只是身体的平衡性仍旧不是很好,做一点稍有难度的,比如弯弓姿势,单脚掌总是站立不稳,几次摇摇欲坠。   凤涅练了会儿,身上便又出了汗,只是比前几次进步许多,运动之后,格外精神些,心情也觉愉悦,便稍微擦了擦汗,才唤康嬷嬷准备沐浴。      凤仪宫众人几乎都知道皇后娘娘最爱洁净,一天总要沐浴两回,有时候中午头也会多上一次,这在宫里头是颇为少见的。   凤涅沐浴过后,换了新鲜宫衣,见了众位妃嫔后,监礼司又派了人来,递了太后寿诞的流程折子,供皇后过目批示。   凤涅看了会儿,觉得没什么异议,在这上头只保证不出错就是了,便叫人带了回去。      早上这一番惯例做完了,便是正午,用了膳后逗弄了会儿猫崽,又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去了御花园溜达一番……   如此一天将过。   凤涅只觉得这一天过得还算充实,大概是因为练习瑜伽得当的缘故,食欲也很是不错。      黄昏时候,御膳房传了膳来,凤涅正欲饱餐一顿,外头却有个声音喜气洋洋地道:“皇上驾到……”   凤涅的心一跳,刹那间觉得自己竟神奇地饱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很不容易啊~~ ☆、最新章   自凤涅重新入主凤仪宫后,宫中的伙食向来是极好的。每一番吃食也颇为讲究,让凤涅有种在吃西餐的感觉,不同菜肴,车轮战似地上。      譬如这一回的晚膳,色香味俱全不说,盛放的碗碟也各有讲究,所谓美食美器,就算还没开始用餐,就已经有种视觉上的美感。      头前是一盏淡茶润喉,只略喝一小口,用的是上好的龙井,绿色茶汤,不热不凉,夏日炎炎中格外令人欢悦。   而后又是四干果四蜜饯,四糕点四酱菜,以供小尝开胃。   均用官窑所制的精美瓷器盛放,干果蜜饯用的是八角青花淡雅小碟,糕点酱菜用的是八角五彩釉色小碟。   而后是前菜九道,无非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且又荤素搭配。   又有一道例汤,通常是官燕同鱼翅之类。主食两味,御供的福寿春卷儿跟八宝馒头。   后又上珍珠糯米汤润胃,再上时鲜水果拼盘。   后递送一盏香茶,才算是完了。      平日里都是凤涅一人用,此番朱玄澹在侧,虽然并不怕他抢东西吃,但是却担心吃过之后会发生什么。   老祖宗有话说:饱暖思淫~欲。   而且这位皇帝陛下看来又很似是那样一个人。      没有法子,总不能一脚将人踢出去。   而且自打朱玄澹一进来后,那目光灼热地,也不知是看着她呢,还是看着她将吃的东西……      就在凤涅在心里思忖着要邀请皇帝陛下一同共进烛光晚餐的时候,朱玄澹却已经极为大方地自己坐下了。   既来之,则伺候之。   凤涅便也若无其事地,不免先装贤惠:“陛下,尝尝这个?”用银筷子夹了一道甜酸乳瓜递过去。      朱玄澹点头:“既是皇后美意,朕便试试。”   乳瓜脆生生地,嚼起来爽甜,凤涅觉得以朱玄澹同学的口味,该是不爱吃这种酸甜的,都是女孩儿才爱酸甜之物。   凤涅有心看他皱眉,谁知道人家吃的津津有味,吃完之后,还拿眼睛继续看她。      凤涅无奈,放眼一看,又捡了块栗子糕:“陛下,这个行么?”   他含笑看她一眼:“皇后还记得朕喜欢吃栗子糕啊。”   凤涅额头冒出一滴汗来,嘴角却笑得甜甜地:“这怎么敢忘了呢?”      朱玄澹甚是欣赏地看她,然后将那块点心吃了,总算有了点儿自觉,吃过之后,便抬手夹了块半透明的鹿筋过来:“皇后尝尝这个。”   凤涅道:“多谢陛下。”也夹着吃了口,觉得这鹿筋炖的极好,入口就化,便点了点头:“好吃。”说完之后反应过来,便也回了朱玄澹一块。      朱玄澹一笑,也慢慢地吃了,他吃东西的时候,习惯扫人一眼,作为被那眼光扫到的对象,凤涅心里毛毛地,只好竭力目不斜视。      本来以为一番推让便各吃各的罢了,谁知朱玄澹并未停手,连连给她夹了两块鹿筋儿,凤涅实在不好意思说这鹿筋虽然很好吃,但吃多了也是会腻得,害得她都没空吃别的了,只好规规矩矩吃他夹来的这些。   被皇帝陛下夹了几筷子,乃是天大恩惠了,自然不能毫无表示,凤涅道:“陛下,臣妾已经够了……不能再吃了。”放眼看了看桌上,夹了一块红烧扇贝放在他面前:“陛下也吃。”      两个人你推我让,好一副举案齐眉帝后和谐之态,旁边伺候着的康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季海也在连连点头着,好生其乐融融。      凤涅觉得这战线不宜拉得过长,胡乱又吃了一块鹿筋,喝了口燕窝,便放下了,自然期间还得给朱玄澹也盛一碗燕窝,人家竟也极为满足地喝了。   末了两人又吃了点儿水果,喝了茶漱了口,才算罢了。      这一顿饭虽然不算长,可也有了小半个时辰,吃过之后,外头天色已暗,宫灯高挑。      凤涅觉得留在这殿内颇有些危险,便道:“陛下,方才一时欢喜,吃的有些多了,臣妾想到外面走一走。”   朱玄澹不疾不徐道:“朕也正有此意,不如朕陪皇后。”      凤涅瞪了眼,然而一想,在外头总比在殿内要安全许多,便自也笑着答应了。   两人出了凤仪殿,望着宫墙外若隐若现一轮月,半边院落清辉笼罩,此情此景,不由地让凤涅想起刚穿越过来之时冷宫中的情形。      时过境迁。凤涅望着那墙头之月,轻轻地出了口气。   朱玄澹在旁侧看着她,微微抬手,身后跟着的季海最是留心,见状一挥手,连康嬷嬷带天子的人马尽数退后。      朱玄澹上前一步,便道:“皇后为何叹气?”   凤涅并未察觉人都退了后,只应付道:“臣妾见今夜的月色格外可爱,一时……喜欢而已。”   朱玄澹微笑道:“其实朕也格外欢喜。”   凤涅道:“陛下欢喜什么?”   朱玄澹道:“月色可爱,哪里更及得上朕的皇后可爱?”      凤涅不期然地听到此等“甜言蜜语”,很是不适应,这功夫才发现跟随的人都没走过来,一时心悸。   凤涅便也停了步子,不料朱玄澹道:“此地不算开阔,朕记得这凤仪殿旁侧,格外空旷,还有几棵开的极好的花树,不如且去一看?”   凤涅道:“陛下……”却被他握住了手,迈步往前而行。      朱玄澹将人拉着,走了片刻,几个静立守候的宫人见状,急忙行礼,又悄悄地退后回避。   再走几步,便再无人,果然听到草虫鸣叫之声,可见幽静。      凤涅抬头看,却见在墙角上果真有几棵扶疏花树,她自入了凤仪宫,也并未就在宫侧转动,因此竟也不知,这才是头一次见,却也不好就露出惊诧的表情来。   朱玄澹一直握着她的小手,到了此刻才也停下。      凤涅道:“陛下……晚上不是还要忙么?”   朱玄澹道:“谁跟你说朕要忙的?”   “是臣妾猜的,臣妾说出来走走,不过是随口而已,怎么敢劳烦陛下相陪?万一耽搁了陛下的时间,那么……”   “朕只怕你不愿意耽搁朕的时间。”他轻轻一笑,双手扶定了凤涅的肩膀,“月光下看皇后,越发动人了。”      凤涅心头乱跳:“陛下……是这月色动人,非是人也。”   “月色清冷,又有何动人的?”他却凑了过来,“倒是皇后,任是无情……也动人。”      黑暗之中,凤涅微微地便红了脸,而朱玄澹却靠过来,他生得高大,要亲吻她的话须得低下头来,肩背也微微地弓起。      凤涅往后退了退,却被他握住了腰:“皇后是害羞?害怕?还是不愿跟朕亲近?”   凤涅怎么也想不到本来是想避开跟他“共处一室”,没想到就算是出来了,这人的嚣张肆意劲儿非但丝毫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当真弄巧成拙也。   凤涅无法,只好道:“臣妾只是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   朱玄澹轻声一笑:“刚出来,怎么就想回去,皇后逗朕的么?”   凤涅摇头:“陛下……”却被他一抬下巴,两片唇便悄无声息地亲了下来。      凤涅身不由己地仰头,朱玄澹抱着她,含着她的唇瓣,像是方才没吃饱一样。   幸好是在黑暗中也看不出什么,凤涅把心一横,闭上眼睛任凭他去。      谁知过了会儿,凤涅只觉得他有力地大手在自己腰间一抱,她的身子竟然腾空而起!      凤涅忍不住低低惊呼一声,察觉朱玄澹将自己抱起,他上前一步,竟将她往后一放。   凤涅心怦怦乱跳,却察觉自己坐在了什么上!她急忙扭头看了看,却见自己竟是坐在了后面走廊的栏杆上!      朱玄澹望着她似是手足无措的模样,低低笑道:“怕么?”   为了避雨水侵蚀,走廊的基石很高,栏杆自也越发地高,凤涅坐在上头,视线平视过去,便正看到朱玄澹的唇。      凤涅略微恍惚了一下,她虽然身子弱,好歹也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了,总有几分重量,可是方才,朱玄澹竟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举了起来放在这么高的地方。   凤涅的心怦怦乱跳,不知他要做什么,目光上移,对上他含笑的眸子,月光之中,格外幽深。      朱玄澹的双手本来放在她的腰上,此刻却空了一只手。   凤涅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晃,好似要从栏杆上掉下来,于是便大叫一声,身子往后一倒,双腿本能地往前踢了出去。      耳畔听到他低低笑了笑,趁着她双腿踢出之际,便将身子抵了过来,恰将她双腿分开。   同时,他的大手在她腰间一揽,将她揽了过来,凤涅往前一撞,自然又撞入他怀中。   而她的双腿,便紧紧地夹在他的身侧,凤涅察觉如此窘迫之态,却是分开也不是,不分开,也不是。      朱玄澹严丝合缝地靠着她:“皇后,怕掉下去么?”   凤涅坐在栏杆上,他这样略一低头,凤涅便逃无可逃地:“臣妾是怕的。”   朱玄澹道:“皇后只要听话,便不会掉下去。”      他说这话之时,是凑在她耳畔轻声说的,低低地男子声音,带着一点威胁,一丝暗示似地,钻入她的心底。      凤涅只好装无知,小声道:“莫非臣妾做错了什么,惹得陛下怪罪……”   朱玄澹的手在她后背腰间摩挲着,又极缓慢地往下滑落,停在那敏感娇嫩之处轻轻揉捏:“皇后觉得呢……”      凤涅身子微微发抖,不知为何,身体里好像有种奇异的感觉,而她只以为是错觉,只有打起精神来应付面前难缠这人:“若是臣妾做错了什么,还请陛下明示……”   朱玄澹低低又笑,腰部微微地动,若有似无地蹭着她:“明示?皇后想要……什么样的明示?”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有要求加强某只戏份的。。。 jj最近好抽,留言若是长的话最好复制一下哦。。刚才差点发不上文= = ☆、最新章   月光溶溶,不似是清冷之色,柔和温柔。   凤仪宫走廊旁侧,花木扶疏,映着月色,影子在地上晃晃悠悠,夜风吹拂,淡淡花香,合着他身上一股若有若无地清苦味道,令人心生恍惚。      纵然是被抱坐在栏杆上,却仍不如他身子之长大,朱玄澹俯身往前,似是个倾斜而来的姿势,如此,唇便贴上了凤涅的脸颊。   凤涅无处躲藏,身子悬空,平地多一份不安稳感觉。   不敢往后,仿佛一动就能跌了下去,也不甘心往前,就如此地缩入他的怀中,然而双腿却以最亲密的姿势紧紧贴在他的腰侧,那柔嫩细腻的地方,感觉他腰的力度,如此明显地坚硬,让人难以抗拒,隐隐地在心中掀起一丝悸动难言。      凤涅只能尽量垂眸,再垂眸,长睫却透出心底的不安定,仿佛蝴蝶展翅,丝丝地颤动。   然而就算是不肯抬眸,却也能察觉,他的目光,恁般灼热地凝视着她,直似要看破她的无限心事。      凉浸浸地夜风之中,她浑身却似沐浴在一团的火之中,是他目光引起的火,是他双手引起的火,也是他的身子引起的火。   烧得她满面通红,心底颤动。      好像在他跟前,她一直扮柔弱之貌,然而此刻,夜色笼罩月光浸润之中,心中却又恼又恨,若是他看的细致,必定能望见竭力垂眸似回避状的她面上露出的一丝恼羞之色。   心中暗恨,恨不得咬他一口。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如斯低沉,热热地唇擦过她的脸颊,“心不在焉……”   还带一声轻笑,似是了然,又似是怜惜。   凤涅的手无助地搭在他的肩上,心中无限怨念:这是几辈子造的孽啊,怎会遇上这个变态?      他站在她的身前,仍旧低着头来亲~吻轻~薄她,于是腰身依旧微微弓起,似是他腰间的环佩玉带,不偏不倚,硬硬地硌着她至为隐~秘之处,似是刻意,又似是随意,略微温凉的环佩隔着薄薄的衣裙,让人有一种古怪的错觉……   凤涅压抑着喉咙之中几乎要逸出的呻~吟,偏开头去躲避他的追吻。      一动之间,身子便不稳,本能地想把双腿并起来,然而却更加紧地夹住了他的腰,底下那些琳琅环佩猛地撞过来,让她的魂也都软软地荡了一下。      一声按捺不住的呻吟,低低地自唇角溢出。   朱玄澹俯身,一点点自她脸颊上亲吻过,却偏不去吻她的唇,便在颈间温柔流连,印下点点痕迹。      她左冲右突,终究也避不开他的怀抱,倒是把自己弄得骨酥筋软,气喘吁吁,仗着一丝理智,低声唤道:“陛下,陛下……”      “怎么?”他的声音,宛如夜风缓缓吹拂。   “明儿……明儿就是太后寿辰,陛下若是不忙国事,不如早早歇息地好……”   “皇后的意思,是要回宫么?倒是比这里方便着些……”他的手指缓缓地在她背上抚摸,一直往下,在她的腰下轻轻划过,挑~逗一般。      凤涅心中一紧:“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皇后是什么意思?还是喜欢这里么?”他问着,唇靠在她的颈间,眼睛一抬,往上看她的神色,眼眸之中,炽热同沉暗交织。      “嗯……不……”凤涅情不自禁地动了一下腰,却又僵住。   她慌忙咬住了唇,身体里有种古怪的感觉,不知是出自他的挑拨,还是……本能而已:她居然想要靠他更近些!   而他自是留心到她如此细微地动作,面上露出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沉默中,凤涅自觉心中隐隐地有些急切的渴望在翻腾,却又理智地要解决此刻的窘境。   她的手在他肩上推了几下,道:“陛下,臣妾……臣妾其实还有件事要恳求……”   “什么?”他的手在她身上各处流连,不时漫不经心地轻吻,像是在考验她的忍耐力。      “今日、今日……丞相夫人进宫,说……”凤涅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动,望见那一轮月,已经升上了墙头。   “说修缮了臣妾的旧居,臣妾想……久不曾回娘家,因此、因此……”   朱玄澹的动作顿了顿:“因此?”      凤涅忽然觉得此刻说这个似乎不是时候,虽然本意是想要引开某人的注意力,但是……因为极玄妙的某种原因,却又可能适得其反……      她心中迟疑,朱玄澹却在她胸前捏了一把:“因此什么?朕等着呢?”   “啊……”凤涅吃痛,却又咬牙忍住,终于说道,“因此臣妾想……回家省亲……数日……”      “省亲?”朱玄澹的声音,却似是咬牙切齿一般,“数日?”   “嗯……”她有些怕,他的声音威胁力太强,甚至毫无掩饰,她神志恍惚地回答了声,却忘了自己这一声,柔弱娇媚,像是一星火光。      “若是皇后离宫数日,那朕怎么办?”果不其然,此人提出了一个很无耻的问题。   对于如此无耻的问,自然要以更无耻的答案来回答。   凤涅很是母仪天下地贤惠说道:“后宫里……还有许多姐妹……”   后面的“千娇百媚万紫千红”还没有来得及表述,就听得那人轻笑一声,捧着她的娇~臀,将她往上一抱。      凤涅低呼一声,只觉得身子凌空,上半身无依无靠地,急忙伸手抱住他,却又不敢用力,她若是靠过去,正巧是他的脸贴在她的胸前。      “陛下!”她受到了惊吓,不知他又要做什么。   却只能虚虚地环着他的颈,而他另一只手在她的亵~裤上一扯,凤涅紧紧咬唇,感觉身子像是荡秋千一般地往后一仰,耳畔是他的声音:“皇后可要抱紧了朕啊……”      底下一空,旋即有什么抵过来,双双一碰,让她的身子仿佛触电一般,双~腿颤抖不已地贴在他的腰侧。   朱玄澹抱着凤涅:“腿上用点力……”低低一声未曾说完,便将她往旁边的柱子上递过去。   凤涅的背贴在浑~圆极大的廊柱上,同时觉得身~下猛地一紧,那粗~大之物已经撞了进来。      本来以为是会剧痛的,便如上回一般,只是奇怪的是,这一遭,在他初~入时候猛地痛了一下后,剩下的,却是丝丝点点地隐痛,却并非让人难以忍受,而是一种很是古怪地痛,似是胀~痛,又似乎是……她想象不出如何形容。      她被他紧紧地抵在柱子上,朱玄澹垂眸望她,凤涅也半睁开眼看他,月光之下,他的额头上微微地星星点点,原来他也见了汗。      果然是适得其反了。   只不过,究竟是他早打定主意要如此,还是被她那句话引起来的?      “既然要……离宫数日,不如就让朕在今夜……”他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   她的思量全变成了一声低低地惊呼,伴随他的沉沉声音:“暂且……一偿所愿。”      凤涅慌乱看向四周:“陛下……”   “不要出声,”他的动作微停,双眸盯着她的眼睛,“会给人听到的……”   原来他还晓得不能给人知道?那又为何偏要行如此荒唐肆意之事?   凤涅心中苦笑,蹙着眉委屈又恼恨地看他。      朱玄澹望着她的神情,弓起的腰一动,用力望内挺~进。   凤涅闭了眼睛,“啊”地一声,不敢高声,听来却好似是在呜咽。      朱玄澹望着她隐忍之态,动作渐渐地凶猛起来,一下比一下狠,他分明叫她不要出声,然而这动作,却似要逼她失控一般。   凤涅苦恼地摇摇头,被逼的几乎发疯,眼睛半睁时候望见他的目光,于这样的激烈欢~爱之中,他的眼神,仍有几分凶狠的冷静。   凤涅一咬牙,把心一横,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将身子贴近了他,目光相对瞬间,她的眸子低垂,看向他极漂亮的唇,……忽然极为口渴,好想咬一口尝尝看。      凤涅脑中念头转动,便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上朱玄澹的唇。   他的动作略微一僵,而后死死地握住她的腰,将她固定了一般,劲瘦有力的腰不停而动,越来越快。      唇齿相交,舌尖相碰,凤涅才觉得有一丝怕,然而他却不给她退缩的机会,即刻缠住她的舌,像是俘获了什么猎物,缠住便不肯放。      凤涅听到周遭草虫的希微鸣叫声响,远处甚至还似有人走动的声音,让她很是紧张,身子不由自主地缩紧。   朱玄澹低喘一声,濒于爆发,眼睛里闪烁着烈烈火光。      他将她紧紧抱着,身体宛如缠在一块儿,渐渐地交~撞之处的奇异水声占领了一切,她身不由己地夹着他的腰,任凭他狂风骤雨般地进攻。      凤涅的神智渐渐地竟飞到九霄云外,腰也不由自主地扭动了几下,换来他更加凶狠地挺~入,她的身~子被撞~得颠簸不已,眼前,那轮月也不停闪动,渐渐化作白光一片,柔弱的身体也好似在光芒之中散成片片,呢喃不清地叫道:“别……啊……”双腿无力地垂落。   他仿佛听到,又好像置若罔闻。      她的手无助地在空中一动,不期然碰到了旁边的一朵花枝。   那正开放着的粉红色的紫薇花儿,被纤纤玉手一撩,花枝低垂,而后又极快地挺立起来,朵朵粉色小花,枝头上娇颤颤地,月光之下,花影缭乱,暗香浮动,似乎连花儿也按捺不住这尘世欢喜,而翩翩然舞了起来。      凤涅几乎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回了凤仪宫的,总之当康嬷嬷来扶她之时,她踩落地上的双脚,已经虚浮的不似是自己的,浑然无力。   浑身酸软的几乎连一根手指都不愿意动,然而身上沾染着某人的味道,却更让她难以安眠,到底是吩咐康嬷嬷准备了沐浴之物,被扶着进了浴桶之内,勉强地泡了会儿,本想要出浴的,却竟扛不住身体的虚弱,不由自主地竟睡了过去。      康嬷嬷见她合着眼睛睡着,也不敢打扰,便出外叫了子规进来:“娘娘睡着了,如何是好?”   子规看一眼浴桶之中那人,微微歪头靠在浴桶边上,脸色娇红,唇瓣微微肿起,长睫无力垂落。   如此明晰眉眼,带一抹娇弱疲惫,不知何故,格外动人。      “不如……”子规垂眸,“拿干净毛巾来,将娘娘包住……我抱娘娘回去歇息。”   康嬷嬷低声嘀咕道:“如此倒也好,只是别惊醒了娘娘,可怜见儿的,……不过是陪着陛下走了一圈儿而已,竟累得这样,娘娘这身子还是要好好地养呢。”   子规却皱了眉,望着凤涅颈间那一丝几乎看不出的轻红,心中冷笑:“陪着走了一圈儿而已?那人……倒真是用心良苦之极……”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写了两天。。。伤神伤神,感觉某只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无耻啊 某只:其实朕也很是不容易好吧…… 凉凉:滚开找别的去! 留言稀少啊啊~~ ☆、最新章   水没过全身,热气蒸腾,凤涅浑身酸软,昏昏沉沉地睡着,朦朦胧胧中只觉得有人轻轻扶着自己肩头,继而有什么裹了上来,身子被抱着,腾空而起。   凤涅觉得热,模糊间略睁开眼,却见依旧是子规熟悉的眉眼,淡黄色的烛光之下,眉清目秀的安静模样,就宛如她初来乍到,睡在冷宫殿外,月光之下被他抱着回去歇息一般。      “子规……”轻轻地唤了声,换来他眉睫微动,明亮的眼睛默默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仿佛等她说什么,她却扛不住那疲惫困倦之意,头靠在他的胸前,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次日凤涅早早地便醒了,手在额上一抹,身子猛地抖了抖,回想起昨夜之事。   脑中浮现种种癫狂浪~荡情形,一时简直要抓狂。   她抱着头,脸红心跳无地自容:深深觉得昨晚上的自己一定是被色~魔附身了。      除去那些不堪的记忆,又依稀记得完事之后,那人仔仔细细地替她整理衣裳,半扶半抱着回来。      凤涅竭力回顾,似有他一句:“皇后身子仍是弱得很,走了会儿就累了……”诸如此类的……   隐约是一副严肃正经的口吻。   实在是古往今来第一腹黑。      凤涅也只能当哑巴吃了个黄连:她现在最头疼的就是他的恩宠,这悄无声息的一宗虽然叫人难受,但总比起顶起“专宠”的名头、从而先成为六宫的众矢之的要好得多。      因此凤涅虽然不喜朱玄澹“偷袭”,但对于他将此事“秘而不宣”遮掩过去的做法,倒也松了口气。   何况,她一想到昨夜晚自己那副模样,匪夷所思……简直是恨不得以头撞墙,或者立刻患了失忆症才好。      而今日是太后的寿辰,自不能怠慢。   凤涅好歹打起精神来起身,幸好睡了一夜,身子舒缓过来,下了床动了几下,觉得没什么大碍,暗念一声侥幸。   凤涅咬着牙做了几式瑜伽,觉得身上微微出了汗意,精神也好了许多,才又照样沐浴更衣。      坐在梳妆台前,宫女们捧了宫衣,首饰等上来,康嬷嬷喜滋滋看着,道:“今日喜气,娘娘打扮的鲜亮些才好。”   凤涅看了会,被那宫衣的繁复华丽惊了一惊,又看旁边的头冠,华丽辉煌,镶嵌宝石,明珠,翡翠之物,就算在室内也觉得耀眼。   如果穿上这一身再戴上这头冠,估计跟那开屏的孔雀有得一比。      凤涅便摇头道:“本宫现如今是去拜见惠太后……太后是礼佛之人,且这也算是家宴问安,端庄足以,太过张扬了反而不美。”   康嬷嬷一听,也是这个理,道:“娘娘说的极是,那就换一套……”      她凝神想的功夫,旁边的思且低声道:“嬷嬷,奴婢记得娘娘似是有一套天蓝色的冠服……很是素净雅致,先前并未曾穿过的。”   康嬷嬷隐隐约约记起这个茬儿,当下叫思且带了两个宫女去尚衣局取来。      片刻功夫,思且已经回来,跪地呈上冠服。   康嬷嬷上前抖了开来,凤涅看一眼,见是淡蓝色白云纹锦缎宫衣,上头用金线绣出小云龙金凤纹,又是素雅,又是尊贵,凤涅便一点头。      凤涅里头穿着的是素纱中衣,轻薄之极,此刻着了宫衣,倒也不觉得怎样热。   腰间玉带刚刚扣好,康嬷嬷捧了一顶双凤翊龙冠,比先前那顶要顺眼简约的多,除了零星几颗小小地宝石,旁边垂了几颗珍珠璎珞之外,而后只冠子正中镶嵌了一块粉白色的温玉。      凤涅斜着眼睛看了会儿,却也戴上了。   后又取了一个白玉镯子戴了,凤涅已经觉得极为隆重,康嬷嬷却兀自觉得太过素淡。      惠太后是个不喜热闹之人,先前一连修了半月的佛,虽同懿太后同天生日,却也并未露面,只是开了宫门,意思是皇帝同皇后去见个礼就罢了,一些妃嫔之类,竟是全都不见。   因此凤涅便早早装扮好了,要赶在清早去拜一拜这位深居简出的太后。      将要出宫门之时,却是跟随朱玄澹的一位公公来传旨,说要皇后前去正阳宫,同天子一块儿前去长春宫给太后见礼。   凤涅应了,带了康嬷嬷子规两个,并数个宫人一块儿往正阳宫而去,此刻天色尚早,空气清冽的很,行走寂静宫墙之间,凤涅望着天边那一线微红,太阳将出未出,一刹那,有一种彻夜守候等待清晨这一刻拍戏的感觉,不由微微一笑。      悠悠远处,传来数声钟声,一群鸽子呼啸着从头顶天空飞过,清晨的阳光升起,皇宫屋顶上金光耀耀,威仪万千。      进了正阳宫,方一抬头,就见有人自里头出来,身形矫健如龙,看的凤涅一怔。      原来今日,朱玄澹身着一袭金黄色的常服,上头亦是绣着银白色的团云纹,只有胸前用暗金线绣出飞龙盘旋之态,腰间是十八连环扣红玉带,腰侧垂着一枚玉佩。   他所着的赭黄袍,并非是云袖般宽大,而是比较精练地收袖,袖口更是用锦纹缎束了起来。   这一身打扮,更是显得此人身形挺拔,猿臂蜂腰,矫健无匹。      他也只戴玄色纱纹翼善冠,顶上是金色二小龙抢珠,整个人俊朗威严,令人无法直视。      康嬷嬷一见,心头暗喜,原先还担忧凤涅打扮的太素净平常了些,如今见了天子才知道,原来天子心意也是如斯。   且两人的装扮,处处透出几分相衬契合,若不是跟随凤涅,还以为帝后两人商量好的呢。      凤涅只看了朱玄澹一眼,便垂头行礼。   心中气闷,实在很难把现在这个意气风发顾盼神飞的尊贵帝王、跟昨晚上那个在殿外就将她强上了的家伙形象重叠在一起,然而却又心知肚明:这人不过是深藏不露罢了。      凤涅道:“参见陛下。”   朱玄澹已经大步流星地到了跟前,双手一扶将她扶了起来,道:“皇后来的好快。”   凤涅道:“臣妾怎敢怠慢。”   朱玄澹低头打量她的脸,道:“皇后今日的气色极好……太后见了也必定欢喜。”   凤涅心头窘然:“怎么能说差一点儿被折腾的起不来?”只好做含羞低眉状:“多谢陛下。”      朱玄澹轻笑数声,同凤涅一并出了正阳宫,便往长春宫而去。   长春宫果然宫门大开,早有宫人等候,当下迎了两人入内。   凤涅边走边看,见这长春宫十分简朴,并不似是懿太后长宁宫那样儿华美舒适,到处一派沉寂,横着一股沧桑落寞之气一般。      朱玄澹倒是熟视无睹,同凤涅入了殿内,果然见上头端坐着一位身着身形瘦削的中年女子,一头乌发简简单单地挽起来,在发顶心上绾成一个圆形发髻,用一枚白玉钗子别住。   穿一身墨蓝色的素服,凤涅的打扮同她相比,赫然竟显得华丽起来。      而惠太后身旁,也只有一个年长的嬷嬷,一个半老太监伺候着,那半老太监,凤涅是在冷宫里见过的,当日朱安靖出事懿太后命人找事之时,便是他去传旨解围的。      朱玄澹上前行礼:“儿臣给母后问安来了,恭祝母后千秋,福寿如意。”   凤涅也行礼道:“臣妾给母后问安,恭祝母后心有如意,福寿绵长。”      惠太后本正半闭着眼睛,闻言便睁开双眸,先看了一眼朱玄澹,又看向凤涅,望着她一身打扮,略停了停,淡淡道:“你回来了?”   凤涅垂头道:“是,太后。”      惠太后忽然道:“你今日的打扮,比去年要好许多。”   凤涅虽不知何故,却仍垂着头轻声道:“多谢太后夸赞。”   惠太后不再言语,沉默片刻,却又道:“你方才恭祝我心有如意,是何意思?”   凤涅道:“只是臣妾一点浅见,心有如意,手握智珠,终有得幕天籁,风清月满之境。”      惠太后一挑眉,垂眸看向自己手中,原来她手中握着一串极为圆润的白玉珠子,似是佛珠,大概是经过极长时间的摩擦,因此显得格外润泽。   惠太后微微一笑:“你很好。”      凤涅垂着头不再做声,却也能感觉身侧某人那肆无忌惮的目光。   此刻惠太后道:“你们两个,也是有心了,我素来不喜欢那闹腾腾的场面,倘若我在,恐怕也坏了众人的兴致,因此索性不出面也罢了,大家都得自在。”   朱玄澹道:“母后说哪里话……切勿如此想。”      惠太后并不理睬他,只是淡淡说道:“你不必同我如此客套,是真心假意,我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也省得去面对那些假惺惺的笑,暗地里却龌龊不堪地,落入眼里,这心头也不得清净……如此倒好,只见我想见的。在旁人看来,或许我如此做是不循旧例,但只要我的儿子媳妇不这样想,我心里也得一二宽慰。”   朱玄澹忙道:“儿臣自是极为尊重母后决定的,只不过想到前头宴席之上,母后不在,到底是心里不安。”      惠太后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只怕你是担心别人说三道四……我本来就跟你们不是一道路,不必多想,你能同皇后早早地来给我行个礼,我已经觉得很好。”   朱玄澹便只规矩应承。   凤涅偷偷扫向朱玄澹,见他前所未有地低了头,她心中暗暗想道:“这厮好像很怕惠太后……”心中顿时涌出无数个念头。      惠太后说罢,又道:“复又老了一岁,也不知还能过几个寿辰……我啰嗦两句,你便听着就是了,省得以后想听都听不到了。”   朱玄澹闻言,一撩袍子便跪在地上:“今日是大好之日,母后何故出此不吉利的话?莫非儿臣做错了什么?”凤涅也急忙随着跪地。   惠太后望着两人,慢慢道:“有些话,虽是实话却不中听,你怕什么,我一心修佛,就算是去了,也是善始善终……倒是好事,——王喜苏嬷,还不将天子同皇后扶起来?”王太监便同苏嬷嬷上前相扶。      惠太后的声音转了几分慈和,道:“我说两句罢了,又非是训斥你,你也太多心了些。”   朱玄澹道:“儿臣不敢。”   惠太后又道:“嗯,我瞧着皇后气色,比先前要好上许多。……皇后,你过来。”   凤涅被扶了起身,闻言便答应了声,迈步往前。   一直走到惠太后身旁,惠太后抬手握住她的手,双眸细细地在她面上看过,看了一会儿,才道:“果然很是不错,你去了遭儿地狱,倒得了正果了。”      凤涅听了这话,心头一动。   惠太后却一笑,道:“这样我也放心了,外头那些闲言碎语的,不用听……身子养好了,尽快地有个一子半女,也算是你日后的倚靠。”   凤涅道:“多谢太后。”      惠太后看着她,又道:“这耳朵上戴的是什么?”   凤涅道:“回太后,是无意中得来的。”   惠太后道:“你浑身素净,这红玉坠子,倒是给多添了几分精神……你今日来,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苏嬷。”   那老嬷嬷躬身行礼:“太后。”   惠太后道:“去把我那金丝攒八宝的项圈拿来。”      苏嬷领命而去,凤涅道:“太后,这怎么敢当……”   惠太后道:“总要有点见面礼,你不嫌弃便是了。”      极快地,苏嬷取了东西回来,乃是在一个偌大锦盒之内,缎子垫着放的,惠太后取了出来,道:“这原是我年轻时候戴的,早就用不着了,也找不到合眼缘的给,如今你拿去吧。”   凤涅急忙行礼谢恩。      苏嬷将盒子盖起来,递给康嬷嬷,康嬷嬷双手接过来,惠太后才道:“好了,耽搁了许多时间,你们回去吧。”      朱玄澹无奈,依旧行了礼,同凤涅两人才退出了长春宫。      两人出了长春宫,朱玄澹走在前,凤涅在他身旁一肩处,朱玄澹脚步悠悠,忽然道:“太后果真很是喜欢皇后。”   凤涅道:“太后乃是爱屋及乌。”      朱玄澹双眉一挑,转头笑眯眯看她,凤涅最为头疼他的眼睛,便只规矩垂眸,却听朱玄澹道:“方才皇后说如意那段,实在让朕刮目相看。”   凤涅咳嗽了声:“是臣妾一时口快,恐怕贻笑大方……让陛下见笑了。”      朱玄澹摇头,轻笑道:“朕是真的很喜欢皇后这番话,大有禅机在内……”   “如意”,乃是佛教法器之一,而“智珠”,在佛教说来,乃是人之本性智慧,因此有“智珠在握”的说法,便是说斯人拥有大智慧,可以解决任何之事。   这样双重“奉承”,对于修佛的太后来说,听了自然悦耳之极,比一万句“福寿绵长”还要顶用。      朱玄澹望着凤涅:“怪道太后对你一见如故。”   凤涅总觉得“一见如故”这个词听来有几分刺耳,却又不知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便抬头看他。      朱玄澹凝视着她,忽然一笑:“昨晚上……”   凤涅一听,顿时又不自在起来,就将头转了开去,生恐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来。      却不料朱玄澹道:“昨晚上皇后对朕提起之事,朕想过了。”   凤涅眨了眨眼,总算是想起何事,大概是她对他相求说要回范府省亲之事吧。   果然,朱玄澹道:“皇后既然思旧心切,朕也不好就不成全,那么,就准皇后回范府省亲……三日,如何?”   这简直是开了天恩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某只狡猾的,又想做啥~ ☆、最新章   相比较惠太后的清朴,懿太后装扮的格外雍容华丽。身上穿着的是尚衣局特意为寿辰赶制的湖水蓝五福团鹤吉祥云纹吉服,头戴凤冠,额前底下,是珍珠点缀绣小金龙纹的皂落额子,珠排耳坠,端庄华美。   虽然是四十开外,但保养得极好,在众后宫佳丽面前毫不逊色。      懿太后的兴致显然也是极佳,笑影频频,同旁边伺候的梅仙、嬷嬷们谈笑不停。      懿太后旁侧,坐着的便是凤涅,先头她从长春宫出来之后,又回了凤仪殿,特意将先头那一身衣裳换下,取了更为正式的蓝色吉服换上,这一番来回,身上微微地见了汗,略在凤仪殿内歇息了片刻,才往畅春园去。      太后的寿诞宴席,便摆在畅春园,畅春园内殿宽敞,寻常庆典之类,要动用宫廷乐籍众人,便会将宴席摆在此处,此时,殿内两侧,几个乐工分列坐了,弹奏敲打起来,刹那间,雅乐飘飘,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监礼司在清晨开始忙碌大殿陈设,一干物事准备妥当,如今将近正午时候,人也差不多到齐了,连秦王朱镇基也在场,朱安靖更是坐在太后身旁,时不时地去瞅凤涅,大有跑过来同她近乎之意。   凤涅只当“不认识”他,免得另生事端。      只是满殿内其乐融融地,却少了个最要紧的,皇帝陛下竟没有来。   不过这似乎并没有打扰到懿太后的好兴致,搂着朱安靖问长问短,说了会儿话,才转头看凤涅,道:“皇后,天子怎地还未到?”   凤涅道:“回太后,大概是外间有些事情耽搁了,不然该早就来了,太后不必担心,赶在午宴之前定然是会来的。”   朱安靖坐在太后身旁,见状便道:“阿靖进宫之时,看到几个老臣往御书房去了,必定是他们又缠住了皇叔!”      正说话间,却听外头有人扬声道:“陛下驾到!”   旁边梅仙目光一亮:“太后,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懿太后也笑了数声,此刻众人纷纷起身,乐工们也都停了演奏,皆退避旁侧恭迎圣驾,凤涅不免也起身恭候。      朱玄澹却还仍旧是着那一袭赭黄袍,大步流星地入内,先向上拜了一拜,道:“儿臣来晚了,给太后问安,恭祝太后寿比南山,福体安康。”   懿太后道:“天子快快请起。”欠身将朱玄澹虚虚一扶。      朱玄澹也自起身,便入了座,懿太后在正位上,帝后左右而坐,朱玄澹身旁不远便是朱镇基,朱镇基旁边,又是朱安靖。   其他妃嫔,皆在下方排列。      太后见人到齐了,看看周遭,便道:“皇后说今日准备了好玩儿的,如今天子已到,或许开始了吧?”   凤涅道:“太后说的是。”      此刻康嬷嬷递了个折子过来,凤涅看了一眼,又递给懿太后,懿太后低头看了会儿,面上略微露出笑容,便给了站在旁边的梅仙,向着范梅仙一示意。   梅仙领会,握着折子转身,轻声道:“请陛下过目……”      凤涅从旁斜睨,见朱玄澹抬手将折子取过来,面色倒也祥和。      他们传递折子这功夫,监礼司的掌事太监便出门外,轻轻地一拍掌。   这厢鼓乐重奏之中,外头十几个舞姬碎步而入,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懿太后看着歌舞,便道:“这些完了,就是苑婕妤的春江舞了吧?”   凤涅点头,道:“正是,太后。”   懿太后笑道:“好好,正好一饱眼福。”   范梅仙往场中一看,果真不见了苑婕妤的影子,怕是去装扮了。      说话间,舞姬们舞蹈完毕,缓缓地退了下去,门口的小太监一拍手,乐工便敲了一下小铜钟,清响悠悠之间,鼓乐齐鸣,从门口徐徐进来一位美人,身着轻便素白裙裾,长发披散,薄施粉黛,正是苑婕妤。   在场妃嫔一见,各自震动,不约而同地嫉恨起来。   凤涅见苑婕妤打扮不俗,颇有些“清新出尘”之态,她又本就生得高挑,这样打扮,更见衣袂飘飘,仿佛仙子。      凤涅便赞道:“苑婕妤这个装扮甚是不错。”   懿太后也道:“嗯……倒不知道她还有这份心思。”   范梅仙略皱了皱眉,目光从苑婕妤身上收回来,却看向凤涅。      却不想凤涅也正看她,四目相对,凤涅看她身上穿的正是那件绣莲花的锦衣,便微微一笑,道:“果真这件衣裳很适合妹妹的,更显得脱俗出众,这份颜色也很衬妹妹,如雨后初荷,不落俗套。”      坐在朱玄澹下位的朱镇基听了,便扇子一展,遮住唇角,一双眼眸滴溜溜地就看凤涅,似笑非笑地。   凤涅无意中同他目光相对,心中只觉一刺。      范梅仙急忙道:“多谢姐姐夸奖。”   懿太后闻言,也便笑道:“我也说这件衣裳很是适合梅仙,对了梅仙,你站的也该累了,快快去坐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范梅仙看看旁边的朱玄澹,极不愿意就下去,朱玄澹却也说道:“去吧,这里自有宫女在。”   范梅仙便甜甜地答应,自也去了。      此刻底下,苑婕妤已经开始舞蹈,果真“长袖善舞”,她的身段轻盈,看起来赏心悦目。   凤涅便全神贯注地看,只觉得苑婕妤敢在第一个出场,果真是有几分资本的,凤涅虽不是专业,但也知道这份舞蹈功力,没有两三年却是练不出来的。   怪道她素日里的走路之态都比别人好看几分。      凤涅这边看得聚精会神,却听耳畔有人道:“天子觉得苑婕妤跳的如何?”   朱玄澹道:“还是不错的。”      凤涅在旁听他虽是夸赞,但全无半点真心实意,心道:“你的眼光还挺高的么……”   不由自主便将目光溜了过去,谁知朱玄澹正看向此处,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就好像两簇电波相撞一般。   凤涅急急撤回目光,朱玄澹面上却才露出笑意,低头便去端放在跟前的酒杯。      说话间,苑婕妤一曲跳罢,凤涅有心拍两掌,见大家都寂然无声,便也入乡随俗。苑婕妤向前行礼,道:“臣妾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懿太后点头:“跳的甚好,哀家很是喜欢。”   旁边朱玄澹也道:“不错,辛劳了,大热的天,下去好生歇息再回来宴聚吧!”   苑婕妤低着头,喜盈盈地退了。      而后,姜昭仪弹了一曲古筝,李美人献了一首清唱,林才人送上贺寿的诗,其他妃嫔,除了有人送上一方刺绣的帕子,其他的也多半是弹唱歌舞之类,并没什么新鲜意思。      懿太后最初还关注着,过了会儿就有些不耐烦,朱玄澹也似是心不在焉,朱安靖更是难以安稳,几乎就把“不耐烦”三个字写在脸上,在原地扭来扭去,若非是当着懿太后同朱玄澹的面,怕早就跑到凤涅身边儿来了。      凤涅倒是看得兴致勃勃,这些妃嫔的歌舞琴奏或者书画刺绣之能,在古代虽不能算得上上乘,然而在现代,却个个都能算作是一流了。   凤涅不由地便想到,在些电视剧里头,凡是出现歌舞剧的,极少有演员能够不用替身而能挑起大梁,往往三两个特写镜头了事,至于肢体是否僵硬,动作是否难看……都被那张脸的美色盖过而已。   因凤涅出道早,在舞蹈方面也颇下了苦工练习,然而就算如此,在拍摄古装剧集需要挑战高难度舞蹈动作之时,她还是坚持要请专业舞蹈老师替身的,以她的话说来:这是对于观众的尊重。   起码要让人有种更赏心悦目的感觉。      凤涅正看得入神,隐隐地觉得有些异样,第六感发作,微微转头往旁边一看,却见在朱玄澹身旁,射来两道温度略高的目光,——朱镇基。   目光相对,凤涅心道:“怎么他今日这么反常,难道是有什么……”便微微挑了挑眉,瞬间面上便露出几分……奇异神情。   谁知正巧朱玄澹也正一抬眼,凤涅便急忙转开目光去,做若无其事状。      片刻妃嫔们纷纷退散了,凤涅刚要赞扬几句,懿太后却道:“看了太久,都觉得有些乏了,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朱玄澹见状便道:“太后要不要暂且歇息片刻?”      懿太后摇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梅仙?”   身后范梅仙极快上前:“太后有何吩咐?”   懿太后看着她,道:“梅仙,我记得,你的舞技也是京中一绝……今日……不知能不能在御前一舞,让众人见识见识呢?”      凤涅见状,心中一转念,便已经想到:“怪道太后不喜欢看这些妃嫔的表演了,原来还留着压轴好戏呢,无视众人,就是为了捧出最后的范梅仙给某人看吧……”   朱玄澹却默不作声,并不表态,只握着酒杯仿佛正若有所思。      梅仙羞涩道:“梅仙久不练习,怕是生疏了……”   懿太后道:“不过是凑个热闹,来来,你速去装扮,今日也让哀家一饱眼福。”   范梅仙便不再多说,垂头道:“既然如此,梅仙从命便是了。”又向着朱玄澹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梅仙下去之后,朱镇基忽地开口道:“方才献艺之事,听闻是皇嫂提出的?”   凤涅道:“正是,三王爷有何指教?”   朱镇基叹道:“我只是略有感叹,皇嫂为了太后寿诞当真用了心了。”   凤涅只是微笑道:“多谢三王爷,这都是应该的。”      朱玄澹看看两人,便又望向朱镇基,道:“这几日你在外头可好么?”   朱镇基恭敬道:“回陛下,臣弟循规蹈矩,老实的很。”      朱玄澹点了点头,沉思道:“过两天谢家跟柴家会有人进京,你可还记得柴仪曲?”   朱镇基目瞪口呆,眼珠一转道:“依稀记得。”   “看你这幅模样,也难记得人家,”朱玄澹哼了声,道:“罢了,等人到了再说。”   倒是懿太后在旁有些动容,道:“是柴家的小女孩儿?”   朱玄澹道:“回太后,正是。”      他们说了这三两句,外面一声拍掌,却是范梅仙装扮好了。   懿太后本还想问,见状便未再开口。      凤涅闻声定睛看去,却见范梅仙正迈步入内。   她的舞衣乃是一身粉裳,奇怪的是,裙摆并未垂落地上,而是在脚踝以上,且是数层,重重叠叠地垂着,裙摆上绣着翩然翻飞的小蝶同碎花,动作之间,仿佛真的一般。   本来是一头长发,挽做两个环形髻,鬓边点缀粉色绢花,显得又娇媚,又俏丽。      凤涅一看,便知道果真范梅仙是有备而来。   太后先是以退为进,说不喜那些舞蹈,却又特别推出梅仙,这样举动,分明是想让她在朱玄澹面前大显身手,独占鳌头。      范梅仙缓步上前,行了个礼,她的袖子也并不是苑婕妤那种能够挥舞的广袖,而是带着束腕的袖子,显得干净利落。   凤涅忽然觉得她这幅装束……仿佛有几分眼熟之意。      懿太后含笑道:“嗯,这身打扮我很是喜欢。”又转头看朱玄澹,“天子觉得呢?”   朱玄澹道:“别具一格,不错。”      范梅仙笑看他一眼,含羞退后数步,此刻鼓声一敲,鼓乐奏响,范梅仙缓缓起舞。   凤涅正也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本事,见她举手之态,倒真有几分行家风范,不由定睛看起来。      果然舞蹈起来,才见范梅仙的身段极是柔美,她弯腰后仰时候,头几乎垂到脚踝处,却做得毫不费力,且舞姿又的确毫无挑剔。   只不过,如此,也不过是跟苑婕妤的舞技平分秋色而已。      正在凤涅如此想之时,旁边的鼓乐声忽然急促起来,范梅仙舞姿一变,脚下踩踏变幻速度开始极快。   凤涅漫漫然正看着,望见此变化,双眸渐渐地瞪大。   就在这瞬间,她忽然明白为何自己看到范梅仙的这身装束时候觉得有些眼熟,就在她跳到此刻,看着那熟悉之极的舞姿动作,凤涅才反应过来,只是这个变化太过突兀,让她几乎不能接受。      在这一刹那间,畅春殿内所有人都也盯着范梅仙,连苑婕妤这样的行家也是震惊不已。   然而在所有人都望着范梅仙动作之时,却有两人的目光,并不在梅仙身上。      凤涅正也惊疑不定地望着范梅仙,双眼紧紧盯着她的双脚,自然也未曾留意周遭。   只有很不喜欢歌舞的朱安靖,在太后身边扭了会儿,便百无聊赖地四处去看,先看了会儿凤涅,心想:“皇婶原来也爱看这个……”      他努了努嘴,一回头,却又望见自己身侧那两人。   他们两个的目光,一个深沉内敛,一个明亮闪烁,却并非在看舞蹈,而是不约而同地都在望着他的皇婶。    作者有话要说:嗯呢。。暗潮汹涌=3= 梅仙姑娘跳啥呢,哈哈 (我以为发出去的怎么不显示呢,居然又抽回存稿箱。。简直了。。。) ☆、最新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断章》 卞之琳      凤涅凝视范梅仙之时,朱玄澹眼眸微垂,以眼角余光看她。   朱镇基扇面儿展开,露出上头风骚地彩蝶戏花图,一双眸子,笑盈盈地也看着她。      顷刻,朱玄澹收回目光,双眼一抬,看向场中。   朱镇基清闲地摇一摇扇子,也抬眼看过去,嘴角挑着一抹浅笑。      古代的舞步,若是做旋转之态,无非是双脚着地,经过艰苦训练形成娴熟的转动姿态,双脚移动极快,给人一种目不暇给仿佛脚不沾地的错觉。   然而范梅仙此刻所做,却显然是另一种独特之极的舞步。      乃是单脚尖点地,一条腿屈起,脚尖点在侧膝盖处,一点又缓缓地舒展,借着这舒展之力,使得身体旋转起来。   凤涅自然是熟知这个动作的,她从小练功,舞蹈方面,对于芭蕾自不陌生。   这个动作,该是芭蕾之中最难的“挥鞭转”,只不过,范梅仙对此加以改动,让动作更为柔美赏心悦目,并非是芭蕾的标准动作。   然而却各有千秋的好看。      更难得的是,把西式的舞蹈动作加入古典舞的氛围,代替原本双脚着地转动的舞姿,竟如此浑然天成。   小鼓声很合拍,伴着范梅仙的动作。   而她身上的那件粉色舞衣,在如此完美的旋转之下,裙摆全然飞了起来,上面的蜂蝶碎花,满目翻飞,令人眼花缭乱。      凤涅此刻才明白为何自己觉得她这身装束很是眼熟,怪不得。   上身是简单的贴身小裳,收敛袖口,下方却是数层的粉色裙裾,除了里头的衬裤也是传统的宽松大败粉色纱裤,脚踝处束了起来,显得亭亭玉立,这改良的竟是天衣无缝,恰到好处,作为常服自然是有些奇怪,但作为舞衣,却丝毫也不违和。   像是现代芭蕾服的古代版。      凤涅望着那玲珑纤纤的脚,心中赞叹:“虽然这丫头心比天高,不过……倒的确是有点资本的。”   能如此聪慧地将高难的舞姿跳成这样程度,必然是下过苦工的,其专业精神不得不令人称赞。      然而……   “她究竟是谁?”凤涅沉思着,嘴角一侧不由地微微抿起,这是她出神之时的极细微的习惯性动作,前生便是如此,有时候甚至带入戏中。   此刻凝神沉思间,她自是不自知的。   但有人却看得很清楚。      凤涅看着那粉色裙摆上翻飞的蜂蝶,刺绣的栩栩如生,要设计制作起来,怕也要费很大功夫,梅仙真是早有准备啊。   心中略一闪念,像是想到什么,一顿却又掠了过去。      凤涅乱乱想道:“难道她当真就是林见放?……她也穿越过来,故而小心翼翼地潜伏在懿太后身边?如果真的是,她想如何?她知道我是谁了?……等等,不对……”   凤涅正想着,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心头一凛瞬间,微微转头,看向帝位……旁边之处。      在那边端坐着的秦王朱镇基,手中摇着扇子,若无其事又好似几分投入地望着范梅仙的动作,双眸明晃晃地,兀自不停赞赏般地点头。      凤涅深深看他一眼,却怕惊动他旁边的朱玄澹,便缓缓地将目光收回。   当她转头之后,秦王朱镇基面上那笑意更深了。      此刻鼓声缓缓而停,范梅仙的动作也随之放慢,旋起的裙子荡起柔美的弧度,而她伏身落地,垂头道:“梅仙恭祝太后万寿无疆。”      懿太后甚是高兴:“快起来快起来,过来……”   梅仙起身往前,因为舞蹈过,一张脸红扑扑地,微微见汗,眼睛也是水汪汪地,却比平日的“素淡”更叫人动心了。      凤涅在旁看着,见懿太后握着梅仙的手,喜气洋洋道:“跳的真是好,哀家从未见过这么出色的舞……天子,你觉得如何?”   朱玄澹缓缓道:“果真不错,舞姿新奇,是梅仙自己想的?”      梅仙见问,便微笑道:“是梅仙闲来无事,乱琢磨而来,雕虫小技,让陛下见笑了。”   朱玄澹笑道:“你是自谦了。”他忽然转过头来,望着凤涅道,“皇后觉得呢?”      凤涅心中一愕,太后踢了个绣球给他,他把绣球拍成足球又踢过来。      凤涅便道:“太后跟陛下都如此赞赏,自是好的了,臣妾也觉得甚好,妹妹这一舞,让宫廷乐籍那些人该自惭形秽了……”   朱玄澹便露了笑容。      梅仙得了朱玄澹夸赞,正娇羞中,听了凤涅这话,便觉得自己竟要沦落到跟乐籍那帮人相比了,顿时有几分不是滋味,然而自是不能表露的,只口称要去换了衣裳,先退下了。      至此,朱玄澹又坐了会儿,便先告退了,他去了后,一干人等未免意兴阑珊。   一直到宴席散了,众妃嫔退了出来,三三两两而行,有几个才人宝林凑在一起,走着便嘀咕道:“不想大家忙活了半天,竟成了陪衬。”   “到底是范家的姑娘厉害,我们都成了绿叶了。”   “你说的是范家的哪个姑娘?光是我,就听说范家有两个二姑娘呢,一个,自然是皇后娘娘,另一个,却比宫廷乐籍要强上许多。”   众妃嫔闻言,顿时大笑起来。      正嘻嘻哈哈连嫉妒带恨地,却听有个声音道:“是谁说,范家有两个二姑娘?”   几个口没遮拦的妃嫔一怔,望着前头站着的人,顿时都有些噤若寒蝉。      范梅仙往前一步,望着那说话之人。   她在宫中颇久,又极用心,宫内妃嫔不算多,以范梅仙的聪慧灵敏,自然是认得此人是谁,当下冷笑一声,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郭才人。”      那郭才人见她竟是一眼就认出自己,面色灰败,不由地后退一步,竟无法做声。   周围的妃嫔见势不妙,也都齐齐后退。      范梅仙望着她畏缩之态,道:“敢在背后说的狂浪,怎么这时侯倒不吭声了?”   郭才人极为惊怕,喃喃道:“我……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听别人说的,乐籍……的事,是皇后……娘娘说的。”      “是吗?”范梅仙望着她,“你倒是聪明,都是听别人说的,合着跟你没有一点儿的关系,只不过,这可如何是好?——别人说的,都不曾亲传入我耳中来,就算是乐籍之比,皇后能说得,难道你也就说得?难道你也是皇后?”      郭才人魂不附体:“是……是我的不对……我……知错了!”   范梅仙到道:“现在知道不对,是不是已经晚了点?”   郭才人浑身发抖:“我……”   范梅仙哼了声,环顾周遭众人,慢慢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闲话流言,有的人能说,有的人不能说……说话之前,看看身边儿有没有其他人,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记得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有没有那张脸说这些闲话!”   她转过头看向郭才人:“但既然是说了……就该为自己说过的负责……”      郭才人面色发白,道:“你……你想做什么?我好歹也是天子的才人,我、我……”   范梅仙却淡淡说道:“翰林院的编修郭建就是令尊吧?”   郭才人骇然无语。   梅仙上前一步,凑在郭才人耳畔道:“你是天子的才人,在我眼中却像是一只小虫罢了,我想捏死你也是轻的,不仅是你……就算是我范家要摆弄你们全家,你觉得……会是难事么?你父亲送你入宫本想要攀龙附凤,怎会想到他的女儿管不住自己那张嘴,竟成灭门惹祸之根?”   郭才人向后一退,竟绊倒在地。      梅仙说完之后,缓缓离开,冷笑道:“以后有人想编排我的,记得小声点儿,让我听到可就不好了。”      梅仙迈步往前而行,身后妃嫔们极快地四散逃走。      梅仙正走间,前方却来了一人,梅仙定睛一看,上前行礼道:“见过娘娘。”   “妹妹做什么呢,”凤涅望着她,“怎么那帮人见了你跟见了老虎似的。”      梅仙柔柔一笑:“只不过是听到了几句碎嘴子,说了几句,不劳娘娘挂心。”   凤涅道:“嗯……对了,本宫还没说呢,妹妹今日那舞很是不错啊。”   梅仙道:“只是还过得去罢了。”   凤涅道:“是妹妹自个儿想出来的?”   “我在陛下面前已经说了,姐姐不是也听到了么?”   凤涅微微笑道:“听是听到了,只是不怎么信。”      梅仙愕然道:“姐姐为何不信?”   凤涅看着她的眼睛,带笑柔声道:“妹妹这么聪慧的人儿,怎么竟没看出来么?妹妹这舞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陛下好似不怎么喜欢呢。”      梅仙面色一变:“姐姐何以如此说?”   凤涅道:“我也是好心提个醒,妹妹只想着惊艳全场,却怎么没好生想想,陛下素来不喜欢标新立异之举。”      “陛下不喜?”梅仙一咬唇,道:“姐姐怕是嫉妒了吧?”   凤涅叹了口气道:“说实话你却不信,我是嫉妒妹妹跳的好,可惜陛下的心思不在妹妹身上,……早就跟妹妹你说过稍安勿躁了,竟连陛下的心意都摸不准了?他喜欢的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像是苑婕妤……妹妹这一招,愉悦了太后跟本宫,可惜,在陛下那里,却是适得其反了。”   梅仙浑身微微发抖:“你……胡说!”   凤涅道:“就当本宫是胡说,只不过……妹妹,再给你提个醒,——不管是谁教你这样儿的,那个人,……可是居心叵测的很呢。”      她说完之后,也不再看梅仙,淡淡道:“回宫。”      碧瓦红墙,日光如炽,范梅仙站在原地,将方才宴席上的情形一一回想,过了片刻,咬牙道:“贱婢竟敢……”转过身而行,方向却不是往太后的长宁宫。      而就在梅仙去后,有一道身影远远地出现在她身后,不疾不徐地跟上。      凤涅告别范梅仙,一路缓缓往凤仪宫而行。   康嬷嬷道:“娘娘,您说的可真对,梅仙姑娘跳的那叫什么啊?转的人的头都晕了,一个人怎么能像是柱子一样立在地上,陀螺似地转……哎哟真是,亏得太后还夸她。”   凤涅笑道:“是啊……这种东西,太新奇反而像是妖异了。”   芭蕾这种东西,是从西方传到本土的,还是以后老早的事,逆时空出现,虽然一时新奇,到底令人难以接受。      凤涅说着,忽然想到了自身,一时又皱了眉头。   “她不是林见放。”   在寿宴上虽然见识了类“芭蕾”的出现,让她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细细地把同范梅仙相见的每一幕都在心中过了一遍,凤涅得出这个结论:范梅仙绝对不是林见放。   倘若她是,必会有些破绽,一举一动,也绝逃不出她的眼。   范梅仙所表现的,不过是个娇纵狠毒的古代女子罢了。      然而就算她不是,那么,一定有人会是,一宗证据就是,“芭蕾”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   凤涅在确定了范梅仙不是穿越者后,便自然知道她所谓“自己想出来的新奇舞”乃是无稽之谈,在她身后,一定有一个人。      但以梅仙跟她的关系,若是直接问的话,梅仙绝对是不会坦诚相告的。   凤涅便故意以朱玄澹不喜为借口,说范梅仙背后之人居心叵测,那么,不管范梅仙信是不信,她肯定会心生猜疑。   凤涅要的便是她的那一丝“猜疑”,这样一来,梅仙一定会按捺不住去找那个人。      凤涅吁一口气,她刚穿越过来之时,还曾有过一个闪念:林见放是不是也跟她一样遭遇。   如今她已经百分百肯定,林见放必然是在的,这似是一种心有灵犀。      这个算是尘埃落定了,浮现眼前的另一个紧要问题就是:林见放是谁。   眼前忽然闪过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凤涅心中登时又有些不舒服起来。   心中似乎有一种预感,从最初的懵懂开始到现在,越发强烈。      “希望子规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   凤涅正边想边走,一抬头,忽地望见前方站着一个人,锦衣华服,金冠玉面,折扇摇摇,倜傥风流。    作者有话要说:看大家猜梅仙跳啥的也有啊,但是最亮点的是这个…… 某人的沙发说:最炫民族风…… 赫然喷了。。 嗯嗯,今天早点弄好了这个。。。专心九重天去。。。=3= ☆、最新章   秦王朱镇基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恁般风流姿态,站在宫墙一侧,笑盈盈地望着凤涅。   凤涅对上他那双桃花滥滥的眼,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重了。      现在回想,自在冷宫里见到他的头一次,这种不爽的感觉就很强烈,只不过当时还当他是个不相干的龙套甲,现在看来,这人倒是很有抢戏的功力。      朱镇基上前,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   凤涅道:“真巧,又见到三王爷了,王爷在这里溜达什么呢?”   朱镇基道:“本正欲出宫去,在这里等阿靖。没想到就遇到了皇嫂。”   凤涅道:“那本宫跟王爷真是有缘啊,处处都能遇上。”      朱镇基笑得喜气:“缘分这件事很是奇妙,就算是平平凡凡两个陌路人也是有缘遇上的,何况臣弟同皇嫂乃是铁铁地亲戚关系,自然是越发有缘。”   凤涅望着他巧嘴滑舌地,眉头略皱道:“早先听王爷曾落过水大病一场,没想到这一病倒是越见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了。”   朱镇基笑眯眯道:“噫,皇兄也是这么夸我的……不过,听闻皇嫂在冷宫里头的时候,也是病了一场,说起来岂不是又是一宗有缘的事儿?”      凤涅一笑:“相遇有缘倒是好的,一块儿病了也算有缘,本宫倒是有些啼笑皆非,王爷还是休要胡说了,何况,本宫同王爷是不同的,本宫素来身子差,也算上一个‘缠绵病榻’良久了,不足为奇。——不比王爷,乃是飞来横祸,无端端地怎会落水呢?”   朱镇基贼眉鼠眼地笑了,低声神秘兮兮地道:“皇嫂是在训诫臣弟了么?其实说起来的确是臣弟的不对,那次落水,并非偶然,乃是臣弟生性太过风流,府内纳了数个侍妾,争风吃醋在所难免,有一人因为备受臣弟冷落,一时不忿,才将臣弟推落了水。”      “原来如此,”凤涅望着他那张惹祸招灾的脸,道,“果然是‘最难消受美人恩’,王爷以后可要多加小心才是,倘若再被女人暗算一次,怕是没有这回这么好运了。”   朱镇基正色点头道:“这是自然,因此臣弟对女人是万念俱灰……现在已经是敬而远之,以前的恶习也一概改了。”      “是么?”凤涅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起来,本宫也略有耳闻,好似王爷最近转了性子……不爱女人,爱起……”   “那些不过是流言罢了,”朱镇基笑道,“不过皇嫂的耳目倒是灵光,难道是安靖那个小奸细向皇嫂透露的?不过皇嫂不必听那些,臣弟不过是学着修身养性呢。”      凤涅道:“王爷有此心,倒是极好的,陛下也放心。”   朱镇基道:“皇兄日理万机,臣弟帮不上忙,自然就尽量地少给他添麻烦才是,就像皇嫂一般。”      “像本宫什么?”   “像皇嫂一般,懂得为皇兄分忧啊,譬如今日太后寿诞,皇嫂竟想出让众妃嫔献艺这法子,果然太后极为高兴,太后高兴,皇兄自也是极高兴的,皇嫂说呢?”   “这不过是一时想到的法子,后宫久也不曾热闹过了,怎么王爷不喜欢么?”   “臣弟自是十万分喜欢,尤其是见到最后范家小姐那一舞,真真惊艳。”   “王爷觉得哪里惊艳?”   “惊艳之处在于……”朱镇基扇子合起来,扇柄抵着下巴,“臣弟从未见过这样的舞。”      “是么?”凤涅望着他,淡淡说道,“本宫也从未见过,倒不知梅仙是从哪学来的,本宫觉得,她背后或许有高人指点。”   “范姑娘不是说是自己琢磨得来的么?”   “也或许真的是梅仙聪颖。”凤涅道,“王爷对这个颇为关心?”   朱镇基道:“倒不是关心,只是觉得,范姑娘这一舞,着实颇为惊艳,不知皇兄是否也很喜欢呢?”      凤涅望着他的眼睛:“圣上的意思,本宫也难揣测,怎么,王爷是希望圣上喜欢?”   朱镇基道:“娘娘是范家的人,大概自是希望自家姐妹也得到圣宠的吧?”   “瞧王爷这口吻,听起来似有几分醋意,”凤涅意味深长一笑,道:“本宫虽是出身范家,但首先还是皇家的人,只能一心为了圣上着想,其他的都在其次,倒是王爷,对这个是否关注太过?对了,听闻王爷醒来后,辞了先前订下的亲事,本宫不禁浮想联翩,难道王爷心中另有所属?如今诸般关注梅仙,嗯……想梅仙久居宫中,也甚是不妥当,王爷要不要本宫跟陛下提个醒,让陛下成全王爷同梅仙?”      朱镇基本来笑嘻嘻的脸色陡然发黑:“这个就大不用了。咳咳。多谢皇嫂一片美意。”   凤涅柔声道:“说哪里话,本宫既然是王爷的嫂子,那自然该关心王爷的终身,若王爷对梅仙有意,本宫是绝不惮于做这个媒人的,王爷脸皮薄开不了口的话,本宫对陛下一说,此事保管便成,王爷反悔过一次亲事,总不会再顺利反悔第二次吧?”      朱镇基呆了呆,定定看了凤涅片刻,似乎在掂量她这番话的可行性,继而摇头道:“不不不!皇嫂口下留情!臣弟对梅仙姑娘绝无此心,对了,臣妾在宫外另有心上人了,皇嫂切勿做保媒拉纤这种无聊之事。”   凤涅很是惊奇:“王爷心上有人了,是谁?”      朱镇基摸一摸鼻子:“这个,暂时不便告诉,等过些时日,皇嫂便知道了。”   凤涅点头道:“好吧,既然王爷另有人了,那便罢了,本宫是一片好心……不过若是王爷你变了主意的话,本宫还是愿意尽力撮合你跟梅仙的,像我们梅仙那种姿容,配王爷也不算委屈王爷吧?”   朱镇基僵硬咧嘴一笑:“是是,只是臣弟怕是消受不起呢。”      两人正说着,却听得身畔有个声音道:“皇婶,王叔,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转头一看,却见是朱安靖,凤涅道:“阿靖你出来了,没什么,在说你三叔的终身大事。”   朱安靖一听,脸上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朱镇基见状道:“哈,哈哈……那个,阿靖,我们该回府了,你王叔我等了你许久……”   朱安靖道:“我想去皇婶宫里头坐坐。”   朱镇基道:“改日,改日吧……”不由分说地拉住朱安靖,道,“皇嫂,臣弟先走一步。”      凤涅微笑道:“王爷好走。”   朱安靖被朱镇基拽着,身不由己地跟着走,一边叫道:“皇婶,我改天再来,那只猫怎么样了?”   凤涅哈哈笑了两声,冲他摆摆手,自也往凤仪宫而去。      入了凤仪宫,吃了点冰镇的茯苓糕,小悦便将那只猫崽送上来,凤涅见它的毛儿油光发亮,身子也健壮了些,很是喜欢,便抱在怀中抚摸。      片刻子规也进来了,康嬷嬷一示意,两侧宫女退下,连小悦同思且也退了。   子规跪地道:“娘娘,奴婢查明了。范梅仙去的地方,是尚衣局,她见的那人,是宫女玉叶。”   凤涅轻笑:“啊……真是她啊。”   子规点头,道:“奴婢为怕被发觉踪迹,不曾靠近,因此未曾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明白,只见玉叶似是着急辩解了几句,被范梅仙打了两个耳光,而后范梅仙便愤愤地去了。”   凤涅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嬷嬷。”      康嬷嬷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凤涅道:“去尚衣局,把玉叶叫来……要悄悄地,不用张扬。”      康嬷嬷领命而去,极快地就将玉叶领了进来,玉叶始终低着头,上前跪地。   凤涅道:“你抬起头来。”   玉叶犹豫道:“奴婢,奴婢不敢。”   凤涅瞥着她:“有什么不敢的,难道本宫能吃了你?”   玉叶道:“奴婢……遵命。”畏畏缩缩地,果真将头抬起来。      凤涅正打量她的神色,见她如此畏缩,心中有几分不喜。   然而定睛一看,见她脸上果真被打得青紫不堪,便道:“吃了巴掌?谁打得?”      玉叶好像很是胆怯,看了一眼凤涅便又低头,嗫嚅道:“是……是奴婢自己不留神……”   凤涅道:“玉叶,本宫不会无缘无故叫人带你来,既然叫了你,便是心中有数,你瞒什么呢。”      康嬷嬷道:“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你这奴婢当死!上回你拦着娘娘求娘娘救助你的主子,娘娘大可不必搭理!如今娘娘问什么,你就该痛快麻溜地说!再敢胡言乱语,活该打死了你!”      玉叶身子发抖,伏底身子叫道:“奴婢不敢,奴婢遵命就是了,不敢再隐瞒,娘娘想问什么?”   凤涅道:“谁打得你?”   玉叶垂头道:“是太后身旁的梅仙姑娘。”   凤涅道:“她为何打你?”      “这件事说来,奴婢也不清楚的,”玉叶的头低低地,轻声道:“先前……因为奴婢在尚衣局内,……前些日子奉命赶制太后的吉服,那一日,送吉服去长宁宫,结果在宫门口捡到一本册子,奴婢看不懂,只看到上面画着许多人物,奴婢本想拿了丢掉,不料却给梅仙姑娘发觉,梅仙姑娘便要了去……今日,梅仙姑娘不知为何前来找奴婢,说奴婢是有心害她,也不听奴婢解释,便打了奴婢一顿……请娘娘开恩,奴婢实在没做什么其他的事。”      凤涅道:“在宫门口捡了册子?是什么样儿的,细细说来。”   玉叶低低地垂着头,声音微微颤抖,小声道:“那册子只是很薄很小的一本……画了很多人物,穿着奇特的衣物,对了……梅仙姑娘看后,便命奴婢替她赶制了一套衣裳,好似也是今日寿宴上要用的。”      “果然是出自你之手,”凤涅道,“那你可知道,那册子是何人所有?”   玉叶重新伏身:“这个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奴婢若是知道那册子会惹祸,便捡也不会去捡的。”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遣了玉叶回去。   凤涅拿了小馒头,掰开来喂猫崽,那猫崽吃得心满意足,便躺在凤涅膝上睡着。      将近黄昏,暑气蒸人,凤涅练了会儿瑜伽,沐浴更衣,正欲吩咐人关了宫门就寝,却听到外头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传来。      子规派了个小太监出外查看端倪,片刻,那小太监跑回来,子规听了,便进内道:“娘娘……听说,灵祥宫的郭才人自缢身亡了。”   凤涅一惊,道:“哪个郭才人?”   康嬷嬷在旁边道:“奴婢记得……不是白日里跟梅仙姑娘说话的那个?当时她好响受了惊吓,倒在地上起不来似的,最后走的时候还踉踉跄跄失魂落魄的呢。”      凤涅闻言,到底是死了一条人命,心噗噗急跳了两下,她看看康嬷嬷,又看子规:“你们说她为何自缢……是不是真的自缢?”   康嬷嬷道:“最好是她自缢的,不然,娘娘又要烦心了。”后宫出事,皇后自然要出面。      子规道:“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亲自查看。……不过,多半该是自缢的,应该不会有人想对她动手。”   凤涅想了想,皱眉道:“难道是因为白天范梅仙对她说了什么?只是三言两语,便能逼死人……”   子规道:“虽然不知到底怎样,但白天那个情形委实不好,多半跟这个脱不了干系的。”      先是一个魏才人,而后又是郭才人,这已经是凤涅穿越过来后见识的第二宗了。   凤涅心不在焉:“那你去稍微打听……”   子规领命,正要出外,凤涅皱眉道:“等等!”   子规回身:“娘娘还有何吩咐?”      凤涅望着他的脸,沉默片刻道:“你……要多留神些,要格外小心。”   这宫内看似平和,谁知道底下都藏着什么,就算她镇日心中算计,也难算计万全,也不能说就能掌控全局,她身边只有康嬷嬷跟子规最堪信任,可不愿意一个不小心……   子规对上凤涅双眸,极快之间便又垂头道:“娘娘不必为奴婢担忧……娘娘好生安歇吧,奴婢得了信就即刻回来。”      子规出外,吩咐宫人将宫门暂时关了,又命人专门守着,自己便出外。   他先去灵祥宫,见监礼司跟内务府之人已经收拾妥当,子规便上前问了几句。   监礼司跟内务府的人都说是自缢,知道子规是凤仪宫首领太监,娘娘跟前的红人,都同他十分客套,不敢敷衍。   子规一直呆了一个多时辰,问了个详尽,才返回凤仪宫。   守门的宫人见他回了,才将宫门紧紧关了。      子规见天色不早,怕凤涅睡了,本想回去歇息,等天明再行禀告。   然而转念一想,又怕凤涅仍在等候,便想先看一眼再说,于是便放轻了脚步,往殿内而行。   殿门口同殿内,值夜的太监宫女静静地垂手而立。      子规缓缓地入了内殿,帘幕重重垂着,殿内甚是寂静,悄无声息地。   子规见寂然无声,料想凤涅是睡了,便想出来,谁知一转身,却见那只凤涅养着的猫崽,一摇一晃地从内出来,见了子规,喵喵低声叫了两声,往前一步,忽然之间毫无预兆地便栽倒地上。      子规以为这猫崽是走得不稳当,或是困了,他便轻轻一笑,上前俯身,想将它抱起来,就在这一瞬间,鼻端嗅到一股极淡的香气。   子规本未留心,只当是寻常花香,手指碰到那猫崽的身子之时,忽地觉得脑中一昏。      子规大惊,顾不得猫崽,站定了身形嗅了两下,顿时变了脸色,急忙欲快步入内。   正当子规撩起内殿帘子之时,里头有一道人影迎面而出,子规大惊,喝道:“你……”那人却二话不说,探手攻来。 作者有话要说:天好热啊,慢慢看哈=3= ☆、最新章   那人来的突然,子规猝不及防间,反应却极快,闪身避过同时,张口就欲唤人。   然而他动作快,心思却更快,心念如电一转,却又生生地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声呼叫忍了回去。   便是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子规看清来人容貌,双眉一皱:“你……”      那人五指如钩,将要攥到子规的颈间,手势却又一停。   原本张开的手掌一握收了回来,往身后一背道:“是你。”面上竟露出一丝浅浅笑意。      子规扫他一眼,又往那微微抖动的帘幕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在此做什么?”   那人嘴角一挑:“公公该知道,有的事能问有的事不能问吧?”   子规微微垂头:“娘娘呢?”      那人道:“你所要做的,就是怎么进来的,怎么退出去,对你,对我都好。”   子规道:“娘娘会如何?”   那人轻笑:“你对皇后娘娘,倒是极关心的……不觉得是太过关心了么?”   子规咬牙道:“到底会怎样,我只要一句。”      那人眉一扬:“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个,告诉你也无妨,娘娘很好,再好也不过了,——但你若是再不识相、问东问西的话,我便不能保证了。”   说话间,两人身侧本来静静垂着的帘幕忽然无风一动。      子规目光一转,那人显然也看到了。   里头寝殿内,传来极为细微的脚步声。   那人眉头一蹙,冲着子规使了个眼色,子规急忙后退一步,脚步放轻,欲走之时望见地上晕倒的小猫,刚要俯身捡起来,那人却已经抢先将猫崽提溜了起来。      子规身子一僵,停了步子转头看他。   那人看一眼手上昏迷的猫崽,白皙的手指在猫崽颈间擦过,细嫩的猫颈骨,只消一勾手指便能轻易掰断。      子规双手握拳,那人目光转动,才冷冷一笑,将猫崽抛向子规。      子规心头一宽,抬手接过来,那人手掌如刀,顺势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子规深深看他一眼,后退数步,才转身离开,一直默不做声地出了大殿,站在月光下的宫院之中,夜风吹拂,额头上凉凉地,背上亦是冷汗涔涔。      次日凤涅起身,伸了个懒腰,觉得昨夜睡得很是踏实香甜,因此心情大好,正要起身“晨练”,一动之间,脑中忽地想到些奇异场景。      凤涅抬手摸摸额头,皱眉回想,却想到昨晚上做的梦来。   她慢慢地瞪大眼睛,想起自己好像是梦见在跟一个男人亲热,耳鬓厮磨,然后却又酣畅淋漓地……   凤涅吓了一跳,抬手摸摸下面,果真是有些微微湿润,急忙拿了帕子来擦拭一番。      “怎么居然会做春~梦……”凤涅惊怔,又不太放心,便撩了衣裳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番,并无不妥,也没觉得怎样不适,才又长长地出一口气。   收拾好了,脑中那些片段还很清晰,梦中那人的眉眼却不清楚,只依稀记得竟有几分似……   “呸……定然是因为被他压了几回,所以日有所想夜有所梦了。”   凤涅下地,看看宫女们还规规矩矩站在床边,便打发她们先出去。      晨练过,沐浴罢,换上新衣,吃了早餐,精神同身体双双得到满足,被春~梦萦绕的那种奇异感觉也渐渐消散。   妃嫔们来见礼之后,监礼司也派人来,据说已经安排了皇后娘娘省亲的日程。   凤涅便对来的首领太监吩咐道:“别的事本宫不关心,只记得一宗:万万要简朴,不可大肆铺张。本宫也会派人去范府说一声,一切如旧,就当是本宫寻常回一趟娘家便是了。”   那首领太监答应,又赞扬了一番,才退下了。      如此又在宫内过了两日,倒也安稳无事,第三日下午,便是启程之日。   朱玄澹派了个小太监过来传口谕,说的是“朕今日事忙,便不过来了,皇后也不必去辞,只是切记的早去早回便是了”,凤涅只谢过万岁隆恩。      天色黄昏,凤涅重着了皇后冕服,隆隆重重出了凤仪宫,上了銮轿。   前头侍卫开路,太监打牌,宫女掌灯,銮驾之前,左边康嬷嬷右边子规,身后更也跟随宫女太监二百,禁军侍卫五百,浩浩荡荡地出了皇城。      因是皇后省亲,却又吩咐不可铺张,只一切如旧便是,且时间紧迫,因此范府也并未另起新宅,却也不好就在旧宅迎接凤驾,幸好范家在旧宅旁侧不远,有一座年前才起的别院,宽敞干净,甚是适合接待凤驾,因此范家事先般派了执事同宫中监礼司众人接洽。   凤涅坐在銮驾之中,宽敞舒适,且又是黄昏时分,不似白日那样酷热,凉风习习,倒不觉得难受,反带几分惬意。   她极想掀开帘子看看外头,然而想到自己的身份,便只能苦忍,而耳畔所听到的,除了脚步声之外,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大概是行了个有半个时辰,凤涅听到外头有一声击掌的声,连环不断传来,她心中一动,料想便是到了地方。   果真如此,銮轿又行了大概十分钟,只听得前头一声悠扬地“停”,轿子缓缓落定。      銮轿之外,便有个男子的声音,极为铿锵有力地道:“臣范汝慎,携范家上下,恭迎皇后娘娘凤驾!”   至此,轿帘子才被轻轻掀起来。      凤涅缓缓起身,康嬷嬷已经搭手过来。   凤涅慢慢下轿,定睛看去,却见面前灯火通明,两边是内监们用黄布拉开的帷幔,帷幔之后排列站立许多随行侍卫,帷幔前头是宫廷的内监同掌灯宫女。      而就在前方,跪着数人,最前一排,一色地大红色朝服,头戴乌纱翅帽。   凤涅看那发声之人,朝服前头的补子上绣着只翩然翻飞的白鹤,便知道这是当朝一品的范汝慎。      范家乃是世代大族,范汝慎不过是族中这一朝最为杰出的人物,其他的范系子弟,也有几个当朝二三品的大员,只不过地位皆不如范汝慎,有的年纪大了,便告了退,有的便袭着爵位赋闲,还有些在清闲衙门任职的。   而再往后,便是族中比较后生的一辈,官服颜色各有不同,显然族中子弟出落的也是良莠不齐,但在场的,零零总总,也有近百之人,可见范家势力之庞大。      而范汝慎家里,正妻有一子两女。   老大范瑾算是比较出息的,在大理寺任职,为四品左少卿。   庶出的有一子范瑜,自小便不怎么好学,只好些旁门左道,拜了好些武师学了无数花拳绣腿,最后范汝慎动用关系,才给他在禁军里挂了个五品武官统领的名头,镇日里不过是驻扎皇宫之内巡逻皇城,绝少派的上用场,但说出去好歹也算是皇家当差行走之人,倒也“不负恩泽”。      众在职男行礼完毕,凤涅只道:“众位卿家免礼,请起。”   众人山呼:“娘娘千岁。”才纷纷起了。      范汝慎自是站在前头,凤涅扫了一眼,上前几步。   范汝慎始终半垂着头,凤涅望着他,轻声道:“本宫私心里并不愿意兴师动众,有劳父亲同各位叔伯兄弟等候了……”   范汝慎急忙再度行礼:“娘娘说哪里话,臣等惶恐。”   凤涅抬手将他一扶:“父亲不必如此,如今皇家的规矩礼节行过了,便请各位叔伯兄弟自去饮宴歇息吧,站了半天,众人定然也是乏了。”   范汝慎道:“身沐皇恩,半点也是不敢劳乏的,只是娘娘一片体恤臣等之心,臣等铭感五内。”   凤涅微微一笑:“父亲不必客套,自去招呼宾客便是。”      范汝慎此刻才抬起头来,他看来不过是四十好几的中年人,形容清瘦冷峻,精神甚是强悍,一双如电般的眸子在凤涅面上扫过,才又放低了声音,有几分柔和意思,道:“既然如此,臣遵命便是,……内眷们更在后面等候。”      凤涅点了点头,迈步往前。   范汝慎众人一直候着凤涅过去,才动了起来。   天气炎热,众人都穿着厚厚朝服等候了许久,虽然是夜间比白日凉快,站着不动,仍觉得汗流滚滚。有几个年长长辈果然撑不住,有摇摇欲坠之势头,范汝慎便安排各家家奴安排照料,该回的便送回。      凤涅往前走了几步,果然见范家的女眷们都在别院门口等候,彼此相见,便又是一番寒暄。      先前见过的范夫人身着诰命服,主持张罗一切,迎了凤涅入别院歇息。   这别院栽种了许多竹子,雅致之极,风吹簌簌,甚是惬意,凤涅边走边看,倒是觉得很是满意。   入了内堂,合家老小一一见礼,如此又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散了。      是夜,凤涅便歇息在这别院之中,跟随着的太监宫女,皇宫禁卫自也歇息此间,范府派了许多人接引安排,倒也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慌乱。      一直等众人都去后,凤涅卸了头冠冕服,才松了一口气,靠在床上气喘吁吁。   康嬷嬷看着她的模样,便笑道:“娘娘可是累坏了吧,让奴婢给您捶捶背。”   凤涅瞅着她的胖手,便打趣道:“本宫怕是消受不起嬷嬷的手劲儿啊。”   康嬷嬷想到上回凤涅打范梅仙之事,便道:“那不如让子规来。”      凤涅有些意外,却是没说什么,康嬷嬷去门口叫了子规进来:“给娘娘捶捶背,累坏了呢。”子规略一迟疑,却也答应了。   凤涅坐在锦墩上,子规便在身后轻轻地替她拿捏肩膀,细捶脊背。      凤涅哼哼了两声,道:“子规你真是全能……什么都会啊。”   子规道:“娘娘这么说,奴婢汗颜之极。”   凤涅笑了两声,双眸微微闭上,康嬷嬷替她将头发放下,拿着小梳子细致梳理。      室内一时沉默了许多,半晌,凤涅忽然道:“方才,在外面,丞相身后有两人,都未抬头,一个文官服饰的,是范瑾吧?”   康嬷嬷道:“正是大公子。”   凤涅道:“另一个身着大红,武官打扮的是?”      子规手势一停,康嬷嬷道:“天色暗,他们又不敢抬头,何况过了这么久,娘娘久没见到他们,认不出也是有的……那不是瑜二公子么?”      凤涅道:“怪道看着有几分眼熟……原来是他。”双眸略略睁开,又眯了起来。      康嬷嬷忽然放低了声,道:“大概是因为姨娘生的……真真是混世魔王,最是游手好闲,自小胡天胡地,又没人管教……”   凤涅道:“嬷嬷很不喜欢他?”   康嬷嬷面色变了几番,道:“瑜二公子那性子,也难得人喜欢。”凤涅从铜镜里斜睨康嬷嬷,总觉得她是个欲言又止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最头疼交际了,不过还得走起~ ☆、最新章   次日清早上,范夫人同一干女眷便来问安,屋内寒暄片刻,便陪着凤涅游园。   行走之间,范夫人问道:“娘娘昨晚上睡得可还好么?”   凤涅微笑道:“很好。”   回廊下凉风习习,旁边湖水泛碧,墙根旁边竹林飒飒,雅致惬意之极。      范夫人见她四看,便道:“这座别院乃是数月前刚修缮好了的,还没有人进来住过,虽然有些清朴,然而胜在干净清幽,娘娘不嫌弃才好。”   凤涅道:“此地甚是雅趣别致,本宫很是喜欢,又哪里来嫌弃一说。何况本宫早便派人通传,切忌大肆铺张浪费,这样就已经很好。”      范夫人便微笑道:“娘娘所言甚是,本来大人正犯愁不知在哪里迎驾,若是在家里,总显得有些怠慢,幸喜有这所新宅子,……当初建这宅子之时,又哪里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栖凤之所呢。”   凤涅道:“正是,所谓因果造化,谁也是料想不到的。”      说话间,便走到回廊尽头,却见前头色彩斑斓,是一座二层小楼,窗户上竟是用了些或蓝或红的琉璃片镶嵌。   楼底下通着湖水,养着几只绿头鸭彩鸳鸯,在里头游弋来去,成双捉对,很是趣致。      一干女眷陪着凤涅看了会儿,凤涅道:“我们在此清闲,不知丞相现在在做什么?”   范夫人回道:“一早便去早朝,昨夜晚熬到半夜,准备了谢恩折子呢。”   凤涅叹道:“本宫回来一趟,倒是让父亲劳碌了。”   范夫人忙道:“虽是忙碌,却是无限欢喜,更是家门荣耀,因此倒是巴不得娘娘多回来两趟的。”      凤涅见范夫人对答之间滴水不漏,便点点头,往旁边走开两步。   有个范家的管家娘子在头前引路,进了个圆月门,一拐弯,却见头前迎面来了数道人影,个个华服秀美,宛若神仙降临。      凤涅定睛一看,才笑道:“原来是一面镜子。”   那楼底下里侧,并不竖屏风,反而立了一面大的玻璃镜面,将进门众人的影像映了入内。   范夫人陪笑道:“一时忘了说,娘娘未曾受惊吧?这奇巧之物,臣妾起先见了,也是很不习惯。”      凤涅道:“不曾惊,甚好。”   往前又走数步,才又低声问道:“是了,前些日子母亲进宫所说的那件事,如今怎样了?”   范夫人心领神会,情知是她进宫所说的修缮旧居打死人之事,便也压低声音道:“劳娘娘相问,已经无碍了……多亏了娘娘。”      刑部正在纠缠那死人之时,偏生皇后在这风头浪尖上请旨省亲,天子竟也准了,其中风向,谁人不明?就算是有人想从中翻盘,此刻也不是合适时机,自然熄了心。      凤涅笑道:“无碍便好,是丞相吉人天相,也是皇恩浩荡。”   范夫人连连点头,复低声笑道:“还有件趣事,臣妾听大人说,那起先想要借机生事的刑部司尚书,气得病了一场呢。”      凤涅抬起袖子轻轻一遮嘴角:“这人怎地这么不经风浪……倘若每件事都如此,那还不得活活气死?在朝堂上办事,这样沉不住气哪能成?”   范夫人道:“娘娘所说,便是金玉良言,可惜有些人竟是不懂。”      两人相对一笑,出了这小楼,却见前方一片葡萄藤子架成的长廊,此刻上头碧绿幽幽,已经结了小小的绿葡萄。   底下却也是颗颗的圆滑鹅卵石铺成的甬道。      凤涅便一点头,康嬷嬷先一步搭手,正走到中段,忽然听到前头一阵轰然笑声传来。      凤涅看了看,眼角余光扫过范夫人,却见范夫人依稀皱了眉,却也未曾做声。   如此将要走出葡萄藤架之时,凤涅定睛一看,却见前方的一座凉亭之中,有几个人影坐在其中,其中一个,一脚踩在石凳上,官服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雪白中衣,正晃着手,吊儿郎当地叫道:“没有下的了?没有的话可要开啦!”      此刻范夫人走上前来,见状皱眉低声道:“很不像话!”就要叫人。   凤涅却道:“那不是二哥哥吗?”   范夫人道:“正是……没想到他今日竟未曾出去,反而在此跟些侍卫胡闹。”      说话间,范瑜已是惊动,便扭转头来看。   跟他一起的侍卫们也都纷纷跳起来,敛着手退后低头,跪地行礼:“参见娘娘千岁!”      范瑜似是惊慌,手中的骰子掉进碗里,当啷啷发声。   范瑜也忙一撩袍摆,跪地行礼。      凤涅上前一步,缓缓入了凉亭,瞅了一眼,却见三个骰子黑点儿朝上,分别是“四,五,六”,合起来便是十五,乃是个大。   凤涅道:“二公子的手气不错啊。”      范瑜垂着头,惊疑不定似地:“微臣……微臣知错。”身上还隐隐地透出几分酒气。      凤涅一笑,抬手将那三颗骰子捡起来,随手往碗里一扔,只听得细微声响,骰子停下,凤涅笑道:“本宫的手气竟也不错,正好比二公子大上一点。”      范瑜一怔,略微抬头。   康嬷嬷在旁一看,却见是两个五点,一个六点,她便得意扫了范瑜一眼。      凤涅扫了一眼旁边的石凳,康嬷嬷立刻会意,手一挥,身后跟着的宫女们上前,将捧着的锦缎厚垫子放下,又将捧着的茶具布置开来。      凤涅缓缓落座,此刻侍卫们尽数退了出去,只有范瑜不敢退,仍单膝跪在面前。   范夫人本欲说话,见状心头一动,便悄无声息退了出去,身后一干女眷也纷纷而退,都站在亭子外低着头。      凤涅望着范瑜,道:“二哥哥这一向可好啊?”   范瑜道:“劳娘娘牵挂,微臣一向甚好。”   凤涅道:“是啊,本宫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性子倒是一点儿没改。”      范瑜略大了胆子,抬头看向凤涅:“娘娘……饶恕,微臣是因天热,一时忘形。”   凤涅道:“联合当班侍卫围赌,他们可都是负责保护本宫的,倘若让有心的贼子有机可乘,这件祸事,二哥哥可是担当不起啊。”      范瑜面上露出些许笑意,求道:“求娘娘高抬贵手。”   凤涅轻轻啜了口茶,略俯身靠近范瑜,道:“本宫倒是想饶恕了你,只可惜本宫身为皇后,自然更要以身作则,实在没法子将律法置之度外,二公子如此目无法纪,倘若就此放过,未免不长记性。”   范瑜瞪大眼睛:“什么?”      凤涅道:“念在是初次,跟随着便不予追究,只落在二公子一人头上,不知二公子觉得本宫这样处置是否恰当?”   范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等,范悯……”      凤涅轻描淡写道:“嬷嬷,他说什么?”   康嬷嬷道:“奴婢没听错的话,二公子直呼了娘娘的名字……”   凤涅漫不经心看看自己手指上的黄金戒子,实在赏心悦目,便道:“罢了,本宫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这件事就算了,免得两罪并罚,二公子受不了。就只究他聚众围赌之罪算了,……就在这亭子外头,小小地打上十五板子吧。”      亭子外范夫人听了,身子微微一抖,却不曾做声。   此刻禁卫上前,将范瑜拉出去,范瑜似乎回过神来,叫道:“娘娘,恕罪啊!”却不由分说地被拉出去,劈里啪啦打了起来。      凤涅听着起伏不断的板子声,看外头的女眷们个个色变,便对康嬷嬷低语几声,康嬷嬷出了亭子,对范夫人道:“娘娘说今日累了,有劳各位女眷相陪,娘娘欲回去歇息,请各位也自退下吧。”   范夫人扫一眼嗷嗷乱叫的范瑜,毫无异议地行礼遵从,带着众人退了。      一直等这些围观群众都退下,十五板子也干净利落地打完了,太监将范瑜扶起来,范瑜一瘸一拐地到了亭子外,跪地道:“谢娘娘……轻罚。”      凤涅望着他一张小白脸上见了汗,官服上也渗了汗渍,也不知屁股坏了没有,便道:“二公子请上前。”      范瑜手扶着腰,呲牙咧嘴进来,勉强跪下。   凤涅轻声道:“二公子知道自己今日为何受罚么?”      此刻人少,侍卫都有退了开去,身边只康嬷嬷等几个心腹。      范瑜一咬牙,低声道:“我倒是……小看了你。”   “哦?怎么个小看法儿?”凤涅唇角微挑,望着范瑜。   范瑜一扭头:“你无非是……记恨我昔日对你……”   “如何?”      范瑜皱眉,闷声道:“罢了,也算是我自作自受,又无防备,不晓得你如今变得如此厉害。”   “本宫哪里厉害了,”凤涅笑道,“倘若厉害的话,二哥哥你此刻便连话也说不出了。”   范瑜哼了声,不敢多言。   凤涅收了笑:“只不过……本宫有一宗疑问想请教二哥哥,不知你能否据实告知?”      范瑜转过头来,望着凤涅:“何事?”   凤涅道:“当初,本宫在府里之时,二哥哥以欺负本宫为乐,还次次变本加厉……”      范瑜一张刚刚微红的脸复又变白,他生得倒是很不难看,下巴尖尖,手指细长,只是气质上有种阴柔不正似的,眉头一皱,神色忐忑。      凤涅道:“别慌,本宫不是要再追究什么,只是想问问,二哥哥明明乐此不疲,为何后来,二哥哥忽然一改性子,不再找本宫的麻烦呢?”   范瑜肩头微微一抖,嗫嚅道:“这个……自然是微臣……改邪归正。”   “良心发现?”凤涅仰头一笑,“本宫先前还说二哥哥你的性子一如既往,你自己也认了,又何来良心发现改邪归正一说?”      范瑜眼神闪烁不定,抬头看一眼凤涅,对上她的眼睛,终于恼道:“罢了,对你说了又何妨……难道你还不知么?那一次我欺负你,被……被那人看到,他便狠狠教训了我一顿……”      凤涅凝眸:“那人?”   “你何必非要问我说出来?”范瑜神色里有几分畏惧,却又不敢不说,声音压低,道:“自然就是……就是当今圣上。”    作者有话要说:嗯,顺藤摸瓜,会把真相一枚一枚地刨出来的~ =3= ☆、最新章   范瑜说罢,凤涅饶有兴趣道:“当时圣上还不过是个不起眼儿的王爷吧,似乎年纪也小,又不是这府里头的,难道你就乖乖地听了他的?”   范瑜叫苦,说道:“虽是个不起眼的王爷,毕竟身份摆在那,且拳脚上更不长眼,我打不过他,难道还能死扛么?”      凤涅噗地一笑,欣赏他的细眼长眉,望着他略微瘦削的身板,心里比量了一番朱玄澹那身子,还真的无法死扛,不过,原来那人自小就很是凶悍了啊……      凤涅轻轻地咳嗽了声,便又问道:“本宫略微有些记起来了,记得当时,他在府内做客,不过,那时候你欺负过本宫许多次了,只在那一次被撞见?你可也实在很大意啊。”      范瑜听她口吻轻描淡写,便也放松几分,思索着说道:“此事说起来,咳,……其实在那之前,我的所作所为,当时的……圣上也知道一些,只不过不知为何,那一次他格外动了怒……”      凤涅心里一跳,抬眼道:“你说,先前你欺负我,他也知道,不过没管?”   范瑜点头:“是。”   凤涅道:“那他开始管的……是哪一次?”   范瑜道:“我记得……微臣记得是那年的正月十五过后,可还记得么?那时候娘娘你小的很,不过是三四岁而已……”      凤涅眯起眼睛道:“自是极小,要不怎么我记得不清楚了呢,……对了,他是怎么教训你的,只打了你一顿么?”   范瑜悻悻然说道:“打得不轻,鼻青脸肿地,差点儿断了一根肋骨,我又不敢对父亲承认,只说自己摔了一跤,幸好无人追究。”      凤涅笑道:“怪道你以后那么听话了,那么,现在你御前行走……圣上见了,可还能记得当初之事么?”   范瑜叹了口气,道:“圣上日理万机,若是不记得也是有的……不过幸好微臣现在虽是皇宫当差,但也极少见圣上,倒还安稳些的。”      凤涅问过了范瑜,见没什么可问的了,便叫个太监架着他离去。      凤涅走了半天,也觉得累了,便思回去歇息。   一路回了房,康嬷嬷便笑道:“娘娘,打了二公子一顿,好歹也稍微出了一口昔日之气。”      凤涅道:“本宫当时年幼,好些个事情也记不清楚了,幸喜嬷嬷你忠心耿耿,说的明白。”   康嬷嬷道:“奴婢也只是一时之间口快……替娘娘不忿,委实当时二公子太不像话……”      凤涅道:“对了嬷嬷,你说,范瑜说圣上打他的那一次,是正月元宵时候,那时候,圣上怎么会在咱们府里?”   康嬷嬷说道:“当时圣上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先皇同范家交情甚好……对了,娘娘该知道吧,如今咱们的懿太后,算起来,七折八拐地,竟是范家的亲戚呢,奴婢记得那时候,圣上在咱们府里住了颇久……”      凤涅沉吟问道:“那么……本宫那时候可认得他么?”   康嬷嬷说道:“这个奴婢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倒是记得梅仙小姐从小就跟万岁爷交情好,万岁爷总是称她‘妹子’,她便唤万岁爷……”      康嬷嬷撇嘴,却不敢说下去,凤涅心里知道,范梅仙叫朱玄澹,自是一声甜腻的“见清哥哥”。   然而范梅仙是范家正牌二小姐,而当时的范悯人小不说,地位更是轻微,要见王子,谈何容易。   那朱玄澹究竟是为何才为了范悯出头的呢?只是一时的小小少年、英雄意气?   还是说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凤涅问了会儿,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也罢了。   中午用过了午膳,小事歇息,起身之后,却听宫人禀报,说是丞相大人来探过数次。      凤涅便命人传范汝慎。   顷刻间,范大人一身官服而来,行礼罢了,凤涅道:“父亲,此间别无他人,何必如此拘礼?素日里不曾回来,倒也罢了,如今父女们好不容易相聚,就不必拘泥于朝堂上那一套了。”      范汝慎道:“多谢娘娘圣恩!”   凤涅道:“赐座。”      子规便搬了个锦墩给范大人,范汝慎提着袍子坐稳,温和问道:“此间简陋,娘娘住的可安稳?”   凤涅道:“非是简陋,只是清雅别致,本宫甚是喜欢。”      范汝慎面上透出一丝悦色,道:“娘娘不嫌,微臣也放心了。”   凤涅道:“此地虽然甚好,但本宫却也惦念昔日旧居,正打算着回去看一看,不知可使得么?”   范汝慎道:“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微臣这便去安排,明日娘娘便可回去暂居。”   凤涅道:“又要劳烦父亲大人了。”   范汝慎道:“此乃分内之事,娘娘切勿挂心。”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范汝慎便道:“自娘娘入宫以来,微臣同贱内……合家上下惦念娘娘,先前听闻变故,心甚忧虑,也屡屡在圣上面前说了好些话,只可惜无力回天,幸喜乃是虚惊一场,娘娘吉人天相,终究仍旧能够重掌凤仪,实在是万千之喜!微臣听闻消息之时,忍不住涕泪交加,一言难尽……如今再见娘娘凤颜,实在叫人,感慨万千。”      凤涅听着这样“感人肺腑”的话,也是微微动容,眼圈儿一红,似泪非泪,低声道:“父亲这番话,也让我甚是感念……昔日女儿遭遇不祥,身虽在冷宫,心却也惦记家中,知道父亲必然是坐立不安,很是担忧,幸好,仗着范家祖宗福荫,父亲赤胆忠心,皇上终究变了主意,擢令本宫重回凤仪,本宫身得安乐,心中也是更为感激多亏了祖宗庇佑,父亲出力,才思谋着要回家省亲一趟,也算是一偿夙愿。”      范汝慎望着凤涅,听着她字字清晰,不疾不徐地说着,他那一双深眸里头,亦是光影万千。   一直听凤涅说完,范汝慎才又道:“娘娘如今虽是一国之母,身份尊贵,不可言说,然而一片赤子之心始终不改,让微臣很是感动……只盼娘娘能够永得圣上恩宠,恩及范家。微臣心中宽慰莫名,在此感恩戴德,再拜圣上,同娘娘。”   他说着,便振衣起身,重新跪拜地上。      凤涅见状,便急忙亲身起来,上前将范汝慎一扶:“父亲何必行此大礼?”   范汝慎顺势起身,凤涅虚虚搀扶他重新坐了,才道:“对了,不知父亲可听闻,上午时候,本宫处罚了二哥哥?”      范汝慎闻言,双眉一皱道:“娘娘放心,此事微臣已经知道,全在范瑜之错,娘娘如此处罚,已经是算轻的了,微臣先前来时,且罚他跪在宗祠里呢。”   凤涅道:“多谢父亲体恤,当时当着众人的面儿,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本宫有心徇私,却也无法,只怕这事儿传扬出去,又给圣上……或者一些有心人知道,更说我们袒护自家人,因为这点儿小事得了坏名头,反倒不美。”   范汝慎若有所思地,连连点头道:“娘娘思虑周全,微臣敬服!”      四目相对,凤涅道:“父亲不怪我打自家人,本宫便放心了。”   范汝慎正色道:“娘娘所做,都是为了范家着想,乃是长远之计,若是为了一两个不成事的子孙累了大事,才是不当。”   凤涅笑着称是。      话说到此,两人都不是善茬,对彼此的深浅也摸了个大概。      范汝慎目光一垂,复又抬起,道:“是了,娘娘可曾听说,最近,甘州卫威远侯谢铁翎,并南直隶平宁王柴家,两家双双派人来朝?”   凤涅缓缓回身落座,闻言道:“这个,好似在懿太后寿宴之上,听陛下说起来……只是具体如何,尚不清楚。”      范汝慎道:“微臣听说,两家随行者,除了特使,还有威远侯之女,谢筝春,同柴家的郡主,柴仪曲。”   凤涅即刻想到,朱玄澹曾对朱镇基说过的一句话“你可曾记得柴仪曲”,便道:“他们两家派人上京,本是极平常不过的,为何却有贵女相随?”      范汝慎见她果真问到了点子上,便道:“娘娘问的极是,前阵子,有传言说谢铁翎拥兵自大……有人在内阁里参了一本,只是圣上并不以为意,此番谢家之人入京,是极值得玩味的。”   凤涅便笑道:“想必谢小姐同柴郡主,都是极为出色貌美的女子了?”   范汝慎也微微一笑,道:“听闻谢小姐文武双绝,而柴郡主才华出众,天下无双,自是难得的女子。”   凤涅道:“这样难得的女子,莫非更要天下最难得的人物来衬?”      天下最难得的人物,自是当今皇帝陛下。   丞相大人,这是在给她提醒呢。      范汝慎见她会意,微笑道:“听闻当初平宁王当初在京之时,柴郡主年小,惠太后甚是喜爱,留在宫内养了很长的一段时日……后来平宁王出京,才带去了。”   凤涅眯起眼睛道:“原来如此。”      范汝慎望着她波澜不轻之神情,道:“娘娘聪慧,心中有数,微臣便也放心了。”   凤涅道:“多谢父亲大人提点,本宫记下了,本宫人在后宫,消息难免闭塞,多亏了父亲大人。”   范汝慎便道:“娘娘饮水思源,一片赤子拳拳之心,微臣虽然力薄,却也会尽力照应,请娘娘放心。”      两人一番交谈,范汝慎告退。   凤涅见他出外,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果然不愧是权臣,老谋深算,滴水不漏啊。”      康嬷嬷始终侍立左右,只听两人说些平常的话,也没觉得不妥,又哪里知道,两个人彼此之间已经探了对方路数,且“交”了心呢。      凤涅道:“对了,怎么不见子规?”   康嬷嬷道:“中午头回来后,便又出去了,娘娘唤他有事?不如让奴婢派人去找一找?”      凤涅有些不放心子规,便道:“去找找也是好的……”康嬷嬷正欲派人,却见外头有人进门,不是子规,更是何人?      康嬷嬷见了,便笑道:“子规你去了哪里?一声不吭地,倒叫娘娘好生担心。”   子规急忙行礼:“方才有些儿小事出去了,见娘娘睡着,不及禀报……还请娘娘恕罪。”      凤涅见他好端端地,也放了心,便随口问道:“有什么小事?”   子规闻言,略微沉默,却又道:“奴婢乃是去看他们准备的吃食如何……有一色米,不甚好,便让他们换了。”      凤涅也不以为然,便道:“你倒是细心,只是记得,若是出去的话,最好休要一个人独行,多带几个小太监,另外,出去做什么,事先跟嬷嬷说声,也叫本宫心里有数。”      子规知道她是一片关怀自己之意,便垂头道:“奴婢遵命。”低头之时,双眉却皱了起来。      当晚上,凤涅便早早安歇了,沐浴了一番拭干身子,两个宫女举了扇子,轻轻扇风。   这屋子之内,范家之人送了好些冰来,盛放在大大地瓷缸之类,搁得高高地,冷气蔓延,果然森凉。      康嬷嬷见凤涅睡着,便叫宫女停了扇风,蹑手蹑脚退了下去,她亲把床帐放下,自己睡在外间。      凤涅沉沉睡去,大概是因为知道身在宫外,某人不会前来骚扰,因此格外地安稳。   不料,大概是睡得太早之故,到了半夜,竟然醒来,只觉得舌头干僵,隐隐口渴,想要喝一口水。   凤涅正要叫人,忽然间,觉得身子有些异样。      腹里头,好似有那么一团儿温温地小火,缓缓涌起,烧得人有些难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九重天完结,我的心情很那啥。。因为不舍衍生出各种难过,本来想在这边告个假的~~ = =嗯,尽量保持日更吧。。 ☆、最新章   凤涅伸手摸摸小腹,心里有一点不安,急忙叫了人进来,倒了杯温水。   正端着细细地喝,外头有人脚步轻轻地进来,行礼道:“娘娘。”      凤涅抬眸一看,却是子规,便道:“何事?起来。”   子规起了身,望了她一眼,见她脸颊微红,目光如水,一怔之下道:“奴婢在外头听娘娘叫人,故而进来看看。”      凤涅将杯子递给宫女:“没事,……想必是夏日太热了,令人心里烦躁。”   子规踌躇道:“没大碍么?若是不妥,要请太医来看看才好。”   凤涅道:“当真无事,勿要担心了。”   子规道:“那……如果娘娘觉得热,让她们给娘娘打扇子吧。”   凤涅看看左右宫女,并不是要刻意体恤她们,而是本能地觉得留下不妥,便道:“不用。”      挥退了人,重新躺下,本以为会好些,谁知道过了会儿,身体之中好像有什么蠢蠢欲动,凤涅翻来覆去,几个来回,汗把衫子都湿了。   半明半暗地阴影里,听到自己低低地喘息声,越来越有些按捺不住,抬手在额头一搭,只觉得滚烫而湿润,凤涅喃喃道:“不行了……”      一骨碌爬起来,在床中央盘膝,正儿八经打起坐来。   将那“波若多罗密多心经”反反复复,从头念诵到尾,从尾又倒回头,背诵到第五遍上,身子里的火儿似乎消淡许多,困意也终于涌上来。   凤涅倒头睡下之时,模模糊糊想道:“还真的是……佛法无边啊。”      次日清晨起了,洗漱用了膳后,丞相府有人来接引凤驾,便往丞相府邸而行。   一路上,黄沙铺地,黄幔遮道,有些百姓子民,在路边上踮脚仰头地看,有人低低议论:“当真是圣宠无双……皇后娘娘省亲呢,这范家的势力可是了不得了,一手遮天也不为过……说起这位皇后……”不敢高声,只是暗暗里说。      凤涅人在銮轿之中,静静听着,耳尖地听到那个“一手遮天”四字,嘴角挑起一抹笑:没有谁能一手遮天,倘若有人如此或者以为自己如此,那么,距离死地就也不远了。   如果摊上一个昏庸无能的君王倒也罢了,但是那一位……   想到朱玄澹那双眼睛,莫名地浑身又有些发热,急忙将他从脑袋中驱除出去。      到了范家,阖府上下已经在外头恭迎,恭而敬之地将凤涅迎了进去,范汝慎亲自引路,不敢丝毫怠慢。   入了内堂,上下落座,闲话片刻,凤涅见外头人乌压压地,想必是范家的亲属之类又在恭候,便道:“大可不必如此劳师动众,本宫只是想看看自己昔日所住之处,大热地天,又何必劳动众人,还是各自去饮宴欢喜吧。”   范汝慎领命,凤涅又温和道:“父亲大人必然事务繁忙,就不必跟随了,让父亲劳碌,本宫也是于心不安。”   范汝慎深看她一眼,行礼暂退。      中午头上,用了膳,范家的饭食并不比宫内差一点儿,色香味俱全,令人赞赏。   午后稍事休息,起了晌,正好儿是个阴天,天气比昨日稍微地凉爽了些,凤涅道:“嬷嬷,陪本宫出去转转,回旧居看看。”   康嬷嬷迟疑道:“娘娘当真要去么?”   凤涅道:“怎么,不便么?”      康嬷嬷压低声音:“不瞒娘娘,昔日那住处,委实狭窄破败,若是再回去,怕是……委屈娘娘了。”   “住都住过了,怕什么,何况是看一眼而已。”凤涅一笑,范悯寄人篱下,又是“三等丫头”,住的地方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先前范夫人只说她此刻歇息的地方是旧居,不过是“锦上添花”遮掩的话罢了,但是这并非凤涅回来的本意,既然回来了,自是要亲自看一眼……范悯曾经歇身之处才是。   心中隐隐地有一种感觉,好似……会不虚此行。      康嬷嬷见她一心要去,便又唤了子规,身后几个宫女太监,再往后便是侍卫们,一块儿前去。      原来范悯所住的地方在后院最为偏僻处,走了一会儿,渐渐地曲径通幽,脚下都非平坦的甬道,而是鹅卵石铺成,又大大小小地,颇为坎坷。   又有一道石桥,并非是正儿八经地桥,而是岩石搭成。      康嬷嬷扶着凤涅的手,生怕她不留神跌跤,凤涅左顾右盼,心中有些惊跳,又有些不安。      ——这个地方,她好像……来过。      凤涅皱着眉仔细地看,假山,流水,以及这凹凸不平地地面,转过一道假山石,望见前头花木扶疏,虽然经过刻意修剪,仍旧显得很是茂密。   凤涅望着这些长得很是肆意地花树,脑中一昏,脑中闪过模糊一幕:一个小小地身影,将花枝分开,骨碌碌地眼睛……      脑中发昏,脚步一顿,子规也急忙上前扶着:“娘娘,可还好?”   康嬷嬷也急忙问道:“是不是走了半晌累了?”   凤涅一摆手,重新凝眸看向周遭,然而却再也想不起来。   可是那种熟悉之感却挥之不去,虽然觉得极为熟悉,但是自己确定是没有来过这里的,难道……是梦里曾经梦到过?   还是说……是身体之中关于范悯的记忆?!   想想,两种皆有可能。      凤涅看了许久,看不出所以然来,便又继续往前。   遥遥地果真看见前头有几座屋子,凤涅远远地看了一眼,便不愿意往前走。   望着那挑起的檐角,上头阴森的兽头,心里有种抵触的感觉,就好像一片小小地阴影横着,只要往前一步,那阴影就会变大。      子规一直在看凤涅的脸色,此刻便道:“娘娘,走了这半日大概累了,不如且回去吧?”   凤涅点点头,却道:“想在此坐一会儿。”左右看了会儿,指着树下的一块青石道:“就在这里吧。”   身后宫女上前,将青石上的灰尘扫去,把抱着的锦垫放下。   康嬷嬷扶着凤涅坐下,又掏出帕子替她擦汗。      前头不远,便是个湖,湖上风轻轻而来,树底下颇为荫凉,树叶摇晃,发出哗啦啦地声响。   凤涅抬头看看头顶,大树枝繁叶茂,遮的严严密密,只是这一抬头的功夫,竟好像看到不同的景象。   分明是大白天,然而在她眼前出现的,是光秃秃地树枝,上面挑着一轮皎白的月亮。      凤涅心神恍惚,眯起眼睛又看,眼前却仍旧是茂密的树枝树叶,绿荫满目。   抬手在胸口一按,心里兀自有些不安似地,惶惶然地跳动。      此刻宫女们将小茶几摆下,康嬷嬷倒了杯茶送过来:“娘娘,喝一口解解暑气吧。”   凤涅点头,接过来喝了口茶,才略定了神。      子规见她脸色有些略微泛白状,便低声道:“娘娘,此地偏僻,不如我们回去吧。”   凤涅还未回答,就听得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人声,道:“这里后面便是院墙,前些日子修缮,怕有不妥,须多添几个人手。”      子规闻言,便喝道:“谁在哪里?”这时侯,跟在身后的禁军们听了响动,也纷纷地冲出来,却听得对面有人道:“范府侍卫,是谁出声?”   禁军一个副领喝道:“娘娘凤驾在此!谁人惊扰!”      说话间,便见对面的冬青枝子一阵乱动,有人从里头出来。   子规同几个禁军挡在跟前,凤涅有些看不清,只依稀望见人丛中一袭白色衣袍,若隐若现,而后,听到有两个声音道:“不知娘娘凤驾在此,无知冲撞,请娘娘恕罪。”      凤涅道:“子规,是谁在哪里?”   子规看一眼面前两人,眼底沉沉地,回来报道:“娘娘,是范府的一个侍卫统领,另外一个是……御前刘侍卫。”      凤涅挑了挑眉,道:“既然如此,让禁军退下。”   那禁军副领便领着禁军退后,凤涅才将面前两人看清,却见一个面生的,是范府侍卫服色,另一个一身白衣长衫的,却果真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刘休明,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凤涅的目光在那范府侍卫的身上一扫而过,却在刘休明的身上停留良久,才道:“刘侍卫怎地也在府内?”   刘休明道:“只因娘娘凤驾在此,许兄……许统领怕护卫不当,故而微臣陪他来看一看哪里是否有不妥之处。”   凤涅一笑道:“刘侍卫当真高手,连范府的统领都要请教你,莫非你对范府的了解竟比他还更胜一筹?”      那许统领一听,汗流不止。   刘休明道:“微臣大胆,虽然范府的护卫同禁军在,已经是无可挑剔,但娘娘凤体要紧,因此多一个人出力,并无害处,许兄也是想做到尽善尽美,万无一失。”   许统领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凤涅一笑,道:“刘侍卫何必着急,你们乃是一片赤胆忠心,本宫颇有嘉许之意,并非是想责罚。”   刘休明道:“多谢娘娘!”   凤涅道:“那刘侍卫看出什么了吗?”   刘休明道:“方才微臣同许统领说,此处因前日修缮过,又是偏僻幽静,要多加几个人巡逻,其他各处,都已经无碍。”      凤涅便望着他,缓缓道:“既然无碍,本宫就放心了,好歹本宫只在此留一夜,明日便会回宫了,在这一天之内,还要仰仗各位出力。”   许统领急忙道:“娘娘言重了!”   凤涅又微笑道:“另外还有件事……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提防外头自然是要紧的,这府里头也要多留神着些,话糙理不糙,许统领,刘侍卫都明白么?”   刘休明看一眼凤涅,低头道:“微臣明白。”      到晚间,范家上下众人又来见了礼,范夫人作陪片刻,见时候差不多,也自退了。      凤涅沐浴一番,便在榻上倒身歇息。   合眼之际,脑中却总是不停地闪现范悯旧居的情形,尤其是那树杈上挑着一轮皎洁圆月的情形,总是反复出现。      凤涅心中烦躁,连带身子也不舒服起来,竟似是昨晚上那副情形又出现。   那明显地异样,好似海浪轻拍岸边,缓慢却强大。   凤涅心中惊异不定,便又如法炮制地起来念心经,谁知竟越念越是烦躁,最后无法,便下了床,将宫女斥退,赌气吧瑜伽的招式,稀里糊涂练了一番。      练完之后,浑身如同水里捞出来的,凤涅回榻上坐了,呼一口气道:“嬷嬷在外面吗?”   外面有一声冷静地“是”,然后子规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凤涅意外道:“你怎么还没睡?康嬷嬷呢?要是睡下的话不必去惊动,嗯,你去张罗……打水,本宫要沐浴。”   子规也没问为何忽然之间要沐浴,乖乖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水来了,凤涅不要人伺候,连子规也让在门口等候,自己除了衫子,便进了浴桶里头。      温温的水浸过身体,凤涅长长地吁一口气,心中烦躁的感觉略微减退了些,也许是经过一阵折腾,身体的异样也好了许多。   只是,想到今晚上的情形好似比昨日更厉害,心里头未免不安。      手在水里抄了一把,隐隐地又有些烦忧,将水浇在脸上,闭起眼睛仰靠在浴桶边上,想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      沐浴罢了,凤涅站在窗口吹风,看着天空那一轮皎洁月色,月轮到了中天,大概是子时左右了,凤涅便唤了子规进来,道:“我想去旧居再走走,子规你陪我去一趟,可以么?”   子规道:“娘娘这时候去?要不要奴婢多叫几个人跟着?”   “不必,”凤涅目光坚决,“白天你也看到了,府内防范甚严,何况你不是也会武功的么?”   子规目光闪烁,仿佛在思索,只是极快之间,便回答道:“那奴婢便遵命就是了。”      子规又说夜间风大,取了件薄披风替凤涅披了,两人出门,子规在前,吩咐宫人侍卫们不许惊扰出声,因此一路悄无声息地出来,缓缓地往后院而去。   越走,路越是幽静,行过那搭在水面的窄小桥路之时,子规望着桥底下泛着月光的湖水,忍不住握住凤涅的手。      凤涅察觉他的手劲变大,便看他一眼,子规道:“娘娘小心。”   凤涅点头,低头望着脚下,被他牵引着,小心翼翼地踩着往前,终于过了这段,才松了口气,笑道:“好刺激啊。”      月光下,那容颜笑得很是动人,是少见的开怀之态。   子规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两人往前,将到了白日暂时歇息的所在,见周遭无人,凤涅便道:“你觉不觉得,这里有些阴森?”   子规道:“娘娘觉得冷么?不如早些回去。”   凤涅摇摇头,走到那块岩石前,伸手摸一摸,又去看夜色里黑幽幽地屋宇,道:“你陪我往前再走一走。”   子规双眉一皱,却也不曾反对。      夜风吹拂,花树摇晃,暗影重重,子规四处打量,警惕万分。   凤涅却闲适许多,渐渐地走过那一段夹道花树,眼前豁然开朗,见是一方开阔庭院,前头几排房屋。   凤涅站定脚,道:“曲径通幽处……却不料此处柳暗花明又一村。”      子规道:“娘娘昔日便是住在此处的?”   凤涅定定地望着前头景物,一树一花,一石一木:“是啊……”   子规道:“此处……当真冷清的很,娘娘那时候年纪该很小吧。”      凤涅一怔,而后苦笑道:“是啊,爹不疼娘不爱又寄人篱下,那么小的孩子就在这里住着……”就算是悄无声息地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一顿之下又笑道:“嗳,你看,本宫能够活到现在,委实不容易啊。”      子规却觉得这略带嘲弄的话里有几分心酸,就道:“可娘娘如今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见早时候受点苦,是为了以后享福来的。”   凤涅看他一眼:“享福?……希望,是这样吧。”      子规听她的声音里有一份落寞,并不是真心认同自己的。他便忍不住回想起当初在冷宫接旨,圣旨说让皇后重回凤仪宫之时,当时她的脸上,也便是一份落寞,带点无奈的神情。      凤涅往前走了数步,院落里头有许多石子铺地,走上去沙沙作响,凤涅走了几步,停下来看看头顶那轮月,忽然问道:“子规,你相不相信前生今世……”   子规道:“娘娘为何这样问?”      凤涅目视周遭,思忖着,低声道:“比如……有时候你去一个地方,在此之前你分明都没有去过,但是心里头却觉得熟悉,就好像不知何时去过一般。”   子规呆了呆,道:“这个……好似是有的。”      凤涅笑道:“是啊,有人说……这样的地方,是你的魂儿曾经去过的,或者是做梦之间,或者……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有这么一说。”   子规想了想,无奈说道:“娘娘,奴婢觉得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些……有些……”      夜风吹拂,周遭寂静无声,黑乎乎的屋宇,闪动的树枝,孤零零的月光,再提什么“魂儿”“做梦”,这气氛简直……      凤涅会意,不由噗嗤一笑,刚要再说话,子规神色忽地一变,喝道:“谁在哪里?”   凤涅顺着他的喝声转头,却见在身后不远处,花树之外,有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站着。      子规如临大敌,即刻挡在凤涅身前,一瞬间他扫过凤涅的脸,却见皇后神色自若,丝毫没有意外或者惊惧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到今天JJ猛烈地抽搐,恨得人想把它宫了~~~~~ 这章肥一点,稍微补偿昨天的份儿,摸摸,慢慢看=3= (崩溃啊,发了的文又抽回存稿箱是咋样(#‵′)凸) ☆、最新章   那人一步一步自树影之下走出来,月光下,身形挺秀,容颜清俊,神情微冷。   子规双手握拳,敛眉冷冷道:“刘大人?”      刘休明也并不见心虚慌张之色,看子规一眼,便又看向他身后的凤涅:“参见皇后娘娘千岁。”   凤涅只是静静地站着,漫不经心的神情,闻言道:“刘侍卫夜半不睡,怎么跑到范府后院来了,不合规矩吧。”      刘休明望着凤涅:“不是娘娘让微臣前来的么?”   子规一惊,急忙喝道:“住口!你在胡说什么?”   凤涅却仍笑意淡淡道:“本宫哪里说过?怎么本宫自己也都不记得。”      刘休明深深看她一眼,叹了口气:“若是娘娘不曾示意,那就当微臣会错了意,请娘娘治罪。”他作势露出请罪之态。      子规听着这话很是古怪,刚要出声呵斥,忽地望见凤涅神情,心中一动,急忙便打住了。      凤涅悠悠然地往前一步:“不知刘侍卫从哪里听出本宫示意你了?”   子规站在凤涅身后,心中犹豫要不要往后退,然而凤涅不曾出声,他也并不放心,便仍旧站着不动。      凤涅问完了,刘休明便抬了头:“白日娘娘说只能在范府留一夜了,莫非不是对微臣说的么?”   凤涅道:“说是说过,但跟刘侍卫你又有何干系?”      刘休明听问,便不回答,只是抬头看向凤涅,此刻两人站的极近,月色皎洁,两人的容颜神情都极为清晰,彼此相看,一览无余。      刘休明双眸幽幽,凤涅却是似笑非笑。   刘休明毫不避讳地看着她:“微臣还是那句话,若是微臣会错了意,请娘娘责罚便是。”      两人对峙片刻,凤涅道:“说者有心,也要听者有心才行,刘侍卫便是有心人,你既然敢来,是料定本宫不会责罚你了。”   刘休明双眉微敛:“说者有心,便是说娘娘也有意让微臣前来,不知,娘娘如此……又是何用意。”      凤涅道:“本宫的用意,就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让本宫看看你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子规在凤涅身后,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之间,微微地捏了一把汗。      刘休明听了凤涅的话,一阵沉默:“既然,微臣已经来了,那么有些话,就不用再拐弯抹角了,娘娘聪慧,聪慧的令人意外。”   “过奖了,”凤涅道,“你说,我听。”      刘休明抬头,看向凤涅身后的子规:“能不能让他人退下。”   凤涅往后一瞄,子规心头一沉,却听凤涅道:“他是我贴心的人儿,本宫信他如信自己。”   子规身子猛地抖了抖,抬头看了凤涅一眼,又急忙深深低头。      刘休明眸色也是一沉,却道:“既然如此,那么……好。”   他笑了笑,抬头看看天空月色:“今夜的月色,倒是让我想起曾经在冷宫之中那一幕。”   凤涅道:“你倒记得清楚。”      “娘娘说的话,怎么敢忘,”刘休明轻声道:“我本有心向明月,水之明月照沟渠,那块帕子,微臣也还留着。”   “人贱物亦鄙,区区帕子有什么稀罕,”凤涅笑道:“只不过,本宫看今日的刘大人,较之昨日,好似有些兴致不高啊。”      “娘娘圣明,”刘休明道:“只因微臣心里有个疑问,若不解开,怕死不瞑目。”   “什么死不死的,听来何其不吉利,刘大人有何疑问?”   “微臣的疑问是,今日的皇后娘娘,可还是……”他双眸灼灼,盯着凤涅,“……昔日的范悯?”      果真是大逆不道的话,子规几乎按捺不住挺身出来。      凤涅却莞尔看向刘休明,语气里有种调笑之意:“莫非你觉得,今日的本宫,不是昨日的范悯?”   刘休明目光闪烁:“如果娘娘还是昔日的范悯,那么,该记得昔日……曾经在此地,发生过何事吧?”   凤涅目光扫过不远处黑乎乎的屋顶,心里不出意外地掠过一丝隐痛。   面上偏不动声色:“你是说,那个老掉牙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      刘休明定定看着她:“娘娘,尽数记得?”   “本宫在冷宫里大病一场,学了个本领,就是不好的记忆都会忘了,只会记住些好的,”凤涅幽幽道,“这个回答你听了是不是会觉得欣喜?”   刘休明始终盯着她看,像是要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什么来:“请娘娘恕罪,我只是不敢相信,同一个人竟会变得如此……”      “人总是会变的,有人变得少些,有人变得多些,”凤涅道:“你想知道本宫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吗?”   刘休明道:“请娘娘指教。”   凤涅的目光从他面上移开,看着天空那轮月,道:“多简单的事,因为不变,就会死啊。”   刘休明听着那略觉飘渺的凉薄语声,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凤涅目光重新移到刘休明脸上,徐徐出一口气:“男人的心思很奇怪,想要女人天真顺从,最好就任劳任怨,喜欢时候供他们喜欢,不喜欢时候就乖乖地,被丢开也不发一言,但是对我来说……或许就连被抛开的运气都没有,因为还要被曾经爱着的人利用,背叛。”   刘休明喉头一动,却未做声。      “而且,因为天真无知造成的悲惨境遇,没有人同情,会更叫人耻笑,”凤涅望着刘休明冷酷的眸子:“其实说起来,女人也喜欢自己天真,无邪地什么也不思量,何其轻松自在……唔,倘若能遇到一个彻头彻尾喜欢她的男人,她便可幸福地天真一世,可惜的是,要遇上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所遇上的,多半就是休明君这样的冷血阴谋家吧……”      她淡淡说着,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笑意,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刘休明听着,子规也听着,夏夜的风,忽然变冷了似的。      “于是,一再碰壁到头破血流,就该迷途知返,”凤涅悠悠然道:“你自己若是对自己不好,又如何指望有人护着。刘大人,你说是吗?”      月光似水,夜风如刀,她极轻的语声却比刀锋更冷。   刘休明望着凤涅,此刻,在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那个笑,让他打心底透出一股凉意来。   看着她的眉眼这一瞬间,刘休明觉得眼前的范悯,或许就是昔日自己认识的那个范悯,只是眉眼之中,多了一份洞察世事,她似乎能窥破他所有心机,让他有种无所遁形之感。      怎么可能。   刘休明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坏,他觉得自己今夜贸然而来,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刘休明甚至有种想要遁形而逃的冲动。      然而有人却并不想就如此放他走。      “有些话,说开来比较好,你一再设计我,”凤涅的声音不疾不徐:“我想了许久为何……令尊在朝堂上向来韬光养晦,绝对不想开罪范家,起码在我还是皇后之时,他不会想要他的儿子来对付我。那么,便只是你自己的原因了。”   刘休明喉头发紧。   凤涅缓缓道:“我想,一来,大概是因为怕你我旧事被圣上发觉,牵连于你,二来……”   刘休明的手握紧,听她道:“你很喜欢梅仙?”      凤涅望着刘休明,似是笑似是叹:“果真,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刘大人你行事毒辣果决,让人钦佩。”   刘休明按捺不住,叫道:“范悯!”   凤涅淡淡道:“怎么了?”   刘休明咬牙,欲言又止:“你不懂……你……不懂……”      “或许,我懂得比你想象的要多,”凤涅望着他,“在宫中你设计用帕子诱我不成,便亲身去冷宫,那时候你本来是想出手杀了我,对么?”   刘休明像是被刺了一下,咬牙道:“我……没有!”      凤涅看着他一笑,也并不拆穿他的话:“好吧,如此星辰如此夜,便不说那些煞风景的话,不如……就说说圣上吧。”   刘休明很是意外:“什么?”   凤涅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件事想不通,不知你能不能帮我解答。”   他压住心底的不安燥怒:“娘娘请讲。”      凤涅道:“圣上很器重你,准你御前行走,也可自由出入后宫,对么?”   “不错。”   “可是,似休明君这样风华正好的男子,如果我是圣上,是万万不敢放入自己的后院中的,除非……”   “娘娘这话,……除非什么?”   “除非我有完全把握,他不会在内廷兴风作浪,或者,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刘休明怔了怔,而后一身森凉:“你的意思是?”   凤涅柔声道:“休明君跟随圣上多年,该知道他的心性吧,有些事,怎么反来问我呢?”   刘休明神色变幻不定:“我……我……”   他出身大族,年少得意,又深得圣宠,虽然知道天子厉害,但总觉得天子对自己……并未十分防备。   他心中曾深藏一份不为人知的、复杂的得意。      凤涅笑道:“不用担忧,往好处想……就当是圣上单纯器重你好了,他心思光明磊落,对你毫无怀疑猜忌之心,同时,也绝对想不到,曾经同本宫……有干系之人,正是他器重的休明君。”   刘休明浑身发抖,凤涅越是如此说,他越是不相信,以他对朱玄澹的了解,那人,心思城府,谁也无法摸透,又怎么会……   他忽然发现曾有的自鸣得意是如此可笑,仿佛衣衫尽无站在大街上,而他自己尚不知。      “说开了吧,”果然凤涅又道:“我觉得此事的好笑之处在于,他知道你处境堪危,我也知道,独你自己懵懂,还试图对我不利,你被恨欲迷了心窍,却不想自己行走刀刃之上,在鬼门关前打转,我本不欲管你,今日故地重游又见了,你又难得领悟我的意思果然而来。话说到此,也算仁至义尽。……明与不明,休明君,你自求多福吧。”      他仿佛溺水的人拼命地要抓住一根稻草,嗓音沙哑问道:“圣上真的……已经洞察一切?”   凤涅温声道:“你可以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可能吗,连你自己都不会信吧。”      刘休明想的极快:“如果、如果他已经全知道了,那么你也、无法幸免……”   “你忘了,我便是因此而入了冷宫的,”凤涅笑道,“听说奸夫还死了,不管怎样,我都受过罪了,你呢?——自以为能将天子玩弄于鼓掌之上……休明,我不得不说,你胆子够大,可惜,玩的太过了。”      刘休明只觉得自己的心缩成一团。   他现在考量的是,朱玄澹究竟知不知道真正的“奸夫”另有其人。   倘若,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那这就……   如何是好?他的眼前似蛛丝粘联,处处绝路。   而在绝望之中,他依稀望见眼前之人,眉眼之中的一抹冷冷地笑。      刘休明忽然像是抓住了什么:“就算,先前之事已经结了,那么若是旧事重提,保不准圣上……会大怒,他会放过你么?”   凤涅道:“这倒是真的,不过不管怎样,我赌你的罪更重些。”      刘休明望着她始终波澜不惊的神色,道:“范悯……”   凤涅淡淡扫他一眼,刘休明把心一横:“不管如何,我们都似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若是落难,你……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管是后宫还是朝堂,都是瞬息万变的,要立于不败之地,就得保证万无一失,同样,想要你皇后娘娘的位子丝毫不动摇,你……不会坐视我出事的!对么?”      凤涅笑道:“真不愧是休明君,事到如今还想要讨价还价,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要不要赌一赌,真相败露的话,是你获罪较多,还是我获罪较多,或者是两败俱伤?想到昔日你无所不用其极地害我,就算是两败俱伤,本宫觉得好像也便宜一些。”      她轻笑数声,转身走开几步,每走一步,都惹得刘休明心惊肉跳,几近崩溃。   来自皇帝的巨大阴影,来自面前女子的震慑。   他曾以为她是一泓清水,现在,他却看不清她,这清水,将要令他窒息。   心中忽然又想到朱玄澹,他站在校场之外,笑着拍手:“打得好,振翼,只别打坏了刘休明的脸,不然不知有多少京中贵女要心疼。”   那些话,是无心而来,还是别有用意?      想到那人的一双眸子,刘休明觉得自己赤身裸体在冰天雪地之中,锋利刀斧加身。      刘休明冲口叫道:“范悯!”   凤涅停了步子。   刘休明望着她的背影:“是我一念之差,是我对不住你,如今……不是赌气的时候。”      “你是,在求我吗?”凤涅回身,眯起眼睛望着刘休明。   而他看着她淡然的神情,在绝望之中,心中一动,顾不上其他:“如果是,你肯答应吗?”   凤涅微笑:“那本宫可以考虑,只可惜,……本宫看不出你有相求的诚意。——你一心害我,本宫为何要给自己留后患呢?”      刘休明定定地望着凤涅,少女的下巴微挑,眸色冷静刚毅,她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刘休明却看得出,明明白白地写着:臣服,或者与我为敌。   不再是那个……用可怜眼神望着他的范悯,绝不是!      刘休明抬手,一撩袍摆,修挺的身子,直直地便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碎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求娘娘……饶恕我昔日之过!”他垂着头,咬牙说道,“以后,绝不再与娘娘为敌。”   双膝着地,直挺挺地上半身,像是断了的剑身。      子规惊疑不定,竭力才忍住脱口而出的惊呼。   凤涅却淡淡一笑,莲步轻移到他身前。   她微微俯身,纤纤的手指,将刘休明下巴一抬。   刘休明随之抬头。      凤涅望着他的眼,这双眸子好看的很,只是里头,水火流动。   凤涅轻声问道:“觉得委屈么?”   刘休明被迫仰头,这姿势屈辱之极,风华正好的贵公子,哪里曾受过如此屈辱,就算是在皇帝面前,都未曾有过。   凤涅微笑着继续道:“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向我跪下吧?”      刘休明俊美的容颜微微抽搐,怔怔看了凤涅一会,又闭上眸子。   他的长睫轻轻抖动,这男子在冷酷之外,终究透出几分脆弱。      “你放心,”凤涅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容颜,“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你会知道,你这一跪,是值得的。”   她说罢之后便松了手,转过身去欲走。      “范悯!”身后,刘休明隐忍唤道。   “哦,差点忘了……”凤涅停了步子,轻声道:“听说谢柴两家派人来京,威远侯同平宁王地位超然,圣上自要派人回去安抚,刘大人,别错过这个机会。”      刘休明身子一震,他心思本就聪明,当下压低了声音道:“你的意思莫非是想让我出使……可是谢家素来有谋反……之意?我若去的话……”   “富贵险中求,与其在此地糊里糊涂地掉脑袋,不如去轰轰烈烈地做一场,”凤涅道,“圣上是个男人,但更是个君主,对于圣明的君主来说,忠心赤胆的臣子永远是最重要的,休明君如此博学,该只道春秋时候,楚庄王的‘绝缨宴’典故吧……”      刘秀明浑身一阵阵地颤栗:春秋时候楚庄王夜宴大臣,让自己最宠爱的美姬出来奉酒,不料一阵风吹熄了蜡烛,有一位臣子神魂颠倒地摸了一把姬妾的手,那姬妾恼怒,黑暗里扯下大臣头顶的簪缨回来告知楚庄王。   楚庄王听说,当即下令暂时不要点燃蜡烛,反而让大臣们都将帽缨扯落,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谁轻薄了姬妾。   三年后楚庄王伐别国,有一位将领率百人,勇猛无匹,过关斩将为楚庄王开路,让楚国大获全胜,声威大震,楚庄王欲赏赐,那人却辞而不受,只道乃是报答楚庄王“绝缨之恩”。      楚庄王忍了寻常男人所不能忍的,却得到君主们梦寐以求的忠臣猛将。      刘休明便是那犯了错的将领,他如今所要做的,便是“将功补过”。      刘休明心思转动之时,忽然想到:或许对于朱玄澹来说,他一直隐忍不发,等的,就是他的“将功补过”。   正如皇后所说:皇帝,先是一个圣明的君王,而后,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可是……皇后对于天子的心思,到底……掌握到多少?      清冷月色之下,皇后的身影如梦似幻:她,不再是昔日的范悯了。   在这一刻,刘休明终于十万分确认。   同时,有什么东西,自心上,陡然而空。      沉默之中,刘休明俯身,以额头触地,道:“娘娘,罪臣……多谢。”   声音极轻,凤涅却听得很清楚。      凤涅微笑:“言重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必镇日于城阙宫墙里厮混,其实本宫也期待,休明君为国家社稷尽忠效力,建功立业的一日。”   刘休明额头贴在地面,听了这一句,眼中忽地有什么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极快地跌在碎石之上。   宛如坚冰的一颗心,好像传出了一声异样响动,静夜里头,如此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这速度越来越逆天了,一章写了一天半啊~~~ 不过这张还颇肥 凉凉千岁,照这样发展,让某人跪拜……指日可待啊~~~ 某只:说谁呢! ☆、最新章   此刻月过中天,月光皎洁如雪,夜风徐徐,暑热消退,浸浸地有股寒意。   几乎是被废弃的旧地,人迹罕至,只有草虫的鸣叫此起彼伏,也平添一股寂寥。      绿树茂密,于风里枝叶摇动,簌簌发声。檐角兽头,默然蹲着,无声地见证从过去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曾有人在此处黯然伤神,泪落成灰,如今风水轮转,角色变换。      “范悯……昔日将你玩弄在手心中的男人,如今跪在跟前,你若有知,会是何种感觉?”   凤涅迈步往前,微微闭上双目,心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平静地熄了,又缓缓地涌动。      脑中一昏,眼前变得模糊,脚下不知踩到什么,凤涅停步,抬手往旁边撑去。   一只手扶过来,及时地握住她的手臂:“娘娘……”      凤涅转头,眼前有些朦胧。   月光下子规的脸,有些神情不祥,只有眸子里透着的关心尚很清楚。      凤涅笑了笑:“你心里在想什么?”   子规一怔。   凤涅道:“刚才的话,都听到了吧,此刻,子规你的心底,在想什么?”   子规无法面对皇后的双眼,分明是娇弱少女之躯,而面前这双眼睛里,却有一份令人无法直视的悲凉。      “奴婢,”他警醒过来,急忙垂了头,“奴婢只是……更、更为敬服……娘娘。”   艰难地说着,却不知说什么才是对的,也不知说什么才能将他的心情表述一二,只能迟疑着:“奴婢……”   忽然之间身子一震,目光一动,却见是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皇后柔软的手,牢牢地握紧他的手。   子规愕然。   “娘娘……”他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夜风里,酿就酸酸涩涩地。   子规的头垂得更低。      “我当初,好像是很爱他的,”凤涅张了张嘴,终于说出来。   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叫嚣着想要倾诉。      紧紧地握着子规的手,目光从天空那轮明月,转到他的脸上:“你知道吗,冷宫那夜,当看到他从门口进来……”   却又嘎然而止。      子规垂头听着,凤涅目光闪烁,终于唤道:“子规。”   子规道:“奴婢在。”   凤涅道:“太天真了,被嫌弃被欺负,那是不好的,对么?”      子规无法置评。      凤涅却蹙着眉,喃喃道:“我现在这样,跟以前相比,是不是更好了?”   子规想说,却又仍旧沉默。      凤涅终于看向他:“可是这样的我,你不喜欢是不是?”      子规肩头一震,急忙将手抽出来,后腿一步,单膝跪地:“娘娘!”      凤涅却上前一步,逼问一般看着他:“变成会玩弄心机的女人,对你来说,很可怕是么?”   子规用力摇头:“娘娘……”      凤涅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子规,半晌,却又笑道:“今晚上是怎么了,刘休明跪下了,你也跪下了,可见本宫真的是很让人惧怕。”      “娘娘……”凉风里,子规身上更冷,额上却冒了汗。   终于开口道:“请恕奴婢斗胆,对奴婢来说,不管娘娘是过去的性情,还是如今的性情,都是奴婢该敬畏的主子。对奴婢来说,主子如天,做什么都是对的。”      “嗯……?”凤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笑的疑问,又似是在沉吟。   子规跪在地上未曾抬头,自然看不清皇后的神情,双眸只能死死地盯着地面,从地面逐渐地移到面前的玉足,在裙裾之下若隐若现。   忽然之间,本来离地还有几寸的裙摆着了地,子规还未来得及反应究竟发生何事,就见那重重叠叠地裙裾如莲花般曳地。   他的眼睛一眨,不由自主地抬头,却望见正在眼前地皇后的双眼,正若有所思地望向他。      原来她竟然蹲了下来。      四目相对,子规惊了一惊,而后又急忙低下头去,喃喃道:“娘娘……”      凤涅蹲在子规跟前,双手抱着膝,歪头凝望着他,轻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好奇相问的神情,是一份如昔的天真无邪。      子规定定道:“是!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可是……”凤涅笑道,声音更低,“一个人的头顶,只能有一片天啊……”      子规双眉一蹙,身体像是僵住了一动也不能动,却听得那人又笑道:“总觉得你……”      子规屏息听着,整个人彻底僵了,心中似乎隐隐知道她将会说什么。   凤涅却忽然又道:“算啦……你对我好,比什么都强。”      她伸出手来,在子规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如安抚,如肯定。   子规却仍旧不能动,凤涅道:“起来吧,本宫的腿有些麻了,该回去歇息了……”   子规起身,有些松一口气,又有些怅然,呐呐道:“娘娘……”      那人却已经迈步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张开双臂,喃喃道:“明天还要早起,唉,想到要回去头越发大了……”   不似是平时里的端庄,随意伸展的动作看似是起舞一般,几分落寞。      尽管凤涅心中有一万个不愿回宫,在范府的最后一日还是极快过了。   正午一过,宫内便有人来,备了凤驾迎接娘娘回宫,范府上下又来辞别,如此一拖,起驾回宫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凤驾入了宫门,凤涅便觉气闷,一直进了凤仪殿,才喘息片刻,便又起身换了衣裳,前往勤政殿“谢恩”。      这是凤涅头一次瞻仰朱玄澹“工作”的地方,殿门口上禁卫同太监们层层恭候,小太监见了礼,便进内通报。   片刻,大太监季海带着一脸笑出来:“娘娘大好,奴婢给您请安了。”      凤涅道:“公公辛苦了,陛下可在?”   季海哈着腰,一脸诚挚:“回娘娘,陛下在呢,不过还有几个内阁的大人也在里头议事。”   凤涅点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议了很长时候了么?”   季海皱眉道:“可不是么?半个多时辰了,本来万岁爷还想着去娘娘宫里头呢,不过……瞧那样,好像还得再过一阵子。”   凤涅“啊”了声:“国事要紧,陛下专心是好事,不然本宫待会儿再来吧。”      凤涅正要转身,却见那本来关着的勤政殿门扇打开,里头鱼贯走了几个大臣出来。      季海一看,笑道:“娘娘真好福气,刚一来这就议完了!”   凤涅也淡淡一笑,站住了脚。      两人这一对话的瞬间,凤涅抬眸,正对上数道不善的目光。   面前,几个大臣分两侧站着,倒是泾渭分明。      左手边儿上的,乃是个中年人,看似同范汝慎年纪相仿,身边跟着个锋芒外露的青年,却正是户部尚书姬遥同刑部尚书司逸澜。      右手边上,是个容貌甚是俊美的青年,身边跟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个身形微胖,脸儿圆圆,一个带两点鼠须,目光灵活。   这三人,却正是范汝慎一党的,分别是范汝慎的女婿吏部尚书颜贞静,礼部尚书郑崇,同兵部尚书崔竞。      颜贞静一党见了凤涅,便恭敬行礼,道:“臣等见过娘娘。”   凤涅见颜贞静生得顺眼,他身边两个也各有特色,便一笑:“众位免礼。”      另一边上,姬遥同司逸澜两人对视一眼,各露出不屑之色,然而礼不可费,便也上前行礼:“见过娘娘千岁。”      凤涅同样淡淡然应对,两部大臣各行礼罢了,候着凤涅入内,才各自又迈步而行。   勤政殿的门扇将要关上之时,凤涅听到一个声音道:“这两日娘娘省亲,颜大人怎么没去凑个热闹?”   乃是一个嘲讽的语气,听声音是刑部尚书司逸澜。      却听颜贞静平静道:“本官虽是相府亲戚,然而内外有别,自不便前往。”   司逸澜又道:“这可当真可惜,颜大人心里怕是盼的滴血呢吧。”      颜贞静道:“司尚书言重了,本官只思尽忠尽孝尽我本分,不知何为‘盼的滴血’……还请司大人指教一二。”   “你!”却是司逸澜带怒的声。      门扇紧紧掩上,凤涅便只听到此,心中笑想:这位司逸澜就是范夫人说过的,因为刑部无法为范家打死人之事定罪而气病了的那个,如今一照面,果真是“朝气蓬勃”。      只不过,想要跟范家斗,目前来看,光是一个范府女婿颜贞静,就够他对付的了。      虽然只是见了这面儿,凤涅却也看得出,颜贞静乃是个内有乾坤腹带黑水儿的,不然的话,又怎会得范汝慎青眼,连崔竞同郑崇都双双听他的。   何况从他对答司逸澜的挑衅之词亦能看出来,此人绝对是面不改色却能将人玩死的角色。      正心里头想了一番,却听有人道:“大热的天,你又何必特意走这一遭?”      凤涅闻言,急忙收敛心神,打起精神来,上前款款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朱玄澹起身,负手迈步而下,走到凤涅身边,将她扶了起来:“都说不必特意走一遭,你倒是越发拘礼了,怎么,回了范府一趟,又同朕生分了不成。”   这话说的温柔之极,跟在凤涅身边的季海一听,鬼主意即刻冒出来,一挥手,众宫女太监,连同陪同凤涅的康嬷嬷各自“退后三尺”。      凤涅见朱玄澹如此“情热”,便只好跟着一笑,做感恩状:“陛下说哪里话……只是礼不可费,何况臣妾是真心想要叩谢陛下天恩,准许臣妾回府省亲的。”   朱玄澹挽着她的手,将她往前带了几步:“若是回府一趟能让皇后开颜,那朕的心意才算是尽到了。”      凤涅觉得这皇帝越来越像是嘴里抹了蜜,堪称“调~情圣手”,然而他越是如此,她心中便越是不安。      只好仍旧做含羞贤良地笑,朱玄澹却上上下下打量她:“皇后来回一趟,累了吧?”   凤涅摇头:“并不累,倒是陛下,忙于政务,怕是累了……”   顺势正要说“臣妾不便打扰”之类的话来逃之夭夭,却不妨他的手从肩头自发地移到她的腰间,略微用了用力,道:“朕做那些事,已经是习惯了的……不过有皇后关心,朕……也甚是心喜。”      腰上痒痒地,又有些发热,凤涅提防着,一边正在消化朱玄澹的话,却不料斯人已经将她一抱。   凤涅腾身而起,忍着惊叫,只觉两人身子一贴,他却又将她放开。——竟让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那张放着奏折的龙案上。      凤涅心中噗通乱跳,低声呼道:“陛下!”三分假七分真地扭头四看,见旁边一侧堆着的折子,因为被她一撞,倒了几本,胡乱叠着,露出很端正的墨迹小字。      朱玄澹手臂贴在凤涅身侧,手掌顺势按在桌子上,乃是个弓身凑近的姿态,双眸望着凤涅:“朕怎么觉得……皇后去了一趟范府,有些……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啥,感觉某只一出来,气氛就会变得邪恶。。=3= ☆、最新章   黄昏时分,勤政殿的门扇掩着,臣子们走的匆忙,凤涅入内时候,殿内还未来得及掌灯,夕照的光透过微开的窗扇透进来,投下红彤彤地影子。   再往里一些,光线却更暗了,几分落寞,几分暧昧。      凤涅垂着头,心里怨念某人为什么在她面前总是如此的“奔放”,每每让她猝不及防,想抗拒又不能。   目光垂落之时,溜见朱玄澹的龙袍,今日他穿着的是一件暗绿近墨色的龙袍,肩挑日月,背负星辰,十二纹章点缀其上。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端庄威严,光华暗隐,天家气质,浑然天成。      模模糊糊里,有种“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   下巴却被轻轻捏住,是他问道:“又出神了,当着朕的面儿,在想什么?”   凤涅抬眸注视他的眼:“臣妾在想……陛下觉得臣妾哪里有些不一样?”      朱玄澹望着她微微泛红的脸,眼前的这双眸子清澈之极,好像什么也藏不住也不会隐藏似的。   “变得更好看了……”朱玄澹一笑,凑在凤涅耳畔低声,一转头,便在她脸颊上亲了口。      “陛下说笑了……”凤涅勉强说,不得已将羞色敛了,转作正经面色,“这里是勤政殿……陛下还是……”   “还是如何?”他毫无一个帝王的自觉一样,且靠得她更近了些,逼得她身子微微往后仰以避开他。      淡淡的暮色之中,面前之人的一双眸子却是灼热的吓人。      凤涅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一怔之下果然想起,那夜,他去凤仪殿跟她一块儿用了晚膳,便陪她出去“散步”,便也如此这般,抱她坐上栏杆,然后……   他是想故技重施么?当时还知道避着人,这一回……      一时之间脸红心不安,凤涅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脏乱跳的声响,不知靠得这么近他是否也能听到。      凤涅几乎来不及多想,抬手在朱玄澹的肩头一推:“陛下!”   朱玄澹双眸探究地看她,捉住她的手:“怎么了?”仍旧是若无其事的语气,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凤涅咽了口唾沫,把心一横道:“陛下自重……”冷不防间将人往外一推,顺势跳下桌子,极快地退后一步。   朱玄澹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避开自己,一时怔然,极快之间眼中却又带了笑意。      “这儿是陛下办公的地方,”凤涅防备着,却正色地低声说道,说话间又退一步,生怕他不由分说再过来一般,“臣妾……臣妾只是来谢恩的,就不打扰陛下处理国事……了。”   她顿了顿,目光一转,似看到那人往前了一步,墨绿色袍摆晃了晃。   凤涅立刻高声道:“臣妾要告退了!”      朱玄澹总算停了步子,挑了挑眉。   凤涅松了口气,又在脸上露出一个敷衍得体的笑:“请陛下保重龙体……”      原本几乎退到门口的康嬷嬷听到凤涅说“臣妾告退”才反应过来,一抬头,见凤涅脚步极快地走来。   康嬷嬷也没察觉怎样,小太监将门打开,她便自跟上皇后。      见皇后骤然离去,大太监季海上前,小声道:“万岁爷……这……”   朱玄澹手按在桌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几本跌落的折子,自言自语道:“皇后真是个识大体的人啊。”      季海一听,原本有心往皇后身上扔几块砖的,此时立刻便转了风向:“是啊,娘娘身为皇后,母仪天下,凤仪万千,自是旁人所不能比的。”   朱玄澹轻轻一笑:“朕便是爱她这样儿……”      季海笑眯眯道:“横竖娘娘回来了,那陛下今晚上是不是……”      朱玄澹目光眨动,却道:“不急,皇后让朕专心国事,朕不能辜负皇后的叮嘱。”说着,便重转到桌子后去,缓缓坐定。      季海心里头纳闷,急忙去收拾那几本乱了的折子,又低低道:“陛下这几日都没有去过后宫呢……这样……”   试探着说到这里,一眼看见朱玄澹冷冷淡淡的神情,顿时便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凤涅出了勤政殿,整个人才松一口气,然而又极为头疼。   康嬷嬷道:“娘娘怎地这么快就出来了,还以为万岁爷会留娘娘多说会儿话呢。”   凤涅心道:“他可不是这样想的么,只不过,未必是说话而已……”   想到方才两人相处情形,身上一阵燥热,心兀自砰砰乱跳的厉害,凤涅皱眉道:“回宫。”      回了凤仪殿,先沐浴更衣,才觉得身心清凉许多。   思且抱了小猫过来,凤涅逗弄着玩耍,思且便道:“娘娘,也不知道娘娘知道了不曾,今日里,平宁王柴家的郡主娘娘进宫来了,听闻威远侯府的谢小姐明日也将到了。”      凤涅道:“哦?郡主进宫了,如今在哪里?”   思且道:“听闻太后娘娘听了消息很是欢喜,便叫了郡主娘娘过去歇息,今晚上怕是歇在娘娘宫里了。”   康嬷嬷从旁道:“是惠太后娘娘吗?”   思且道:“回嬷嬷话,正是。”      凤涅不以为然,抚摸了一会小猫,又问了思且一会儿猫吃睡如何,看时候差不多了,命关了宫门,上~床就寝。      凤涅模模糊糊睡了大概有一个时辰,便被身体的异样弄醒了,她连着两夜如此,对这感觉倒也不陌生,醒来后,却又有几分恼怒,啐道:“可恨!”      早在她就寝之前,就吩咐宫女守在外间,她声音又低,因此竟没惊动人。   凤涅便爬起来,先是不解恨,将叠放在旁边的锦被揪过来噗噗地打了一顿,又才连踢带打地踹到一边,这才盘膝静坐,默念经文起来。      大概是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嘴里头已经喃喃地念出声来,肚子里那股火却好似跟她对着干一般,她念得越高,他烧得越旺。   凤涅只觉得汗从额头上流下来,顺着脸颊滑到颈间,然后从颈间一路入了胸口往下,汗滴蜿蜒的感觉,如此明显。      最终忍无可忍,将帘子一掀,喃喃骂了句:“他妈……”说了半截又忍回去。   双脚落地,叫道:“嬷嬷,子规!”      外头的宫女先跑进来,却是小悦儿,行礼道:“娘娘何事?”   凤涅皱眉道:“备水,本宫要沐浴。”   皇后爱洁,宫内人尽皆知,凤仪殿的宫女们对此更是见怪不怪,当下悦儿答应了声,便跑出去。      她出去这功夫,外面子规也进来了:“娘娘……”忽然看到凤涅脸颊发红汗流不止的模样,一时呆住:“娘娘……您怎么了?”      凤涅扫一眼子规,见他眉清目秀的模样,心中那股火腾地窜的越发高,虽然知道他是个阉人,但……毕竟也是男人,同性相吸还是如何,一瞬口渴万分,只好移开目光:“没事……热醒了,倒杯水过来。”   子规答应了,手脚伶俐去桌边,试了试茶壶温度,倒了水端回来。      凤涅伸手接过来,手指不留神碰到子规的手,察觉对方那股温热触感,一时之间抖了抖,便没接住那茶杯。   茶杯陡然坠落,子规一惊,矮身探手抄去,恰恰将那杯子握住,只不过水已经泼洒了大半。   子规顺势半跪地上:“请娘娘恕罪!”   本也不是他的错。      凤涅只觉得心头越发烦躁,竟连坐也坐不住,又看子规,见他低垂着头,便露出赤~裸脖颈,而方才他受惊去握杯之时,目光看向她……   那一双眸子……      凤涅身子一颤,手猛地缩紧,放在膝头上,手指却兀自不停发抖,竭力忍着,道:“出去。”   子规又惊又疑:“娘娘……”   他的声音不似太监般尖细难听,反而很是好听,又因带着关切,便越发动人了。   凤涅听了,一时魂也荡了荡,脑中一昏。      子规不敢就走,一时僵持。   沉默瞬间,凤涅一咬牙,霍然站起身来,抬脚在子规身上一踢,喝道:“狗奴才,让你做点事都做不好,滚出去!”声音里头却带一丝沙哑。      子规被她如此一踢一喝,当即脸色煞白。   他抬头看了凤涅一眼,最终又深深低头:“奴婢遵命。”起身,却仍旧弓着腰,竟这样一步一步后退了出去。      子规出去片刻,凤涅胸口起伏不定,喝道:“水备好了没有!”   身子酥软地,已经快要站不住。      门口处康嬷嬷系着衣裳带子跑进来:“娘娘,奴婢来了!”   凤涅一看,见她是个刚醒的模样,她心中了然:必然是子规出去了后不放心,故而又把康嬷嬷叫了起来。      凤涅压了心火,垂眸道:“去看看水备好了不曾。”   康嬷嬷急忙跑出去,又急忙回来:“娘娘,已经是好了,奴婢扶您去。”      凤涅点点头,康嬷嬷见她好似要站不住,甚是担心:“娘娘,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   便抬手扶住凤涅手臂,她的手掌一碰凤涅之时,更是大惊:“娘娘的身上怎地这般热?!”      凤涅撑着喝道:“不要大惊小怪,只是有些暑热,去沐浴便无事了!”   康嬷嬷不敢多话,扶着凤涅到了偏殿之中,凤涅连滚带爬进了浴桶,微温的水浸过身子,浑身都在发痒,急忙道:“加点凉水。”      康嬷嬷答应着,手在浴桶里一探:“娘娘,才刚温呢,再加怕是凉了呢。”   凤涅道:“啰嗦,快加。”   康嬷嬷胆战心惊,觉得皇后今晚上脾气也很是不好,于是不敢忤逆,战战兢兢加了一瓢水。   凤涅却还要加,如此加了三四次,康嬷嬷委实不敢再加,幸好此刻凤涅的火儿也微微压了下来,便道:“行了。”      康嬷嬷站在旁边,估摸着里头的水已经全凉了,便道:“娘娘,这凉水泡身子,容易伤身……您该出来了。”   “不用管……”凤涅才觉得有些儿舒服,懒懒地道,“你出去吧……半夜了,去睡吧,本宫再待会儿。”      康嬷嬷哭笑不得:“这可不成,娘娘……这样是会大大伤身的。”   “让你出去就出去,啰嗦什么。”   康嬷嬷道:“娘娘就算动怒奴婢也要说,这样真不成,娘娘的身子本来就弱……前天在范府里也泡了一回凉水,这样怎么行呢!”      凤涅无法,只好迂回道:“本宫心里有数,一会儿就出来成么?你再啰嗦着不走,本宫就泡一晚上。”   康嬷嬷闻言,只好唉声叹气:“娘娘嫌奴婢啰嗦……那奴婢就到外头候着,娘娘想使唤奴婢了,就叫一声。”   凤涅便也答应,康嬷嬷才退了出去,怕宫女们扰了她清净,便也让她们退到殿门处。      凤涅躺在浴桶之中,殿内一时空荡静寂,凉凉地水浸着身体,隐隐地听着浅浅的呼吸声,手指头在脸颊上轻轻摸过,脸颊上仍旧是滚烫的。      抬手撩了一把水,如此泼在脸上,水花溅开,顺着脸颊滑下来,没入桶里。   方才因加了那么多水,水早已经满溢出来,流了一地。   随着凤涅动作,水也跟着涌动,不时地一波一波地溢出木桶边沿。      当凉水浇过脸颊之时,她便发出轻轻地一声叹息,如此反复过了四五次,手势终于停下来。   沾水的睫毛微微地抖动,望着浮着花瓣的水面,片刻,忽然间一笑。   本来搭在木桶边沿的手缩回来,凤涅整个人身子往下一沉,连头脸一块儿没入巨大的浴桶之中。      浴桶里的水“哗”地一声,有好些泼洒了出来。   而后,水面荡了荡,却又归于沉寂。      偏殿内一片寂静,无人能见到,就在凤涅身后的床榻边上,赫然竟坐着一人。   似是靠在床头,床帐半垂,恰好遮了他的上半身,露出在外的身子,腰带黑色,扣带束紧,长腿斜斜地从床榻边上伸到地上,如此随意的姿势,显得很是闲适。      一双明亮之极的眸子,透过薄薄的帘幕望着不远处沐浴的人,看着她仰头抬手往脸上浇水,听着她发出细微的叹息,最后望着她全身没入水中。   他的唇角微微挑起,还以为……她在开玩笑或者顽皮而已。      一直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瞬间,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了。   那明亮的眸子忽然转作厉色,男人变了神色,用力将帘幕掀开,惊怒交加:“你居然!”猛地便跃下床,闪身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3=写了几百字的时候好想就那么发上来啊,不过估计会被敲打的~~ 幸好在零点前……唉,不知是不是完结了九重天的原因,心理感觉倦怠的。。 加个油吧~~ 顺便预告一下,将要上市的新书,是第二个书宝啦,《花好孕圆》,预计本月(八月)中旬上市,密切关注哦>3<~~ 封面如下~灰常之美,好像比上一本要好看~ 嗯嗯,如果喜欢这篇文,估计也会喜欢那篇,我私心以为那篇的主角小花跟凉凉的性子有些相似啦~~ 期盼中~ jj又抽了,又抽了,又抽了!!! ☆、最新章   那人闪身到了浴桶边沿,动作如风。   浴桶中,水面平静无波,花瓣掩映,在水上稳稳地浮着,也是一动不动。      那人面上净是惊怒,双眸之中,肃冷幽寒,带一股冰山似的狠厉,他探手入内,手指划破平静水面直插往下,终于摸到滑腻温润的触感,顺势急忙紧紧抓住,用力往上拽出,动作果断直接毫不犹豫,甚至近乎粗暴。      先前凤涅仰躺入水中之时,微凉的水漫过头脸,耳朵眼睛都给封住,随之而来的便是种不适的感觉。   凤涅却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让水浸没全身。      很快地,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心脏怦怦乱跳,让人忍不住想要从水底冲出来。   凤涅微微睁开眸子,水面上花瓣掩映,隐隐透出些烛光,泛出一种霞红之色。      一瞬间,落船那一幕很是清晰地又浮现出来:背后被用力一推的巨大力道,极快下坠的空虚恐惧感,底下是幽蓝如墨的大海,星光点点,如真似幻。      而她用力撞进去,沉入水中,腥咸的海水,铺天盖地而来,令人难过的滋味。   而她在水底挣扎,拼命向上之时,望见海面上那一轮月。      如许妖异的月色,好似是谁蛊惑的眼睛,透过水幕凝视着她。   耳畔那个声音重新想起:“魂兮归来……归来!”威严地,急切地,不容分说,命令似地。      脑中发昏,眼前阵阵发黑,危急关头,一双手臂探了进来,用力将她从水里拽了出来。   有人模模糊糊地叫道:“不行!……醒来!”      同记忆中耳畔那个神秘的声音……不期然地,重合一起。      身体被用力一摇,又死死地搂入怀中:“醒醒……混账!你怎么敢!”   素来波澜不惊,也动了怒,语无伦次地。      凤涅眼睫动了动,睫毛沾着水珠,光芒闪烁,依稀里看清那一双令人难忘的眸子。      “咳……”轻轻地咳了声,手无意识地揪住那人的衣裳,指腹按在袍服边沿的金绣上,却又无力滑开。      “主子,”旁边有人闪身出来,催促道,“该走了!”      那人却始终紧紧地抱着凤涅,丝毫放开的意思都没有,身后之人上前一步,不敢直视,只是躬身极快说道:“主子!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眼睛望着凤涅的脸,声音又轻又冷,“不然,她就会知道么?”   身后之人一怔,脸上露出疑惑神情:“主子,您不是说……此事不可给娘娘知道么……”      那人的手在凤涅脸上抚过,缓缓地出了口气,不等他说完,便道:“事到如今,你以为……她会是……——什么都不知道?”      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缓缓地抬起头来。      烛光摇曳,半明半暗里,映出一张俊极无俦的脸。   轩眉微扬,原本炽烈的双眸肃冷如透冰雪,却正是当今天子,皇帝陛下,朱玄澹。      旁边那人心头一跳,道:“主子的意思难道是……”   朱玄澹看看怀中的凤涅,双眉皱起,低低说道:“朕说过,她本来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唉……”   一声叹息,如无奈,又有说不清的意味交杂在内。      凤涅是从梦中惊醒过来的。      她做了很久地噩梦,梦见自己无休止地在水中挣扎,周围一片黑暗,而她不知道自己会坠落到哪里,最终捉到了一根浮木,便死死地抱住不放。   等她猛地睁开眼睛之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古色古香地大床之上,怀里抱着一个软枕。      凤涅摸着额头起来,忽然想起昨晚上之事,眉头猛地皱起。   外头康嬷嬷的声音道:“娘娘,您起身了么?”   凤涅道:“啊……”      宫女们上前,将床帐拨开,凤涅正欲说话,忽地觉得身上有种别样的味道,她轻嗅了嗅,不动声色问道:“昨晚上……本宫是怎么回来的?”   康嬷嬷闻言笑道:“娘娘您忘了?也是,都累的睡着了,多亏了万岁爷及时来了,亲自把娘娘您抱回来了。”      凤涅张了张嘴,却只是问道:“那,他人呢?”   康嬷嬷道:“陛下一早就被接走上朝去了。”   凤涅点点头:“这么说……他留了一夜?”   康嬷嬷笑道:“可不是么!陛下可是真疼娘娘,若不是内监们来催,怕也是不会走的。”      凤涅起身,沐浴过后穿戴整齐,用了早饭后,众妃嫔按照惯例前来见礼,正“花团锦簇”间,苑婕妤道:“听说今早上,威远侯家的谢姑娘进宫来面圣了。”   凤涅心头一动,却不语。   李美人接口道:“可不是,还有平宁王家的郡主,两个都去了正安殿,昨日遥遥地看了郡主娘娘一眼,啧啧,那生得可真是好……”   说着,就有意无意地扫向凤涅。      凤涅仍旧漫不经心地,仿佛没听到,却听旁边有人道:“生得好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留在后宫不成?”却是一向不大出声的岳思簪。      李美人一笑,脸上露出轻蔑之色:“这可说不准,平宁王同威远侯的势力这么大……这一回不约而同地让女孩儿进京来,难不成只是见见圣上这么简单吗?”   岳思簪皱眉:“那又怎么?我就不信,圣上会把她们都收了?”   李美人道:“岳贵人出身有限,目光见识也未免要短浅些……”本要再刺上两句,忽然之间似想起了什么,便一笑不做声了。      苑婕妤看看两人,便看向凤涅,道:“娘娘昨日才回来,怕是还不曾见过谢小姐同郡主吧?”   凤涅才淡淡说道:“见是没见过,不过听闻都是极了不得的杰出人物。”   苑婕妤温柔笑道:“可不是么,臣妾也听了好些传闻,什么谢小姐文武兼备,……郡主又是品性出尘什么的……也怪道两人一早上去见陛下,现在有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出来呢。”      众位在场的妃嫔听了,各自就酸溜溜地。   凤涅笑道:“圣上是什么意思,本宫也都不知道,大家还是先别胡思乱想了,省得先传出去什么不好的,让人听了去,反生误会。”   众位齐声遵命。      正告一段落,却听得外头有人道:“平宁王府柴郡主,威远侯谢二小姐,进见皇后娘娘。”   凤涅笑道:“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请吧。”      不一刻,门口上出现数道人影,当前两个,一个身形纤柔,细腻白皙,气度高雅;一个玲珑有致,眼睛乌溜溜地,天真可爱,身后各自跟着个丫鬟,双双上前见礼。   原来那身形偏纤柔的是柴仪曲,而那比她稍微矮一点儿,看似稚气未脱的却是威远侯家的谢二姑娘。      凤涅叫宫人取了锦墩让两人分别坐了,柴仪曲看了凤涅一眼,便低了头,婉声道:“妾等见礼来迟了,还请娘娘恕罪。”   凤涅道:“何罪之有,郡主不必客套,听闻先前陛下正召见两位?”      柴仪曲始终垂头,很有分寸地一点头,果真姿态极好,轻声道:“陛下隆恩,知道我跟谢家妹妹长途而来,于是多问了两句。”   她的声音更是好听,说的话里头也有解释之意,可见心思细腻。      凤涅一笑,旁边谢二姑娘道:“是了,皇帝陛下当真和蔼可亲,对我们多番体恤慰问呢!”      凤涅道听她声音清脆,面容稚嫩,看起来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样子,便笑道:“谢家妹妹是刚来到的?”   二姑娘笑眯眯道:“是啊娘娘,今晨刚到,困得很!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睡,就给嬷嬷揪着进了宫,又在皇帝陛下面前呆了好久……幸好有郡主姐姐在,陛下也没有多问我,我趁机还打了几个盹呢,现在才有精神见皇后娘娘。”   她竟如此心直口快,脆脆地说个不停,众妃嫔闻言暗笑。   柴仪曲也只是微笑。      谢二姑娘说完,便又眨眨眼看柴仪曲,似疑惑道:“我看皇帝陛下对姐姐很是不同,难道是以前认得的?”      柴仪曲怔了怔,而后不动声色,仍旧柔声道:“小时候不懂事,曾跟兄长见过陛下一面……也不算太熟络。”   谢二姑娘道:“原来是这样!我先头还以为,这么快陛下就看上姐姐了呢!”说着,就捣着嘴笑。      在座的妃嫔挤眉弄眼,窃窃私语,都没想到谢二姑娘如此口没遮拦。   柴仪曲的脸也有些微微泛红,但面上却没什么恼色。      凤涅咳嗽了声,便让妃嫔们各先散去。   正散了众人,门口处却又有个声音道:“噫,都走了,我们来得正好!”      凤涅听是朱安靖的声音,心头一喜,抬头时候,果真见朱安靖飞快地自殿外跳进来,扬声叫道:“皇婶,安靖给您请安来啦!”   而就在朱安靖身后,却还跟着一人,摇着扇子,依旧倜傥如昔。      凤涅扫一眼那人,眼睛微微眯起。   却未察觉同样在座的柴仪曲也变了面色,一双妙眸,定定地望着护送朱安靖而来的朱镇基。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那谁到底是露出真容了,有部分木有猜稳地同学该放心了~~ 先前有一张,某人说了句“她本来就不是个好……”有同学猜是“好人”,嗯嗯。。结合这张是不是另有滋味=3= 接下来,看谁打过谁吧。。 ☆、最新章   朱镇基一看在场两个妙龄女子,面上露出愕然之色,而后却又如一只开屏的孔雀般地踱了过来。      先前看到两人出现,谢二小姐谢霓同郡主柴仪曲也都双双起身。      朱镇基先装模作样地向着凤涅行礼:“臣弟见过皇嫂,给皇嫂问安了。”   朱镇基说罢了,凤涅道:“三弟免礼,你来的正好,不知道是否见过平宁王府的柴郡主,同威远侯家的谢二小姐了?”      朱镇基目光一转,才看向两人。   此刻,谢霓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朱镇基一身华服美衣,风度翩翩地,好奇地冲口而出:“你就是三王吧?”      朱镇基一怔,而后悻悻地道:“你能不能把那个‘吧’去掉?”   谢霓发呆:“啊?”   柴仪曲却越发低了头,嘴角微微抿起,掩着一抹笑意。      凤涅反应很快,差点儿噗嗤笑出声来。   朱安靖对两个女人不感兴趣,只是听到朱镇基说去掉“吧”字,便不解道:“皇婶,为什么要去掉?”      凤涅笑着低头,在朱安靖耳畔低低说了句。   那边柴仪曲也微微侧头,在谢霓耳畔轻声解释。      谢霓听了,脸顿时涨红,呐呐道:“啊……对不住,三王……三王爷……噗!”却是自己也撑不住,竟笑出声来。   这边上,朱安靖一呆之后,也笑倒在凤涅怀里,一边笑着一边叫道:“三王八!哈哈哈!三叔你是三……”      朱镇基脸色也微微发红,却哼道:“安靖,你再胡说试试!”   朱安靖浑然不怕:“怎么样,难道你又要打我?哼!我才不怕你,横竖有皇婶在,何况……我都听太后说了,皇叔有意要让皇婶留我在宫里头,你想打也是鞭长莫及了!”      凤涅正在暗地里笑破肚皮,听了朱安靖人小鬼大地说朱镇基,她心里也有几分高兴。   忽然间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惊了一惊,急忙咳嗽了声,问道:“阿靖,你说什么?天子说……”      朱安靖抓着凤涅的袖子,道:“皇婶,我只是听说的……是皇叔跟太后商议,多半是成的,如果不成,你替我求一求皇叔,我不想留在秦王府,想跟着皇婶!”   他自打给凤涅行礼过后,便靠在她的身边起腻。   凤涅怕他失了分寸,表面虽然面带微笑,暗地里在他身上“用力”揪了好几下,示意他安分。   朱安靖虽知道她的用意,却仍不肯离开,竟又说出这话来。      凤涅一时有些满头雾水,来不及接茬。      此刻柴仪曲便柔声道:“靖少王同娘娘的感情很好呢。”   凤涅恢复平静,也道:“少王年纪还小,是有些孩子心性……容易口没遮拦的。”   朱安靖急忙插嘴道:“小王很听皇婶的话,皇婶自然也疼小王了……”双手握着凤涅的袖子,抬头眼巴巴地看她。   凤涅望着这张稚嫩的小脸,便也只好微笑。      他们在这里说话,那边上柴仪曲却又似看非看地对着朱镇基,此刻低声对朱镇基道:“三王爷一向可好吗?”   朱镇基正在觑着凤涅,闻言不以为然道:“劳郡主相问,还好。”      柴仪曲顿了顿,面上露出一抹略带羞色的笑,半垂着头道:“听闻前些日子三王爷病重,如今亲眼看到三王爷精神尚好,妾便放心了。”   朱镇基听到这里,才多看了柴仪曲两眼。      此刻凤涅也听到了,就也看向这里,心里想到朱玄澹在懿太后寿宴上说的那句,不由一笑,道:“郡主很是关心三王爷呢。”      柴仪曲温声道:“小时候跟三哥……跟三王爷是有些熟稔的,后来出了京,便疏远了。”   笑意虽然仍旧端庄,眉眼里却不免多了一丝黯然。      谢霓同柴仪曲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朱镇基看柴仪曲临去之前又看自己一眼,他便装作没留心地将目光转开。      朱安靖见人都走了,便更来了精神,缠着凤涅道:“皇婶,皇婶,不如你跟皇叔求一求,让我留在你宫里吧!”   朱镇基道:“怎么你在我府里头我很亏待你么?”   朱安靖道:“总之我喜欢跟着皇婶!”      凤涅扫一眼朱镇基乱转的桃花眼,咳嗽了声道:“此事我说了不算,得万岁爷说的算,他让你留在宫内才行。”   朱安靖道:“阿靖想跟着皇婶!”不屈不挠地,恨不得满地打滚似的。      朱镇基见状,在一旁笑的面绽桃花,凤涅正想呵斥朱安靖两句,殿内喵喵两声,却是那只小猫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朱安靖一看,才跳下地,捉着小猫玩去了。      朱镇基便不停打量凤涅,凤涅道:“王爷看什么呢?本宫脸上有花吗?”   朱镇基摇头道:“哪里哪里,臣弟只是觉得……皇嫂真是……人见人爱,臣弟真是、真是……望尘莫及却又心生钦佩。”      凤涅觑着他:“怎么王爷这话,本宫不是很明白。”   朱镇基道:“没什么,没什么……臣弟只是觉得,皇兄对皇嫂宠爱有加不说,连安靖也如此喜欢皇嫂,相反……皇兄一见到臣弟,不是呵斥就是横眉怒眼,安靖好像也不喜欢呆在王府……臣弟一想,就觉得悲从中来。”      凤涅笑道:“瞧王爷这话说的,本宫是个女人,王爷却是个堂堂男儿,怎么竟跟本宫比起这些有的没的来了,难道王爷心里头巴不得自己也是个女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那略带带笑的眉眼里头,多了一份轻描淡写地狡黠之意。      朱镇基的脸色,好像被人戳了一枪,眨了眨眼道:“臣弟一片……赞颂皇嫂之意,皇嫂怎么竟拿臣弟打趣呢?”   凤涅欣赏着他的脸色,微笑道:“本宫也只是随口打趣罢了,看王爷这一幅被踩到尾巴的样儿……还请王爷莫怪本宫一时口没遮拦才好。”      朱镇基憋了一会儿,望着旁边朱安靖抱着小猫玩得起劲,他便眼珠一转,道:“说起来,柴王府的郡主同谢家的那位二小姐,看起来都是上上之选,嗯……臣弟在外头,听了许多传闻,都在说皇兄可能会纳两个妃子,后宫的事,皇嫂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听说妃位如今可是空着呢,而且皇兄一直都没子嗣,好些个大臣在朝堂上抓住这个大做文章……”      凤涅听他一件件说到此,便道:“是么……后宫不可干政,因此朝堂上说些什么本宫倒是不知,不过,如果万岁要纳妃子,本宫当然也是求之不得。”   朱镇基叹了口气,道:“皇嫂真是大度,果然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凤涅斜睨着他,朱镇基装模作样道:“先前臣弟还听说皇嫂如何……如何的……自从见了,却发现全然不是那样,竟是贤德淑良的很,身居后位,能做到如此,皇嫂大为不易,可见是不能听那些流言的,也怪道皇兄格外宠爱。”      他哪里会这么好心夸人?无非是想让她闹心罢了。   凤涅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多谢王爷美言。”      朱镇基啰嗦说罢,便起身告退,又拉了朱安靖一块儿离开,临去时候朱安靖还拽着凤涅不放,百般哀求。   好歹等两人走了,凤涅怔怔出了会儿神,忽然觉得少见了一人,便道:“嬷嬷,怎么不见子规?”      康嬷嬷道:“子规早上告了病,奴婢也没见过他。”   凤涅皱眉:“病?什么病?好端端地怎么就……”欲言又止,问道,“那么请太医来看过了不曾?”   康嬷嬷道:“好像没有太医来过。”   凤涅道:“如此,去看看,若无他事,叫他来。”      悦儿抱了猫过来,凤涅搂在怀中梳理它的毛,片刻功夫康嬷嬷回来,身后子规垂头进门,上前跪倒在地:“参见娘娘。”   凤涅扫他一眼:“你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子规道:“奴婢贱躯,哪里值得娘娘相问……也不碍事。”   凤涅正逗那猫儿,闻言手势一停,略一挥手,两边宫女退下,凤涅才道:“你抬起头来。”      子规迟疑了会儿,果真抬起头来,仍旧是眉清目秀的脸,只不过脸色略白。      凤涅眯起眼,凑近了细看。   子规急忙垂下眸子,避开她的目光。凤涅哼了声,道:“这病,该不会是心病吧,——是怪我昨晚上那样对你吗?”   子规忙俯身:“奴婢哪里敢?”      凤涅凝视着他,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本宫素来不愿意跟人解释,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只不过,本宫记得自己说过,在这宫里头,本宫唯一能靠得住的人,就只有你同康嬷嬷两人了……冷宫之中,护佑之情,”她停了停,道,“我从未忘,也不会忘。”      子规伏着身子:“娘娘!”   “那夜,同那人所说的‘我本有心向明月’一句,你该听到,休要让我再说出同样的话来,”凤涅慢慢道:“你若是还不懂,也无妨,只不过白瞎了本宫一片心意罢了。”      她说完之后,连康嬷嬷也一并跪下:“娘娘,无缘无故怎么说起这个?是不是奴婢们哪里做的不对?”   凤涅不言语。   子规沉默片刻,道:“奴婢明白……请娘娘,不必为了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自己无用!”      殿内一片寂静,康嬷嬷从旁看过去,却见子规的眼圈微微泛红,她呆呆地,似懂非懂。   过了一会儿,凤涅道:“你若是明白本宫的心意,本宫又怎会不明白你的。”   子规深吸一口气:“多谢娘娘。”      “嗯,”凤涅仍旧垂头看着怀里的猫,道:“……如果你无事了,就去前头转转,看圣上此刻在做什么,稍后要打算做什么……”   子规道:“奴婢遵命。”缓缓起身,退了出去。      康嬷嬷也起了身:“娘娘……为何奴婢不懂……”   凤涅笑道:“子规恼我踢了他一脚呢,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康嬷嬷眨巴着眼:“娘娘,恕奴婢多嘴,奴婢觉得子规不会恼娘娘的,子规跟奴婢一样,对娘娘是一等的忠心,娘娘打他骂他,也是应得的,何况吃两下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以后还是要忠心伺候娘娘。”      凤涅点点头:“嬷嬷……”想了会儿,颇有感触道,“难为你们了。”   康嬷嬷眉开眼笑:“做奴婢的,就是要好好地伺候主子,有娘娘这样的主子,更是奴婢们天大的福分,有什么难为的。”   凤涅硬是给她说的笑了起来:“好啦,本宫知道了……趁着子规没回来,先去给太后请安吧。”      康嬷嬷陪着,便去给两位太后请安,懿太后心情不是很好,也是,平宁王府的郡主娘娘,是惠太后喜欢的,若是天子一喜之下留在宫中,便是敌对势力。   懿太后有了新的忧虑,便不怎么为难凤涅。   凤涅坐了片刻出来,又去给惠太后请安。   伺候太后的嬷嬷出来,说是太后此刻静修,让皇后先回。      凤涅回到凤仪殿,子规已经等了许久,侯她落座,便道:“奴婢打听着,陛下自下早朝,一直在正安殿,先前接见了威远侯同平宁王两处来人,此刻用午膳,午膳过后……听闻要到勤政殿同几个大臣议事。”      凤涅道:“晚间还没信儿说要去哪么?”   子规道:“季公公说,万岁爷一入勤政殿,见那几位大臣,那就是不到掌灯不罢休,按照以往的惯例……见了大臣后便要批折子,恐怕晚上也不会到后宫的。”      凤涅见他打听的十分全面,便道:“挺好。”想了想,道,“日头热,不过还要你再走一遭。”   子规道:“请娘娘吩咐。”   凤涅道:“你去御膳房看看,让他们晚膳准备的精致些。”      康嬷嬷喜道:“莫非是娘娘想吃什么?”   凤涅一笑,道:“本宫吃什么不打紧,关键是圣上喜欢吃什么……对了,上回他说什么栗子糕的?备上点儿。”   康嬷嬷惊喜交加:“娘娘的意思莫非是……晚上要请陛下前来?”      凤涅一笑歪头,若有所思道:“嬷嬷你说他会不会来?”   康嬷嬷笃定道:“那万岁爷肯定要来的!”   凤涅道:“这么肯定?”   康嬷嬷的头点的铿锵有力。      凤涅却又看向子规:“子规觉得呢?”   子规沉默片刻,道:“这个,奴婢猜不透圣上的心思。”   凤涅笑道:“你这狡猾的,你分明是不敢说,你是觉得他不会来、说了本宫会不开心是不是?”      子规咳嗽了声:“娘娘……”   凤涅却道:“放心吧,本宫要他来,他一定会来的……”半是怅然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伴君如伴虎这话是谁先说的,真他妈至理名言……”    作者有话要说:=3=希望jj不抽~ ☆、最新章   下午凤涅睡了一觉起身,便叫子规去请人,子规去了趟勤政殿,回来道:“娘娘,季公公说万岁爷正忙着,大概是没空儿过来……”   凤涅哼了声:“那么那几个老头还在吗?”      子规知道她说的是内阁那些个大臣,低头微微一笑:“是的娘娘,几位大人也在里头。”   凤涅眼尖地望见他脸上那抹笑,便道:“哼,你该得意了……那好,就罚你多跑一趟,过半个多时辰你再去看看……”   子规收了笑,抬头道:“奴才再去请一次吗?”   凤涅道:“不用去请,你只悄悄地看看,那帮人还在不在,然后回来说。”      这段时间内,凤涅锻炼了一□体,打水沐浴过后,正好半个时辰也过了。      正换好了衣裳,子规也回来,禀告说道:“娘娘,奴婢方才去看过,正巧碰上几个大人出了勤政殿。”      凤涅闻言,便“哈哈”笑了两声。   子规只觉得这笑里头也带了几分自得,却摸不着头绪:“娘娘,为何发笑?”   凤涅却撇嘴道:“没什么……不过,要去一趟勤政殿罢了。”      康嬷嬷在旁道:“娘娘莫非要亲自去请万岁爷?”   凤涅唉了一声,抬眸看看殿外天色:“可不是,山不来见我,我得去见山,……省得闷出什么三长两短来,变本加厉地反更叫人吃不消。”      子规同康嬷嬷对视一眼,双双不知何意,便只好生伺候着便是。      凤涅懒得走,便乘了步辇,到了勤政殿,果真见殿门开着。      凤涅下了步辇,迈步进去。   遥遥地抬头一看,见朱玄澹坐在龙案之后,着一袭深蓝色锦衣,垂首做全神贯注状,浑似没发现刚有个人进来。   虽然先前季海已经明白禀告过了。      凤涅上前,行礼轻声道:“臣妾参见陛下。”   说完了,也没听见有人回答,沉寂之中气氛有些莫名地尴尬。      大太监季海在旁边站着,自觉该早一步退下才属上策。   他望着下面皇后还算是镇定的脸色,又看看自家主子一脸正经,心想:“若是不愿见,方才就不该宣进来啊……如今却又是如何?”      没奈何,只好赔着笑,小声道:“万岁爷……娘娘来了……”   声音高低拿捏的正好,介于皇帝听到也是意料之中,听不到也不觉得违和两者之间。      朱玄澹眉头一动,季海以为他要抬头,不料此人只是抬手,将毛笔蘸了蘸墨,重又写了起来。      季海没了主意,实在猜不透自家主子这诡谲心思,便又一脸无奈地笑看向凤涅。      凤涅此刻已经泰然自若地起了身,见状手在唇边一挡,略微咳嗽了声,冲季海挑了挑眉。   季海怔了怔,却见皇后挪步往前,将走到龙案边上,季海见状才明白过来,急忙便后退数步。      凤涅上前,近距离打量朱玄澹的脸,一盏宫灯底下,照的面前的容颜越发好看,然而此人却是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      “水。”忽然淡淡地一声,朱玄澹眼皮不抬地吩咐。   季海急忙回身倒了杯茶,凤涅亲手接下,轻轻地递过去。      朱玄澹依旧眉眼不抬地,将茶盏接过来浅浅地喝了口,便仍旧放在旁边。      季海此刻已经看出来了,主子这是诚心地在“闹别扭”为难皇后,他想通了这则,脸上就偷偷露出几分幸灾乐祸地笑。      如此又过了几乎一刻钟的功夫,朱玄澹才将折子放下,双眸微闭往后靠在了龙椅上,叹了口气。      季海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上一嘴,一眼看到皇后的动作,便紧紧地闭了口。      凤涅移步到朱玄澹身后,抬手按在他的肩头。      玉手轻轻地揉着某人的肩膀,手腕摆动,是粗浅的推拿揉捏手法。      朱玄澹眉头一动,双眸微睁间,却未发声。   肩头传来的触感,虽然欠缺些力道,但是不疾不徐,令人舒服之极。   他心里,又是意外,又是受用。      凤涅轻轻动作,隔着衣料,只觉得手底的肌肉硬的硌人,几乎都捏不动。   凤涅揉捏片刻,便又握成拳轻轻地捶打。      沉默中,朱玄澹闭着眸子,嘴角才不自觉地挑起一丝淡淡笑意,轻声道:“皇后几时来的?”   凤涅轻轻道:“臣妾刚来,见陛下忙着,便不敢打扰。”   朱玄澹哼了声:“可是有什么事吗?”   凤涅道:“没什么别的事,本来想请陛下去臣妾宫里用膳的。”   温婉贤良的态度,帝后之间的回答,宛如寻常老夫老妻般的,让季海暗暗惊讶。      朱玄澹问:“本来?那现在呢?”   凤涅微笑道:“想必陛下为了国事操劳,累了……那就改日吧。”      朱玄澹听到这里,便抬手,将在自己肩头轻轻捶打的小手握住:“朕是累了,可是也饿了。”   凤涅柔声:“若是陛下饿了,臣妾宫里头也准备好了吃食,有陛下喜欢的栗子糕。”      朱玄澹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忍不住又一笑,却道:“此处到凤仪殿,尚有一段距离,朕却饿得厉害,——远水解不了近渴怎么办?”      凤涅认真思索:“那……那不如让他们将晚膳送到此处?”      季海在旁边细细听着帝后问答,正在揣摩天子的心意是不是真要在此用膳,不免抬头来观察朱玄澹的表情。   不料却见主子双眸一抬,手在胸前微微拢着,陡然间单根手指一挥。      季海心头一跳,急忙便低了头,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去。   他退下,众宫女太监,连同康嬷嬷子规等也都一并退了出去。      就在刹那,朱玄澹的手握住凤涅的手,略微用力,凤涅停了动作,如他示意般转步从他身后走到旁边。      朱玄澹攥着她的小手,瞥着她的脸,道:“朕想吃的东西,就在眼前,又何必舍近而求远?”      他将她一拉,单臂一抱,轻而易举将她抱到自己膝上。      凤涅跌坐在朱玄澹怀中,四目相对,他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摸过,问道:“今天,怎么特别乖些?”   凤涅瞅着他乌黑的眸子,道:“陛下今天也格外的冷淡些。”      他一笑,玩味地望着她:“是不是朕冷淡了,你才会主动过来?”   凤涅道:“自然不是。”   “那是什么?”   “是因为……臣妾想陛下了不成么。”      朱玄澹一怔,望着她的神情,怀中玉人如花,她的笑意,半真半假,似真似幻。      凤涅说罢后,似是害羞地笑了笑,待要从他怀中起身,却被他抱住:“这话,当真?”      “陛下明见万里,难道听不出是不是真的?”凤涅对上他虎视眈眈的双眸,轻声问。   朱玄澹道:“如果是让朕看,朕觉得,你仍旧在口不对心。”   他的身子微倾,肩头的衣裳系带垂落,凤涅抬手挽住,缠在手指间绕来绕去:“为何陛下会觉得臣妾口不对心呢?”      “因为……”他咬了咬唇,望着她好整以暇的神情,又觉得这眉眼里头带着一份别样的撩人,弄得他心中又痒又恨,小火一簇一簇地跳。      “因为什么?”娇软的身子窝在他的怀中膝上,双脚已经离地,裙裾在龙椅旁边荡漾,而她却嘴角一挑,竟带了一抹小小狡黠的笑意。      朱玄澹唇角动了动,却未曾说出来,只道:“皇后是在……挑衅朕么?”   “臣妾哪里敢?”凤涅睁大眸子,里头漾着一抹无辜,“臣妾明明是好心来请陛下去用膳,见陛下累了,又替陛下捶肩……若是哪里做的不合陛下心意,陛下罚我就是了。”      粉色的嘴唇微微嘟起,他心中的火烧得连天,连眸子里也是灼热一片。      “朕便是想罚你!”他恨极了,陡然将她抱起,起身大袖一扫,将龙案上的折子,书,镇纸,毛笔哗啦啦一并扫在地上,那茶盏也随着落地,半盏碧色茶水泼了一地。      凤涅低低一呼,却被朱玄澹压在龙案上,她心里微微有些慌张:“陛下……啊……”   那人的手如铁铸的一般,将她的衣带一扯,顺着探入里头,将裙子撩到腰间。   “是你先惹朕的!”他似有些使性子似地,不由分说道,“现在若是求已是晚了,待会儿也不许求!”      凤涅背贴着硬硬地长桌,待要起身,却被他握着脚腕往前一扯。   凤涅半身悬空,害怕自己要跌在地上,却被他将肩头一按。   他的手掌握着她的肩膀,像是将她钉在了桌子上一样,而底下,左手将她的玉腿擎起,便挤身进来。      凤涅满面飞红,只好低声道:“陛下、别……嗯……求您、慢些……”   并非十分挣扎,只求能少受些苦。      朱玄澹望着她惊慌羞怯的脸色,嘴角一挑:“现在知道求了?”身下硬物在桃花心里磨了一下,而后猝不及防地,重重往前撞~入。      凤涅惊呼一声,便皱起了眉,他那物又不比寻常,乍然进入,痛的心里头也跟着一闷。      朱玄澹却俯身过来,一时入得更深了些,他的脸将要贴在凤涅脸上:“皇后放心,朕极有分寸,是伤不到皇后的……”   火热的口吻,暧昧的低语。      凤涅几乎不能直视他的眸子,长睫掩映,模模糊糊望见他俊美如斯的脸。   “只可惜,皇后知不知道朕的一片苦心呢,嗯?”   朱玄澹说着,微微抽身,而后却又发狠一般狠撞进来。      凤涅苦哼了声:“轻……些……”   朱玄澹一手拉着她的腿,一手在她胸前揉下来:“轻些……怎么成?怕你记不住……”      起初的时候,大概是紧张,底下箍的极紧,凤涅略微缩着身子,竭力想让自己放松,谁知朱玄澹动了数下,便觉得有津液渗出,竟不似先前般痛楚。      凤涅想到他所说“朕的一片苦心”,不由无奈一笑。      朱玄澹望见她的笑容,咬牙狠撞了数下:“又在想什么?说!”   他有心折磨,就算是底下有些适应了,苦楚却还是免不了的,加上他放在胸前的手也加重了力道,揉得那娇嫩之处又痒又痛。   凤涅忍着,皱眉转开脸去,求道:“陛下……求您怜惜些……”      “朕……还不够怜惜你么?”朱玄澹的手在她胸前狠狠捏了一把,便去握她的下巴,令她转过头来,“你看着朕。”   凤涅被迫睁开双眸,对上他炽烈的眸子。      宫灯的微光,竟衬得他身上隐隐的光华越发炙热耀眼,虽然是在纵情声色中,然而他脸上却仍带着一种极度渴望什么的神情,双眼恶狠狠且又格 作者有话要说:气愤,word连续死了好几次,本来还想再写点的,看看时间也不早了,索性就先这样吧。。。= =另外jj不要抽!! ☆、最新章   向来肃穆庄严的勤政殿内,双双的喘~息声交错起伏,宫灯影下,显出两道重叠纠缠的影子。      凤涅将目光从朱玄澹面上移开,眼角余光望见旁边的笔架子,上面吊着的大大小小的毛笔,随着动作,一前一后地微微摇晃。   因为桌面的颠簸,笔架子也缓缓地往桌边移动,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桌子去。   凤涅试着伸手要握住它,却被朱玄澹用力将手握住,压了回来。      凤涅身不由己地呻~吟出声,却又被他死死地吻住嘴唇,心中一叹,垂在桌边的腿动了动,轻轻地勾住他的腰。   如此一来,更好像催动了他心中的火,火焰连天,烧得两人都无法自已。      桌子上一片狼藉,凤涅的衣衫也被扯的七零八落,而朱玄澹的衣衫却仍旧完好,甚至发丝也不曾乱,双眼明亮嘴唇发红,外加一种挑~逗戏弄似的笑,就好像是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他动作一停,将她抱住,轻易地翻了个身,一手搂着她腰,将她压在桌上。   从背后~进~入的感觉越发鲜明,凤涅伏在桌上,手臂横在嘴边,用力咬住衣袖,才不曾让自己大叫出声。      朱玄澹动了数下,每次进入,都握着她的腰往后更紧密地贴近了他,他越来越快,凤涅渐渐地松开衣襟,语无伦次地低声唤道:“见清,见清……”   身子酥~软,眼中已经是朦胧一片水光,脸上的汗跌下来,几乎将眼睛都迷了。      他掐着她的纤腰,像是要将人撞碎般入了数下。      “哗啦”一声,那尊笔架终于从桌上跌了下去。      有诗云: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花红易衰似郎意,流水无限似侬愁。      一场旖旎,雨收云罢。朱玄澹还好说,凤涅却觉得此身已化作了春江水,这一场,竟不似从前,滋味越发地好,就算她不愿承认,身体同心中那种感觉却是无法抗拒的,简直让人战栗地销~魂。      将衣裳脱下,裹住凤涅身子,朱玄澹抱着她回到正阳宫。      凤涅到了地方才发觉并非凤仪殿,模糊问道:“怎么来了这里?”稍微动了动,才惊觉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被他扯的零零碎碎,便红了脸,只埋首在他怀中。      朱玄澹一笑,抱着她到那龙床上,将人放下,在她唇上印下,笑吟吟问道:“还饿吗?”   凤涅愣了片刻,忽然才想起晚膳没有吃,顿时便揪着他的衣裳坐起身来。   朱玄澹却握住她的手:“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仍旧是饿得……”凑过来在她耳朵上轻轻咬了口。      凤涅急忙将他推开:“陛下,行了……”   朱玄澹却抬手扯住自己的蓝袍,凤涅猝不及防,一时衣不遮体,急忙也死死拉住,两人相持不下,朱玄澹一笑,道:“方才你唤我什么来着?”   凤涅道:“什么?”将他的衣裳放下,迅速拉了被子来遮住。      朱玄澹哼了声:“忘了?在勤政殿,你夹着我……的时候。”   凤涅恨不得钻到被子里去,若无其事道:“臣妾忘了。”      他探身过来:“乖,再叫一次。”   “忘了!”凤涅赌气似的,抱着被子转过脸去。   忽然间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叫啊……朕喜欢听……”他的声音里带一丝慵懒,又似隐藏着潜伏的要挟。   手在她下巴上一转,凤涅转过头来。      明明是做着亲密之极的动作,刚度过最美妙不过的时光,然而四目相对瞬间,却隐隐地又有种莫名之感,似两个世界。      凤涅望着他幽深的眸子,深吸一口气,终于道:“见清?”   像是开启了一闪隔阂的门,他俯身过来,用力吻住她的唇,两条舌仿佛黏在一起,难舍难分。   凤涅微微仰头,脑中有片刻晕眩。      他用力将她压在床上,在她的脸上身上用力亲着,凤涅觉得最近她的身体虽然大有长进,但鉴于自己才经历过那样一次激烈的战斗……再进行下轮仿佛很难。      凤涅试着推朱玄澹:“陛下……还是先用晚膳……”   朱玄澹欺身而上:“朕只想吃你。”   被他亲吻着,凤涅浑身无力,又痒的厉害,笑出声来:“见清,不要……见清,见清!”      被子已经被扔到旁边,朱玄澹抱着凤涅,停了动作,看着她的眼睛。   而她胸口起伏,喘息不定,望见他近在咫尺的脸,那是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一怔,缓缓收了笑。      朱玄澹望着她,道:“记得……你第一次这么唤我是在什么时候吗?”   凤涅双眸一眨:“……不记得了。”      手指将她乱了的一缕头发轻轻撩开,朱玄澹慢慢道:“其实范悯,从来没有这么叫过我。”      凤涅望着他暗影里闪烁的目光,轻声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而他笑着,望着她的眸子,以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并非范悯……是不是?”      这样细微的一声说罢,连整个龙床都似震动了一下。   凤涅也觉得眼前光影闪了闪,不知是否是错觉。      她的神色微变,对上朱玄澹的目光。   沉默之中,凤涅问道:“那,臣妾不是范悯,又是谁?”      朱玄澹笑容依旧,完全看不出有何不妥或者异样。   反而似是有一种暧~昧更浓似的。      “这个得你来告诉朕。”他说着的,明明是令人不寒而栗的话,但是口吻,却温柔的像是情人的低语。   朱玄澹凝视着凤涅的眸子,仍旧低低道:“有些话,身为君王,是不能说的……有些事,若只是听闻,也绝不会信……可是你放心,朕对你,毫无恶意……朕要的只是……”      凤涅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朱玄澹的手指摸过她的脸,亦认真端详着她的神色:“朕只要你乖乖地留在朕的身边,不许背叛朕,更加不许离开……你,能答应么?”      凤涅垂眸:“若是陛下说我不是范悯,就该拿我治罪……却又如此相待,是为什么?”   朱玄澹道:“总之,不会是因为朕忌惮范家,你如此聪明,也该看出来,若朕真的想抬举范家,并非只有你可选……”   自然了,还有个巴不得扑到他怀中的范梅仙。      凤涅目光一垂,望着他腰间挂着的环佩,他虽压在她身上,却并未死死地压沉,因此她并不觉得难受。      真有心。      凤涅问:“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朕……”朱玄澹欲言又止,低下头来,在她唇上亲了口:“你就当,朕只是想要你这个人。”      凤涅道:“我是不是要起身谢恩?”   朱玄澹笑道:“不必,朕对你格外开恩。”   凤涅道:“那陛下会治我的罪……之类的吗?”   “当然不会了。”   “真的不会?”   “你是不信朕吗,只要你不要违背朕方才所说的那些,朕绝不会怪罪你分毫。”      “哦,”凤涅答应一声,手摸在朱玄澹的脸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忽然间用力一推,有几分粗暴地便将他的头推得转了开去。   朱玄澹一时愕然。      凤涅起身,冷冷哼道:“臣妾要回宫去了。”   朱玄澹在后面鲤鱼打挺飞快起来,探手在她腰间一抱,将她抱得往后跌了过去。      “放手!”凤涅用力打向他的手臂,却被他束着双手压在身下,只能直挺挺地用眼睛瞪他。   “怎么,动怒了?”朱玄澹笑看着凤涅,“本来朕还有些失望,……现在这种反应,才是正常的。”      “放开我!”凤涅咬牙道,“只会用武力压迫,算什么能耐?”   “好吧,对付你这样的小女子……”朱玄澹的样子看起来格外高兴,两只眼睛里的光又增了几度,饶有兴趣地望着她道,“不过朕不能放你走。”      凤涅还没来得及问,朱玄澹忽然一笑,将自己的中衣解开。   凤涅叫道:“你又想……”   朱玄澹却快得不容她反抗,单握住凤涅的手腕,将她的双手并在一起,软软的衣料在她腕子上缠了几圈,无比灵活地系住。   凤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朱见清……”      “你这副模样……朕真是喜欢极了。”朱玄澹双眼放光,手在凤涅身上缓缓抚过,“早知道朕会这么喜欢,一早就……”   凤涅被绑住双手,瞪大眼睛望着他:“你这……”总算还忌惮他的身份,并未就直接骂出来。   生生将怒意憋住的样子,却更让他不舍的移开目光。   朱玄澹靠过来:“怎么不说下去了?”      身上残存的衣物被一一去掉,凤涅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浑身有点发抖。   很快地朱玄澹将她的双腿分~开,耳畔也跟着传来一声淫~荡的笑。      “朱见清,你再敢……”凤涅咬牙,“我就……”   朱玄澹听着她发狠的声音,心中猛地一跳,原本笑吟吟地脸色一变。   气氛有些不同,他的眸子里也有些许冷意闪烁。   凤涅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可是她明明已经用了最简短不过的几个字。      朱玄澹手势一停,俯身道:“你就怎样……像是那晚一样,把自己浸没在水里?”   凤涅怔了怔:“你……”   朱玄澹双眉紧皱:“行不通的。”   凤涅道:“什么行不通?”   “你……你离不开,”朱玄澹脸上竟然涌出怒意,“你是我的!”      他的宣告来得突然而鲁莽,凤涅心中一气,冲口道:“我不是!”   朱玄澹目光黯淡神情恼怒:“好像朕还忘了告诉你另一件事:绝对不要触怒我!”      将她的双腿抬起,本来就未餍足的欲望早已抬头,急怒之下,蓄势待发。   此刻凤涅反而沉默下来,只是咬着唇闭了双眸。   心里凉凉地,掠过一声叹息。      双腿间传来轻微的触感,好像是被人小小地碰了一下。   有一丝痒,痛楚感极轻。      凤涅皱了皱眉:“莫非你是想折磨……”   朱玄澹哼了声:“朕当然想,你不知道……朕有多想……”   一翻身到了床的里侧,手在侧边的木面上轻轻一按,里头便翻出一个暗格来。      凤涅感觉身上一松,正觉得奇怪,便微微睁开眼睛,偷偷扫了眼。   却见朱玄澹斜着身子在自己身侧,凤涅呆了呆:“你在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朱玄澹的声音有些许沉闷,“折磨你啊。”      凤涅打了个哆嗦,深深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宁死不屈,于是本能地翻身想要下床,却听身后一声笑,继而腰被死死揽住,朱玄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多少人费尽心思想要爬上这张床,朕的皇后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逃呢。”   凤涅咬牙道:“你说过……我并非范悯。”   “你的确并非范悯,”朱玄澹亲吻着她的耳垂,“但你是我的皇后,是我……认定了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3=嗯。。两人在激烈的撕扯之中拖出半个真相来~~好吧。。也算是小小地坦诚了一回。。 ☆、最新章   将凤涅按倒在床上,一手压住她的腰腹,凤涅又痒又恨,不由自主地扭了一下,朱玄澹当即笑道:“不想朕把你的腿绑住,就不要乱动了。”      凤涅牙咬的咯咯响:“你到底想做什么?”朱玄澹看着她眼中透出真实的怒意,便越发笑着摇头,不疾不徐地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凤涅吃痛,嘴唇微动低低骂了一句,却不敢高声,就算是朱玄澹“格外开恩”不介意,给外头的太监宫女听见了,怕是要翻天了。   朱玄澹哼道:“说什么?朕没听到……”手上不疾不徐地一动,凤涅颤了颤,顿时绷紧了身子。      有什么东西刺了进内,似乎不算大,起码比他那物要小得多,因此并不觉得难受,只是微微有些不能适应。   凤涅弓起身子想要看一看,朱玄澹却在她腰间一挠一按,凤涅顿时之间便泄了气,哈地笑了声重新跌躺回去。      “不要乱动。”身下传来他沉沉的声音。   凤涅觉得那物还在入内,出了口气,便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闷闷地问过了,忽然之间想到一个可能,顿时叫道:“你不会是用……”   “用什么?”   凤涅眼睛闪烁,含含糊糊低声道:“春……你最好不要那样……”   “你是说春~药?”朱玄澹的声音里带了一抹笑意,缓缓道,“朕天真无邪贤良淑德的皇后,怎么会知道那种隐晦不堪的东西?”      凤涅脸上发热:“那到底是什么?”   朱玄澹哼道:“放心,是极好的药,不然的话……你以为这两遭怎么不似初次般辛苦了?”      “什么?”凤涅起初不解,后来被他异样的语气提醒,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便哼了声,“你是说……是你……”   “皇后如此聪明,该也知道一二的吧,其实也瞒不了你……”朱玄澹一直望着那玉色之物缓缓没入,腹中已经烧了一团火,却还得压着,便愤愤地俯身过来,望着凤涅的眼睛道:“朕为了皇后,可是煞费苦心……”      凤涅警惕地看他,而他望着她戒备微恼的神色,不出意外地,他便吻住她的唇,一边用力一边道:“还记得皇后初次回宫,朕想要同皇后……共度良宵,皇后是如何推脱朕的吗?”      凤涅一下便又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当初从冷宫回到凤仪宫,他饥~渴地想要压她,她却发现他的那东西让人望而生畏,便想退而求其次……      “可是陛下拒绝了。”凤涅脱口说道。   “因为是头一遭,自然不能屈就……”朱玄澹吻住她的唇,细尝那上头的甘甜香软,“可是现在情形不同……皇后……”   “不要……”凤涅侧开脸去,却又被他捏住下巴转回去。      “看着朕……”朱玄澹轻声道,“你下头仍旧有些伤了,方才朕给你上了药,这药用了后,不能当即就行周公之礼的……”      凤涅怔怔听着,朱玄澹望着她的眸子,十分着迷,又道:“你现在该知道……朕曾经忍得何等辛苦……”是最渴慕得到的人,然而眼看着却不能吃,怎会不辛苦?尤其是对他这种烈火般精力旺盛的人来说。      凤涅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朱玄澹细细咬着她的唇:“你说朕该怜惜你,只不过朕的怜惜你多半都不知道……如今,皇后是不是也该怜惜怜惜朕了?”      凤涅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臣妾深深觉得……陛下该再忍一下。”   “上回是头一遭,忍一忍为了更好地倒也罢了,现在……还让朕忍?”他发~泄般地揉着她的胸,哼哼着,像是欲~求不满地在使性子。      “陛下乃是九五至尊,定力自然非常人能及,”凤涅觉得坐以待毙不是个好法子,脑中飞快转动,口若悬河地大拍马屁,“何况陛下的……那个如许珍贵,怎能浪费,不如就忍一忍。”      朱玄澹面上多了一丝牙痒痒的笑:“你是仗着朕不能拿你怎么样……就诚心地气我是不是?”   凤涅极为真诚地望着他:“臣妾只是觉得陛下该以身作则,向臣妾展现一下自己的‘定力’。”      这回换了朱玄澹将牙齿咬得咯咯响:“真的想把你一口吃了……这样你才会老老实实地,朕也才会彻底安心……”   凤涅听了这个,便开始装聋作哑,心里却稍微多了一丝得意。      朱玄澹望着她“若无其事”般的脸,忽然道:“对了,关于这秘药,朕还有件事没有说。”   凤涅目光一转,望见他仿佛是一副“刚刚想起”的神情,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皱眉问道:“什么?”   朱玄澹嘴角一挑:“皇后难道不知道么……这几日是不是每每觉得欲~火焚身……无法自制?”      凤涅重咽了一口唾沫:“你、你的意思是……”   “是啊,”朱玄澹轻描淡写地,“这药虽是有奇效,也是一等地好,可是因为用处奇特,所用的药方里头有几味里头,略有点儿……催情功效。”   凤涅微微张开嘴,朱玄澹却望着她愕然的表情,略得意而意味深长地笑了:“药效是循序渐进的,最初反应轻微,渐渐地会加重,到最后,便如上等春~药……啊!就跟皇后刚刚猜想的一样,不过皇后放心,此乃正常反应,越是如此,药效越是发挥的好……”      凤涅听着他的话,身子微微发抖,事实上从方才他说到“欲~火焚身”的时候,她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妥了。   昨夜那种感觉,缓缓地重现,她的双腿甚至已经忍不住并起来,微微颤抖。      “你……混……”还没有骂出来,朱玄澹深深地堵住她的嘴。   舌头相缠,他强壮的身体轻轻地撞着她,乃是撩拨之意,轻而易举地将她心底的火跟身体的火双双惹上来。      一个火热的吻结束,朱玄澹却不再动作,反而一翻身,侧卧在凤涅身边。   凤涅正自喘~息不定,歪头一看,却见斯人正闲闲地支起手臂撑着脸,望着她道:“或许等会儿,皇后会来求我……也不一定,嗯,这回朕在这里,皇后不能洗冷水浴了,真真可惜啊……”   他笑眯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这刹那,凤涅觉得朱玄澹真是坏心腹黑透了,黑的一塌糊涂,但不知怎地,望着他英俊的眉眼,却又觉得,这男人简直……性~感极了,让人有种忍不住想把他扑倒然后……的冲动。      所谓:“香冷金猊,被翻红浪……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      清晨凤涅醒来,察觉肩头伏着一人,转头去看,不出意外对上某人虎视眈眈的眼睛。   无奈叹了口气,尽量若无其事道:“早安啊,尊贵的皇帝陛下。”   朱玄澹笑笑地望着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得意欢喜,“啵”地便亲在凤涅脸颊上。      凤涅抬手将他粗暴推开:“陛下不是该上朝去么?”   “已经回来了。”他笑着说。   凤涅吓了一跳:“什么?”刚想爬起来看看是什么时候,怎么她竟睡得什么也不知道,连他去上朝离开然后回来也不知道?   摸着脑袋一想:大概也是昨晚上那药的效用。      “皇后,”朱玄澹将她抱回来,“你睡着的样子很是可爱。”   凤涅皱眉道:“那陛下就多看几眼吧。”   “什么意思?”他的嗅觉总是不同常人,异样的敏锐。   “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例子,多得很。”凤涅哼了声,想必是逃不了了,便又悻悻地卧回龙床。      朱玄澹一怔,然后将她用力抱住,欢欢喜喜道:“朕的皇后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凤涅抗议地哼哼:“这叫做理智。”   朱玄澹眨了眨眼,忽然凑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   凤涅疑心自己听错:“什么?”      朱玄澹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正对着自己:“朕说……你给朕,生个孩子吧。”      凤涅目瞪口呆,呆呆地瞪着朱玄澹看了半晌,才道:“见清。”   朱玄澹笑看着她:“嗯?”      凤涅思量斟酌着,问道:“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我的意思是……不是范悯的时候……也见过你?”   朱玄澹的笑意微微收敛,片刻,格外温柔地问道:“然后呢?”      四目相对,沉默之中,凤涅气闷地扭头道:“不知道,也不记得……你若是知道,为何不能告诉我?”   朱玄澹揽过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有些事,得你自己想起来。”      他顿了顿:“不过朕很……高兴……”温柔的语气一变,又凑在凤涅耳畔,低低道,“给朕生个孩子吧。”      凤涅总觉得这种突如其来的亲热让她很不适应,而他的动作却极为直白,事实上男人都是本能地动物,原始反应最为直接。   凤涅恼道:“不是说上了药不能……那样吗?”   “过了一夜了,”那人在她身后哼哼着,“应该无碍了……”声音越来越低……      皇后在正午的时候才从天子的正阳宫内出来,然后在凤仪殿内一睡就是半天,等到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康嬷嬷道:“靖少王来探过几次,见娘娘未醒,就未敢打扰。”   凤涅道:“阿靖来做什么?”   康嬷嬷道:“靖少王很是高兴似的,听他说……好像万岁爷准了他留在凤仪殿跟着娘娘。”   凤涅再度目瞪口呆,皱着眉想了半晌:朱玄澹总不会无缘无故大发慈悲地把朱安靖放在自己这里,何况,他知道她最不能为人知的秘密……但如果他这样做真的有其用意,那又是为什么?      一夜无事,凤涅饱睡一宿,才又恢复元气。   她心里总觉得每次被朱玄澹折腾,都会让她身心都受到极大折磨,就好像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是《西游记》里的女妖怪,而她却宛如唐僧肉,每次被“采~补”,都会气息奄奄地,事实上在诸多后宫佳丽眼里,身为帝王的他,才如“唐僧肉”一般,每个人都恨不得咬上一口。   怎么到她身上,角色便赫然倒转。   这还是有那秘药的调养,若是没有的话……可以想象会多受多少苦楚。      想到这里,凤涅忽然想起朱玄澹所说“头一遭”,当时她只觉得有些异样,却并未深思,如今想想,很有几分耐人寻味。      早上同妃嫔们开完“例会”,便去给太后请安,路上听太监来回,懿太后病着,不耐烦见人。凤涅便去长春宫。   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今日惠太后会见她。至于为了何事,大概,跟那两位留在长春宫的贵女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有嫌内啥多的,嗯,鉴于某只这两天的确吃的挺得意,于是。。。稍微做点处理吧。。。=3= 看完这章,是不是能稍微体会到某人的一丝“苦心”,哈哈。。 ☆、最新章   惠太后仍是一身素服,暗青锦墨云纹的对襟长褂,发髻上簪一支白玉如意头钗,手中握着佛珠微微转动。   招呼凤涅坐了,惠太后道:“前些日子听闻你回府省亲去了?”   凤涅道:“是的,太后。”   惠太后点点头,双眸微闭似是在回想什么,片刻道:“丞相可好?”   凤涅道:“甚好,众人都也安好,多谢太后记挂。”      三两句后,惠太后才又道:“此番许你省亲,足见天子对你格外恩深,大概他心里也觉得,当初不该一怒之下将你投到冷宫那种地方里去……受尽苦楚委屈吧,你心里可会怨恨他吗?”   凤涅道:“太后说哪里话,陛下圣明,对臣妾而言,不管他如何对待臣妾,臣妾都是无怨无悔,但只感激罢了。”      惠太后叹道:“是啊,雷霆雨露,都为君恩,他对你好,是他的心意,他对你不好,也是你的理当。唉。”   凤涅觉得她这话中似乎有话,便只点头应承。   惠太后说罢,捻着佛珠转了会儿,又道:“上回你来,我曾同你说过,让你尽快地有个一子半女的……最近天子对你,可好?”      这便是问她承恩之事了。   凤涅心知这宫内没有谁是蠢笨呆傻不知世事的,宫内的事,总是传的飞快,昨日她在正阳宫里呆了那么久,谁人不知?   凤涅便道:“是……陛下对臣妾是极为宠爱的。”      惠太后一笑:“天子正当盛年,你又是他看中的人,对他来说自是格外不同……如此一来,我所望的子嗣,怕是不久便会传出好信儿了。”   凤涅便微微低头,略带羞意道:“多谢太后吉言……”      惠太后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却毫无喜色,只是淡淡一笑,又道:“不过,我今日见你,还有件事,需要同你商议。”   凤涅道:“太后有何事,吩咐便是了。”      惠太后略点了点头:“你大概也知道了,平宁王府的郡主,同威远侯府的姑娘,都进宫来了?”   凤涅道:“臣妾已经知道了。”   惠太后道:“谢家的姑娘,倒也罢了,只是柴郡主,她在小时候我曾看顾过一阵,格外喜欢,如今她两个都在我宫中,这也罢了,……你可知道,为何柴谢两家,会同时送女孩儿上京么?”   凤涅沉默片刻,道:“请太后指教。”      惠太后微微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需要多说了,天下九姓,根基大部都在京师,盘根错节……那少数在外省的,其中,柴家同姜家素来有与世无争之态,但仍举足轻重,而威远侯将门出身,势力也是不容小觑,……据说前些日子,还有人参了谢家一本。”   凤涅道:“太后圣明,难道郡主跟谢小姐进京,跟此有关?”      “正是,”惠太后道:“如今他们送女上京,献出至亲骨肉,自然是为了让皇家安心……这其中要用的是何途径,你可细细想想。”   凤涅道:“太后的意思是……他们想让郡主同谢小姐两个,成为陛下的妃嫔?”   惠太后道:“是啊,或许他们的心思便是如此……柴家虽一向淡泊,但却是圣祖曾给予丹书铁劵的异姓王,肯送郡主上京,足见对天子的尊敬之意,而谢铁翎一向孤傲,如今也肯送姑娘来……自也是臣服之意,倘若天子接纳,倒也好说,倘若不接的话,未免凉了他们的心……”      凤涅心头一沉,就看惠太后,正好两人目光相对,惠太后道:“皇后可懂我的意思了?”   凤涅便微笑道:“多谢太后指点……臣妾明白。”      惠太后道:“我只是想同你说一句话,你是皇后,天子对你又格外不同,我的儿子,我知道是什么脾性,他认准了的,谁也更改不了……但是,他却又是一国之君,自要为天下着想,而你,身为皇后,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得体的,你是极聪明的,我就不说了。”   凤涅垂头道:“臣妾明白,此事不仅是后宫之事,更是朝堂乃至天下之事,太后洞若观火,陛下明见万里,臣妾自然是一心遵从,绝无二意。”      惠太后望着凤涅垂眸应答之态,微笑道:“你果真善解人意,也怪道天子爱你,——你放心,不管后宫多几个人,身份如何,都不会动摇你的地位,天子可以有佳丽三千,却永远只有你一个皇后。”   凤涅本想做出心悦诚服之态,想想还是罢了,便只温温道:“太后放心,臣妾明白。”   惠太后看了她一会儿,神色里,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最终没说,只道:“皇后如此贤德,是天子的福气,也是大舜的福气。”      凤涅出了长春宫,凤辇缓缓往回而行,将到了岔路口,凤涅定定望着远处那一片阴凉,道:“前面那有树木的地方,是冷宫了吧?”   康嬷嬷抬眼看了看,道:“娘娘,正是呢。”      凤涅心念转动,便道:“自出来后,就再也没回去看看,索性现在无事,就去瞧瞧吧。”   “这可使不得!”康嬷嬷急忙拦阻,“娘娘,好不容易出了那地方,好端端地又回去瞧什么,有些不吉利。”   凤涅笑道:“你想的倒多,休要啰嗦,走吧!”   康嬷嬷见她分明是铁了心要去,她也不敢就再劝,只好愁眉苦脸地跟随。      冷宫的门扇半掩着,太监上前推开,发出“吱呀”声响。   凤涅迈步进去,放眼四看,里头景物如昔,斑驳的红墙,参天的老树,底下的杂草大概是没有人来去除,因此又长了起来。   里头有些安静,凤涅往前几步:“怎么,人呢?”      此刻几个冷宫的宫人见了銮驾而来,顿时连滚带爬跑出来跪地行礼。   其中一个太监道:“回娘娘话,湄主子昨日起有些不大舒服,早先请了太医看过,如今在里头躺着,其他两位主子此刻正睡着。”   凤涅道:“太医说怎么了?”   “说是染了一点风寒……没什么大碍,开了点儿药,已经喝了些了……”      凤涅正欲进内看看湄妃,却听得一声咳嗽,有人道:“是谁在外头说话,吵得本宫难以安生。”   而后有人从前头的房门口走出来,脸儿略有些黄,却是湄妃。      湄妃一见凤涅,顿时双眼一亮,又惊又喜道:“皇后娘娘!”迈步急急地出来,脚步踉跄,有些不稳当。   凤涅见她走得匆忙,而几个宫女太监还跪在身边,便喝道:“还不快去扶着?”      立刻有两个宫女冲过去扶住湄妃,湄妃到了凤涅身前,规规矩矩行礼:“臣妾参见娘娘千岁。”   这功夫,芳嫔同琳贵人也惊动了,探头探脑地出来看,见是凤涅,也都连蹦带跳地跑出来。      凤涅见她三人穿着倒也体面,并不见任何污脏,除了湄妃有些脸黄,芳嫔同琳贵人全没瘦半分,精神也好,她就知道康嬷嬷所说是真,而这些宫人果然也没有怠慢,当下心中略觉欣慰。      吩咐人去将昔日她所用的长椅搬出来,就放在檐下,凤涅坐上去,摸来摸去,叹道:“真是古怪,明明用了不是很久,怎地竟如此怀念?”   微微笑笑,往椅子上一躺,当初坐在这檐下冷冷清清幽独赏月之态,顿时浮现脑海之中,不由地叹了口气,有种“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之感慨。      湄妃虽病着,却也不愿入内休息,同芳嫔琳贵人三人坐在凤涅脚边上,胡乱地问长问短。   但多半只芳嫔同琳贵人在说,湄妃到底有些精神不济,便也少开口。      说话间,芳嫔咂嘴道:“娘娘,今日我们还吃鱼吗?臣妾想吃的很。”   琳贵人也忙道:“日思夜想地盼着娘娘回来,盼着子规公公烤鱼吃呢!”   康嬷嬷听她们胡说八道,便心道:“冷宫也是能随便回来的……这两个真是……”      又看凤涅,见她面上全没些不悦,反而是笑笑地,听芳嫔同琳贵人说罢,就看康嬷嬷道:“去御膳房看看,有没有新鲜大鱼,顺便叫子规来……”   康嬷嬷笑道:“娘娘您怎么也跟她们一块儿疯了。”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也有些“疯”,就偷笑着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然后让人到御膳房去看。      片刻功夫,子规也被叫来,见凤涅懒洋洋地躺在檐下,那一脸惬意舒适,瞬间以为自己又回到先头在冷宫里的时光,不由也随之一呆。   片刻有太监拎了一条大鱼来,子规瞪大眼睛看看那鱼,又看看凤涅带笑的脸,才知道自己被急急地唤来是为了什么,当下无奈地一摇头。   他怎么也想不到,已经出了这里,有朝一日,还又回来“重操旧业”。      火一升起来,芳嫔同琳贵人就跟雀鸟似地跳过来,一个拉着子规地袖子问长问短,一个拿着棍子调火。      跟随着凤涅的太监宫女都在门外,无缘得见胜景。      风吹过,绿树哗啦啦有声,树荫间传来蝉鸣声响,微微长起来的草也跟着簌簌发声。   屋檐下凉爽,耳畔又是唧唧喳喳地几个声音,凤涅扫过去,目光所及,又见康嬷嬷无奈却笑着的脸。   康嬷嬷本侍立凤涅身旁,谁知看了会儿,也忍不住跑过去给烤鱼刷调料。   她旁边是一脸哭笑不得神色的子规,白皙的脸上渐渐地多了汗,而在他身边一左一右,是被火烤的满脸发红的芳嫔同琳贵人,两个人紧紧地挤在子规身旁,也不知是在纠缠子规还是在虎视那一条……   在火上开始滋滋冒油的鱼。      凤涅望着这一幕,片刻又抬眸望向头顶,高天流云,好一个夏日宁静长天色。      茫然里,却听到身旁有个声音低低道:“娘娘……”   凤涅含笑回头,却对上一双冷静的眸子。      凤涅一怔,笑容从面上缓缓隐去。   四目相对,湄妃静静地说道:“娘娘,臣妾……有个天大的秘密,想要,跟娘娘说。”      在冷宫里呆了有一个时辰,銮驾才回到凤仪宫。   刚入内,便有宫女思且报道:“娘娘,方才柴郡主娘娘来探过,见娘娘没回来,便说稍后再来。”   凤涅道:“她是有事么?”   思且道:“回娘娘,这个郡主娘娘并没有说。”      在长春宫里半日,又去冷宫里呆了许久,此刻已经是正午过了,凤涅估计柴仪曲必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来,凤涅便叫康嬷嬷备了水,准备沐浴后午睡。      康嬷嬷同一干宫女待在外间,凤涅浸在温水之中,撩着上头的花瓣,看它们拼凑出各种形状,想到惠太后的话,想到谢二小姐同柴仪曲,想到更多……最后,忽然想到湄妃那句话,不由地深深皱了眉。      正在出神之际,忽然觉得好似哪里有些不对,凤涅停了动作,凝神静听。   似乎听到细微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凤涅回过头来,疑惑地往后一看。   后面不远处,便是供歇息的床榻,床榻上空荡荡地并不见人,周遭也是,但……凤涅目光一转,惊地发觉,就从那床榻底下,隐隐地露出半幅衣襟来。      凤涅一看,呼吸几乎也都停了,刹那间几乎冲口而出一声惊呼,然而一眼望见那衣襟上头的熟悉华美刺绣,顿时便又牢牢地闭了嘴。      凤涅急忙从旁边将干净衣衫拉过来,披在身上,胡乱系好带子,出了浴桶,赤着脚快步走到床榻旁边。   盯着那半幅衣襟,正欲蹲下去细看一看,却听床底下传来低低一声轻呼。      凤涅急忙后退一步,见那衣襟动了动,而后,探出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来。      凤涅屏住呼吸,喝道:“你究竟……是谁,滚出来?”   “嗯?”床底下那人低低一声,仿佛疑惑,而后手脚并用,探身出来。      四目相对,凤涅手捂住嘴,道,“是你!”      那人见是凤涅,又看她衣衫不整之态,显然也惊了,一时说不出话来,正在两两对峙的此刻,却听得外头有人叫道:“万岁驾到!”      两人一听,刹那都变了脸色,凤涅想的极快,当下咬牙喝道:“好你个大胆无耻的恶徒,竟敢闯入本宫殿内,来……”   那一声“人”还没有说完,那人压低声音喝道:“简凤妮!”      凤涅听了这一声,顿时哑然无声,嘴巴微张,定定地看着对面之人。   而这功夫,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分明,已经听到朱玄澹的一丝笑声:“在跟谁说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嗯……会发生神马…… 可气,反复好几次发不上来(#‵′) ☆、最新章   凤涅原本的名字是“简凤妮”,从下生开始凤妮凤妮地叫着,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在五岁的时候,星妈带着小凤妮去白云观,白眉白胡须的主持道长看了星妈求的签,说小凤妮八字不稳,注定命里有一场大劫。      白眉道长在权贵圈里颇为有名,因为年纪大了,只专注修身养性,专心道术玄学,造诣颇高。   平素就算有人来求见一面,也极少能见到真容,却没想到竟跟凤妮有此缘分。   星妈忙问有无破解法子,白眉道长算了会儿,答应星妈会替凤涅做个法事,将小姑娘的命襄上一襄,又指点星妈改了凤妮的名字,将“妮”变成“涅”,取的是“凤凰涅槃”,能够“重生”的一点吉祥意思。   星妈虽不懂道法玄学,但得了白眉道长的指点,即刻奉若圭臬,从此简凤妮便变作简凤涅。      凤涅名头渐渐如日中天,便极少有人知道她原本的名字叫凤妮,在她十六岁的时候,星妈也去世了。更加没有人唤她的小名字。   但有一个人,却往往便这么叫她,那就是她的死对头林见放。      自打林见放把凤涅当作她的假想敌,便时刻掌握关于凤涅的一切消息,当私家侦探把凤涅原来叫凤妮这件事挖出来后,林见放有些许得意,起初还知道收敛,自两人水火不容后,她便经常简凤妮地这么称呼凤涅,在她看来“凤妮”这个名字,显然是土气许多,当她叫着的时候,那感觉就仿佛看到了土里土气朴实无华的简凤涅,别有一番乐趣。   虽然这在别人看来很不可思议……但林见放是个很能自得其乐的人。      因此若是这世界上还有个人叫凤涅“简凤妮”,那一定就是林见放。      凤涅望着面前之人,华服玉面,昔日风流倜傥的秦王朱镇基,此刻面上露出几分慌张,却坚定地望着凤涅。   当真相忽然蹦出来呈现面前,反而给人一种极度魔幻之感。   凤涅生生咽下一口唾沫:“林……”      朱镇基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几分赧颜,几分焦灼,几分无可奈何……   凤涅曾经想过数次两人会是以什么方式“开诚布公,坦诚相见”,如今看来,老天当真喜欢让人意外。      但显然现在不是个“叙旧”的好时机,听着那极快逼近的脚步声,两人都知道朱玄澹随时都会现身。   凤涅狠狠地瞪着朱镇基,而此人极快地苦苦一笑:“我……先藏起来……”他回身,就要再度爬进床底下去。   凤涅咬牙低声道:“若是想死得快些就进去!”      朱镇基一怔,凤涅心跳如擂,两人目光相对刹那,朱镇基眉头一皱,有些手足无措:“简凤妮……”   凤涅低低道:“找个理由,合情合理的……”她冲着朱镇基微笑,“你可以的。”      而后,就在朱镇基愣神瞬间,凤涅已经极快地抬掌挥落过来,“啪”地一巴掌打在朱镇基的脸上。      朱镇基捂着脸后退一步,面上露出惊怒交加之色。   就在这一刻,朱玄澹正迈步出来,顿时将那一幕看了个正着。      朱玄澹双眉皱着,眼中冷冷地:“这是,怎么回事?”   凤涅后退一步,瞪了朱镇基一眼,正气凛然道:“陛下你来的正好,臣妾也想知道!请陛下责问秦王,为何竟无缘无故出现在臣妾的寝宫偏殿?!”一边气愤喝问,一边庆幸自己起身之时抓了一件厚实些的衣衫。      朱镇基皱着眉捂着脸,暗暗叫苦。朱玄澹望着凤涅揪着衣领的目光,虽如此,下面双脚□着地,青色的地面,显得那脚越发白嫩可人。   朱玄澹移开目光,回身瞧了瞧,见地上一溜儿水痕,湿脚印从浴盆边沿一路到床边上,痕迹并不凌乱。   同时朱镇基身上,却干干净净地,丝毫水渍也无。      朱玄澹负手,深看凤涅一眼,才又转过头来,问道:“秦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镇基见问,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垂头道:“请皇兄饶恕臣弟死罪!”      朱玄澹眸光暗沉:“哦,你有何罪?”   “皇兄明鉴!臣弟……”朱镇基放下捂着脸的手,垂着头,眼睛骨碌碌乱转,想到凤涅那句“找个理由,合情合理”的,他一咬牙,接着道:“先前臣弟听闻阿靖来了皇嫂宫内,便来找寻,谁知道……皇嫂不在,臣弟便想找阿靖回去……谁知,正找到此处,便听到外头有人说柴……郡主来了,臣弟不愿同她碰面,又怕出去会撞见,一时情急,便躲在此处。”      朱玄澹挑眉不语,凤涅向着朱玄澹行了一礼,道:“陛下,先前阿靖是来过不假,而臣妾前去给太后请安,从太后宫出来,也未直接就回来,在外头耽搁了好一阵才回,也听说郡主来探过臣妾,臣妾不以为意,便想沐浴过后歇息,谁知道……”   朱镇基接口说道:“正是……臣弟躲在此处,本想等郡主走后便也悄无声息离开,谁知道皇嫂却又回来了,臣弟怕冒冒然出去反而不美,便想等皇嫂安歇后再偷偷离开,可不料皇嫂居然会沐浴……臣弟越发骑虎难下,便躲在了床底下,臣弟可以对天起誓,绝没有丝毫歪心,更不曾作出对不起皇嫂同皇兄的事!”   他说到这里,才松了口气,撅着嘴,委屈而无奈地又道:“只是、只是事情实在是太过凑巧了些……”      朱玄澹听完了,便又看凤涅。   凤涅察觉他的锐利目光,便仍带着怒色,道:“此事臣妾全不知情,发觉不妥之时,本正欲喝问秦王,陛下却来得甚是及时。……臣妾以为,就算是秦王所说是真,也不能就如此轻易放过,不带内侍在臣妾宫内行走本来就有些不妥,就算是事情凑巧了……想必也是天意如此,要让陛下撞见秦王举止似有不端,请陛下惩罚秦王,给他一个教训!”      朱镇基愁眉苦脸:“皇嫂,你又何必如此,臣弟闷在床底下都快要昏死过去了,大气不敢出一声,本来听到没有动静了,故而想出来悄悄地逃走,谁知又被皇嫂捉了个正着,臣弟也可以对天起誓,臣弟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朱玄澹同凤涅双双喝道:“住嘴!”      凤涅狠瞪他一眼,哭着扑倒在朱玄澹怀中:“请陛下罚秦王,让他以后不敢再随意四处乱闯……”   朱玄澹暖玉温香在怀,不由地伸手在她腰间一抱,垂眸望见她脸色微红眉睫带泪,果真是恼羞而愤然之色,便复又一挑眉,道:“好啦,好啦。”   凤涅的小拳头在朱玄澹胸前一敲:“臣妾知道,陛下心中定然是也恼恨了臣妾了……臣妾也自请陛下重罚!不管陛下如何责罚臣妾,臣妾都是毫无怨言。”      朱玄澹听到“责罚”两字,心中一动,便咳嗽了声,道:“朕知道,此事跟皇后无关。”在凤涅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又看向朱镇基,道,“此事都是秦王的不对,你放心,朕会替你出这口气的。”      朱镇基正在偷偷欣赏某人的梨花带雨,忽然听到这句,顿时打了个哆嗦,急忙求道:“皇兄,此事纯属于无妄之灾,臣弟并非是有心的啊,求皇兄从轻发落,从轻发落!”      朱玄澹冷冷道:“你行为失检,差点连累皇后……朕怎能轻易放了你。”   朱镇基目瞪口呆,心道:“这就是重色轻兄弟啊!”却不敢说出来。      朱玄澹安抚了凤涅两句,便对朱镇基道:“你跟朕来!”   他负手转身,大步往外,朱镇基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尾随,走了几步,便又偷偷回过头来看凤涅,却见那人笑吟吟地正看着他,四目相对,她单眼一眨,竟似抛了个幸灾乐祸的媚眼。      朱镇基嘴巴微动,无声地骂了一句,凤涅正要再刺激他一下,却见前头朱玄澹似要回身,便立刻又垂头作出无力伤心之态,抬手装模作样地擦眼,看得朱镇基几乎要昏倒过去。   朱玄澹回头一看,喝道:“还不快走?磨蹭什么?”   朱镇基忍不住掉出两滴伤心泪来,委委屈屈道:“知道了……”      朱玄澹拉着朱镇基离开后,凤涅换了衣衫,本来要午睡的,此刻全无心情,便歪在床榻上小憩,又让子规出去打探消息。      一刻钟不到,子规回来,回道:“娘娘,听说万岁爷去了勤政殿,此刻殿门关着,还没动静呢……”   凤涅笑道:“可惜不能亲眼看看……”   子规道:“娘娘,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凤涅望天道:“是极为有趣的事……你再去探听……仔细些,不要让人怀疑。”   子规答应。      几乎半个时辰后,子规才回来:“娘娘,有消息了,三王爷被打了十杖,另外,还有……”   “什么?”   子规思索着道:“奴婢没有亲眼看到,只不过,听在勤政殿外头的几个说,刘侍卫……”      “刘休明?”凤涅瞪大眼睛,“他怎么了?”   子规道:“是啊娘娘,先前万岁爷跟三王爷在勤政殿的时候,听说刘侍卫也在内,后来,万岁爷让行刑太监杖责了三王爷后,刘侍卫也从勤政殿内出来,听闻,……好像也似是个受伤了的模样。”      凤涅很是意外道:“啊?受伤?”   子规道:“是啊,小太监说,刘侍卫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好像也被杖责了,只不过,也没人看到刘侍卫被杖责,为什么被杖责……总之他神色颓然地出宫去了就是。”      凤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沉思,外头宫女进来报:“娘娘,郡主求见。”   凤涅一听,便让传了柴仪曲进内。      柴郡主入内,行礼过后,道:“先前妾来,正好娘娘不在,正午时候,也不敢来打扰……娘娘可歇息过了?”   凤涅道:“郡主客气了,不知来找本宫,可有何事吗?”   柴仪曲欲言又止,眸子向着旁边的宫女们瞟去,凤涅会意,一个眼神,康嬷嬷便叫宫女们退了出去。      柴仪曲才轻声道:“多谢娘娘……”   凤涅微笑道:“郡主不必客套,只不过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郡主真的有事?”   柴仪曲道:“此事,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若是娘娘听了不悦,笑话妾,妾也自认了……其实此事,是跟三王爷有关。”   凤涅道:“秦王?”      柴仪曲道:“正是……娘娘或许已经知道了,妾小时候,曾跟王爷还有陛下一起相处过,当时,妾同陛下并不熟稔,反倒是跟王爷相处甚好,王爷待妾也甚好,甚至还说过一句话……”   凤涅微笑道:“青梅竹马,令人羡煞……不知说的什么?”   柴仪曲的面色微红,垂眸道:“王爷曾说,要照料妾一生一世……如今,虽然时过境迁,但是妾心里,仍旧未曾忘了这一句话,不瞒娘娘说,妾此番进京,并非如众人所想,想要成为陛下的后宫……而是……”   凤涅道:“难道郡主是为了三王爷而来?”   柴仪曲点了点头:“正是……”      凤涅想了想,道:“郡主能对本宫如此推心置腹,那本宫也不瞒你了,今早上本宫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也说了此事,以太后的意思,似乎也是有意让郡主进驻后宫,可郡主现在如此说……岂不是违了太后的意思?”   柴仪曲道:“妾也正是觉得此事不能再耽搁了,今早上太后跟娘娘说那番话的时候,妾在里间也听到了……故而才按捺不住前来找娘娘。”   凤涅道:“实不相瞒,本宫很是羡慕郡主同秦王之间的……不过,郡主来找本宫,本宫也帮不上什么忙,郡主大概也知道,本宫对太后说过了,一切只听太后跟陛下做主。”   柴仪曲一听,面上露出几分伤怀之色,眼圈微微泛红。      凤涅打量着她,不紧不慢又道:“太后也是喜欢郡主,才想郡主归了陛下,只不过,太后若是疼爱郡主,必也会对郡主格外开恩,且郡主身份尊贵,身后是整个的平宁王府,任谁也会高看三分……”   柴仪曲听到这里,神色一动,便看凤涅。      凤涅又道:“而天下事,则握在陛下手中,此事让本宫出面,反而不美……难保有人会说本宫嫉贤妒能,排挤郡主……太后也不会答应的。——但郡主既然能跟本宫开口,同陛下又是从小玩得好的情谊,因此倘若是郡主自己对陛下说……”   正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之间想到一件极要紧的事,顿时咯噔了声,停了下来。      柴仪曲却已经明白,急忙起身说道:“是妾一时之间想的差了,请娘娘恕罪……”   “何罪之有。”凤涅淡淡一笑。   柴仪曲道:“本来妾也想直接跟陛下说的,一时面薄,听娘娘一席话,妾茅塞顿开……”      柴仪曲打定主意,便起身告辞。   侯她去了,康嬷嬷道:“娘娘,这可真稀奇,这位郡主娘娘居然跟三王爷私定终身……这可是奴婢所见的头一个不想进后宫的人呢。”   凤涅哼道:“这才是个聪明的。”      康嬷嬷笑道:“那娘娘,您说若是郡主娘娘跟万岁爷这么说了……她可真的能如愿以偿吗?”   凤涅道:“这个……本宫却也猜不准。”   朱玄澹的心思,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只不过,若是柴仪曲真的求下了旨意,那么……有个人该怎么办?   想到那人一双滴溜溜地桃花眼乱转之态,以及先头那一瞬间错愕的对视,凤涅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康嬷嬷不知其意,便也跟着笑道:“娘娘怎地这么高兴呢?”   凤涅慢悠悠道:“想到或许会有一件喜事,自然也就打心里高兴了。”   这就是典型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尤其是一想到是建立在林见放的痛苦之上,那快乐陡然便加倍了。      凤涅忽然极为期盼再度见到林见放,——也就是秦王朱镇基。   凤涅甚至自动想象自己变身狗仔装扮,举着话筒放在朱镇基那张风流倜傥的脸跟前,充满八卦精神地问:“请问林见放小姐,从一只擅长勾男人的狐狸忽然变身成男人的感觉怎么样?”可想而知的是,那人的脸色,必然万分精彩。   一想到这里,凤涅的笑声更欢快了,欢快里略带一丝奸诈。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3=好戏开场~~ 其实凉凉该也顺便访问一下休明君吧…… ☆、最新章   且说先头朱玄澹拉了朱镇基出了凤仪殿,默不做声地往勤政殿而去,将要到之时,正好遇到刘休明从前头而来。   刘休明见朱玄澹面色不善,急忙避在旁边行礼。而朱玄澹停也不停地走过他身边之时,扔下一句话:“你也随朕来。”      刘休明听天子的声音冷冷地,虽不知发生何事了,心中先咯噔一声,便疑惑地看一眼后头跟着的朱镇基,却见后者向他露出一个欲盖弥彰地苦笑。      刘休明顿时有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不妙预感,但现在要走委实晚了,便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勤政殿的门被推开,朱玄澹负着手迈步进入,一边道:“季海,让人都在外头等着。——秦王跟刘休明进来。”      季海当即叫人止步,又将勤政殿内的宫人们退下,朱玄澹大步流星上了玉阶,在龙椅上端正一坐之时,勤政殿内的奴才们也退了个一干二净,季海贴心地将勤政殿的门扇关得紧紧地。      朱镇基愁眉苦脸上前,跪地道:“皇兄……”   刘休明不知何事,便也站在旁边。      朱镇基不去看刘休明,只是双眸一抬,打量着跪着的朱镇基,道:“你好大的胆子!”   朱镇基慌忙道:“皇兄,臣弟先前所说,字字属实,并非是故意而为……求皇兄大人有大量,饶恕臣弟这一回,下次臣弟定然会小心谨慎,留神自己的行为……不会再莽撞大意……”   “莽撞大意?”朱玄澹哼了声,“朕大概是对你太好了,你素也养成个大大咧咧什么也不忌讳的性子,好……你说你躲郡主,你为何要躲她?”      刘休明垂着头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正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天子同秦王对话,料必是秦王行径出了岔子,只不过……天子要教训亲弟,又何必特意唤了他来?因此刘休明丝毫也不敢放松,只是提着心竖起耳朵听。      朱玄澹问罢,朱镇基吭吭哧哧道:“皇兄明鉴!臣弟大胆,郡主……郡主好像对臣弟……别有心思,臣弟听太后说,有心让郡主入皇兄的后宫,因此臣弟才有心避嫌,不想同她碰面。”   朱玄澹嗤地一笑:“郡主同朕且毫无关系……你有心避她,倒不想想,皇后乃算是朕的发妻,你倒是避到她的殿里头去,就不用避嫌了?!”      刘休明听到这里,那颗心“嗖”地便飞了起来,当空荡了一荡。      却见朱镇基叫道:“皇兄,臣弟不过是一时想差了,本想等郡主走后立刻也走的,不巧皇嫂就回来了……乃是阴差阳错并非有心啊!”   朱玄澹道:“住口!朕看你乃是一片狡辩之意!就算你是为了避开郡主,见皇后回宫,就该自出请罪……见皇后要沐浴,你更该……”      刘休明听到这里,一时灵魂出窍,不敢再闭口不言,急忙道:“陛下!”   朱玄澹停了语声,转头看他。      刘休明低垂着头,低低说道:“陛下……陛下若是为了家事……还求陛下容臣且退……”   皇族里的丑闻,怎能容一个外人听到?      听刘休明说完,朱玄澹哼了声,慢慢的说道:“朕倒是忘了还有人在场……”   刘休明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      以朱玄澹的为人性情,刘休明不信他只是一时气恼,忘了有自己这样一个大活人在场,本来想趁着事情尚可收拾,脚底抹油先走为上,现在看来……怕是远没有那么容易。      果然,朱玄澹并没有再理会他,反而仍旧望着朱镇基,喝道:“都是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害得朕居然家丑外扬!你说朕要如何惩治你才好!必要重罚不怠!重罚不怠!”      朱镇基见他居然变本加厉地格外认真起来,不由一呆,抬头看向朱玄澹,望着对方那双暗影重重眸子,心头一动,便又看向刘休明。   刘休明正暗自叫苦,察觉朱镇基的目光,便也皱眉望过来。      四目相对,朱镇基眼珠一转,刘休明望着秦王这个类似狡黠的神情,不知为何心中更为一沉。   朱镇基收回目光,望向朱玄澹道:“皇兄!皇兄明鉴,臣弟当真是并没有任何轻薄之意,因为,因为臣弟……”   朱玄澹哼了声:“因为什么?”   朱镇基面上露出几分羞涩之色,道:“因为臣弟……其实对女人并没兴趣……臣弟喜欢的是男人。”      朱玄澹微微露出惊愕之色:“什么?”   朱镇基道:“皇兄前些日子不是因此而呵斥过臣弟么……臣弟怕有损皇家颜面,是以才刻意隐瞒的……其实臣弟……真的不喜欢女人,又怎么会刻意躲在皇嫂的寝宫里偷看她呢,臣弟又不是那些禽兽不如的……”      朱玄澹喝道:“住口,你真是越发荒唐了!这样无耻的……话也说得出来?!”   朱镇基半低着头,用力挤了挤眼睛,而后抬起袖子装模作样地擦眼睛:“皇兄……与其让皇兄误会臣弟作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行径来,臣弟宁肯把臣弟最不堪的癖好暴露给皇兄知情,臣弟实在是……一片苦心同无限忠心,皇兄一定要相信臣弟啊……”   “住口住口!”朱玄澹手拍着桌子,似乎气急败坏般,“你真是……你以为随口说说,朕就会信你……你竟然下作到这地步,更当着刘休明的面……皇家的颜面都给你丢尽了!”      他这样一怒,朱镇基却心中微微一乐,敏感地窥破什么。   刘休明在旁暗暗叫苦不迭,心想:“分明是圣上你非要拽着我来,难道你叫我来跟上的时候没有想到会说什么?如今真是越说越是不堪,难道这是要逼死我或者……要杀我灭口不成?”   虽然不言不语,但却如坐针毡。      朱玄澹义正词严地吼罢,朱镇基道:“皇兄息怒,息怒!臣弟还有下情禀报,其实皇兄不必担心刘侍卫会泄露臣弟的不堪隐私……”   刘休明又惊又疑惑地看向朱镇基,不知为何,眼皮乱跳一阵。      朱玄澹也略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朱镇基的面上羞色更浓,一双桃花眼扫了刘休明一眼,才又道:“皇兄容禀,其实刘侍卫……也有断袖之癖,他曾经跟臣弟……那个……”      刘休明一听,顿时之间浑身十万八千根的汗毛根根竖起,更像是被人从后面很戳了一枪似地,瞪圆了眼睛看向朱镇基:“什么?”   朱玄澹也是一脸惊诧:“什么?”      朱镇基咳嗽了声,又含情脉脉地看了刘休明一眼,才道:“皇兄,臣弟的意思是,刘侍卫是臣弟的……相好之人……他可以证明臣弟是……喜欢男子的!”      刘休明只觉得头晕眼花,头重脚轻,瞪着朱镇基:“秦王……”   朱镇基却冲他“妩媚”一笑:“休明,你的脸色不大好……”      刘休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关切”的神情,胸口有什么在涌动,很想俯身大吐一阵,只是在御前不可失态,便拼命忍着,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也不能开口,生恐一张口便再也忍不住。      朱玄澹看了看朱镇基,又看一眼刘休明,道:“镇基!你休要胡言乱语!”声音较之先前,却缓和许多似的。   朱镇基心中笃定,便道:“皇兄,是真的嘛……”一时撅起嘴来。      刘休明又扫见他的模样:分明是个男子,却撒娇似的。   他干呕一声,急忙便用手拢在嘴,转过头去,死也不敢再看上一眼。      朱玄澹脸色也不算很好,眼中闪烁着狐疑的光芒,最后看向刘休明:“刘休明……”   刘休明才转过身来,放下手,道:“陛下。”   朱玄澹慢慢道:“秦王所说……可是真的?”   刘休明张口就要回答,抬眸时候对上朱玄澹幽深的眸色,顿时心头一动。      天子不是无缘无故拉他淌进这趟浑水的,这个他几乎已经肯定。   那么天子究竟拉他进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地要把皇宫内的丑事说给他知道:什么秦王偷窥皇后……如今更拉扯出秦王断袖。   刘休明第一反应自然是不能跟秦王“同流合污”,但……   他忽然想到,朱玄澹的用意究竟为何。      就在此刻,端庄肃穆的勤政殿上,面前是虎视眈眈的当今天子。   刘休明却忽然想到,就在皇后省亲那晚,在范府荒凉静寂的后院之中,皓月当空,那人就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前,轻描淡写地说:你以为……圣上会那么放心刘侍卫,……而刘侍卫所做,圣上一点也不知情?      当时那种战栗的感觉,重新鲜明起来。      而如今,秦王无意中窥见了皇后出浴……若是此事不解决,秦王被责罚不免,连同皇后的名声……   或许……或许……      极快之间,刘休明心念十万八千转。      就在朱玄澹同朱镇基两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他终于垂头,手撩起官服袍摆,双膝跪地,缓慢而艰难地说道:“臣、死罪,臣的确……同、同秦王……有、所……苟且。”      一语说罢,勤政殿内一片死寂。   刘休明谁也不看,双眸死死地盯着地面,他忽然有种恍惚的错觉,就好像此刻正在范府,那一轮明月之下,他跪在那人跟前,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却又……别无选择。      一滴汗从额头滑到眉尖,从眉尖到了睫毛之上,轻轻地一晃,坠落下来。      而后,是朱玄澹的声音:“你……你们……”   朱镇基道:“皇兄,你看,刘侍卫都为皇弟作证了……皇兄,你该放心了吧!就饶恕了臣弟这回吧。”      “住口,”朱玄澹喝道,“你休要得意,莫非你以为如此就没事了?第一,你仍旧行为有失检点,第二,你居然……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亏得朕前些日子谆谆教导,你居然死性不改!朕怎能就如此饶了你?”      朱镇基呆若木鸡:“皇兄……”   朱玄澹扬声唤道:“来人!”   殿门打开,季海在门口听旨意。朱玄澹道:“把秦王拉出去,重重地打十板子!”      朱镇基一听,半喜半忧,没奈何仍旧叫了数声:“皇兄,少打一些行不行?臣弟细皮嫩肉的,怕是受不了……”   朱玄澹咬牙道:“再叫唤一声,就再多加十板子!”   朱镇基一听,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闭嘴,灰溜溜地自己跑出殿去了。      殿门重新关上,只剩下刘休明还跪在地上。   朱玄澹眉眼锐利,看他一会儿,便起了身,走到台阶边上,俯视着刘休明,道:“你什么时候跟秦王……厮混一起的?”      刘休明道:“微臣……微臣……”   朱玄澹瞅着他,停了片刻,忽然又道:“那,你跟他混在一块儿,究竟是你在上,还是他?”   刘休明惊愕抬头,望见朱玄澹似冷意闪烁又似含笑的眸子,身上一阵热一阵凉,嘴巴像是用什么黏上了,发不出声响。      朱玄澹喝道:“说啊!”   刘休明无可奈何,挣扎着道:“是……是秦王……在上。”   隐隐地,似听到朱玄澹轻笑一声:“原来如此,还好,他就算是知道胡搅,也不曾甘为人下……哼!”      刘休明几乎喷出一口血来,朱玄澹却又一俯身:“那……朕不由地有些好奇,刘休明,被人压的滋味如何?朕素日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喜欢雌伏人下的……”   刘休明只觉得无限屈辱,若是换了个人在跟前如此说,他必然是绝不会忍得,但是……      刘休明无声,朱玄澹却好似并没想轻易放过他,端详了他一会儿,道:“朕想要检查检查,你到底是不是……”   刘休明茫然:“陛下……”   朱玄澹淡淡道:“你转过身去。”   刘休明浑身毛骨悚然:“陛下?”   朱玄澹喝道:“怎么,不愿?”   刘休明浑身僵硬,木讷地动了动,终于转过身去,仍旧是跪在地上的姿态。      这一瞬间,几乎是要立死当场,昔日少年飞扬,名满京华的贵介公子,胸中的意气志气,尽数消失无踪,刘休明想跳起身来,偏无法动弹,背对着那人,双眸中闪过一阵怒色,却又如一团火焰般,极快地黯淡,熄灭。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如此……不管天子是无心折辱,或者是有意折辱,回想当初他的所作所为,又何尝有半点资格怨愤什么?      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时玩弄范悯于股掌之上,看着天子宠爱范悯,范悯却心不在彼,他望着龙椅上那明玉一般的人物,心中何尝没有过一丝快意:不管他是何等的九五至尊,贵不可言称天子,但他却始终都差了自己一头,因为,他曾经戏弄过……天子的女人。      可是现在……   天作孽,犹可违,自做孽,不可活。   一报终须要成千百倍地还回来。      正僵硬待死之间,身后传来一声笑,而后,臀上被重重地踢了一脚。   “混账东西!”那人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当朕真的有意要看你的……混账!你以为朕跟秦王一般么?快快给朕滚起来吧!”      刘休明怔住,勉强回头:“陛……陛下……”   朱玄澹背负双手,仍旧是一副似笑非笑地模样:“朕不过是吓吓你的,你倒是当了真了!你以为朕当真是信了秦王的话?——你是什么样的人,朕会不清楚?”      刹那间,汗几乎将眼睛都迷了,刘休明无法置信,喉头梗住,不能做声。   朱玄澹摇摇头:“只不过,你竟然也陪着秦王胡闹,朕也真想就打你一顿……罢了,起来吧!”      刘休明转过身,却仍旧跪在地上,垂着头,无法面对:“陛下,微臣,微臣……”仍旧失语。      眼前那明黄的袍摆一动,又离开了,朱玄澹回到桌后,道:“朕还不至于为了这些小事而迷了眼,……你也别真的当朕是个糊涂人!——叫你跟着来是想要告诉你,前日子你不是请旨要出使甘州卫么?朕准了。”      刘休明猛地抬头,几乎更不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的人,面上带着那么一丝他熟悉的笑,缓缓道:“朕曾答应你要想想的,你是个能干的人,总留在京内,的确是有些大材小用的,威远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去……朕也能放心些,你自己也争气一些,省得有些人小看了你刘家。”      刘休明茫茫然地。   本以为人到了鬼门关,如今却忽然上了九重天,瞬间悲喜交加,几乎忘了谢恩。      朱玄澹一笑:“还吓着么?赶紧给朕滚起来吧!”   刘休明双眼一闭,重重地磕了个头:“微臣,谢恩!多谢……陛下……”   “行了!好好地替朕做事,比什么都强,”朱玄澹道:“对了,出去的时候记得装束些,就说朕亲自打过你了,省得秦王看了心里不服,若有人问起来为何罚你们,你就说,你跟秦王两个动手殴斗,被朕捉个正着,知道么……”   刘休明道:“是。”复又磕了个头。      朱玄澹见状,眸子之中光华暗隐,手在桌子上微微一握,便起了身。   他走过来俯身在刘休明臂上一扶,温声道:“行啦,起来吧,只要你牢记为国尽忠,此番去立下功劳,朕亏待不了你……”   刘休明望着那只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什么撞上眼眶:“臣……谨记陛下之言!”   至此,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他们仿佛心知肚明,却不必说破。      而刘休明缓缓抬头,望着朱玄澹似温和的神色,似宽和般双眸,他心中明镜似的:就如皇后所说,天子先是个圣明的君主,而后才是个正常的男人。——这一番勤政殿的情形,或许是他有意为之,或许是无意。可是刘休明知道,此后必须不惜一切,能成为报答楚庄王“绝缨之恩”的那员猛将,而威远侯谢铁翎坐镇的甘州卫,便是他的一个开端,也是他报答君王的机会。      刘休明出勤政殿的时候,神色是颓然的,姿势也不太美妙,但是当眺望着宫墙上头的蓝天白云,他的唇角微微地挑了挑。   刘休明心里头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或许……在勤政殿内的那位,甚至比刘休明自己,更为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一章也挺肥的,是不是很有趣。。。 这文很难写。。。最近更得还算是比较稳定,不过总是木太有动力的感觉,唉,找时候偷个懒吧=3= 某基:唉!我终于暴露了对小明深深的爱~ 休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凉凉:啧,真基情 某只:我对皇后才是真激……=3= ☆、最新章   次日凤涅起身,朱安靖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进来,大叫:“皇婶皇婶!”      凤涅才起床,懒洋洋地望着他道:“怎么大清早地就进宫来了?”   朱安靖上前,眼巴巴地望着她:“皇婶,你不知道吗?皇叔已经答应了让我搬进凤仪殿了……我从昨天晚上就睡不着!就想早点进宫来呢!”      凤涅怔道:“他真的答应了啊?”   朱安靖一脸幸福:“是啊……皇婶……”拉长调子叫凤涅,又唧唧喳喳叫道,“阿靖实在是太高兴了……一晚上睡不着……”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小脸本来是黑黑地,凤涅还以为这孩子天生这样,不料过了这段时间,不知不觉里,却见朱安靖不是原先那么黑了……小脸儿透出几分白皙来,此刻因为过于兴奋,又有些泛红。   凤涅才知道原来先前多半是这孩子喜欢四处玩耍,在太阳底下呆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才晒黑了。      凤涅仔细低头看,果真见朱安靖的眼圈儿有些发黑,眼皮隐隐地有些肿,只不过小孩儿精神十足地,不细看也看不出来脸上的一丝倦怠罢了。      凤涅见他是打心里高兴,便也一笑,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望天道:“不过是搬进宫来罢了,用得着这么高兴吗,皇婶又不会宠着你……你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还会叫人打你呢,到时候怕是你哭都来不及。”   朱安靖丝毫不怕,反而更笑着说:“我才不怕皇婶打我,皇婶打我都是为了我好……不过我会好好地,不会惹皇婶生气的。”      凤涅噗地笑出声来,抬手在他眉心一点:“小家伙!对了,为什么你皇叔会准你到我的宫里来?是你跟他求的吗?”   朱安靖猛摇头:“没有啊,阿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又惊又喜的,本来还以为是皇婶帮我求得,后来才听说是皇叔跟太后说话的时候,太后说了句我没人管,然后皇叔就忽然说或许可以让皇婶照料我……我都是从太后那里打听来的。”   果然是朱玄澹的安排。      凤涅点点头:“那好吧,跟着我也好……”一想到朱镇基那个男人皮女人心的……朱安靖小小年纪跟着“他”还真的不是很妥当,好好地一个娃儿,可不能长歪了。   垂眸对上朱安靖清澈的双眼,小家伙仰头看着她,眸子里也满是依赖跟欢喜。      凤涅想起一事,便问道:“对了阿靖,……昨日你三王叔好像被你皇叔打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朱安靖一听,嚷道:“是啊皇婶,三王叔是被抬着回府的……害我以为他要死了,结果只是被打了几板子罢了。”      “哈哈……”凤涅听朱安靖一副无情的口吻,便笑道,“你王叔被打了,你倒是嫌他被打的不够似的。”   朱安靖眨眨眼,撇嘴道:“三王叔皮厚着呢,又怎么会有事,他躺下之后,就开始猛吃东西,精神着呢。”   凤涅也表示赞同:“还有心吃东西……果真是打的不重,不过,阿靖,他有没有说什么?”   朱安靖想了想:“说什么?对了,我进去看他的时候,好像听他说了一句什么……‘终于让屁股受了罪’之类的……然后他见我去了,就又不耐烦地赶我出来了。”      凤涅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朱安靖挠着头,不明白凤涅为何笑的如此开心,不过看凤涅高兴,他便也高兴,就咧开嘴跟着笑。   凤涅望着他眼睛闪亮笑得可爱的样子,笑了会儿又极快地停下。      “他敢赶你出来啊,”爱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又轻轻地捏了捏朱安靖地脸颊:“可怜的,阿靖,那以后你就跟着皇婶了,不过,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你要说到做到,乖乖地听话,若是不乖的话,皇婶是照打不误的。”话是这么说,语气却是喜盈盈地,多了一丝的宠溺之意。   “阿靖知道!”孩子的直觉最为敏锐,朱安靖听出凤涅口吻中的宠爱之意,便越发用力抱着凤涅的手臂,将头靠在她的身上,稚气未脱的声音清脆答应道,“阿靖一定乖乖听皇婶的话。”   凤涅在他毛茸茸的头上用力摸了把,瞬间心满意足。      康嬷嬷领着宫人,在凤仪殿的侧殿整理出朱安靖的卧房,他随身本就带着两个小太监,凤涅又叫子规拨给他两个老成点的太监,和四个谨慎细心的宫女。      此后数日,最得意高兴地莫过于朱安靖,除了去国子监读书,给太后请安,见天子之外,便镇日在凤仪殿,不离凤涅左右。   而在这几天之内,也发生了几件“小事”。      头一件,便是天子又“履行了他的义务”,幸了两个宫妃,李美人同岳贵人,一时之间,宫内又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第二件,就是据说……天子对平宁王府的郡主娘娘格外青眼,短短地几天,召见了数次柴仪曲,只不过都是在勤政殿内。   听闻最离谱的一次,是整整耽搁了一个时辰,两人“相谈甚欢”似的。   第三件,却是宫嫔们之间,暗暗流传一个消息,听闻天子有意要册封威远侯府里的二小姐谢霓为妃。   现在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之外,最高的品级便是婕妤,早先的一个湄妃,人在冷宫中,已经不作数,次之的芳嫔也同样人在冷宫,此下的美人贵人采女们虽有,幸过的却也只是屈指可数的李美人岳贵人几个,因此若是谢二小姐谢霓被封妃,对后宫来说倒是理所应当的一件“喜事”。   因为朱玄澹对柴仪曲格外之厚待,因此更也有人暗暗猜测,外头进来的这两位贵女,或许会双双成为宫内仅次于皇后而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妃子。      宫内瞬间又热闹起来,流言蜚语似山雨欲来风满楼,跟宫人们的议论纷纷相反,凤仪殿内却是安静的异常。   听凤仪殿的宫人们说,皇后娘娘似乎以惠太后为榜样,最近有意“潜心礼佛”,早晚甚至也会念佛经,殿内也经常是香烟阵阵。   对此一举,有的宫人说皇后必然是因为天子要封妃的事而伤了心……无可奈何故而如此,又有人说皇后乃是用这一法子向天子表示自己的不满,还有一些人,却是猜测皇后乃是在有意讨好惠太后。      “随她们吧,”凤涅抱着已经长了一大圈的小猫,猫毛儿柔亮顺滑,可见被喂养的极好,凤涅淡淡道,“宫里头太无聊了,难免的,嬷嬷你要是受不了,当是在说不相干的人,就没那么气了。”   康嬷嬷道:“奴婢只是有点气不过……”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又道,“娘娘,眼见着陛下可是快十天没来过咱们宫里了。”      凤涅漫不经心道:“腿长在他身上,他爱往哪里走,也没有人能管得着。”   康嬷嬷陪笑道:“娘娘,怎么奴婢听着这话有点儿像是赌气的……难道娘娘是因为……”   凤涅哼了声:“如果你也以为本宫因为要封妃这种事生气,那本宫便叫人拉你出去打。”   康嬷嬷急忙道:“当然不是这件……”   凤涅扫着她:“那又是什么?”      康嬷嬷道:“奴婢是知道的……陛下封妃与否,都不是奴婢该操心的……就跟娘娘说的一样,也实在管不了,奴婢只是有些……看不惯那个‘郡主娘娘’。”   最后四个字,声音压低的仿佛叹息。   凤涅道:“为什么是她?”   康嬷嬷道:“不是奴婢说……娘娘,陛下对郡主,可是不一般呢。”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双眉也皱起来:“也不知是奴婢多心了还是怎么着……总觉得,陛下对郡主娘娘的好,有点像是昔日里……陛下对娘娘的好。”   凤涅正在抚摸小猫的背,闻声手势一停。      康嬷嬷察言观色,急忙停嘴:“请娘娘恕罪,奴婢……一时多嘴,不过奴婢是为了娘娘着想……那位郡主娘娘,上回来明明说喜欢的是三王爷,怎么转头又跟陛下那么……咳,奴婢真是……”   凤涅沉默片刻,道:“算啦,不必庸人自扰。”一笑之下,望着膝上的猫儿,轻声道,“要知道,感情,本就是世间最靠不住的几样东西之一……谁喜欢谁,也没什么紧要的呢。”      正在此刻,朱安靖从外头进来,上前请安。   凤涅将小猫递给思且,道:“下学了?”   朱安靖上前:“是啊皇婶。”   凤涅见他小脸儿红红,带着汗,便道:“又用跑的了?不是跟你说过不许乱跑么,如果不留神跌倒了怎么办?”   朱安靖道:“皇婶,我牢记皇婶的话,不过这一次是有事的……”   凤涅对康嬷嬷道:“把酸梅汤舀出来,放一放再给他喝。”又接了宫女献上的手帕,拿在手里替朱安靖擦汗。      朱安靖闭上眸子,乖乖地等凤涅替他擦干了汗,才小声道:“皇婶,我真的没骗你,这回我是有事才着急跑回来的。”   “哦,什么事?”凤涅细细地替他将脸擦干了,才示意康嬷嬷将酸梅汤端过来,“慢慢地先喝一小口,别呛着,也别偷喝太多,肚子会疼。”   朱安靖小心地喝了口:“真好喝!”将酸梅汤放下,蹭到凤涅身前,张手将她一抱,“皇婶!”      凤涅笑着将他推开:“一身尘……对了,你说有急事?”   朱安靖站住脚,手拢在嘴边,低低道:“皇婶,是三王叔,刚才我回来,路上遇到三王叔,他求我给你带个信,说要见皇婶一面。”   凤涅有些意外,笑道:“他自己没长脚吗,干吗要你带信?自己不会来?”   朱安靖笑道:“我也是这么问的,可是三王叔说,是皇叔下了令,让他一个月内不许靠近凤仪殿,哈哈哈……皇叔为何下这样的命令,好有趣。”      凤涅一怔之下,也笑道:“好吧,既然如此,他有没有说在哪里见?”   朱安靖道:“说在御花园的八角亭。皇婶,你真要去吗,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凤涅摸摸他的脸:“你想去吗?”   朱安靖点头:“我要跟着皇婶。”      日头将到头顶,正午时分,朱镇基一身白衣,手握折扇,玉树临风地站在八角亭旁边,望着那一树开的正好的月季,姹紫嫣红,清香扑鼻,甜意沁人。   过往的宫女见了他的身影,个个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朱镇基一边享受着被人“暗暗瞩目垂涎”的感觉,一边心中无限惆怅,五味杂陈。   正在多愁善感,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道:“秦王怎么有兴致站在这大太阳底下赏花?不怕脸儿被晒黑了吗?”      朱镇基一回头,却见来者正是凤涅,身后跟着康嬷嬷同十几个宫女太监,却不曾上前,只停在十数步远的地方,凤涅身边,只跟着朱安靖一个人。      朱镇基看一眼朱安靖,才行了个礼,道:“朱镇基参见皇嫂!”   凤涅一笑,深深看了朱镇基一眼,迈步进了八角亭,放眼四顾,道:“这里景色倒好,可以把整个御花园一览无余,也能让整个御花园的人把这里一览无余,——王爷选的好地方啊。”      此刻朱安靖已经爬上石凳,俯身在栏杆边上玩耍起来。   朱镇基重重叹了口气,道:“不如此,我那爱猜疑的皇兄,恐怕更要不依不饶了。”   凤涅笑道:“皇兄?”   朱镇基看着她,脸上透出几分笑意:“是啊,我皇兄,也是皇嫂的……怎么说呢,丈夫?老公?”   凤涅听到那四个字,心里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朱镇基走近一步,相差一步之遥却又停住:“简凤妮,凭空得了个如意郎君的感觉……不知怎样?”      凤涅哼了声,转头看向朱镇基,以同样的低声道:“林见放,我左思右想,都比凭空变成了男人的感觉……要好点儿。”说完之后,脸上便露出一种甜蜜而意味深长地笑。      这皇宫禁苑,御花园内,八角亭中,两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如画般悦目,底下却是针锋相对,暗潮汹涌。   趴在栏杆边的朱安靖回头看了看,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伸手将耳朵捂住。      却在御花园数里开外,皇宫内最高的凌云阁中,那五层高楼上,栏杆之前,有人望着八角亭里的一幕,忽地轻声道:“你说他们,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又到这么晚了。。保持日更的记录啊擦泪。。。 某基:凤妮啊,怎么庆祝我们的重逢捏…… 凉凉:当然要来个爱的拥抱!来吧,亲爱的~ 某基:我看你是想我死……(被盯着的某人压力巨大大大~~=3= ☆、最新章   蝉声隐隐,随风传来,眼前繁花似锦,身边美人如玉。      暖风从八角亭内穿过,凤涅同朱镇基,两人相隔一人距离,双双站在栏杆之前,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观赏庭外花开般悠闲自在。      而凤涅说完之后,朱镇基望一眼她,嘴角略一抽搐,却又露出笑容:“好吧,听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瞧起来你是颇为高兴的,我算是白担了心事了。”   凤涅并不转头,只是微微侧过脸来,斜眼望着他:“哦?你担什么心事?我若是过得不好,不是正中你下怀吗?”      朱镇基闻言便抬手,指着亭外那一朵迎风摇曳的红色月季,嘴里道:“怎么,我在你心里是那么无良的人吗?”   凤涅看向那一朵花,笑着点了点头,嘴角挑起道:“一直都是啊,难道你以为你在我心里是天使?”      朱镇基叹了声,手顺势落在栏杆上,轻轻一握:“好吧,不要斗嘴了,能见上一次很不容易……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留在这里?”   凤涅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镇基垂眸,微微看了一眼身后的朱安靖,却见他趴在石桌上,双手捂着耳朵,他便又低声道:“……正如你所说,我实在、不是很习惯现在这身子……虽然说并不是十分难看,但……我还是更喜欢原来的自己比较多一些,简凤妮,你同我说句实话,你是否甘于现状?倘若你喜欢的话,那么……这些话就当我没有提过,我自己想法儿就是了。”   凤涅道:“你说的想法儿……又是什么?”   朱镇基道:“自然是要离开这里,回到原来……”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伸手摸了摸臀,叹道,“比起这个,我更习惯原来……”      凤涅看着他嘟嘴皱眉,委屈之态,那眉眼里流露出几分娇媚,配合那张男人脸,真是说不出的妖异违和……   凤涅双眉一蹙,咳嗽了声:“我说,你能不能敬业一些,这种表情……让我有些不舒服,类似……恶心什么的。”      朱镇基斜睨她:“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轻易说不恶心想吐,会让人误解的,——你不会是有了我皇兄的宝宝吧?听说他……可是宠你宠的很呢。”   凤涅歪头看向他:“怎么你的口吻听起来,倒像是酸酸地,你不要告诉我你在吃醋……”      “醋什么?哼……”朱镇基眨眨眼,转开脸去:“我只跟你说正经的,你实话跟我说,想不想回去?”   凤涅道:“想是想的,你有什么法子?”      朱镇基点点头,放眼看一看周遭:“那天晚上你落水的时候,我……咳,我一不小心也掉了下去,稀里糊涂就变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凤涅道:“说起来,……那天晚上,好像是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才落水的。”她说着这句,便细看朱镇基的脸。      朱镇基面上露出惊诧神色:“你说真的?怪道……”   “怪道什么?”   “我那天听到异动去而复返,曾经看到有个影子在你原先站着的方向一闪而过,我以为是有人受了惊吓,可是你这么说的话……”   “林见放,”凤涅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假装之意,便道,“当时我掉下船的时候,你就算是想救我,也已经来不及了吧?”      朱镇基怔了怔,而后问道:“你的意思是?”   凤涅道:“既然已经来不及救我了,又怎么会跟我一样落了水?当时我落水的时候,的确是听到上面有噗通一声,想来就是你了。……你方才说你不小心,是怎么才能不小心地从船上翻下来,总不会是有人也推了你一把吧。”      八角亭内一阵沉默,而后,朱镇基缓缓道:“我如果说,我是想要救你,……才掉进海里的,你信不信?”   他的神色略见几分严肃,凤涅看了会儿,终于笑道:“说实话,不怎么信。”   朱镇基叹了口气,脸上又露出那种类似轻佻的笑,淡淡说道:“就知道你是这种反应。”      凤涅心头一动:“你……”   朱镇基道:“算啦……对了,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们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这里的?”   凤涅犹豫片刻,心中掠过朱玄澹一双锐利深沉眸子,只道:“不知。      朱镇基道:“我听闻这前身是落了水,才换了我的,所以我一直琢磨着,是不是再落一次水……就可以回去,只不过我还没那个勇气尝试,曾经在脸盆里小小地试了几次而已。”   凤涅噗嗤一笑:“脸盆啊……”   朱镇基道:“你又不信么?”      凤涅道:“不,我是信的,只不过……这法子不能随意用,毕竟命只有一条,万一回不去,反而彻底死了,那就没法子了,所以等闲还是不要做先驱的好。”   朱镇基叹道:“我也是这么想。”   两人说到这里,凤涅回身,走到桌边上,看朱安靖已经耐不住寂寞,自动跑到八角亭下,在花树底下钻来钻去,似很快活,不时地起身冲凤涅打招呼。      朱镇基轻声道:“这小家伙可真听你的话。”   凤涅一笑,朱镇基坐了下来:“其实,单看现在的话,你我倒还混的可以,你是皇兄最宠爱的人,我又是他的亲弟弟,身份可是尊贵,……唉……如果真的想不到法子,这样混下去,也未尝不可,你说呢?”      凤涅道:“一口一个皇兄,你对他的感情倒也颇为深厚,他的字是见清,你又叫见放,难道你们两个真是冥冥中的缘分?八百年前的弟兄?”   朱镇基眼睛一亮道:“你别说,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见了他,当真是格外的亲切……心中又有种敬畏爱慕之意……”      “哈,”凤涅轻蔑一笑,“恐怕在你林见放的眼里,但凡是个面目俊美点的男人,你都觉得格外亲切爱慕。”   “这个不同,他是我皇兄。”朱镇基肃然道。      凤涅望着他的眸子:“那假如你穿的是一具女身,你可还当他是你皇兄吗?”   朱镇基目瞪口呆:“这个……”想到朱玄澹那模样气质,不由地咽了口唾沫,浑身热血沸腾地。   凤涅啐道:“哼,瞧你的模样我就知道,如果你穿为女子,此刻怕是要跟我斗得你死我活了吧……”      朱镇基手拢着唇,低低咳嗽数声:“这些事不过是你随意猜测罢了……”   凤涅望着他,道:“说起来,前些日子范梅仙跳的那芭蕾,是不是也是你的杰作?”   朱镇基面上露出讪讪之色:“那个……我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      “这招声东击西好得很,”凤涅越发蔑视地看他:“我当时有那么一瞬间的迷糊,还以为自己猜错了,范梅仙才是真的你,不过……哼,我看,你不是心血来潮,怕是你想看看我的反应吧。”   朱镇基摸了摸脸,叹道:“那你还不是早就看出了我是谁?对了,你是从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凤涅翻了个白眼:“打从冷宫见你,我就觉得你……走路姿势怪怪的。”   朱镇基撅嘴道:“我已经尽力而为了,但是我虽然演过女扮男装的角色,但那是电视剧,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别急,……除此之外,当看着你时候的感觉,让我觉得很不爽,像看到毒蛇之类的。”凤涅恶毒地望着他。   “演技我可以尽力提高,”朱镇基却已经刀枪不入,笑道:“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      凤涅哼了声,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觉得有些可笑:各自都顶着陌生的皮囊,灵魂却仍旧是故旧认识的那个。   八角亭内一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会儿,朱镇基悠悠然道:“是了,我刚刚想起来,上一回那件事,在那么危急的关头,你那一巴掌,好像不是必须的吧……”   凤涅笑眯眯地看着他:“是啊,那是我即兴自己加的,打得我的手疼死了。”   她说着,便故意抬起手腕,轻轻地晃了下腕子。      朱镇基望着她白嫩纤细的小手,羡慕之极,倒也不怎么生气,只是佯怒道:“那么危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一救我,反而落井下石的,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恐怕就会被处死了,你可真忍心啊。”   “你是他最疼爱的亲弟弟,怎么会呢,”凤涅轻轻笑着,“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拉了你一把,你往床底下一钻的话,才会必死无疑呢。”      朱镇基道:“那不过是我一时手足无措……接下来我的表现还可以吧?”   凤涅道:“勉强及格。”   朱镇基不服道:“什么!我觉得在那种情形下,能及时作出那种反应来,已经是极为不容易了,如果能打分,我给十分满分。”      凤涅慢悠悠道:“对你来说的确是不容易,可以给十分,不过我跟你的标准是不一样的,你懂得。”   朱镇基牙痒痒地:“你是不损我浑身难受?”   凤涅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实话实说的人就是比较不被待见的。”      朱镇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算了,不生气不生气……要想想好的事……”喃喃了两声,才又看向凤涅。      凤涅叹道:“你这种自我催眠的法子倒是挺简单的,可是……有效吗?”   朱镇基磨了磨牙:“只要你别再用这种笑这种讥讽的口吻对我,就会有效……”   凤涅笑容甜美:“哪种笑?这身体就是这样啦……没有法子,虽然不如我原来的样子漂亮,但是胜在年轻。”      朱镇基又羡又妒地看她,听了最后一句,却又哼道:“简凤妮的容貌虽然很美了,但范悯的样子也很不比你差,公平来说,算是各有千秋。”   凤涅不以为然道:“那也成,怎么都要比你美上一点就是了。”      朱镇基本想反驳,忽然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虽然保养极好,也算得上“白皙”,但绝对是男人的手,对比之下,凤涅的小手便更显得可爱。      朱镇基悲哀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凤涅的手,忍不住探出手指碰了她的手指一下:“为什么老天会这么不公平……”   “遗憾你没有变成女人?”耳畔声音轻轻道。   这真是“她”的心声了,朱镇基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如果是女人,就可以怎么样?”   朱镇基眼睛一亮:“那当然是……”   “勾引男人?”那声音继续如梦似幻地引诱。   朱镇基眼前桃花盛开,正在陶醉,忽然反应过来,一转头正对上凤涅笑吟吟地眸子,顿时身子震了震,叫道:“胡说什么!”      凤涅望着面前男人的脸,这俊美漂亮的脸上还泛着淡淡微红……她却似又看到昔日那个妖娆风骚的林见放。   凤涅缓缓收敛了笑,冷冷道:“不能做你自己擅长的事儿……所以觉得很痛苦很遗憾,才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吧?”   “简……”朱镇基怔住,而后慢吞吞道:“你……仍是记恨我抢了马珂?”   “谈不上什么记恨,”凤涅淡淡道,“那种贱男人,没有你,也会是别人,迟早我都会扔了不要。”      朱镇基挑了挑眉,而后一笑:“这才是你简凤妮的性子,不然我还以为你多爱他呢。”   “爱?”凤涅眸子一垂,嘴角挑了挑,“那种东西,你还相信吗?我不过只是想找个不会背叛自己的人罢了……真可惜……”   “简凤妮……”朱镇基望着她,才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容颜,脸上却露出一种跟年龄极不相称的苍凉忧伤之色,“其实我……”他迟疑着,不知要不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人终于真正的对上了,嗯嗯,乱出火花…… 某只在远处,寻找高倍望远镜中。。。=3= ☆、最新章   朱镇基这一犹豫,凤涅却又抬眸看他,唇角抿起笑道:“其实,刚刚你问我,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地方……你有没有想过,有果,就必会有因?”   朱镇基皱着眉,一时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其实就该是个男人?还是你的……小叔子?”      凤涅笑得云淡风轻:“唔,就算是吧……你就把这当做是老天给你的惩罚,或者是历练……想想也挺有趣的。”   朱镇基一脸挫败地叹气:“你……”      凤涅正要再说,外面朱安靖跳进来道:“皇婶,你们还没说完吗?”   凤涅道:“立刻就好了。”看他满头的汗,便拉过来,替他擦了擦,朱安靖才又蹦跳出了八角亭。      朱镇基一直细细地望着凤涅的动作,那种温柔细致,绝非是能伪装出来的。   他见朱安靖离开,便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凤涅道:“是啊,小孩儿总是比一些大人可爱些。”   “他本来是跟着我的,据说,是皇兄主张让你养着的。”      凤涅听他说起这个,正好跟她心头那一点疑惑搭上,便望向朱镇基,以为他知道点什么□,谁知朱镇基却又道:“凤妮,你喜不喜欢他?”   “小孩很可爱,自然是喜欢的。”   “我不是说朱安靖,”朱镇基摇头,“你知道……我是说他,——我皇兄,也就是当今天子。”      凤涅搁在桌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动,问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朱镇基双眉皱起,盯着她的眸子:“简凤妮,你对他们产生感情了?”      凤涅震了震,这才明白朱镇基的意思。      果真,朱镇基又道:“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懂,不过既然见了,索性都说开了,我希望你……不要轻易动感情,尤其是别轻易对他动情,他是皇帝,是古人……他跟我们不同不说,你也演过那么多戏,读过那么多书,知道那么多历史,你也该很清楚知道真正的皇帝会是什么样儿的人。”   “然后呢?”凤涅淡淡地问。   朱镇基道:“最可怕的是这不是演戏,而是真的,就好像我吃板子,不是做做样子的,而是真的打得肉疼,触怒了他,是会真掉脑袋的。”      凤涅仍旧不语,朱镇基继续说道:“而且我知道,以你的脾气,你连出轨的马珂都忍不了,会想要跟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我是了解你的性子的,在戏里你可以挥洒自如,也演过妾房二室宫妃之类,那些要讨好要谄媚能委屈能所谓‘奉献’的戏码你可以应付,但那只是戏,如果是现实里,若这一切都是真的,你绝对不会接受,简凤妮……”   “你倒是挺懂我的,”凤涅不等他说完,一笑出声,“那既然你这么懂我,当初又为什么要触我逆鳞?”   “马珂?”朱镇基皱眉。      凤涅嘴角一挑,声音很轻很低:“虽然区区一个贱男人不足以让我仇视你,只不过,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恶心。”   朱镇基喉头一动:“其实我……”   “其实什么?”   “其实……就像是你方才说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那个男人,本来就靠不住的,”朱镇基忍了忍,终于道,“你知道他暗地里瞒着你也曾经对我……”      “我知道,”凤涅一笑,“苍蝇不抱没缝的蛋,这种事情,本来也是双贱合璧狼狈为奸才能成的,只是……我本来以为你还会有些底线。”   “什么?”朱镇基一愣。      凤涅长睫一眨,抬眸看他:“你也说了,索性把话说开,那我也告诉你,……其实你我虽然不对付,但我原先,真的曾经把你当做一个对手,只可惜你自降身价,用出那种手段,如果说你堂堂正正地跟我竞争,我会当你是一个可敬的对手,虽然你用的手法有些比较低劣,但你比我年纪小,我可以对你的一些行为付之一笑,可是心里头却仍旧对你有一份敬重,因为你是个称职的演员,比如虽然这么红却仍旧能亲自跳进污水里演一出戏不用替身……可是,是你亲自毁了我对你的这份敬重,因为你沾染了我的私生活,碰了我不能碰的底线。”   朱镇基的脸色微微发白,眼神闪烁不定:“简凤妮……”      “我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怎么看你,但是对我来说,”凤涅望着他,慢慢说道,“狭窄的心胸,龌龊的手段,以自己的身体做交换来刺激我,……我非常的看不起你。”   她说完之后,便起身:“该回去了。”      朱镇基一急,急忙也跟着站起来:“凤妮!”   凤涅脚步停了停,却未曾回头。      朱镇基疾步上前,望着她道:“我……我从来没有想要压倒你或者……其实我、我……长久以来都当你是我的偶像,我只是气不过……”   凤涅转头看他:“气不过?”      因为激动,他的脸色重新微微地有些红,朱镇基眼波闪动,极快说道:“我明明……很喜欢你,也很尊重你,你一直以来都是我的目标,当初进娱乐圈的时候,我立志要成为你一样的人,可是……你为什么要一再地打压我!”   凤涅皱眉,露出几分疑惑之色:“什么?”      朱镇基道:“你真的当我是你的对手吗?其实说心里话,从我刚冒头的时候你就看我不爽了吧?最初我在你的一部戏里当丫鬟,只因为走步不对,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狠狠地骂了我一顿,害我颜面扫地哭了很久你知道吗?还有……不用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最近这部戏,投资方指名说要我演女一号,你却向导演要求,自己占了女一,却让我演一个反面配角?你的这种做法,真的光明正大?”      凤涅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并没有出声,只微微一笑道:“好吧。”   “‘好吧’是什么意思?你承认了?”朱镇基急了。   凤涅道:“你心里已经这么想了,你为此而报复的后果也出现了,我承认与否,还重要吗?”   “简凤妮!”   “稍安勿躁,”凤涅垂眸,“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另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不是每次都会像上次一样化险为夷,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刚才也说过。”   朱镇基咬了咬唇:“那么,你是不愿意跟我一起……”   “是的,不愿意,”凤涅毫不留情地说道,“起码现在不愿意,看到你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她说完之后就不再看他,迈步往下走去,朱安靖在旁边看见了,立刻像是蚱蜢一样扑过来。      身后朱镇基有些狐疑,跟着往前走了一步:“凤……唉……”   看到朱安靖以及不远处的宫女太监,那声便生生地忍住了。      朱安靖扑到凤涅跟前:“皇婶,说完了吗?”   凤涅点点头,摸摸他带汗的额头:“小脸儿又要晒黑了。”   朱安靖道:“又不是女孩子,黑点更好!”   凤涅哈哈笑了声:“真乖,阿靖这么小就这么懂事,可比有些人强多了,走,咱们回去了。”      凤涅离开后,八角亭内,朱镇基的声音幽幽响起:“可我现在已经变了样子了啊……”   他伸手摸摸脸:“完全不一样了,而且明明又很帅又多金……我都忍不住要爱上我自己了,不舒服?唉……”他撅着嘴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石凳上,手托着腮,发起呆来。      且说凤涅回了凤仪殿,喝了口茶便歪在榻上。   她心里有事,便有些心不在焉,朱安靖向来跟着她,见她怔然的模样,便偎在榻边上,轻声道:“皇婶,你看起来不高兴,是不是三王叔惹到你了?”      凤涅看他一眼:“……没有,是皇婶自己想到一些事。”   朱安靖双手搁在床榻边上,仰着头看她:“皇婶有什么不高兴的事,阿靖能帮忙不?”   凤涅不由地笑了笑,目光一动,望见他小手上似乎有一道血痕,一惊之下问道:“这是怎么了?”   朱安靖低头看了看:“先前不小心给花枝划得,不碍事。”      凤涅看他嫩嫩的小手上如此一道血痕,很是明显,皱着眉让康嬷嬷取了伤药来,亲自给朱安靖清理了伤口,又上了药,又道:“以后留神些,幸好伤的不重。”   朱安靖道:“我知道啦皇婶。”   凤涅看他如此地乖,先前给他上药的时候明明会疼,小家伙身子都抖了抖,却不曾呼痛,她心里一软,往后挪了挪,拍拍前头空床:“上来吧。”      朱安靖大喜,赶紧抬腿,利落地爬上了床边儿,倒身躺在凤涅身旁。凤涅抬手抱抱他的肩:“乖乖地睡,午后是去国子监吗?”   “是去演武场。”朱安靖道。   凤涅一手揉揉额角:“哦……对了,养足了精神才能好好地学。睡吧。”   朱安靖在这里呆了十日,这还是头一次爬上了床,心里欢喜地几乎要大叫,哪里睡得着?又怕凤涅说自己,便只闭着眼,牢牢忍着。      只不过小孩儿心性简单,兴奋了一阵儿,果真就也睡着了,且睡得极香甜。   凤涅听着他的鼻息平稳下来,心头一宽,便也模糊睡了。      半晌,凤涅养的那只猫儿进了来,在地上喵呜喵呜叫了两声,仰头看了会儿,似乎要弓身跳上床榻的模样,思且急忙进来将它抱了出去。      正在将猫抱了出去,外头却有人进来,思且一看那人,急忙躬身行礼。   那人步子一停,看了一眼她怀中的猫,道:“皇后睡了?”   思且轻声道:“是的,万岁爷。”      朱玄澹轻轻挥了挥手,思且悄无声息退下。朱玄澹迈步进了内殿,一眼看到床榻上凤涅微微抱着朱安靖,一大一小,似睡得正香甜。   旁边宫女缓缓地正打着扇子,见朱玄澹进来,正要停下行礼,却被他的手势制止。      宫女们也缓缓退下,朱玄澹眼睛看着那床榻上的情形,轻轻地走了两步,却并不上前,只是在桌子边儿上,一撩袍摆缓缓落座。      静静地在锦墩上坐了会儿,整个殿内悄然无声,只有一股淡淡地檀香似的气息,若有若无。   朱玄澹望着朱安靖恬然的睡容,听到背后脚步声响,却是子规进来。      朱玄澹回过头看了子规一眼,才轻声道:“把靖王抱出去,轻轻地,别惊动了。”   子规领命,迈步走到床榻边上,先是小心把凤涅的手臂移开,又抱住朱安靖肩腰,果真无声无息地将他抱着退下。      朱玄澹并不动,只是望着凤涅,看了足足有一刻钟,才起身来到床榻边上。   探手出去,手指轻轻地在她脸上微微蹭过,是温香娇柔的触感,朱玄澹的手指一动,又在她的唇上缓缓擦了过去。      睡梦中的凤涅似觉得不妥,便略皱了皱眉。   朱玄澹手势一停,凤涅翻了个身,本是侧卧,此刻便回身朝上,头发松松,身量款款,那等丰润细腰,玲珑婀娜,玉容修颈,美不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早一点。。=3= 怎么好像又在抽抽……唉,每次发文不刷新个十遍以上就是奇迹啊 ☆、最新章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感冒了,在这样的天气,各种不适。。。翻翻滚滚,本来想请个假的。。 = =于是又这么晚了,下回太晚了的话就不要等,不管更不更都睡吧啊~~   朱玄澹看了会儿,便伏底了身子,亲了下去。   唇落在她的嘴角边上,鼻端似乎嗅到她身上隐隐地淡淡香,对他来说,勾魂夺魄地。   他顿了顿,眼皮一抬,看了一眼她。   凤涅仍是双眸阖着,恬然而毫无知觉地睡着。朱玄澹复又垂了眼皮,长睫微动,小心翼翼吻住她的嘴唇。      香软如樱桃颗,他记得那股清甜沁入心的味道,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唇,将她的一瓣唇含住,像是饿了的孩子,不舍得放开。   他的身体不知不觉伏得更底,手贴在她的腰间,将用力又不敢用力,这功夫,凤涅却已经察觉不妥似的,长长地睫毛不安地抖了抖,略微歪了歪头。      朱玄澹咽了口唾沫,恋恋不舍地将人放开,凤涅略动了动身子,才又停下,沉沉地似又睡了过去。   朱玄澹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   沉默之中,凤涅的身子却轻轻地抖了一下,她的头脸本向旁边歪着,此刻便慢慢地转过来,双眸睁开,不偏不倚地看向他面上。      四目相对,刹那双双无语。   片刻,凤涅先道:“你来了……”鼻端有股微微清苦泛甜的味儿,让她睡也睡不安稳,那是……   龙涎香的味道,她已经知道。      凤涅便懒懒地躺在床上,姿势都未曾变一下,口吻就好像对待一个久违的熟悉之人,而非是那样尊贵的高高在上的天子,一国之君。      朱玄澹却丝毫都无恚怒之色,反而轻轻一笑:“嗯,扰到你了么?”   “没有……”凤涅的声音很轻,是那种初初醒来还带一丝慵懒懵懂的声音,她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垂了眸子,手在额头上搁了搁,道,“只是……”      “只是什么?”朱玄澹望着她,慢慢地问,两人之间相对,就宛如寻常夫妇,正闲话家常一样。      凤涅眨了数下眼睛,最后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可又太模糊了。”   朱玄澹眼神略变了变,而后笑道:“做了梦了?”      凤涅摇摇头,不想说这个,手在腰侧一撑,便欲起身:“几时了?”   朱玄澹却往前俯身,将她压了回去,凤涅起身不得,便低声道:“陛下,别闹。”   略带无奈的一声,叫的他的心都颤了。      朱玄澹眼睛望着凤涅的眼睛:“看皇后这慵懒之态,倒让朕想到一首词。”   “什么?”无奈地重新躺回去,百无聊赖地看着在上的他。      朱玄澹抬手,在她微红的脸颊上轻轻抚摸过:“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   凤涅听着,只觉得跟此刻情形相似,便忍不住微微一笑,朱玄澹见她笑了,当真容颜胜花,便又继续道:“送春春去几时回……”忽然一皱眉。      凤涅道:“怎么不念了?”   朱玄澹道:“有两句不好……不过,后面的却好。”      “也难得让所有都是花团锦簇的,就连风吹平湖,都还有起有落呢,”凤涅道,“怎么堂堂天子,居然也有嫌弃忌讳一句诗的时候?”   “哈,”朱玄澹一笑,望着她略带戏谑之色,便又念道:“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哟,果然是有些伤感。”凤涅点点头,叹了口气。   朱玄澹却将她的肩头轻轻握住,俯身下来,在她脸颊上亲了口,于她耳畔轻声道:“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朕说过,好的,在后头。”      凤涅怔了怔,轻笑了笑欲转头避开他的动作。   朱玄澹却捉着她的双手不放,又低低念道:“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知道写得是什么吗?”   凤涅被他勾得心怦怦乱跳,红着脸,却兀自道:“不知道。”含羞带笑地,双眸亦水汪汪似是浸着桃花水,看他一眼,又转了开去。      朱玄澹道:“你该懂得……”这说话间,人已经翻身上来,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凤涅身子一扭,背对了他,哼哼说道:“不要又来厮缠,这是正午头,刚闲散了几日,陛下就大发慈悲,先别给我招惹流言是非了。”      朱玄澹道:“好狠心的人,本以为这么多日……不曾亲近,你会想念朕一些,谁知一见面便要赶朕走呢。”   凤涅道:“单相思又有什么用?何况太后也说过,身为皇后,该以大局为重,陛下……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也不会十天不肯来见她。   朱玄澹沉默了会儿:“你其实……是在怪我?”   凤涅道:“臣妾哪里敢?”却又是那种昔日扮柔弱时候的含羞带媚语气了。      朱玄澹哪里听不出?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正对着自己,望着她的双眸:“单相思,你真的是……心里吃醋了?”他双眸沉沉地,却又燃着一团火光似的。   凤涅道:“这事儿真是越描越黑,臣妾若是不认,陛下想必越发会不依不饶,但若是认了,岂不是又显得臣妾小肚鸡肠,不贤惠?”      朱玄澹被她说的笑了出来:“若你这话是在皇后的立场说来,外人听来确有些不够大度,但这话外人哪里能听到?而对朕而言,你这话是从朕的女人立场来说,能让你为了我吃醋,我欢喜还来不及。”   凤涅叹了口气,慢慢道:“那让臣妾的不贤惠讨陛下的欢喜,倒也是值得的。”      朱玄澹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她的神色:“你是因为朕冷落了你,还是因为……那两个人?”   凤涅慢慢说道:“陛下再问,臣妾的不贤惠,便要变作臣妾的愠怒了。”   朱玄澹双眸盯着她的眸子,两人对视片刻,他低头过来,在她唇上一亲,又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片刻后道:“这几天更热了些,朕思谋着,过两天,去中津行宫盘桓数日,权当避暑,中津那里,有山有水,风光秀丽,你必然是会喜欢的。”      凤涅一怔,望向朱玄澹:“你……”又改口道,“陛下……”   朱玄澹道:“你虽然不说,朕也知道,你在这宫里头会觉得闷……”他的语气如此温柔贴心,凤涅竟有些无法适应,一时不能做声。      朱玄澹道,“安靖还听你的话吗?”   凤涅道:“嗯……”   朱玄澹一笑:“朕倒是羡慕起这个小子来了。”   凤涅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顿时道:“对了,先前阿靖跟着我睡得,人呢?”   朱玄澹低笑道:“被朕扔到窗外去了。”      凤涅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朱安靖大概给转到别处去了,就未再问,朱玄澹道:“不管怎么样,你记得朕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乖乖地留在这里……知道吗?”   凤涅双眉一皱,心里的感觉甚是奇异,他这一句,不似是先前说的时候那样不容分说强势地命令,弄得她心里有些乱乱地……又有些烦躁。      朱玄澹在她的唇上轻轻一擦:“知道吗?”   凤涅“嗯”了声,苦笑道:“知道啦,你说话倒也古怪,难道我会飞了不成……这宫墙这么高,我又没有翅膀。”   朱玄澹一笑,轻轻地吻着她的嘴:“真是会说话,你心里这么想的就也好了……那么,就说定了,三天后,去中津行宫,你一定会喜欢的,朕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上下其手,凤涅迷迷糊糊里,将他奋力一推:“好好地说话不成吗,为什么又动手动脚地?”   他两个推搡之间,床帐便微微抖动,朱玄澹瞥了一眼,又看怀中美人如玉,便道:“这功夫若是傍晚上,就是‘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了,接下来……”      他本是想来看一看的,并无他意,只不过翻身上来了,于说到这份上,便也刹不住那股意思,便搂着凤涅,在她耳畔低低道:“明日落红应满径……朕会轻轻地来,不让你难堪便是了。”   凤涅哼道:“骗人的……怎么会……”却被他搂着腰,又翻了个身。   凤涅身不由己趴在床榻上,朱玄澹从后摸摸索索地,将她的薄薄衣衫除下,双腿儿微微分开,又解开自己亵裤,微微蹭了会儿,轻声道:“乖,忍着些儿……”便略用了力,入了进去。      凤涅闷哼了声,将脸埋在臂弯里,咬着牙不肯做声。   朱玄澹伏在她身上,摸着她的纤腰,又捧着她的脸唇齿相接,身下款款动作,并不急躁。      凤涅渐渐地被他磨得火起,也有些忍不住闷闷出声,一张比花娇的脸红嫩嫩地,身子也娇颤颤地微抖着承恩,眼睛里不知是泪是水,像是花瓣上颤笃笃地露珠,随着动作旋着。      两人纠缠一刻多钟,朱玄澹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加快动作抽~送数下,凤涅软软地,似水化在他的怀中,喘息不定。      朱玄澹瞧瞧下头无碍,便松了口气,又看看她娇美之极的脸色,便又有爱而不够之意,被凤涅连推带搡地拒了几下,才未继续,只道:“上回同老三之事,你说凭我责罚,我可还记得呢。”   凤涅纹丝不惊,懒洋洋道:“难道陛下以为臣妾真的有错么?那为何不把臣妾拉出去打板子?”   朱玄澹哈哈笑了两声:“朕怎么舍得皇后给别人打?”说到这里,眼神一利,又道:“老三委实不像话,朕才教训他的。”      凤涅道:“秦王的确有些没规矩。”   朱玄澹道:“嗯……朕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以后怕也不会再敢胡作非为,若敢再犯,就不是打几板子那么轻易。”   凤涅心里一动,就看朱玄澹。      朱玄澹却将她搂入怀中,不再提这个,只是轻声道:“对了,乖……你还没有跟朕说你的名字是什么?”   凤涅的心用力抽了一下:“名字?” ☆、最新章 作者有话要说:揪……今天转作头疼,睡了好久又爬起来= = 再啰嗦一句,如果晚上太晚了没有更,就早点睡不要等啊,摸~   “名字?”凤涅扫了一眼朱玄澹。   朱玄澹拥着她,欢爱过后,怀中的人更是暖玉生香,脸上红润润地,一双眸子仍似要滴出水儿来般,这样简单地一瞥间,嘴角有些许上挑,才在这份天真底下露出几分藏着的狡黠来。   “其实唤作什么,无关紧要,”将她抱着,手在身上轻轻地捏来捏去,“但是朕想知道你的,你说给朕听,好吗?”   凤涅动了动身子:“好热,要沐浴……”便欲爬开。      朱玄澹一笑,将她搂回去:“不说不许走。”   凤涅哼了声:“难道你不知道么?我虽然记不得先前的事……可是……你总该知道的。”   朱玄澹道:“朕真的不知道……”这语气之中,毫无诚意。      凤涅翻了翻眼睛:“你是不是想试试看我会怎么回你?”   朱玄澹抿着唇,嘴角挑着,望着凤涅笑吟吟地。   凤涅忽然有种想去狠狠拧他一下的冲动,想了想,便仍忍了:“那倘若臣妾答得不对,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下场?”   “不会,朕恕你无罪。”朱玄澹应承着,搂着她的腰,又在趁机窃玉偷香。      凤涅本依偎在他怀中,此刻便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恳求道:“能不能安分些……把我的思绪都打乱了。”   朱玄澹顺势捧住她的脸,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口:“什么思绪?你只是照实回答便是了,不许同朕玩心计。”   凤涅皱着眉不悦瞪着他,被他的大手捧着脸颊,脸儿肉一挤,便显得很是滑稽,又加上这种恨恼瞪着的表情,简直可爱至极。   朱玄澹笑了声,将她一抱:“说,快说!不然朕亲自打你板子。”      凤涅摸摸脸,哼了声:“那么我宁可让行刑太监们打……”   朱玄澹在她臀上轻轻拍了一下,仍旧是笑吟吟地道:“还敢抗旨!”手上这么动着,却又凑过来,在她脸上轻轻嘬了口。      凤涅长长地吐一口气,皱眉道:“我只能告诉你……我的名,是跟你……”   扫了一眼身边人,见他黄衫上左右肩头,以及胸口正中都绣着团龙,便伸出手指摸了摸,慢吞吞不情不愿地道:“跟这只对应的那只……”   “凤……啊。”朱玄澹毫无惊愕之色,含笑低低念出。      凤涅斜睨着他道:“你看起来……并不觉得意外,是不是早知道了?”   朱玄澹捏着她的下巴,轻轻亲吻她的唇:“你叫什么都不要紧,只要是你的就好,朕喜欢……小凤儿,正好跟朕是一对儿。”   “咳,”凤涅脸上微红,喃喃道:“不要乱叫了,时候不早了,……你是不是要去忙了?”      朱玄澹面色一变,伸手揉了揉额头,显出几分真实的苦恼,低低道:“下午还要去议事,虽然说是习以为常了,可是……罢了,谁叫朕坐在这个位子上呢。”   他这两句话却说得很对也很正经,凤涅笑了笑,也不再招惹他,只道:“受命于天,一国之君,要照应着天下千万百姓的福祉,自然是跟平常人不同,只不过,陛下忙归忙,一定要留心,别损了身子。”   朱玄澹笑道:“也难得你跟朕说这样的话…”将凤涅用力一抱,在她耳畔低声道,“放心吧,朕的小凤儿。”   凤涅撅了撅嘴,也不曾说话。      朱玄澹离去之后,凤涅沐浴一番,出浴之后整个人还有些晕晕地,不为别的,就为了朱玄澹那句临去前说的话。   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强势而温柔地爱顾着,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忽然之间……就在听着他那一声唤的那瞬间,让她有种做回十八岁少女,在同谁谈着恋爱的感觉,那种彻底地被宠爱呵护……的错觉。      “真稀奇,都这把年纪了……”伸手揉着脑袋,凤涅自言自语道,“居然还会思~春,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凤涅看过了前往中津行宫的宫中之人,除了帝后,还有的众人,便是懿太后同梅仙,朱安靖也忽然在列。   除此之外,宫妃里只有苑婕妤李美人两位,另外便是谢府的谢二小姐谢霓,听闻起先还有柴仪曲,是她自请要留在宫内陪伴惠太后的,便去了她的名。      三天之后,圣驾出宫,前往城外的中津行宫,足有大半日的行程才到。   原来之所以称作中津行宫,乃是行宫建在中津山上,此山并不高,共有三座连着,就如一个山“字”,虽不比泰华诸山雄伟险峻,但水秀山明,景色绝美,就宛如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因此皇族才在此处修建行宫,因为此地正是个适合修身养性,度假小憩的所在。      山上遍植各色花木,譬如在春日,便是漫山桃花绽放,烁烁美不可言,若是五六月,便是满山杜鹃,如霞彩映照,到了这□月上,便是金桂飘香,金黄如蜜,满山都飘着那种甜腻的香气,让人入山便有沉醉之意。      朱安靖不必去国子监苦读,也不必去校场习武,反得了机会来此游玩,好像是猛虎入山,精神异常,幸好他肯听凤涅的话,不然便早就漫山遍野疯跑。   圣驾初停在山下,早有中津行宫的执事宫人们恭候着,将众位主子迎上山,循序将帝后、太后、宫妃各安排妥当。      有执事领着凤涅入了寝殿,朱安靖紧紧跟随,略作休息。   顷刻,谢霓先来到了,见礼后落了座,便道:“妾不过刚来京城,本是没有资格跟着来行宫的,只不过柴姐姐先一步请了旨意留在宫内,我若是也如此,倒显得有些不领情,于是就勉强来啦!也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荫,让我刚一来京城,就能够出来开开眼界。”   凤涅见她谈笑风生地,便道:“既然来了,便好好地散散心,陛下甚是厚待你同郡主才如此。只是听闻郡主身子有些不适,她不来也罢了,你不必多心。”   谢霓道:“多谢娘娘开解。”      这会儿朱安靖便打量着谢霓,道:“小王曾经听闻,谢家二小姐文武全才,还以为怎样,原来也不过是个娇弱的姑娘。”   凤涅咳嗽了声:“安靖,又在胡说什么?”   谢霓却笑道:“不妨事的娘娘,小王爷快人快语,只不过……那些流言之类的,做不得数,只因为我爹爹是个武将出身,我小时候跟着胡闹厮缠,陪他去了几次校场,谁知就给人传出去了,一传十十传百地,本来只是提着棍子试试看长短,倒让人说成舞刀弄枪很是顺手了,却也没法子,嘴长在别人身上,堵住了一张,还有那么些,横竖他们胡说去……”   她人生得甜美,声音也脆,说得合情合理,又有几分俏皮,当下殿内众人都笑起来。      朱安靖道:“这样说来,你是全然不会武功的啰?”   谢霓摇头道:“不会,女孩儿家要贤良淑德,怎么能那么不像话。”   朱安靖一脸遗憾:“本来以为你会的话,倒可以跟你练一练手。”   谢霓笑道:“若是少王爷有意,等日后我哥哥入了京,你可以找他。”   朱安靖眼睛一亮:“那好!”      谢霓来说了会儿话,告退离去之后,眼见便入了夜,山上风大,比在皇宫内凉爽得多。   早先跟随朱玄澹的太监来传旨,说是陛下入夜便来,要同皇后一起用餐,凤涅便也等着,在宫内静候了会儿,便出到外头,站在栏杆边上,眼前山风徐徐,山间灯火阑珊,身上衣袂翩然,竟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意思。   这两日凤涅过得还算自在,此刻闲适,又觉得倘若就如此懒散地度过此生,倒也可以容忍。      如此站了一刻钟,子规道:“娘娘,山上风冷,留神吹得着凉。”   凤涅又看了会儿,望着那山头上半轮月,两两相对,很有几分不舍,只是想到还要在此逗留数日,便宽了心,道:“那回去吧。”      回到殿内,眼见吃饭的点儿要过了,凤涅也自察觉异样,便叫子规出去打听,片刻后子规回来,道:“娘娘,陛下去了太后那边……”   凤涅道:“去了多久了?”   子规道:“有半个时辰,不过,奴婢打听了太后身边的人,说,……陛下其实已经出来了。”   凤涅皱了皱眉:“那是去了哪里?”   子规犹豫了片刻,终于道:“听闻……好像是给太后身边的梅仙姑娘给请了去。”      殿内一阵静默,而后凤涅一笑:“原来是这样,不过,若是不能过来了,就连派个人送信的功夫都没有?啧啧。”似冷非冷地笑了两声。   康嬷嬷道:“娘娘,或许只是说说话儿,一会儿万岁就过来了……不如再等等?”   凤涅摸摸脸,把那股微微地酸意挥去,才又慢慢道:“不用等了,太晚了吃东西会不消化,子规,命他们传膳吧。”   子规答应,便出去吩咐。   康嬷嬷也不敢再说,就小心伺候着,幸好朱安靖又从内殿跑出来,有他在,便不觉得怎样闷,两个一大一小,吃得倒也津津有味。      这一餐用罢,都没见朱玄澹的影子,凤涅喝了杯茶,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犯困发懒,便用青盐刷牙清水漱口,又沐浴过了,便爬上床。      行宫建在半山,夜间山风呼呼响起,树枝摇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殿内点了安身驱蚊虫的香,袅袅升腾,凤涅在陌生而宽大的床上翻了个身,望见地上帘幕底下透进来的一片月光。      她静静地一动不动,心里头却想起一句似真非真的话:“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忽然间又想起朱镇基的脸,他站在八角亭里,望着她说:“你不能对他动情……他是皇帝……帝王家的冷血,有多可怕你知道吗?你能容忍……跟那么多女人争宠?”   她脑中乱糟糟地,不愿去想,却偏偏忍不住,那脑中的声音不知吵嚷了多久,才终于混沌睡着了。      一直到了半夜,在殿外虫儿低鸣山风啸转之外,又响起极轻的脚步声。   有人分开帘幕进来,悄无声息踱步到了床边,望向床榻上蹙着眉睡着的凤涅。她的手臂探在外头,袖子滑到了臂弯处,那人静默片刻,便抬手将她的手臂握住,山上夜冷,触~手间只觉得玉臂微寒,如握着玉石相似。   那人的手不由地便抖了抖,却一时握着她的手臂未曾放开。   正在此刻,本睡着的凤涅竟缓缓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凤涅呆了一呆,才道:“是……你啊。” ☆、最新章 作者有话要说:jj又抽了,总是连接不上,已经打好请假留言了。。。不死心刷了十几二十遍。。= = 不过,又是这时侯了,望天 PS,新书上市了,喜欢小花同昭哥的,可以买来看啦XDD 淘宝记忆坊的购买地址,前十名有海报哦:   朦朦胧胧的光影之中,凤涅看清来人,绷紧的心弦缓缓放松下来:“嗯?是你啊。”双眸一眨,口吻也是懒懒地。   那人急忙放开凤涅的手臂,当床前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想……”      “怕我着凉吗?”凤涅接口说道,顺势看了一眼自己放在被子外的手臂,山上夜冷,她睡着便把被子拉了起来,只不过是胡乱盖了盖而已,“你倒是真细心啊,子规。”      床前子规仍旧跪着,一时不能抬头。   凤涅手肘撑着床面半是起身,歪头往外看去。   先前他撤手之际,帘子便又垂了下来,如今隔着一层帘幕看他,更觉模糊,只能是个隐约不清的影子而已。   凤涅看了会儿,抬手便将帘子撩起来。      子规仍旧跪着一动不动,静默之中,凤涅道:“又没说怪罪你,你怕什么?”   子规这才缓缓地抬头,他的眸子仍旧是那样地清明,就算暗影里看来,都显得如许清澈,毫无浑浊之意。      凤涅歪着头看了会儿,双眉微皱,望着他道:“为什么……每次我看你都觉得……”   子规眼色一动,急忙又垂下头去,凤涅抬手,探到他的脸颊边上,柔软的指腹在他的脸上擦过,转到他的下巴上,微微一抬。      子规只好又抬起头来,只不过下巴虽微微扬起,双眸却垂着,黑暗里,长睫像是风吹动的蝶翼或者叶片,微微颤抖。      “我先前有没有说过……”凤涅思忖着,“你生得很好看。”   子规身子一抖:“娘娘……”   凤涅一笑:“怕什么?再好看也没用,又没有女孩儿喜欢你或者能喜欢你,就算是喜欢也是白喜欢。”   子规的睫毛抖得越发厉害,嘴角微微一抿,却仍未出声。      凤涅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眉头皱的更紧,蓦地手指略微用力,正在子规抬眸看她之时,她却又松了手:“罢了,不惹你伤心了。”   子规听她如此说,便垂头道:“奴婢不敢。”      凤涅换了个姿势,便微微趴伏在床前,这样一来,同跪在床前的子规便离的极近,她歪头看他,正好儿能看到他微微低头的样子,几分依顺,眉眼分明,是很熟悉亲切的感觉。      “先前怎样我尽都忘了,最近也未曾问,你家里还有人吗?”凤涅趴在床边,打量着子规。   子规略低着头:“回娘娘,没别人了。”      凤涅道:“你原先的名字那样俗气,不知你出身怎样?”   “正如娘娘所说,奴婢出身微寒之家,父母俱是安分平凡之人。”   “可怜,”凤涅低声道,“故而给你起名字叫有福,只是却不知道,他们希望的……是怎样的福气?”      子规双眉一蹙,略抬头看了凤涅一眼:“娘娘……”   “你说呢?”凤涅双眸一眨,望着子规,“若是你自己说,你想要的‘福气’是什么?”   子规沉默不言。   凤涅道:“你先前跟着我,吃了不少白眼欺压,苦头自也少不了,如今,虽然算是好了些,……若是在宫内那些狗眼看来,你如今比之先前,大概就跟本宫似的,一个天一个地了,——但是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是怎么以为的?”      子规垂着头,片刻后低声道:“奴婢觉得,活在当下,便是福气了。”   凤涅一怔:“啊?”   子规道:“奴婢觉得,与其奢望自己永不能有的,不如且珍惜当下,便是谁也带不去的福气。何况,奴婢跟着娘娘,自觉地已经是旁人没有的福气,因此不管怎样,奴婢都不会去想其他,都会喜欢……如今这般。”      静默的夜晚,半山的行宫寝殿内,山上已经有些被夜风吹得略见清冷的桂花香,纠缠着寝殿内的檀香气,袅袅起伏。   山风吹进来,帘幕荡了荡,似落非落。   而这次第,他的话,似真似幻,似极清醒又似极迷糊。      凤涅望着子规,慢慢地:“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你是想说自己,还是想劝本宫呢?”   子规道:“奴婢只是回答娘娘所问,并不敢就暗指娘娘或者其他。”   凤涅道:“你虽无意,我听来却是有心……”伸手在额角上按了按,“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想……大概是我想的太多了,心乱,倒是不如你。只是,——难道我也要如你这般心甘情愿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摇头。      子规轻声道:“奴婢委实无心的……”   凤涅慢条斯理道:“是啊,你是无心的,是本宫有心而已。”   子规身子一抖,双手微微握紧。      凤涅却又一笑:“那么你那父母,俱都不在了么?也无姐妹兄弟?”   子规道:“回娘娘,正是。”   凤涅道:“你既然是家中独子,他们又怎么会舍得让你入宫?”   子规停了片刻,道:“微寒之家,走投无路之下……便只好另寻一条出路。”      凤涅凝视着他,叹道:“我以为陛下是个圣明君主,却不料民间仍会出现如此之事。”   子规忙又道:“同陛下无关,奴婢……净身入宫之时,陛下还未曾登基。”   “啊?”凤涅呆了呆,“已经那么久了啊……”   子规道:“是,陛下的确是圣明之主,自他登基……民间如此之事已经甚少了。”   凤涅轻轻地挠了挠脸颊:“原来是这样……”待要安慰他几句,又觉得不太合适,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倒是子规先道:“是奴婢不留神扰了娘娘,现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娘娘且安歇吧?”   凤涅摇摇头:“睡不着。”   子规道:“大概是刚换了地方……故而不习惯,让奴婢去点一支梦恬香,可助娘娘好睡。”   凤涅挑眉:“那么神奇,有用吗?”      子规面不改色道:“娘娘不记得了,先前娘娘时常夜半难眠,便会让奴婢点这香,很快就会睡着了。”   凤涅一笑:“果然是不记得了,是哪里来的,是好的么?”   “是太医院送来的,试过无碍。”   凤涅想了会儿:“也好,省得东想西想,你去取吧。”      一声令下,子规起身便去取,顷刻回来,手中捻了一支紫色的小线香,点燃了,插在紫金炉里。   凤涅鼻端嗅到一股淡香,她微微闭眸吸了吸,又睁开眼睛,正望见前方子规的背影。   凤涅便轻声唤道:“子规。”   子规转过身来:“娘娘还有何吩咐?”   凤涅道:“本宫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子规垂手道:“娘娘请讲。”   凤涅道:“你觉得……陛下对我……怎么样?”   子规愕然,便为难地望着凤涅。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凤涅叹了声,手在唇边一抹,似想要将那一抹苦笑挥去,轻声道:“你自管实话实说,以天子的性情为人,如今他对我……到底算是好是坏?只是一时的新鲜呢,还是……别有什么用意……”      内殿无人,凤涅歇息之时不惯有人围着,是以只有子规夜半进来查探。   而凤涅问罢,子规沉默,将答未答之时,寝殿之外,有人迈步缓缓进内,双肩担一片冷月色,脚步轻缓无声,殿内时候的宫人正要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   他一路从正殿望内,将要进内殿之时,忽地听到飘忽的一句传出,那将要往前的一步便无法迈出。   他负手停在一帘之隔的殿外,俊美如斯的面容上,如染一抹幽寒月冷。      次日凤涅起了,在清爽的殿内练了会儿瑜伽,最近她是越来越渐入佳境了,自觉得身体比之先前也强健了不少,一来是因为锻炼得当,二来大概是膳食上补益得当,其他的么……就不提了。   沐浴过后,吃了早膳。苑婕妤同谢霓前后而来,继而是李美人,三个在殿内说了会儿话,便又一块儿去探太后。   中津景色绝佳,殿内又自在凉爽,懿太后兴致极好,又加上有朱安靖在,便也比平日爱说笑。   朱安靖到底是小孩儿心性,缠着嚷说要出外玩耍,懿太后大概也正有此意,便起驾出殿,让行宫的执事宫人伴驾而行,一路指点山光水色,徐徐而行,倒也其乐融融。      凤涅同谢霓众人相伴左右,范梅仙亦在,只不过她似是收敛许多,相比昔日,颇有些“沉默寡言”之意。   凤涅想到昨夜之事,瞧梅仙的脸色不似是个欢喜连天的,难道并未成就好事?      渐渐走着,懿太后有些累了,便在回龙阁的锦香亭内停了,又对凤涅道:“休要误了你们的兴致,皇后带她们自去转转,我在这里,让阿靖梅仙陪着便是了。”   朱安靖眼巴巴看着凤涅,很想跟着她去,却也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好,就暂且忍了。   凤涅道:“臣妾等在此作陪太后便是。”   懿太后道:“我自在清闲,也不要人陪着,人多反而不好,你们自去吧。”      凤涅才告退了,同谢霓众人出了亭子,在伴驾太监陪伴下往前且走且看。   走了会儿,苑婕妤李美人双双称累,便也退了。只有谢霓尚在。      眼见到了一处险要所在,伴驾太监道:“娘娘,前方那飞阁,唤作‘半仙天’,又叫鹞子嘴儿,因那大石似鹞子嘴儿般探出悬崖外,而阁子就建在大石之上,若是有人在上面,显得摇摇欲坠,随时都能乘风而去飘然欲仙一样……”   凤涅望了一眼,果然见那所谓的“阁子”,不过似是个八角的小亭子罢了,建在那探出的一块岩石之上,看起来就好像同岩石浑然一体,整个儿悬在了半空中似的。      凤涅笑道:“建成之后可有人上去过?”   伴驾太监道:“是游戏大胆儿的去过。没事……只不过看着有些可怕,但娘娘万金之躯,还是不要去为妙。”      凤涅道:“既然来了,不去转转岂不可惜?”就看谢霓,“妹妹觉得呢?”   谢霓却已经跃跃欲试:“妾也正想去见识见识呢,娘娘不如就先让妾上去试试看,若是坠下去,娘娘正好儿就不要上去了。”   伴驾太监一听这个,哭笑不得。   康嬷嬷探头看,那亭子底下足有数十丈高,底下流水滔滔,她便觉得头晕,劝道:“娘娘,这个地方险要,奴婢看得脚都颤,不如就别去了。”      正说话间,康嬷嬷身后有个宫女来,低低地对她说了句什么,康嬷嬷一听,便皱眉转过身去。      这边凤涅同谢霓便拾级而上,众太监守在亭子外头,谢霓先跳了上去,却见那亭子其实也不似在下头看起来的狭窄,反而宽敞的很,足能容下七八人,她便这处看看,那边瞧瞧,很是得趣儿。   凤涅靠在栏杆边往下一看,却见底下流水潺潺,上面大概是水汽氤氲,聚拢起来,仿佛云雾似的,显得格外地高。      人在此中,果真有种“半仙”之感,凤涅看过了,低笑了声,便转身欲回去,谁知一转身,却见身后台阶上正来了一人,白衣翩然,姿色绝佳,却正是范梅仙。   此时此刻,正可谓是“狭路相逢”。 ☆、最新章   对于一个自诩绝色无双的女人来说,最大的侮辱莫过于脱光了之后,面前的男人还是无动于衷。   但对于范梅仙来说,最大的侮辱莫过于,在费尽心机扑到对方怀里之后,那个男人倒是没有无动于衷,而是……      范梅仙最终决定孤注一掷,只因她已经忍无可忍。   原先在她眼中,只有范悯可称是她的对手,然而她渐渐地发觉,自己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天子可以宠幸任何人,但是却好像对她没有丝毫意思。   尽管天子对她很好,可以说有一种别样的、其他人都没有的好。      起初,正是因为这种好,范梅仙想着有朝一日,或许自己会坐上皇后那个位子;但是现在,也正是因为这种好,她开始觉得绝望。      尤其是当谢霓同柴仪曲进宫之后,两人深得惠太后喜欢,特别是柴仪曲,天子对她,好像格外……   天子甚至特地召见柴仪曲,在勤政殿内一呆就是一个时辰,范梅仙看着柴仪曲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昔日的范悯跟自己的影子。   ——当初,天子似乎也是这么“疼爱”她们的。      输给了范悯也就罢了,只是为什么等来等去这么多年,却总是轮不到她?反而凭空又来了个对手!   柴仪曲同谢霓,范梅仙都是亲眼见过的,谢霓那个小丫头,不足为惧,一副口没遮拦天真肤浅之态,范梅仙觉得朱玄澹是绝不会喜欢她的,关键是柴仪曲。      自小被惠太后抚养关爱过的,也曾如她一般,同朱玄澹相处甚好……如今更是身份尊贵不下于她,更生得花容月貌也不输于她……才情上,更也不必说。   在宫内也曾遇到过几回,看她的谈吐,是一副自恃清高的模样,还听说惠太后有意让她入后宫,可是她自己竟摆架子,扭捏做作着不肯……   梅仙曾有一次出言试探过柴仪曲,对方却应答的滴水不漏,那副若无其事自命清高的样子,把梅仙暗暗气得够呛,简直想抓破她的脸,看她还怎么同她装腔作势。      同时,因为这两个女人的入宫,懿太后也很是不满,她虽然嘴里没说,但梅仙知道,懿太后心里也必定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安着。   焦灼之中,梅仙想起“范悯”曾经同她说过的话,当时在气头上,她并未曾细思,现在想来,那句“稍安勿躁”倒真有几分道理。   范梅仙静心等着,她似乎预感到上天一定会给她一个机会,果然,她的耐心等候出现转机,那便是这一次的中津山之行。      闲暇之中,懿太后对她也有几番暗示:在非常之时,或许该用些女人对付男人最有效的手段……   那一晚上,梅仙知道太后是故意请朱玄澹前来的,早在天子来到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妥当。      太后少说数句,借故离开,临去之前深看梅仙一眼,梅仙自然心领神会。      “见清哥哥。”一袭薄纱白衣,素淡如雪,婀娜身姿在幽暗灯光之下甚是诱人。   梅仙从小便清楚知道自己姿色过人,只不过,要征服这天下最为尊贵的一个人,到底还缺了点什么,梅仙觉得是因为太久不曾同朱玄澹单独相处,故而生分了,今晚上便是个绝佳的时机。   一声轻唤,梅仙抬手取了一杯茶,放在朱玄澹面前的桌上,柔声道:“山上风大干燥,喝口茶吧。”      朱玄澹望了一眼身边的女子,点了点头,略啜了口,便欲起身。   梅仙忙道:“见清哥哥……且慢一步走……”莲步轻移,挡在朱玄澹跟前。      朱玄澹再上前一步的话,便会同她撞上,于是便停了步子:“怎么,梅仙有事吗?”   范梅仙身上轻香淡淡,眼波扫着朱玄澹:“见清哥哥,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朱玄澹看她一眼:“朕只是公务繁忙……”   范梅仙小心地笑着:“来中津行宫,不就是为了避暑吗,见清哥哥就别再为国事操心了,镇日忙碌,留神损了身子。”   朱玄澹一笑:“知道啦。”      范梅仙见他微笑,便又往前一步:“见清哥哥,想来,我们好像许久没有似此刻一般相处了。”   朱玄澹“嗯”了声:“你年纪也大了,不似先前一样,要避嫌。”   范梅仙一皱眉,略有些娇嗔道:“见清哥哥,避什么嫌,难道还有谁敢说闲话不成?”   朱玄澹复一笑,温声道:“梅仙,朕要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总不能一直都这么伺候着太后吧。”   范梅仙心中一刺,却微笑道:“梅仙自然不能一直都伺候太后,只不过,梅仙的去留,那还不是见清哥哥一句话的事么?”      朱玄澹扫她一眼:“当真是朕一句话的事?”   梅仙面上笑容恰到好处,有女孩儿家的娇媚,也有女人的婉柔,加上她本身的气质,自不用说:“见清哥哥……这么多年,莫非你还不懂梅仙的心思吗?”   她的身子略靠过来,风情万种,眼波幽幽地撩着他。      朱玄澹垂眸:“梅仙……”   范梅仙胸口起伏:“见清哥哥……梅仙的心思,其实就在见清哥哥身上啊……”   她是头一次用这种手段,虽然生疏,但因为对身边之人素来有情,故而又显得水到渠成,说着,身子已经完全偎入朱玄澹的怀中,微微仰头,樱唇便缓缓地凑向他的唇上。      “梅仙,”虽然坐在这人的怀中,然而男人完全没有动情的模样,声音冷淡而深沉,“朕有一句话要跟你说。”   范梅仙一怔,却仍旧靠向朱玄澹面上:“见清哥哥,要说什么……”   暧昧诱惑里,是他一句冷冷地话大煞风景:“梅仙,别把自己的心思用错了地方。”      范梅仙身子僵了僵,却仍旧搂住朱玄澹的脖子,把心一横,略有些凄然道:“见清哥哥,你为何要对梅仙这般无情?从小你都对梅仙极好,为什么越大了反而越生分了,是不是梅仙哪里做错了什么……惹得见清哥哥不高兴?那见清哥哥可以罚梅仙……梅仙什么都依……好么?”   她半是委屈半是渴望地望着他的眸子,樱唇一寸一寸靠向朱玄澹面上,眼看同那唇越来越近了……正要贴上之时,身子忽然被轻轻一推。   范梅仙身子一歪,毫无防备地便跌在地上:“见清哥哥!”有几分疼,但更多是心上的惊……她愕然回眸,望向旁边之人。      朱玄澹将手中茶杯放下:“这茶虽好,可惜不合朕的口味……就不喝了。”   轻描淡写地说完,便站起身来,迈步往外而行。      范梅仙一时大羞,复又大恼,此刻再也顾不得颜面之类,蓦地扑过去将朱玄澹的双腿抱住:“见清哥哥!”   朱玄澹一皱眉,低头看向梅仙,梅仙道:“为什么要这样……见清哥哥你先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明明喜欢的是我,为什么却立了范悯那个贱人为后!到底是梅仙做错了什么还是哪里比不上范悯,见清哥哥,梅仙死也不明白!”      朱玄澹脸色虽不怎么好,声音却仍旧极淡地:“梅仙,休要如此不成体统。”   范梅仙用力摇头:“我不要!除非你同我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才看上范悯,到底为什么不要我!还有……你当我不知道么,你对六宫的人……”      朱玄澹脸色一变:“梅仙。”   这声音却陡然转作极寒,范梅仙本急怒交加,听了这一声,便陡然打了个寒颤,顿时及时住了嘴。   有些话气头上能说,有些话却是怎么也不能说。      朱玄澹身子笔直地,垂眸望向梅仙,淡淡道:“起来。”   梅仙呆了呆,手脚冰凉而僵硬,缓缓而木讷地起了身子:“见清哥哥……”她的衣着本来就单薄,方才拼命拦住他之时,衣衫都不整齐了,露出大片如玉肌肤,梅仙垂眸看了一眼,一时之间泪刷地涌了出来。      做到这份儿上,难道这人丝毫也不动容吗?   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有一半的胜算,如今,就好像陡然从悬崖上跌落下去,只剩下绝望的嘶喊:尘埃落定,不能翻身。      可是她始终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梅仙嘴唇抖动,“我只想知道是为什么,为什么格外对她好。”      朱玄澹眼睛眨了一下:“你真的想知道吗?”   梅仙吸了一下鼻子,抬眸看向朱玄澹:“是的,我是想知道,如果说我的容貌比不上她,才情比不上她,出身比不上她,我都认了,可是,我哪一样都比她强不是吗?而且见清哥哥是先遇到我,再遇到她的,在遇到她之前,你明明对我最好。”   “是啊。”朱玄澹点了点头,“我当时对你,是最好的,当时我也不认得她……”      他的嘴角忽地泛起一丝极浅的笑意,那笑意若隐若现,却落入了梅仙眼里,在她看来,竟是如许的惊心动魄!因为那一抹笑意之中隐含的东西太多,似温柔,似深情,似是追忆,似苦似甜,而正是这种复杂的情感,发自心底不自觉而流露出的神情,正证明了他所思所想的,是最刻骨铭心,无法忘记的。      “……当时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瘦骨伶仃的小丫头……”他竟然忍不住一笑,略摇了摇头。   梅仙心中冷彻:“那为什么……为什么会……让见清哥哥你如此厚待她!那样一个丑丫头!一个下~贱之人……”   “她并非下~贱之人,”朱玄澹的声音忽然又变冷了,道,“朕不许你这般说她。”   范梅仙心中忽然生出深深的无力之感,起初她以为范悯不过是只不起眼的虫豸,从范悯在范府开始,到她入住中宫,最后进了冷宫,她的形象在世人眼里不管是卑贱还是高贵,在她范梅仙的眼里却始终都是卑贱而低微的,不堪一击的,范悯入冷宫,在范梅仙看来是如此的顺理成章,因为在她眼里,虫豸的最后命运,便是卑微如微尘般无声无息地死去。      可是后来的一切竟出乎她的意料,一直到现在,在帝王如此的维护之中,范梅仙发现,自己所对抗的,竟意外的强大,强大到她感觉自己才是那只卑微而无力的虫豸,不管怎么兴风作浪,都无法得逞。      “一定……”范梅仙眼睛发直,望着朱玄澹,“一定是妖法。”   “你说什么?”朱玄澹寒声道。   范梅仙摇头,提高声音:“对了,是妖法!”   “梅仙!”朱玄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耐烦,他强大的忍耐力终究有底线。      范梅仙却再也忍不住:“我早就听说,范家的这个女孩儿有古怪,什么一体双生……什么活不长……她在冷宫的时候明明垂死了,为什么又活过来?为什么又夺走见清哥哥的心?一定是妖法!她是妖物,是妖物!是会妖法的妖物!见清哥哥……杀了……”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朱玄澹抬手,只听“啪”地一声,范梅仙脸上火辣辣地,她的身子受不住如此的大力,陡然跌向一侧,竟摔在地上。      “见清哥哥!”她的理智回归,但另一方面却又接近崩溃,不信而惊悸地扭头望着朱玄澹。   “别再胡说,”朱玄澹转身,微微俯身看着范梅仙,“记住,尤其是关于皇后,若是给朕听到你说有关于她的任何流言,朕绝不会再对你容情,——梅仙,你记住了吗?”   范梅仙浑身发抖,她面前的人,不再是她熟悉的见清哥哥,他有一双陌生的眼睛,里头有冷冽的杀气跟天威。      “见清……”一声还未曾唤完,她便哆嗦着停住,帝王的眼神在示意,不许她继续叫下去。   范梅仙本能地停下来,呆呆地望着朱玄澹,她仿佛变成了一具傀儡,一具木偶,一声也不能说。      朱玄澹却仍旧冷静地问道:“记住了吗?”   范梅仙艰难地回答:“记……记住……”浑身忍不住地哆嗦,在这一瞬间,她清晰地知道,朱玄澹可以杀她,而且曾对她起了真实的杀机。   对她而言,这简直是一个最残忍的噩梦。      朱玄澹望着她,忽然间抬手,将范梅仙扶了起来。梅仙呆呆地任由他摆布,朱玄澹替她擦去唇边的血渍,声音变得温和:“梅仙,只要你别去招惹皇后,或者刺探有关她的任何,你仍旧是朕曾喜欢的妹子,知道吗?”   范梅仙呆呆地望着他,只有泪无声无息流出来。      朱玄澹道:“行了,你早早地安歇吧。”   他说完之后,似若无其事地便往外走,在他的身影将出了殿门之时,梅仙叫道:“见清哥哥!”   朱玄澹停了步子。      梅仙直直地站着,道:“你会为了她杀了我吗?”   朱玄澹沉默。   梅仙重新问道:“你会为了她……杀了我吗?”   朱玄澹沉默片刻,头也不回地离去,梅仙望着空荡荡地殿门口,半晌身子一歪,无力跌倒在地上。      梅仙人生头一次的投怀送抱,她最想要得到的男人,却毫不留情地将她重重推开了,她像是一脚从美梦的云端跌到了地狱。      而此刻,范梅仙一步一步地上了鹞子嘴儿的台阶,望着面前站在悬空亭里的凤涅,站在旁边的太监试图拦着她:“梅仙姑娘……”   “滚开!”梅仙轻声而干脆地喝了声。   太监们面面相觑,都也知道这位姑娘是懿太后跟前的红人,又如此来势汹汹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梅仙始终望着凤涅,缓缓地进了亭子里。   凤涅微微挑眉,梅仙道:“给娘娘见礼了。”   凤涅道:“怎么了梅仙,不是在太后跟前伺候着?怎么匆匆忙忙地来了,莫非有什么急事吗?”      梅仙望着她的双眼,忽然道:“范悯。”   旁边的谢霓闻言一惊,叫道:“你怎么这么叫皇后娘娘呢!”   梅仙却不理她,只望着凤涅道:“你赢了。”   凤涅皱眉道:“什么?”   梅仙却不回答,只是冷峭一笑:“可是我也没有输。”      凤涅望着她狠厉之色,心头一凛,正欲防范,梅仙却忽地往前一步,毫无预兆地加快了步子,凤涅一惊,急忙闪身欲避开她,梅仙却在她肩头用力一推。   凤涅大惊,身子往旁边歪去,刹那间半个身子已经在亭子之外。   电光火石间,旁边一道影子敏捷闪过来,俯身探手,牢牢握住凤涅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咸蛋皇:梅仙啊,你不是朕那杯茶,死心吧 梅仙:好吧,我得不到你,你也得不到她! 凉凉:我去……让给你还不行吗,别出来报复社会了! 嗯,今天不算太晚吧。。有木有觉得内容提要那一句很合适本章呢……=3= ☆、最新章   这一下变化极快,凤涅脚下站立不稳,往后一倾,半边身子即刻探出亭子外,身下水汽聚成白云,缭绕期间,不由毛骨悚然。      危急时候,旁边谢霓纵身跳来,千钧一发之时将凤涅的手腕握住,只是凤涅下坠之势太急,加上谢霓身形娇小,竟被拽的往前踉跄一步,虽阻了阻凤涅的跌出之势,却仍旧难以控制全局。   凤涅身子翻出亭中,一瞬飘飘荡荡,谢霓咬牙,手在柱子上一撑,却仍旧握不住,身子也被拽的往下栽去。      如此岌岌可危之时,有一人极快地掠入亭子里,道:“娘娘!”   此刻谢霓已经撑不住似的,大叫一声:“快救娘娘……”话音未落,手掌心一空,凤涅便往下跌去。      电光火石间,那身后来人飞身往外跃出,谢霓惊魂未定之际重新惊呼了声,而那人身形闪电般消失眼前。   谢霓反应过来,却听得身后有人叫道:“发生何事!”几道影子,接二连三地进了亭子中。   所有一切,几乎是相继同时发生,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凤涅身形坠空之际,正欲深吸一口气闭眼,却见有一人从亭子里纵身跃下,比她坠空的速度更快,紧接着,手腕却复又被牢牢地握住了。   凤涅定睛看去,失声道:“子规!”浑身一震,几乎失声。      子规头顶的帽子在他纵身跳出那一刻先行滚落,坠入氤氲云气之中,他头朝下,腰腿重重地磕在了亭子的基石上,一阵锐痛。   凤涅只觉得身子一顿,虽然悬空,却不曾再往下掉。      她眯起眼睛往上看,目光从子规的脸上一扫,看见他的腿别在亭子的栏杆之间,脚尖死死地勾着一根栏杆,而那栏杆经不起两人的重量,已经有些裂痕。   “放手!”凤涅本能地大叫。   子规紧紧地望着她,艰难道:“娘娘,没事的……”不知是疼还是紧张,他皱着的眉心里有一丝汗意,手上青筋爆出,却握的死紧,似乎永远都不会松开。      一只手握住子规的腿,有一个声音沉着道:“撑着!”   子规无法回头,却觉得那人的手上力气极大,子规道:“先救娘娘!”   那人道:“知道,只要你不放手便是了!”      子规眼睛望着凤涅,道:“好!”   那人拽着他的腿,往上一拉,顺势抱住子规腰身,将他生生抱着往上。   子规死死地握着凤涅的手腕,凤涅的身子便也随着往上而来,将要到亭子栏杆处,眼前人影一晃,有人探身过来,将凤涅抱了过去。      子规手上一空,后头抱他那人也觉得身前一空,不由踉跄后退一步,幸而他马步沉着,下盘稳固,复又牢牢地站定。   子规被他抱着,身形后退,便撞在他的怀中,但手上仍旧死死地握着凤涅的腕子不放。   身后那人低低道:“松手。”      子规身形一震,看清楚了对面抱着凤涅那人,正是当今的天子朱玄澹,那一双眸子正扫过自己面上,隐隐有几分冷冽。   子规费尽力气,才令自己的手张开。   朱玄澹握住凤涅的手,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低头问道:“怎么样?”      子规看了一眼两人,才觉得环着自己腰间的那人双手一松,他回头一看,便垂眸道:“原来是欧阳大人……多谢……”   欧阳振翼一摇头,子规便停了口。      对面,朱玄澹抱着凤涅,察觉她的身子正在轻微地抖,他伸手摸摸她的脸,额头,双手,觉得她的手冰凉,他极快地将她看了一遭,又低声道:“怎么样?”   凤涅勉强一笑:“没、没事。”      朱玄澹抱定了她,才抬眸看向子规,而后又扫向旁边的范梅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范梅仙缓缓行礼,毫无惊慌之色:“是我一时没站稳,差点儿闯了大祸,请陛下同皇后娘娘恕罪。”      谢霓正被两个宫女扶着,闻言惊道:“分明是你……”一咬牙又停下了。   朱玄澹望着梅仙,道:“是你不小心?”   梅仙道:“是的,见清哥哥。”      朱玄澹双眸幽寒,却微微一笑:“朕看,梅仙你是想要知道朕昨晚没跟你说的答案吧。”   梅仙面上露出几分畏惧之色,却仍旧站得稳稳地:“如果是的话,见清哥哥你怎么回答?”   朱玄澹双眸眯起:“朕本来以为,你会有自知之明的。”   梅仙眼中含着泪:“我不信!”      朱玄澹盯着她,沉沉喝道:“来人!”   季海带人上前,朱玄澹道:“把范梅仙押下。”   梅仙身子一震,眼中的泪簌簌落下,太监上前欲将梅仙押下,梅仙忽地往后一步,道:“别过来!”      她已经站在亭子边沿,底下山风呼啸而上,吹动她的裙裾,长发也随风飞扬,整个人摇摇欲坠。   朱玄澹面不改色:“你想如何?”   梅仙望着他:“见清哥哥,你真的要为了她这样对我……那我就成全你……你不用叫人动手,我立刻就从这里跳下去!”   朱玄澹眉头一皱:“梅仙!”   两边的太监试着往前一步,范梅仙喝道:“都不许动!”脚下往后一挪,身子便跟着一晃,更见现象丛生。      凤涅见状,也自有些动容,朱玄澹将她一抱,对梅仙冷冷说道:“你是在要挟朕吗,从来没有人敢如此!”   梅仙叫道:“我不是要挟你!是你逼我的……为什么,我哪里比她差……”   “住口!”朱玄澹显然也动了怒,眸子之中闪出两团火焰,“你若执意如此,朕也便成全你!都不必拦着,让她跳!”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战栗不已。   凤涅抬头看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陛……下……”手在他的胸前轻轻一抓。   朱玄澹握住她的手,收回目光望向她面上,却又柔声道:“你受惊了,朕带你回去休息。”   凤涅愕然,朱玄澹却将她抱起来,转身便往亭子外而去。      他竟全然也不再管范梅仙。   梅仙眼睁睁地望着他十分温柔关护地抱着凤涅下了台阶,只觉得整个人也裂成了碎片,忽然仰头凄然长笑一声:“好体贴的见清哥哥,好绝情的见清哥哥!”一声未曾说罢,人已经纵身跳下了亭子。      凤涅在朱玄澹怀中转头看去,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地也惊呼出声。   朱玄澹脚步顿了顿,眼神略微一变。   凤涅叫道:“陛下!”   朱玄澹站住脚,安抚一般地拍拍她的肩膀,转头对季海使了个眼色,季海便催着一队太监同侍卫,急急忙忙下山而去。      此刻原地剩下欧阳振翼同子规,还有康嬷嬷,谢霓数人。   朱玄澹目光一扫,唤道:“子规。”   子规身上带伤,却跪地道:“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      朱玄澹打量着他,道:“你的帽子掉了……”   子规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说什么,朱玄澹却又道:“是为了救皇后掉下水去了吧,放心,你如此忠心可嘉,朕会给你换一顶更好的。”   子规双眸望着地面,闻言眉峰便聚了聚,竟毫无喜色,道:“奴婢,不敢当,奴婢只是尽责而已。”      朱玄澹却不再看他,只淡淡又唤道:“欧阳振翼。”   旁边的欧阳出来,躬身行礼:“陛下。”   朱玄澹道:“带子规下去,让太医细细查看,他有功于朕,不可怠慢。”   欧阳振翼领命。      朱玄澹将走,又顿了顿,看向被宫女扶住的谢霓,道:“你也很好。”   谢霓急忙道:“多谢皇帝哥哥夸奖,娘娘无事就好了。”   朱玄澹一点头,这才抱着凤涅扬长而去。      将凤涅抱回了自己的寝殿,凤涅有些不安,问道:“梅仙她……会怎么样?”   “不必管她,”朱玄澹道,“是死是活,也是她自做的,竟敢对你使出如此阴毒的手段……实在可恨。”   凤涅道:“我福大命大,没事。”   朱玄澹看她一眼:“幸好你没事,不然……”   “不然怎样?”   朱玄澹却道:“没有不然……你不许出事……这一回,是朕错估了她的狠毒心性,朕本来以为,她会知难而退的。”      此刻太医来到,凤涅的手臂同肩头处略有蹭伤,太医诊过之后,开了点伤药,便退下了。   朱玄澹褪了她的衣衫,亲自给她伤药,凤涅怕疼,便嘶嘶呼痛着躲避,朱玄澹索性将她搂住:“不许乱动!”      凤涅嘟了嘟嘴,道:“那你轻点。”   朱玄澹答应:“朕又不是故意的,哪能想故意弄疼你?”   凤涅听了这句,便细看他的脸色,见他脸色凝重地,双眸望着她的伤,显得十分严肃。   凤涅心头一动,不由自主便道:“你真的……不关心梅仙的死活吗?”      朱玄澹动作一顿,而后道:“朕只是觉得,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何况方才朕也说过,就算她死,也是她自做孽所致。”   凤涅道:“她若死了,范家那边……可以吗?”   朱玄澹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何须怕他们。”   凤涅一笑,却不妨他擦了点药在伤口正中,她一笑未已,便换作痛叫:“喂,轻点!”      朱玄澹喝道:“不许乱叫,朕这还是头一次给人上药,你不知谢恩,反而如此不识抬举……成何体统?”   凤涅笑道:“是是,是我不识抬举,我又没求您来给我上药。”   朱玄澹听了这话,气得几乎把手中的药扔了,牙痒痒地望着凤涅,很想将她就此压了下去,幸亏他涵养了得,极快之间便只淡淡然道:“好吧,是朕求着你要给你上……药的,行了吧?”      凤涅哼哼了两声,朱玄澹一笑,便又轻轻地涂她伤口周遭,见这细腻如玉的肌肤被岩石划出的道道红痕,心里头也沉甸甸地。      虽然刚经过一场生死劫,此刻殿内也是一片沉默,但两人相处,却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凤涅虽然不说话,心里头却转的极快,望着朱玄澹心无旁骛之态,忽然又问道:“昨晚上……是怎么回事?”   朱玄澹“啊”了声:“什么?”      凤涅嗔道:“不要装糊涂……先前你跟梅仙说……什么她想要的答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朕的事这么感兴趣了?”朱玄澹手上不停,轻轻地瞥她一眼。   凤涅趴在他肩头:“是啊,那你说不说?”   朱玄澹云淡风轻道:“说……只要你求朕,朕就说。”      凤涅嘿嘿一笑:“那好,我求您,求您了陛下,求陛下您快点跟我说,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她声音娇娇地,虽然是故意做作地相求,但是却更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朱玄澹的手本来极稳地在上药,闻言便抖了两下,不小心又碰到凤涅的痛楚。      凤涅“哎吆”地叫出声来:“干吗?”   朱玄澹道:“哼,活该。”   凤涅气道:“是你说我求,你便说的……你不说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折磨我哩!”   朱玄澹含笑看向她面上:“这便是折磨了?”      凤涅虽受了一场大惊吓,但不知为何,心情反而是好的,因此一时有些肆意,忽然之间对上他那个危险的眼神,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妙。   她便咳嗽了声,离开他肩头,慢慢往后蹭了一蹭,离开他一点,才正色道:“算啦……我知道陛下你不是故意的……不如,还是说你昨晚上跟梅仙的事吧?发生了什么?什么答案?”      朱玄澹觑着她的动作,一直听她说完,才慢慢地道:“你求虽然是求了,不过求的不真心,朕也难跟你说。”   凤涅瞪大眼睛:“真心?您要求的倒是挺多。”      “是么?”朱玄澹手上沾了药,把药膏放在自己大腿上,又抬手将凤涅的脚腕握住,褪去她的鞋子,把袜儿褪了往下,衬裤同裙子往上撩起,细细查看上头有无伤处。   目光望着那光洁如玉的腿儿,慢悠悠道:“这就算多了?朕可觉得一点也不多。”   他说着,忽然间俯身,在凤涅的腿上轻轻地亲了口。      这动作来的突兀之极,凤涅身子一抖,便要把腿抽回来,朱玄澹却道:“别动。”   大手沿着她的腿往上,一寸一寸摸过去,道:“朕要的,只是你的真心,难道你不知道?”      他本来是调笑之意,说这话之时,却显得极为严肃,凤涅一时竟无言以对,而朱玄澹慢慢靠近她,双眸望着她的眸子:“朕不许你出一点事……若不是当着那么多人在,朕恐怕会亲手杀了梅仙,你可知道?”   凤涅心里发颤:“陛下……”   朱玄澹温声道:“没有人的时候,该叫朕什么?”   凤涅眨了眨眼,轻声唤道:“见……清。”   朱玄澹一笑,目光从她的眸子上移开,一路往下,在樱唇上流连片刻,便欲吻落。    作者有话要说:嗯~~对其他如冬天般寒冷,对凉凉却是夏天般地。。。 加个油~=3= ☆、最新章   双唇轻轻相碰,他轻轻吻了她一下,便又缓缓离开,意犹未尽地抬眸望着凤涅。   手在她的腿上流连片刻,正欲再亲过去,却听外面有人道:“圣上……”      朱玄澹动作一顿:“何事?”   是季海的声音,道:“启禀圣上,已经将梅仙姑娘从水里救了上来,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至今仍昏迷着,已经请了太医详查……”   朱玄澹神色不动:“朕知道了,下去吧。”   季海道:“是……”悄无声息地退了。      季海退下之后,两两一时无语,凤涅道:“去看看她吧。”   朱玄澹看她,一摇头:“有何可看的。”   凤涅道:“毕竟……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大概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望见朱玄澹眉尖一皱,便又道,“何况她出了事,懿太后必然是焦心不已的,你若是不去的话……”      朱玄澹道:“倘若不是谢霓同你贴身的那个太监,此刻掉下去的就是你,朕忘不了这宗。”   凤涅垂了眸子,朱玄澹也低了头,蓦地望见她手腕上一圈儿乌青之色,顿时眼神又是一厉。   探手将凤涅的手轻轻握了,细看她手腕上那圈青紫痕迹,是她先前跌落下去后,被子规用力掐着拉上来留下的伤痕。      朱玄澹看着这伤,便想起当时的情态,一时大恨,有些言语却无法宣诸于口,便只默默道:“朕以后绝不容这种事发生,你自己也要多加留心,有些对你不怀好意的人,……尽量不要对上,知道吗?”   “陛下怕我再出事?”凤涅问道。      朱玄澹道:“朕知道你聪明机智,也知道像是今日这情形委实少见,然而……有些人的心思、手段,令人防不胜防,你虽然聪慧,但不会有谋害人的心,于这点上,便会输给他们,懂吗?”   凤涅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嗯……”   朱玄澹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你万万要好好地……”本是还要再说,却又停了,只握了她的手,在唇上亲了口,才又取药给那青紫肿痕上头涂药。      凤涅见他孜孜不倦似的,便微微低声笑道:“这里没有破损,不用上药。”   朱玄澹细细给她的手腕上涂了一圈:“可以消肿祛瘀,也是好的。”   凤涅看看他认真神色,便没再说什么,只是顺势靠在他胸口,过了会儿,才道:“你对我真好。”      朱玄澹一笑,也没说什么。   凤涅又道:“可是为什么呢?”   朱玄澹又是一笑,并扫她一眼。      凤涅斜睨他滴水不漏的神色,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总之你对我好就是了……希望这好能久一些,再久一些。”   朱玄澹轻声问道:“你想要多久?”   凤涅眼睛往上看,乃是一副母仪天下的皇后所不能有的无赖神色:“永远行不行?”   朱玄澹却爱煞地笑,温柔答道:“行。”捏了她下巴,复轻轻吻在她唇上。      凤涅身上虽无大伤,但小伤处处皆是,朱玄澹轻怜□,留心不碰着她的伤处,正缠绵缱绻间,外面有人小声道:“圣上……”   朱玄澹正情浓起了意,闻言双眉皱起:“滚!”      凤涅将他一推,低头轻笑。   外间那人惶恐不已,颤声道:“圣上,是……是太后娘娘……急着催奴婢们,说要请圣上过去……”声音极轻,说得断断续续。      凤涅在朱玄澹耳畔,低声道:“太后叫你了……快去吧!”   朱玄澹道:“不去。”   凤涅推了他一下:“你素来孝顺,倘若这次为了我不去,日后还不定有什么流言,何必争一时之气,去吧。”   朱玄澹望着她的眸子,沉思片刻,才道:“那么,朕便听你的,你好生留在此处,朕去去就回了。”   凤涅点点头。朱玄澹握着她的手,略微用力捏了一下才放开,起身出外而去。      朱玄澹去了之后,凤涅靠着歇息片刻,回想方才,仍旧有几分惊心动魄的感觉,以前拍戏虽也有过如此场景,不过多半都是在室内吊着钢丝,加后期拍摄角度借位,电脑修饰等种种手法做成天衣无缝,如此亲身经历尚是头一次。      凤涅思想片刻,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嬷嬷,子规还没有回来?”   康嬷嬷道:“回娘娘,正是,先前那位欧阳大人领着他去见太医了……方才奴婢在外头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派人回殿内查看,他也不曾回去。”   凤涅道:“他怕是伤了,嬷嬷你亲自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康嬷嬷领命,便出殿去探子规。      如此等了一刻钟,朱玄澹没有回来,康嬷嬷也不见人影,倒是朱安靖如风车儿般跑了来,还没有进殿就大叫:“皇婶,皇婶!”   凤涅起身之际,他已经飞快地冲到了床边,紧张地扑过来,望着凤涅道:“皇婶你没事吗?”   凤涅道:“你怎么跑来了?”见他小脸通红,气喘不休,便掏出帕子,本要给他擦,又生怕宠坏了他,便丢给他道:“自己擦擦汗。”      朱安靖抓了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嚷道:“我听说皇婶差点从山上掉下去!吓死我了!”   凤涅笑道:“什么,你听谁说的?”   朱安靖道:“我听太监们说的,什么范梅仙也掉下去了,摔了个半死……我担心皇婶,就赶紧过来看看,怎么样皇婶?”      凤涅听到说梅仙“摔了个半死”,噗地一笑,才道:“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好端端地。”   朱安靖眼巴巴地看着她,双眼一红,忽然间扑在凤涅身上,叫道:“皇婶,你千万不能有事!阿靖不要你有事!”竟是带着哭腔。      凤涅一惊,赶紧把他扶起来:“怎么了?我不是好好地吗?哭什么?都多大了……”见朱安靖小脸上挂着泪,鼻子跟眼睛都红通通地,十分可怜,便将声音放得温柔,“好啦,好啦……没事啦。”   朱安靖抱着凤涅:“皇婶答应阿靖,不要出事好不好?”   凤涅心软软地,摸着朱安靖的头道:“怎么了,不许哭了。”   朱安靖抽着鼻子道:“父王跟母妃都离开阿靖了,阿靖现在最喜欢皇婶……不要皇婶有事,皇婶如果有事,阿靖也不活啦。”   凤涅惊道:“胡说胡说!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朱安靖闷声道:“我说真的……”   凤涅怔怔看着他,想了想,心便极软地:“好啦,你乖,皇婶答应你就是了。”   朱安靖像是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凤涅身上,死活不肯松手,正在这时侯,康嬷嬷回来了,上前行礼,神色不定。      凤涅道:“嬷嬷,子规怎么样了?”看她面色阴晴不定地,不由很是担心。   康嬷嬷道:“娘娘放心,子规没什么大碍,奴婢问过太医了,说子规的腿脚受了伤,不过假以时日就会痊愈,另有些其他小伤都不碍事……只是……”   “只是怎样?”      康嬷嬷脸上露出一副疑惑表情,道:“只是……奴婢问子规什么时候能回来,却听说,子规被季公公留下了……一时……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凤涅十分惊讶:“什么?这是为什么?”      康嬷嬷皱眉道:“按理说……这似乎是好事,季公公跟奴婢说,是万岁爷想要抬举子规……很是赏识他,故而让他留在身边,据说会另外给娘娘派个人……”   “胡闹!”凤涅一急,从床上下地,“什么另外派个人,子规是本宫宫里的,我也用的正好,另外派什么人!”   康嬷嬷道:“奴婢也实在不太清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凤涅皱着眉道:“陛下呢?”   康嬷嬷道:“回来的时候,听说陛下在太后那里。”      凤涅心中恼怒,朱安靖察言观色,道:“皇婶,你为什么生气?”   凤涅低头看看他,替他将眼角一滴泪擦去,轻声道:“你皇叔要抢皇婶的人呢。”   “是子规吗?”   “嗯……”凤涅随口道,“今天多亏了他救了皇婶……本来以为你皇叔会赏他什么,没想到竟要把他抢走。”      朱安靖不懂这其中玄妙,就道:“果然是应该大大赏赐的,皇叔抢他做什么?一个太监罢了,皇婶你别气,大不了让皇叔重新把人给你就是了,他要实在不愿意给你,就让他多赔你几个……”   “阿靖,你也跟着胡说。”凤涅一皱眉,轻声喝道。   朱安靖最怕她动怒,当下嗫嚅地道:“皇婶,阿靖不说了就是了……你别气……”   凤涅听他声音小小,才重耐心说道:“阿靖,你不懂,子规对皇婶是最忠心的……他为了皇婶,命都可以不要,如果是换了其他任何人,不一定会这样……在皇婶看来,子规就是子规,是别人都替代不了的。”      朱安靖似懂非懂,道:“皇婶你对他真好。”   凤涅一笑,摸摸他的小脸儿:“谁对皇婶好,皇婶自然就对他好了……就好像是阿靖,阿靖喜欢皇婶,皇婶也喜欢阿靖,也对阿靖好。”   朱安靖这句却是最懂得,当下重新欢喜雀跃:“皇婶最好了!”      凤涅本来很是焦急,同朱安靖说了会儿话,心思却又安静下来。   看看时候不早了,她便打发了几个宫女,将朱安靖送回了太后处,自己静静细细地将事情想了一遍,不由地略觉得惊心。      康嬷嬷见她神色缓和,才敢轻声道:“娘娘,您说万岁爷也是的……做什么就把子规留下呢……娘娘身边,他可是头一号顶用的人。”   凤涅道:“是啊。”   康嬷嬷道:“不是奴婢说,子规待娘娘,可是最细心的,比奴婢还细心许多,奴婢对娘娘虽然忠心,可是到底心粗,有照应不到的地方,子规就不同了……比如晚上守夜,先头在冷宫里是他守着,刚回凤仪殿的时候那些奴婢们大胆失职,也是他拼着不睡,也要留下来照顾娘娘……多忠心耿耿的人啊……想想,也难怪万岁爷眼红要留着自己用了。”   凤涅听她说着,越发惊心,听到最后一句,却又忍不住笑了。      康嬷嬷见凤涅笑,便道:“娘娘,莫非您不信么?”   凤涅道:“本宫怎会不信?唉……只怕……”坏就坏到子规对她,恐怕……太“好”了些。      康嬷嬷见她露出沉思之态,便不再做声。凤涅等了会儿,外头才有脚步声起,有太监道:“圣上回宫。”   凤涅听了,便起身,康嬷嬷将她扶住,在床榻边站定了。   此刻朱玄澹已经进来,凤涅便行礼道:“臣妾恭迎陛下。”      朱玄澹见她毕恭毕敬,便一笑,过来将她扶住:“你有伤,何必行此大礼?”   凤涅看他一眼,垂眸道:“区区小伤而已,不碍事的,多谢陛下关怀。”   朱玄澹听她口吻有些异样,心头一动,便挥了挥手。   康嬷嬷见状,便退了下去,朱玄澹身后众人也徐徐退了。      一直等殿内无人,朱玄澹才道:“怎么了?好似……有些不高兴?”   凤涅道:“臣妾怎么敢?只不过,臣妾有一件事想要请教陛下。”      朱玄澹何等聪明,心念一转,便料得几分,偏偏不说,只问道:“是什么?”   凤涅道:“子规救了臣妾,本是有功的,陛下也亲口说要赏赐他,只不知道,要赏赐什么?”   朱玄澹微微一笑,道:“朕想提拔他,如何?”      凤涅道:“陛下所说的提拔……就是指把子规调到陛□边吗?”   朱玄澹道:“朕确实有这个打算,这个奴婢很是忠心,朕也很喜欢……”   凤涅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后退一步:“陛下当真打算如此?”      朱玄澹道:“你不愿意?”简简单单四个字,口吻也极轻,但是双眸却望着凤涅,几分琢磨。      凤涅道:“陛下也说他极忠心,臣妾身边统共没几个顶用的人,好不容易有个忠心的人,陛下却要夺走自己用?”   朱玄澹挑了挑眉:“朕会再派几个得力的给你……朕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输给子规。”   “既然不会输给他,陛下为什么不留着自己用?放过子规呢?”   朱玄澹双眉一皱,慢慢地说:“你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奴才。”      他乃是轻描淡写的语气,但是其中暗含什么,凤涅又非傻子,怎会听不出。   凤涅心头一跳,知道自己猜想的果真成了真。      她张了张嘴,对上朱玄澹幽寒的眸子,却又忍了下来。   “既然,”她双眸一垂,声音也淡淡地,“既然陛下如此赏识子规,那么就好好地把他留下来用吧……”      朱玄澹眉睫一动:“你肯把他给朕了?”   凤涅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是陛下想要的东西……有谁能够违抗。”      朱玄澹目光沉沉:“你是在同朕赌气吗?为了区区一个奴婢?”他上前一步,想要靠她近些,凤涅却后退一步:“臣妾不敢,陛下如此说,臣妾会死无葬身之地。”      “住口!”朱玄澹断喝一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还说不是跟朕赌气?”   凤涅痛呼一声,忍不住出了冷汗,朱玄澹手一抖,这才发觉自己仓促里竟握住了凤涅淤肿伤着的那只手,他心头发颤,竟比凤涅还痛上数倍似的,猛地将手松开:“小凤儿……”      他的手一松,凤涅顺势后退一步,轻轻拢住手腕,忍着痛道:“陛下若是没有别的事,臣妾身子不适,就请告退了。”她撑着行了个礼,便转身欲走。   朱玄澹哪里肯让她走,大步上前,将她腰间揽住:“别走,……朕不是有心的!”   凤涅又疼又恼,哪里肯理他。      朱玄澹道:“让朕看看……伤着了吗?”   凤涅奋力一挣,朱玄澹不敢十分用力,竟给她挣脱开去。 作者有话要说:吃醋的男人是没理讲的,就算是天子也一样,甚至发作的更厉害~~ 凉凉快把他降服!挥鞭子~~~XDD 嗯嗯,今天收到了《花好孕圆》的样书,十分之美轮美奂,比样图更美~喜欢小花同昭哥的,可以买来看啦,另外,刚刚发现微博上记忆坊在举办活动,转发中奖的话有书哦,大家可以关注一下试试看~~XDD 再放个地址,花好在淘宝记忆坊的购买地址,前十名有海报哦,抓紧,还有几个名额: ☆、最新章   朱玄澹紧皱双眉,他是天子之尊,自来从不曾如此着急一个人,然而他苦心一片,却被拂逆不理,一时之间面上便有些挂不住。      此番不留神被凤涅挣了出去,朱玄澹心下瞬间微微愠怒。   只是这一刻犹豫,凤涅已经离了他数步,朱玄澹喝道:“皇后!”      寻常人听了天子愠怒之声,怕不要立即跪地请罪求饶,然而凤涅却置若罔闻,脚步不停,极快地地出殿去也。      朱玄澹呆呆站在殿内,一时目瞪口呆,那心中的微微愠怒随着凤涅的离去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空空地失落之感,他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却又恨恨地停下。      殿外季海悄悄地进来,方才他在门口看皇后离去,脸色不是很好,他心中便已经猜疑丛生,此刻便进来查看究竟,见朱玄澹茕茕独立,有些出神之意,他便垂了头,小心翼翼上前行了个礼,轻声道:“万岁爷……”      朱玄澹目光一动,望了季海一眼,心中想起一事,却问道:“皇后去哪里了?”   季海越发轻声细语回道:“回万岁,奴婢方才看娘娘出殿,似乎是回自己寝殿了。”   朱玄澹沉沉问道:“人都跟着么?”   季海道:“万岁爷放心,十几个人跟得紧紧地,保管不会有什么纰漏。”      朱玄澹听了,便哼了声,道:“那个……子规呢?”   季海回道:“奴婢遵了万岁爷的吩咐,把他留在了宫内……现如今让张有得陪着呢,不离左右,他也去不到别的地方。”   朱玄澹便扫他一眼:“朕又说不让他去别的地儿么?”   季海心头一紧,急忙道:“这个……是奴婢自作主张了。”   朱玄澹却并未追究这个,只是说道:“他的伤怎么样?”   季海道:“回万岁爷,不妨事……只是手臂跟腿上都有些小伤,另外就是右腿折了,太医说起码要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朱玄澹垂眸,轻声道:“他倒是个忠心的奴婢,肯为了救皇后奋不顾身。”   “是啊,是啊。”季海低低附和。      朱玄澹道:“让太医上心点儿……另外,你留他在殿内,他有没有说什么?”   季海心头一动,道:“回万岁爷,他没有说什么呢,奴婢让他坐着,他便坐着,让他站着,他便站着……倒是个极伶俐识做之人。”      朱玄澹哼道:“那是自然了,他年纪如此轻,便已经做得如此,连你都口口夸赞,……季海,假以时日,恐怕他比你会更胜一筹。”   季海心里发紧,面儿上却还陪着笑:“万岁爷若是赏识他,便是他的造化了,只要他忠心耿耿地为了万岁爷效力,奴婢也是高兴还来不及的。”      朱玄澹见他回答的甚是得体,便笑道:“只不过,他到底年轻,应对上仍旧是比不过你的。”   季海便又垂着眼笑了:“奴婢多谢万岁爷夸奖……能跟着万岁爷身边儿伺候,便是奴婢天大的福气,奴婢自然要事事小心留意,不敢出半点儿差错。”   朱玄澹点点头,却又叹了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让他留在这儿,你多看着点儿,让他跟在你身边……若有什么异动……”   季海屏息静气听着,听朱玄澹停了,他便道:“奴婢会时刻向万岁爷禀报的。”      朱玄澹才一点头,目光扫了一眼空荡荡地殿门口,眉目之间又多了一丝忧虑,道:“叫人多着力伺候着皇后那边……如果再有什么差儿,朕决不轻饶!”。   季海急忙答应了声。      朱玄澹踱步走到龙案背后,看着上头新送来的一大叠奏折,叹了口气取了一本,本是要批阅的,只不过他心浮气躁,那本折子将开未开,终究又道:“去叫欧阳振翼来见。”   季海领命,便退了出去。      子规留在帝王殿内,所在的乃是荫凉的偏殿。他的腿上上了药,太医又用了两面夹板将他的腿固定了,免得骨头又移位。   子规坐在偏殿的地上,身遭有几个内监站着,似伺候,又似监视。   子规垂着头,面上神情冷冷地。      “你的腿如何了?”蓦地,有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子规抬头,却见是那个将自己跟皇后救上来的欧阳大人。      子规急忙起身:“原来是欧阳大人。多谢大人挂心,小人的腿不碍事。”   欧阳振翼踱步上前,道:“既然有伤,就不用客套劳动,算起来,我的官职,也不比你这个凤仪殿的首领太监要高多少。”   子规怔了怔,而后一笑:“大人说笑了。”      欧阳振翼看他露出笑容,便道:“哈……对了,瞧你方才愁眉不展地,是如何?”   子规道:“没……小人是在想事情。”   “是在想皇后娘娘吗?”欧阳振翼忽然问道。      子规身子一震,谨慎而缓慢地说道:“奴婢是伺候娘娘的人,自然会惦记娘娘的安危。”   “听说陛下要留你在他身边了,你可愿意?”   子规垂了眸子:“若是圣上的旨意,奴婢自然该当遵从的。”   “可是皇后娘娘好像不是很乐意呢。”欧阳振翼慢慢道。      子规一惊,抬眸看向欧阳振翼:“这个……大人从何说起?”   欧阳振翼一笑:“方才我欲去见陛下,正巧在殿外听了一两句……好似是娘娘因为你的事,跟陛下起了争执。”      子规的脸色微微发白,欧阳振翼道:“可见娘娘也很是器重你,……不过也是,你肯为了娘娘奋不顾身,如此尽心,她自然也对你另眼相看。”   子规黯然道:“当奴婢的,自当为了主子尽心竭力,又有何可说的?”   “那……”欧阳振翼打量着子规,“倘若今日你跟着的,不是娘娘,而是别的主子,你也肯做到这份儿上?”      子规张了张嘴:“大人……怎么这么问呢?”   欧阳振翼笑道:“没什么,我也就是好奇,其实说实在的……平常就算主子长奴婢短,尽忠尽忠地说着,真一到了危急关头……我看,十个人里头没有一个是像你这样的,不瞒你说,事发之后我扪心自问,倘若换作是我,会不会作出如此的举动来……我还真不能肯定就说会如你这般呢。”      “大人……”子规愕然,顿了顿后说道,“大人如今只是空自设想罢了,因此才不知道……其实,若是此事未曾发生,让奴婢来自己测度,奴婢也未必会做到这般,有些事情得是事到临头了才知道选择为何,因此大人实在不必先把自己否决了。”   “哈哈,”欧阳振翼一怔之余,望着子规点头笑道,“你真真是个明白有趣的人。”      正说到此,外头有脚步声传来,而后,是一个小太监的声音,道:“欧阳大人,您果真在此,季公公命小的来传旨,万岁爷召见大人呢。”   欧阳振翼回头,道:“知道了,立刻就来。”      他说罢之后,便又对子规道:“其实,你说对主子尽忠,但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当今圣上,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也不必别人罗嗦了,原本我还有些担心,同你说了这番,才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么,你便留在此处,好自为之,我就去了。”   子规躬身道:“小人相送大人。”      欧阳振翼点点头,同那小太监出殿而去。   身后,子规一直候着他出了门,才抬起头,心中想着欧阳振翼的那句“皇后娘娘因为你,跟陛下起了争执”,他一双明澈的眸子里,慢慢地爬上几分忧虑之色。      且说凤涅回到殿内,心中愤懑异常。   她入了殿内,落座之后,静思了一番,心想倘若朱玄澹对她如何,她反倒不会如现在这般……只是一想到子规……   假如朱玄澹真的赏识他,将他留下,倒也……罢了,但万一他不怀好意,有心折辱……   偏偏这件事上她不能竭力地为子规说什么,因为她越说,朱玄澹就会越不喜欢,对子规有害无利。      而她恼恨的是,那人明明对自己很好,百依百顺似的,谁知道不声不响地就把子规弄走,表面上借口冠冕堂皇,实际上的原因,却不能宣之于口。   他应该比这全天下的人都懂她真正的性子,也明明知道她多仰仗子规,从冷宫里一直跟出来的情分,不是说换一个奴婢就能敷衍过去的。      但他就是说要就要,说拿就拿走了,就像是随手拿去一个物件一般地轻易。      凤涅想来想去,心中那股火始终都熄不了,明明暗暗地煎熬。      明明有万句话,却一句也不能多说,多说便多错。   朱玄澹了解她,她也了解那个人,——他对她好是极好的,但是他是个极有城府同主见的人,认定了的事,绝不会轻易更改,若是一味追着求或者劝,怕更会适得其反。      他是一头老虎,仗着他的宠爱,她能顺着毛儿摸一摸,偶尔戏谑打闹一下也无伤大雅,但是他毕竟是一只老虎,真真切切是能吃人不吐骨头的。   就算是中学生的书上怎么写得呢?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先头经过一番波折,午时早就过了,康嬷嬷张罗着准备吃食,凤涅心中却全然不饿,大概是给恼怒撑饱了。      她挥退了御膳,本想睡一会儿的,可是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最后一骨碌爬起来,道:“有什么酒吗?”   康嬷嬷一听,道:“娘娘,您没吃中饭,反倒要饮酒?”   凤涅望着她,未免就又想到子规,原本两人都在身边的,可是此后若是再也不见了那人,心中就好像被挖走了一块什么,酸酸地好不难受。   她便皱眉道:“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酒,取来。”   康嬷嬷本是要劝上两句的,然而见凤涅眉尖带着恼色,便不敢多说,急忙退出来,把思且叫着,打发她去中津行宫执事太监处打听。      凤涅趴在床上,想来想去,只有那句老话能形容:伴君如伴虎。   “要是在现代的话,哼……”喃喃地,忍不住说出声来,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却把自己吓了一跳。   凤涅苦笑了笑,看了一眼帘子外头,见几个奴婢都离得颇远,便才又趴下。   这一瞬间,便想到了一个人。   ——林见放。      凤涅想起在皇宫八角亭里化身为朱镇基的林见放所说的话,心中一动。   手指扣在被褥上,手指轻轻地敲动,眼神几番闪烁。   正在出神,外头康嬷嬷的声音轻轻道:“娘娘……娘娘……”   凤涅转头:“嗯?”   康嬷嬷小声道:“娘娘,取了酒来了,还真让娘娘说中了,这山上有上好的桂花酿呢,还是去年的陈酿,听管事的公公说,又甜又香醇,娘娘要不要尝尝?”      凤涅正苦闷着,她自穿越过来,便很少痛快饮酒,此刻烦闷异常,便起了这个心思,当下爬起身来:“自然要喝了。”   康嬷嬷见状,便顺势道:“娘娘要喝也成,只不过奴婢大胆,……娘娘空腹饮酒可是大大地不妥,容易出事,奴婢方才吩咐了他们,准备了几样可口的小菜,给娘娘下酒……”      凤涅坐在床边,见康嬷嬷小心谨慎地说话,知道她担心自己,她心里略好过了些,便忍不住一笑,道:“好啦,本宫听你的就是了。”   康嬷嬷生怕她赌气不吃,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听她从了,一时大喜,赶紧将宫女们把吃食送了上来。      凤涅起了,到桌子边坐了,果然见上头放着个不小的酒坛子。   康嬷嬷亲将封口开了,刹那间,一股带着花香的酒气散开,凤涅嗅了嗅,笑道:“不错,光闻一闻就知道是好酒了。”   康嬷嬷回身,将酒倒入壶里头,殿内酒香四溢,更为浓郁。      桂花酿从酒壶里倒入杯子中,酒色呈金黄色,在玉杯里头宛然流转。   凤涅已经垂涎三尺,康嬷嬷提醒道:“娘娘,先吃一口菜。”   凤涅只好先吃了一筷子菜,才喝了口酒,只觉得这酒入口甘甜绵长,并不呛人,一直到入喉之后,才缓过劲来,散出一股酒力,微微地发热,一路滚入了胃里,渗透到腹内。      刹那间,浑身微微地发热,很是舒服。   凤涅高兴,一连喝了数杯,康嬷嬷阻止不迭,到最后眼睁睁地看她喝光了一壶酒,还一副意犹未尽双目放光之态,康嬷嬷情知不能再让她随意喝下去,便冒着被呵斥的风险,示意思且将剩下的半坛子酒藏了起来。      此刻凤涅已经酒力发作,原先的忧愁飘然无踪,只觉得身子轻飘飘地,人也情不自禁地高兴起来。   吃了一口菜,凤涅口齿不清说道:“嬷嬷,你给本宫把酒藏到哪里去了?快拿出来,不然的话……呃……”便打了个饱嗝。      康嬷嬷陪着笑:“娘娘,歇息片刻再喝也不迟……”   凤涅啐了声,斜眼看她道:“你敢抗命?以为本宫不敢打你吗?还是子规不在了,你就也不听本宫的话了?”   康嬷嬷仍旧笑着轻声应付道:“娘娘,奴婢哪里敢呢……”      凤涅一说起子规,不免想到“伤心事”,把筷子一扔,便伏在桌上,喃喃道:“子规……多聪明体贴的一个人啊,硬生生给我抢走了……真是可恶……”   康嬷嬷一听,汗毛倒竖,赶紧道:“娘娘喝醉了……还是歇息吧……”一边说着,一边道,“你们都下去吧,娘娘要歇息了!不喜人打扰!”      两边的宫女太监们纷纷退了下去,康嬷嬷一身汗,低声道:“娘娘,娘娘,可不敢乱说了……”   凤涅咬了咬唇,横她一眼:“什么不敢乱说?有什么不敢说的?他算什么?哼,都怕他,我、我却不怕他!大不了……大不了本宫不干了!”      康嬷嬷毛骨悚然,心跳的几乎要窒息,看看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退了,才捏着汗,念了一声“阿弥托佛”,道:“娘娘真是醉得厉害了……这真是……”   看凤涅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她便急忙扶住。      凤涅握着她的手臂,醉眼朦胧看她一眼,忽然笑道:“嬷嬷……你长得真是可爱,像是我那只拳师犬……我很喜欢……”   康嬷嬷不懂何为“拳师犬”,凤涅却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又撇嘴道:“子规长的好看,……可是为什么要把他夺走?子规……子规……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本宫要把他要回来!”她嘟囔着,便往外冲。      康嬷嬷魂不附体,急忙将凤涅拦住:“娘娘,娘娘您先歇息……”   凤涅哪里肯,手舞足蹈地挣扎,正在相持不下,外头有人道:“皇上驾到……”康嬷嬷一听,几乎要昏死过去。   凤涅却摸摸额头,嘟囔道:“来得正好……敢抢我的人?本宫跟他拼了!”发狠似地一掳袖子,歪歪扭扭往外就冲。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欢乐,得瑟地笑~~~XDDDDDDDDD ☆、最新章   寝殿之内乱做一团,康嬷嬷听凤涅醉后乱性,连些很“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情知这样若是给天子见了,指不定会有什么天大的祸事,于是便拼死拦着凤涅,一边高声叫道:“来人,来人!快来人!”      说话间,外头有人匆匆进来,却是思且等几个宫女:“嬷嬷有何吩咐?”   康嬷嬷拼命抱着凤涅,道:“快,快去拦住万岁爷,就说……娘娘睡下了,不见人!”   自来也没有将圣驾拒之门外的道理,然而现在康嬷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天子不见皇后,顶多有些“败兴而归”,但若是见了,那才是“天雷地火”,不可收拾!      几个宫女听了,各自胆颤,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拦阻圣驾?唯有思且二话不说,急忙转身出去。      思且刚出内殿,就见迎面来了一人,在外殿伺候的太监宫女们纷纷跪地,却不是天子驾到是谁?      思且略站了站,把心一横迎面走上去,行礼道:“奴婢参见万岁爷!”   朱玄澹身后季海一看,喝道:“你是哪个宫女?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挡在万岁爷跟前是怎么回事?还不闪开!”      朱玄澹双手负在身后,却不做声。      思且垂着头,颤声道:“奴婢禀万岁爷,……娘娘……娘娘她方才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不见人。”   季海见她非但不退,反而说出挡驾的话来,一时瞪大了眼睛,忍无可忍地走过来:“你这大胆奴婢……”   朱玄澹一抬手,季海便噤声不语,朱玄澹问道:“皇后怎么不适?”   思且垂着头:“娘娘……娘娘她……”   正说到这里,就听到里头隐隐约约含含糊糊传来一声:“放开……唔……那混……”没说完,便给捂住嘴了似的。      朱玄澹哼地一笑,沉声道:“闪开。”   思且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到底没那个勇气再拦着,便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旁侧,朱玄澹迈步往前,大步流星入内殿去也,他身后季海经过之时,便狠狠瞪了思且一眼。      朱玄澹入了内殿,一眼便看到凤涅被康嬷嬷抱着,钗横鬓散,衣裳也略见凌乱,脸色发红,那样气喘吁吁地尚在挣扎……      康嬷嬷先头把思且打发出去拦着朱玄澹,她自己拦着凤涅。   但凤涅哪里肯安分,跳着脚地要冲出去,一边嚷嚷不休,康嬷嬷怕她所说的给天子听到,便壮着胆子将她的嘴捂住,急着说:“娘娘,奴婢这可是死罪啊……但是不这样……却更是死罪了……唉,若是子规在就好了,就没这些事儿了……”   她捂了一下,看凤涅安静下来,便将手松开,仍旧拼命地小声劝着,试图让凤涅安分下来:“娘娘!娘娘您喝醉了,快到榻上歇息会儿……娘娘,您可千万别吱声啊,真是要了奴婢的老命了……”      酒力发作,凤涅浑身软绵绵地,仿佛不属于自己了,模糊里听了康嬷嬷如此说,便笑着斜眼儿去看她,醉眼朦胧里,伸手又扯了扯她的面皮:“嬷嬷,谁敢要你的老命,是皇帝吗?……他已经把子规抢走啦,又要抢你吗?”   康嬷嬷哭笑不得,正要再说,忽然之间目光一动,望见那快步进来的人。      康嬷嬷只觉得自己被雷打中了似的,简直魂飞魄散,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凤涅却喃喃道:“唉,都走了……都走了也好……反正我也没什么可牵挂的……都走了干净……抢吧,要吧……”   康嬷嬷一张脸变得煞白:“娘娘……”颤抖着声音小声叫了一句,又胆怯地看向朱玄澹。      凤涅说着,头晕脑胀地,站不住脚,便趔趄了一步,身子顿时往后倒了过去。      康嬷嬷赶紧想要扶住她,却不料天子竟比她更快,三五步上前,将人从后面一抱,便轻轻地拥入了怀中。   凤涅半睁着眸子,醉里头似也看不清是朱玄澹,只道:“唉,我好累……好像睡,不要管我……”她试图将朱玄澹推开,却哪里能够?被他拦得紧紧地。      凤涅推了两下没能将人推开,陡然怒了,喝道:“子规,你敢不听本宫的话?信不信本宫打你板子!你这狗奴才……”   朱玄澹听了这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凤涅扭动了几下,趁机晃晃悠悠起身,居然抬腿踢向朱玄澹:“不听话,叫你不听话!打死你!”   朱玄澹的脸色发黑,整个人呆怔原地。      康嬷嬷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飘飘荡荡地飞了起来,然后被天子的目光击碎成片片。   她双腿发抖,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万岁……爷,万岁爷……请您饶恕娘娘,她、她喝醉了!求您饶恕娘娘……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吧,是奴婢……让娘娘喝酒的!”      凤涅浑身无力,摇摇晃晃踢了两脚,听见声音,便猛地转过身来看康嬷嬷:“嬷嬷你做什么跪下了?哈哈……你莫非也怕了本宫?”   她醉态可掬,脚步踉跄地往前。   朱玄澹踏前一步,本欲拦住,却又停下。      凤涅磕磕绊绊地到了康嬷嬷身前,伸手摸向她脸上:“嬷嬷……你怕什么……你、呃!你跟子规……都是对我最忠心的,我……我怎么会真的……责罚你们呢……看你吓的这样儿,快起来……本宫不打你。”   都说酒后吐真言,当着天子的面儿,康嬷嬷又是害怕,又是感激,眼泪哗啦啦地便流出来,哽咽着道:“娘娘……娘娘……”      她跪在地上不起来,凤涅歪着身子看了会儿,嘟囔问道:“嬷嬷,你怎么哭啦?”   她一呆之间,忽然张手将康嬷嬷的头一抱,呜呜咽咽地道:“嬷嬷……你不要哭,我不会罚你的,子规已经被抢走了,这地方也只剩下你对我好了……我怎么舍得对你不好?你不要哭……”   她明明说着让康嬷嬷不要哭,自己却说着说着,放了哭腔。      康嬷嬷不敢动,又无法不动,抬手擦擦鼻涕眼泪:“娘娘!您别这样……奴婢……奴婢……实在忍不住!”一瞬间,将先前对天子的惧怕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凤涅抱着康嬷嬷,身子发软,也站不住,便也顺势跪倒地上。   康嬷嬷叫道:“娘娘,奴婢死罪,娘娘您快起来,娘娘……”   凤涅却死抱着她不放,哭着低声微弱道:“嬷嬷,我心里好难过……他一点也不懂我想什么,只懂得猜疑我……嬷嬷,你对我最忠心了,你不要哭,也不要走……我也不许谁再抢你走,谁要是敢……”      主仆两个,抱头痛哭,康嬷嬷也顾不得天子了……   正无法收拾之间,朱玄澹已经走了过来,一探手,从后将凤涅抱住。      凤涅只觉得有人想将自己抱起来,顿时大骇,稀里糊涂地抱着康嬷嬷的头不放:“不要,不要!放开我……不要把嬷嬷带走!”   朱玄澹抱着她的腰,低低在她耳畔道:“小凤儿,松手……”      凤涅呆呆地回眸:“噫,你……”   朱玄澹看她眼神涣散迷离,神情亦极茫然地,便顺势将她的手从康嬷嬷头上拉开,皱着眉问道:“皇后喝了多少?”      康嬷嬷魂不附体间,急忙擦擦脸上的泪:“回……万岁爷,是这里藏着的桂花酿,娘娘喝了一壶有多。”   朱玄澹双眉锁的更深,目光一转,望见桌上的那玉壶:“胡闹!怎么给她喝了这么多?”   康嬷嬷道:“奴婢没拦住……万岁爷,您别怪娘娘……娘娘只是对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太好了些……您要罚就罚奴婢吧……”      凤涅被朱玄澹牢牢抱着,动弹不能,又因酒力而失去力气,本垂着手,低着头,略见安静,闻言却动了动,吼道:“谁敢动嬷嬷,我跟他拼了!”   朱玄澹本正恼怒间,听了这话,便哭笑不得。      凤涅的手垂着,此刻便有气无力地挥舞了两下:“是不是你?……敢动我的人……可恶……”   她想要抬头,然而却毫无力气,只是恹恹地吊在朱玄澹的臂弯上,含糊不清地骂着。      康嬷嬷拼命磕头:“万岁爷,万岁爷开恩!”   朱玄澹正忍着笑,见状便道:“行了,朕不会怪罪……皇后醉了。”      康嬷嬷呆呆地停下,朱玄澹道:“朕知道你忠心……你跟子规都是忠心于皇后的人,朕很欣慰,朕不会责罚你,也不会……”   他顿了顿,只道:“你先下去吧!”      康嬷嬷呆呆听着,如梦似幻,却又始终担心凤涅,迟疑道:“陛下……娘娘醉了……真的醉了……”   她吞吞吐吐地,有心说让天子过了皇后发酒疯的这股劲儿再来,免得皇后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真的惹怒了天子……可是又实在没有这个胆子直说。      朱玄澹却不欲再跟她多说,就对旁边的季海使了个眼色。      季海自跟了朱玄澹进内,便仿佛进了一个新天地,先是天子被骂“狗奴才”,然后又被踢打……这些罪行,放在哪个人身上,都是诛九族的罪名……然而……   季海觉得自己真是大大地开了眼,然而一想到天子对于皇后的种种,便只是暗自叹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海接到朱玄澹示意,便急忙上前,将康嬷嬷的手臂一扶:“嬷嬷,你老糊涂了不成?万岁爷说过不会责罚娘娘的……万岁爷何等圣明,又怎会跟醉了的人一般见识?何况万岁爷对娘娘又是何等的怜惜,您啊……就别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快起来,跟咱家出去吧。”   康嬷嬷听了这一番话,才似懂非懂地,赶紧磕了个头,哽咽道:“奴婢……奴婢多谢万岁爷。”总算起了身,迟疑着跟季海往外。      康嬷嬷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季海也喝令一干人等退了出去。   朱玄澹搂着凤涅,他生得高大,手臂揽在凤涅腰间一抱,凤涅双腿便离了地,朱玄澹将她的头一揽,让她靠在胸前,免得头总是垂着往下,控的头疼。      谁知凤涅被他一抱头,便跟个小牛犊子一样,头用力摇了两下,试图挣开他的手掌心。   她头上还残存的两支钗子便劈里啪啦落了地,一头乌发都散开了。      朱玄澹叹了口气,双臂将她抱住,宛如抱着个孩子般,先走到桌子边儿,将那酒壶打开,俯身嗅了嗅。   只是轻轻一嗅,便知道是陈酿的桂花酒,这种酒后劲最足,就算是寻常男子,喝上三杯也会醉醺醺地,然而他的皇后,却喝了这一壶多,足有十几杯……      怪道他在殿内批着折子的时候,脸红耳热,心跳眼皮跳,坐立不安地,非要过来看看才安心。      朱玄澹将皱着眉,抬手摸摸凤涅的额头,凤涅便又要摇头:“走开……走开……”舌头也似大了,吐字都不清晰。      朱玄澹顺势在锦墩上坐了,令凤涅坐在自己膝上,他捏着她的下巴细看她的脸,却见她闭着眼,一张脸儿红的跟西天边晚霞相似,显然是醉得厉害,可是眼角跟脸颊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看来恁般楚楚可怜。      “你真是……”朱玄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你竟然跟朕赌气到这份儿上……就算是真的不喜欢朕那样,你说就是了……做什么要糟蹋自己?!”   咬着牙喃喃低语罢了,手将凤涅脸颊上的泪擦去:“弄得这般可怜,不是让朕更心疼么?你这……”想骂,却又骂不出来。      醉中的凤涅似听到了,身子动了动,长长地眼睫毛便也抖一抖,朱玄澹以为她要醒来了,却不防听她含糊喝道:“别吵!烦死人了!”   她含混说着,因为太醉,那个“烦死人了”听起来就好像是“凡是人了”。      朱玄澹不知是哭是笑:“醉了还这么凶……或者说是你醉了才格外凶?现在算是好的,等会儿看你怎么办,——有的你难受的!”   凤涅缩在他的怀里,哼哼了两声,似乎烦躁起来,手捉着朱玄澹的衣襟胡乱揪扯。      朱玄澹任凭她动作,却扬声道:“季海!”   外头季海快步进来,不敢抬头,始终都半垂着腰身,轻声道:“万岁爷有何吩咐……”   朱玄澹道:“去,叫他们准备解酒汤来。”   季海道:“万岁爷放心,奴婢刚才出去的时候已经叫人准备了。”   朱玄澹一笑:“好啦,你先去吧。”   季海答应,垂头带笑地退了出来。      朱玄澹抱着凤涅,见她慵慵懒懒一副想睡的模样,便想抱她到床榻上去。      将人在床榻上安置下来,凤涅倒也乖,一动也不动地任凭他摆布,与其说是任凭摆布,倒不如说是被酒力给放倒了。   朱玄澹看着她脸红红的娇态,叹息着摇了摇头。      顷刻间解酒汤便送了来,季海亲自端着呈上,朱玄澹接过来,用调羹试了试,自己尝了口,才喂给凤涅。      谁知凤涅只是躺着,嘴唇紧紧闭着,哪里肯吃?   朱玄澹无法,就将碗放下,一手持着调羹,一手令凤涅张口,把汤水给她灌了下去。      凤涅感知,便痛苦地摇头,呢喃不清道:“不要……走开……”之类的,朱玄澹正欲再接再厉,凤涅的身子忽然一阵抽搐,她人在榻上,却弓起身子来。   朱玄澹一怔,凤涅双手连动,揪着他的衣裳,起身伏在他的膝盖上,探身过去,“哇”地一声。      喝了两勺解酒汤,倒是勾得她吐了。   朱玄澹一手持着调羹,一手放在凤涅背上,呆若木鸡,他尊贵的龙袍上也免不了被秽物沾到,这真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季海慌了神,也不知如何是好,顿时大气也不敢出,准备迎接雷霆之怒。      谁知,耳畔却响起天子的声音:“说你会吃苦!还不是自作自受?”声音虽有些冷,却更多的是无奈跟隐隐地怜惜。      季海一怔,不敢抬头,斜着眼睛偷看过去,却见天子放下调羹,一手扶着皇后,一手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抚过,如同安抚,如同爱抚。   他竟丝毫都不嫌弃!      季海心神巨震,无法言语,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杵在这里,便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后退了出去。      凤涅吐了口,难受的泪都流出来了,趴在朱玄澹腿上,像是冬眠的蛇一样无法动弹,朱玄澹抚了会儿她的背,便从怀中摸了摸,摸出一块帕子来,将她抱起来,在她脸上擦了一擦。      “好些了吗?”望着她仍旧闭着双眸的脸,他轻声问。   “唔……”凤涅模模糊糊地说,头有些疼,略睁开眼睛看向朱玄澹,定定看了会儿,极低声道,“是你啊。”      朱玄澹心想她是否又把自己认作子规之流,便笑道:“嗯……我是谁?”   凤涅的头突突地疼,好像有什么在跳,脱口道:“那个孩子……”      朱玄澹本正端起醒酒汤,准备再给她喝几口,闻言手一抖,幸而他定力足,才没有把碗扔了,只是洒出了一些汤水,——身上这件龙袍,可不能再穿了。   “什么……孩子?”他喉头一动,目光暗沉,盯着凤涅。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稍微早一点。。发现小凤凤在首页的霸王票榜上若隐若现,多谢各位啊~~XDDD 另外,这几日我也有勤快地在送分,留言超过25个字的应该都会有送,你懂得~~ 这两章都很肥吧!速夸奖~~~=3= ☆、最新章   凤涅双眸仍极迷醉地,在朱玄澹面上扫了几眼,才喃喃道:“臭小子……”将他一推,便转过头去。   朱玄澹把醒酒汤放了,将凤涅抱过来,凑近了看她,低声问道:“小凤儿,你说……什么孩子?什么臭小子?”      凤涅哼哼了两声,含含糊糊道:“走开啦……谁要跟你玩……”   朱玄澹身子微微发抖:“小凤儿……”      凤涅却闭上双眼,一副想要沉睡之态,朱玄澹忍不住将她一晃:“小凤儿……”   凤涅被晃了晃,皱着眉眯起眼睛:“不要吵!”      她咂了咂嘴,忽然哼道:“口渴……子规,要喝水……”   朱玄澹一愣,略微有些失望,眼神变了变,终于将凤涅放下,回身到了桌边上,摸了摸那个茶壶,微微有些温,便倒了杯水,自己先又尝了口,才又返回来。      将凤涅抱了,朱玄澹便喂她喝,又怕她呛着,便看得极仔细。   眼见凤涅嘟着嘴喝了一口温水,朱玄澹低声道:“先漱漱口……吐出来。”      凤涅嘴里含着水,腮帮子都鼓起来,闻言便微微抬头望他,朱玄澹见她含着水不肯吐,隐隐地还有想咽下去的模样,便又急忙道:“别吞,这口先漱口,吐出来……快吐!”   凤涅拧着双眉狠狠瞪了他一会儿,终于一探身,将那口水摇摇晃晃地吐了。      朱玄澹松了口气,这才又喂她继续喝。   凤涅撇着嘴,含混道:“这么凶,你不是子规……子规没有这么凶……哼,本宫不喝……”像是条鱼一样在他腿上做翻滚之势头。      朱玄澹脸上重露出哭笑不得神色,却捏住她的下巴:“他算什么,你听话,……快给朕再喝一口。”   凤涅虽然嘴里不满,到底是口渴了,便摇头摆尾地也喝了。   这回朱玄澹没说什么,却见她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会儿,终于把那口水咽下去了。      朱玄澹叹了口气,又喂她喝了两口,才将杯子放了。   凤涅已经爬回床榻之上,离开他身边。朱玄澹看看自己身上沾着的污秽,被她一顿纠缠,他身上也满是酒气。      因为方才喝水的时候她有些不配合,从唇边到颈间都洒了好些水,胸前衣襟都也湿了。   她自己却仿佛不觉似的,脸儿通红地躺着,喃喃不知说些什么。      朱玄澹想了想,便站起身来,把这件龙袍脱下来,卷起来里子朝外,柔软的里子不似是外头的刺绣那么硌人,朱玄澹便将龙袍在凤涅的脸上颈间擦了一擦。      凤涅半醒半醉里,兀自哼唧了两句,又想把他推开。   朱玄澹给她擦干了水,才将龙袍放在旁边,又看她穿着的一件宫装,被滚的不成样子,加上她喝了酒身子极热,他便将凤涅拉过来,想将她的外裳也解了脱下。      凤涅醉里头察觉他的动作,很是抗拒,复又扭动如跳上水的鱼。      朱玄澹按着她的身子,勉勉强强地将外裳给她解了,凤涅左滚右滚,却挣脱不了,便喃喃地骂:“欺负人……欺负人!救命啊!”      朱玄澹见她果真醉得厉害,已经语无伦次,便忍着笑,索性将她抱起来,将外裳往肩下一扯,便脱了下来,扔在一边。      凤涅挣扎的气喘吁吁,脸儿更红,醉眼迷离地仰头看他:“你这坏人……讨厌你……”   朱玄澹本来心无旁骛,如此垂眸一看,却见依偎怀中的人儿脸颊绯红,眼神迷醉,唇角微张,胸前起伏不定,因着着的是一件极为单薄的丝绸里衣,更见春光无限,惹人魂销。      朱玄澹道:“讨厌我吗?”。   凤涅哼唧数声:“我不要再理你了……”将他一推,便要爬回床榻上去,却不料朱玄澹将她一拉抱了回来。      凤涅呆了呆,却觉得他的唇压了下来,柔软的唇瓣咬住她的,牙齿用力,丝丝微微地疼。   凤涅无法做声,呜咽数声,总算劳他松开,她眼睛朦胧地看着朱玄澹:“又欺负我……总这样……讨厌你!”举起手来便敲他的胸。      朱玄澹忍无可忍,一翻身便轻易地将她压在身下,只觉得干柴烈火,不轰轰烈烈烧一番简直对不起如斯情形。      两人都只身着单衣,身子贴在一块儿,果真火花四溅,凤涅被他握住手压紧,她左右看了看,撇嘴呢喃不清道:“讨厌你……”   朱玄澹狠狠地又在她的唇上亲了口:“说什么?你敢再说……”   凤涅丝毫不怕,叫道:“讨厌讨厌讨厌……”   朱玄澹见醉了的人果真天不怕地不怕,便狠狠地将她压住,又去亲她的唇,凤涅气喘不定,被吻得昏头昏脑,才无法做声。      “小凤儿,”朱玄澹肆意亲吻了一阵儿,才停了下来,温声问道,“你方才说朕是那个孩子……那个臭小子,是什么意思?”   目光望着身下之人,眼神之中一片温柔之色。      凤涅却好似半点风情也不解,听了他问,便道:“不知道不知道!讨厌你讨厌你!”拼命摇头,仿佛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朱玄澹急忙将她的脸握住,无奈道:“你不怕等会儿又头疼么?”      凤涅动弹不得,朱玄澹盯着她似睁非睁的眸子,叹了口气,终于道:“那算啦……朕只问你,你为何要讨厌朕?”   凤涅动不了,眼睛便眨巴了两下,说道:“你总欺负我……”      “欺负你?”朱玄澹轻笑,“你的意思莫非是……如现在这样儿?”   “讨厌……人压着……”凤涅嘀咕着。      朱玄澹眼神变了几变,才低笑着道:“看你现在这幅模样,朕倒是颇为怀念你装范悯时候的乖顺之态……”      他喃喃说罢,笑了一笑,忽然道:“那么朕不这样压着你,你该不会再讨厌朕了吧?”   凤涅定定地看他,舌头僵直地又道:“也不许……抢我的……东西……”   朱玄澹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便噗地一笑:“好,朕不抢你的东西就是了。”      凤涅瞪大了眼睛:“真的?”   朱玄澹望着她的双眸,这双眸子之中一片清澈,只是上头仍旧渲染着醉酒之后的迷离茫然,他心中满是怜惜:“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在她的香唇上亲了口,手抚摸过她的脸颊,便一个翻身,躺在了旁边。      他将目光从凤涅的脸上收回来,转而望着帐顶,隔了会儿,才慢慢说道:“朕从来不曾这么对待过一个人,或者说,朕从不曾对人好过,倘若真的适得其反,那……”   这话听来,隐隐地带着几分惆怅,几分难言的落寞。      忽然之间朱玄澹觉得腰间一重,他呆了呆,垂眸看去,却见腰间多了一只白嫩的小手,那手缓缓往上,摸上了他的胸前。   朱玄澹一怔,转头看向凤涅,却见她竟然摇摇晃晃爬了起来。      朱玄澹双眉微蹙,望着凤涅动作。   凤涅手按在朱玄澹胸前,摸了两下,嘟囔道:“好结实……的胸肌啊……”   声音轻而呢喃,朱玄澹却听得很清楚,顿时双眉一挑。      凤涅摇晃着爬起身来,斜眼看了朱玄澹一会儿,忽然之间一翻身,一条腿蹭上他的腰间,而后她便磨磨蹭蹭地,竟爬到了朱玄澹身上。      朱玄澹望着她抬腿之时,便隐隐有所察觉,却仍旧一动也没动,就任凭凤涅爬了上来,那原本几分落寞幽寒的双眸里,渐渐地多了一丝笑意,一眼不眨地望着凤涅,眼睛也重又明亮了起来。      此刻她发都乱了,又只着单薄里衣,方才一阵折腾,也是衣领敞开,凌乱不堪地。   而她爬上朱玄澹的身,坐在他腰腹之上,有些气喘吁吁地,便俯身靠在他的胸前,喘着道:“终于被我压住了……”      朱玄澹身子一抖,急忙把那一声笑忍了回去。   凤涅喃喃说罢,揪着他的衣裳缓缓地转过头来,双眸迷蒙望着朱玄澹:“臭小子……长得很不错嘛。”      朱玄澹的虎躯又是一抖,忍着的那笑,反而这张俊脸添了几分似正似邪的诱人气质。      凤涅柔软的小手摸到他的脸上,一点一点抚摸往下:“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乖,姐姐疼你啊……”   朱玄澹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只不过竟毫无气恼之意,只是笑吟吟地望着凤涅:“姐姐……是要怎么疼我?”      凤涅盯着他,眨着眼想了会儿,道:“吃了你!”      朱玄澹唇角一挑,于意乱情迷之际,忽然之间又想起一件事来,眼中的光芒顿时敛了几分。      他盯着凤涅,忽地沉声问道:“我是谁?”   “啊?”凤涅昏头昏脑地,看她的模样,让人怀疑她根本也看不清眼前之人是谁,也分辨不清眼前是谁。      朱玄澹望着她,重又问道:“我……是谁?”   凤涅皱着眉,小手揉揉脑袋:“你……你是谁?你不就是……”      朱玄澹屏住呼吸,浑身僵直地望着在上的醉醺醺的这人。   他在等一个答案,若是错的话……   万事俱休,万念俱灰。      却听得耳畔,那人哈哈地笑了一声,而后道:“你不是……见清吗?……朱——见——清。”      就好像是如沐春风,和煦地春风将心尖上那一抹冷煞吹得无影无踪,朱玄澹双眸之中漾起一团春水。      “见清,”凤涅却无知无觉似地,手指头在他胸口戳了戳,又在他的嘴唇上点了点,“朱见清,对不对?”   “对……”朱玄澹轻声回答,“是我。”      他忽然忍不住地伸手,勾住了凤涅的脖子,将她搂了下来,虽然他不曾翻身压下,却狠狠地又吻住了她的唇。   实在叫他爱煞无法自控。      唇齿相交,她舌尖的清甜带着酒气,惹得他浑身热血沸腾,几乎无法按捺地就要起身。      凤涅却挣扎着,极为地不顺从,朱玄澹吻了一会儿,不敢再强迫她,便松了手。   凤涅脸色发红,皱着眉,似乎很是恼怒,用力地在他胸前打了几下,气恼地叫嚷:“怎么这么坏!不是说让我压着的吗!”      朱玄澹咽了口唾沫,突出的喉结动了几下:“朕……朕没有动啊。”   凤涅恨恨地盯着他:“可恶!狡诈……”      朱玄澹笑笑地望着她:“那么……你想怎么样?就这么压着朕……而已吗?”   凤涅望着他诱人的笑容,忍不住口干舌燥:“当然不是……”她捏住朱玄澹的下巴,“你是我的……”      朱玄澹浑身发热,心想幸好她坐的地方只是他的腰间,不然的话……      凤涅俯身,在他的唇上亲了口,小手儿在他胸前乱摸,然后弓起身子,在那一抹微红的小小突起上亲下,另一只手在右侧的突起上轻轻一捏。   朱玄澹闷哼了声,却忍耐着不动。      凤涅在他胸前轻薄了会儿,似乎很是得趣儿,手指捏着那小小地硬挺,见他的颜色越来越红,她心里更为喜爱,便将唇重贴上去,舌尖轻舔着那端。   朱玄澹又是哼了声,压着嗓子道:“小凤儿……”   “不许动……”胸前那人呢喃道。      朱玄澹绷着身子,腰下已经硬挺的不行,却仍旧要“不动如山”,人在地狱天堂之间徘徊,又爱,又无法按捺,野火烧身,痛爽之间,却偏要苦苦地按捺着。   一直到凤涅“玩”的够了,她终于肯一寸一寸地往下,开拓疆土,细嫩的手指按上他那健硕的腹肌,结实滚烫的肌肉的触感……迷醉之中,心跳口干之极。      “身材这么好……”喃喃地说着,臀往后移动,碰到了某个很有存在感的东西。   “噫……”她似有几分疑惑,坐在他身上蹭了几下,“什么……”      朱玄澹只听到自己“咕咚”一声,咽下了好大一口口水,人虽然不动,身子却微微弓了起来,腹部火热地紧紧绷着。    作者有话要说:凉凉磨起人来,很了不得。。然而皇帝哥哥爱起人来……简直更受不鸟~~~~七夕啊,于是就甜甜蜜蜜吧XDDD 另外,我会加个油,但不一定就保准二更啊~~太晚的话就不要等了~= = 最新消息,花好在当当上架了,今天的日子很应景啊,这个价格。。。我感觉像是写错了,便宜这么多~~机不可失速来一本吧!!地址 ☆、最新章   凤涅的小手在朱玄澹的身上摸来摸去,身下却蹭到那不老实挺立起来的硬物,她醉乱之中,疑惑地“嗯”了声,手在身边划拉了下,竟试探着摸向后面。   小手胡乱一荡,终于碰到了那根抵在自己腰上的东西。      朱玄澹身子一抖,只觉得那软和温热的手在自己那东西上面摸了一下,却又离开,让人很不能餍足。   他的喉头动了几番,一时热火焚~身。      凤涅的手指在那东西上碰了一碰,皱眉喃喃道:“硬硬的……”手一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来回抚摸了一番,又试着似的握了握:“好粗哦……”   朱玄澹原本淡然的脸上染了淡淡地绯红,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双眸却紧紧地盯着凤涅,眼睁睁地看她好似发现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似的,竟坐在自己腰上扭身回去看。      那小手还握着他的东西,她的身子晃了晃,似乎觉得这个姿势有些难受,便又翻身下来,向着那东西上凑近过去。   只见眼前那物,赤红火热,略有些狰狞地挺着,上面青筋盘绕,看起来就好像是宫殿内的盘龙柱,威武雄壮之极。      凤涅双眼迷离地盯着看了半晌,忽然叫道:“原来是这个坏东西!”   她一手握着,一手便打过去。   朱玄澹快要被她惊死,急忙道:“小凤儿……”      凤涅的手将要打上去,闻声却又停下,回眸看他一眼:“干吗?”   朱玄澹望着她:“你……你就摸摸它……不要打……”      “啊……”凤涅抿嘴笑,重露出那种狡黠神色,只不过人在醉中,便显得更为可爱,她望着朱玄澹道:“你怕了啊?”   朱玄澹一怔,便道:“是啊,我……怕……你轻轻地摸摸它,不要用力……更别打它。”      凤涅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朱玄澹真想干脆翻身把她吃个干净,那团火已经快要将他烧得失去理智,然而相比较快速地满足自己的欲~望,身体却又更为渴慕能够得到她的抚摸。      他格外地盼着她能够用手……就如同现在这样握着他……   这种感觉……从来都没有过,从来也没想过,一想要她主动碰他,他就觉得难以按捺地……   战栗地渴望着。      他渴望就这样被她爱抚着,虽然明知道她是醉中……但只有在醉里头,恐怕她才会如此吧。   朱玄澹望着凤涅的眼睛,柔声道:“朕求你了……求你了好不好?你摸摸它……然后朕就任由你压着……”   凤涅眼睛一亮:“是吗?”   朱玄澹道:“是……是……小凤儿……”      凤涅得意一笑:“这还差不多……我喜欢……”她伸手俯身,在朱玄澹脸上摸了摸,“好乖好乖……姐姐疼你……”   朱玄澹望着她,歪头轻轻在她手上亲了下。      凤涅却鼓起腮帮子道:“不许动……”   朱玄澹道:“朕不动……不动。”   凤涅这才又扭回身来,朦胧间看着那根精神抖擞挺立起来的东西,它赤红粗壮地挺在眼前,已经比方才竖得又更高了些。      凤涅定定看着,喃喃道:“真的好粗啊,应该缩小一点才好……”   她探手出去,一手握着,却完全圈不过来,另一只手在上面摸了摸,缓缓地滑到那圆圆地顶端,手指头便在上头轻轻地蹭过,薄薄的指甲擦过那最为敏感的所在。      朱玄澹浑身上下都起了一阵奇异的战栗,几乎忍不住要坐起来,腰便挺了挺。   他深吸一口气,手在凤涅的腰间无意识地略微用力。   凤涅觉得痒,手便一松,本来握着直起来的那东西便弹了回来,凤涅正靠近趴着看,顿时被它在脸上不偏不倚地打了一下。      并不疼,只是有些异样。凤涅吓了一跳,而后摸摸鼻子,吃吃地笑起来:“这样还不老实,把你绑起来……”   朱玄澹又苦又爽:“小凤儿……”   凤涅听着他略带哀求的声音,得意道:“怕吗?放心,你这么乖,我不会折磨你的。”说着,手指头便又在那东西上戳了一下,而后极为温柔地握住,凑过去,忽然毫无预兆地便在上面亲了一下。      朱玄澹只觉得轰然一声,浑身上下都在火中了。   凤涅眯起眼睛看着手中之物,朱玄澹身上始终有种清清苦苦的味道,属于他的这东西,在那种龙涎香的味道之外,又带着一种男性特有的体味,并不难闻,反更吸引。      凤涅在醉里头,昔日的感觉也涌了出来,慢慢地身上也烧了小火儿,便咽了口唾沫,极慢地凑上去,在那光滑的顶端上,又轻轻地一亲。   朱玄澹长腿绷着,一动也无法动,喉头却发出一声难以辨明滋味的轻声呻~吟。   赤~裸圆头的顶上,微微地渗出些许透明液体。      樱桃小嘴微微张开,凤涅在顶端上亲了下,又轻轻地吮了一吮,但那阳~物实在是太过硕大,凤涅张开嘴稍微含了一下那稍微扁着的顶端,像是吃冰淇淋一样左右舔~弄了几下,便停了下来。   那东西头上沾着点唾液,跟自己流出的液体混合,晶莹发亮,看起来更是雄伟的惊人,凤涅握着,只觉得它似火般烫,也火速撩~拨起了她的心火。   双腿并在一块儿蹭了两下,便又慢慢地翻身爬上朱玄澹身上。      朱玄澹定定地看着她动作,却见长发滑落她的胸前,遮了大半容颜,醉态越见娇美,令人心悸。   朱玄澹深吸一口气,抬手将凤涅的头发往后一撩。   他爱抚地摸着她的脸,手又轻轻滑到她的胸前。      凤涅顾不得他,只半闭着眼,手扶着他的那物,身子慢慢地往下蹭。   那东西在桃花地里滑了一下,便滑到一边儿去了。   凤涅同朱玄澹几乎不约而同地都叫出声来,凤涅哼了哼,重新又握住它,对准……动作。   然而她醉得浑身无力,眼睛模糊,意识涣散,此时的举动,不过是身体本能而已,但全不得章法,因此反复动作了数次,都进不到里头去。      凤涅忙得气喘吁吁,却是有心无力,酒力发作加上欲~火焚~身,身上也见了汗,她白忙了这半天,力气都耗尽了,又无法泻火,便恼了起来,皱着眉叫道:“不要啦……好热……烦,还是先沐浴吧……”   朱玄澹正在备受煎熬,听了这句,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翻身从他身上下来,便往床边上爬去,一边爬一边嘟囔叫:“子规……备水……”      朱玄澹见势不妙,顾不得了,忙地起身将她抱了回来:“小凤儿!”真真不知是哭是笑。      凤涅却挣动起来:“不要……热热地,好难受,要沐浴……子规……”她拉长声音叫着。   在这么情浓的时候,偏生她临阵退缩,这还罢了,还用这种语气叫那个奴婢。   朱玄澹气得双眼冒火:“不许叫他的名!”   凤涅一呆,瞪大眼睛看他,看了会儿后,眼睛竟红了,隐隐地露出泪光:“你……你对我这么坏……”      朱玄澹一看,顿时换了语气:“小凤儿……你乖……”   “不要不要!”凤涅却更气起来,拼命挣扎着,挥着拳有气无力地打他,“你又欺负我!”   “朕没有……”朱玄澹搂着她不放,这样柔若无骨似的任性人儿,偏生他有种奈何不得的感觉,看她果然脸红红地,颈间见了汗,他心头一动,便哄着道,“你要沐浴,那沐浴就是了,不必叫他人,这行宫里头有一个温泉……”      凤涅正发恼,忽然听到“温泉”两字,顿时停了哭叫,呆怔道:“温泉?”   朱玄澹见这招对她果真有效,便急忙道:“是啊……是极好的山泉,朕昨儿去试过,不算太热,也冰不到人……”   “我要去……”凤涅直了眼睛,急不可待地嚷,“要去要去!”   朱玄澹望着她水汪汪的脸,又看看自己身下:“小凤儿……你要去,朕便带你去,只不过……你得先乖乖地给朕弄一回。”   “啊?”凤涅转头看他。   朱玄澹吻住她的唇:“……想这样惹出火来却不管灭的吗?”      将人按回床榻上,朱玄澹看她浑身娇弱无力之态,就知道指望她压着自己是白搭了,然而此刻他却是万万不能“临阵退缩”的,便轻轻亲吻着凤涅的脸颊,一边细细地哄着:“你乖着些,做了这回,就带你去温泉沐浴……”   凤涅先头一番折腾,还仗着几分酒劲,如今浑身无力,便哼道:“嗯……”   朱玄澹将她的衣衫褪了,挽了双腿,扶着那物,在外轻轻摩擦了一番,便急切地入了进去。      凤涅倦且惫懒里头,却也抖了抖,低低地叫了声,朱玄澹身上也见了汗,却顾不得其他,察觉那里湿润而紧紧地裹着自己,早就魂飞九天。   抱着她的腿不疾不徐地便撞了起来,动了会儿,着实地心畅意美,一边儿动作一边儿问道:“小凤儿,喜欢么?”   凤涅身子软软地,被撞得一颤一颤地,只是低低呻~吟,哪里能出声回答。      朱玄澹望着她意乱情迷之态,听着她的低声轻吟,便放慢了动作,故意俯身问道:“小凤儿,喜欢朕这样对你吗?”   他这样一停,凤涅便难受地扭了扭腰肢,双眼半睁开委屈地看他:“为什么停了……”   朱玄澹生生停了不肯动:“说,喜欢不喜欢?不然……就不做了。”   他嘴里说着,腰却极坏地往前一挺,便在那处细细地厮磨了一番。   凤涅只觉得身子酥~麻,痒地难耐,一时难受之极,带着哭腔道:“喜……喜欢……”   朱玄澹道:“喜欢怎样?”   “喜欢……这样弄……”      朱玄澹再也无法自控,将她的双腿一抱,用力往内一撞,凤涅只觉得身子都被撞碎了,偏极为畅快甘美,便叫出了声,也失了神。      这一场雨狂风骤,小半个时辰才歇了,朱玄澹将凤涅紧紧抱着,凤涅浑身酸软,缩在他怀中,兀自喃喃:“水……”   朱玄澹以唇堵住她的嘴,肆意亲吻了会儿,才道:“叫朕的名字。”   凤涅似只想睡,便模糊道:“见清。”   朱玄澹这才放心,摸摸她的头发道:“乖……”   凤涅道:“你说过……温泉……”   朱玄澹笑了笑,用力在她脸上亲了口,便果真把衣裳穿了,先倒了杯水给她喝,又替凤涅裹了衣裳,才将她抱起,往外而行。      朱玄澹先吩咐了季海,季海早派了太监下去传旨,从寝殿到温泉那一路上,夹道的宫人都背转了身子回避。      这中津山上有几处泉眼,这行宫内的一眼泉,冬暖夏凉,先皇帝开始便是帝王御用的汤池。   这殿内的宫人早就得了旨意,将一应之物准备妥当,朱玄澹入内,便将众人喝退了。   凤涅趴在朱玄澹怀中,似睡非睡地,朱玄澹脱了靴子,外裳,抱着凤涅入了水里。   这水温刚刚好,不见太热,也不见冰凉,入内只觉得一阵爽快。      凤涅察觉异样,在朱玄澹怀中睁开眸子,放眼一看,顿时欢天喜地:“温泉!”往旁边一挣。   朱玄澹略一松手,凤涅噗通倒在水中,惊得朱玄澹猛地扑上去,极快地将她捞上来,重新牢牢地抱入怀中。      因她这一落水,害得朱玄澹瞬间重又心跳加速,当下不敢再松手,凤涅叫道:“放开,我要沐浴……要游泳……”   朱玄澹哪里听她的,只闷声道:“我替你洗便是了,游泳……你现在这样儿,朕一松手你怕就伏在池底了!”      凤涅到底无力,朱玄澹抱着她,大手在她身上游走,落在胸前时候,看着那樱红之处,忍不住又是一阵心动,便有意放慢动作,揉了一会儿。   看凤涅闭着眸子并无反应,他便悄悄地将手往下探去。      凤涅察觉不对,含糊道:“做什么……”   朱玄澹望着她慵懒之态,暧昧道:“朕帮小凤儿洗身子……”   凤涅半睁开眸子:“不要……”   朱玄澹想到先头在帐子里她那副作弄自己之态,笑道:“先前朕乖乖地让你压过了,此番要不要,可是该由朕做主了。”      这一番闹腾,从过了正午,一直到了掌灯时分,季海在温泉殿外站得双腿都软了,那两人却还不曾出来。   康嬷嬷也来探望了数次,季海便只做见多识广波澜不惊状,道:“别急,这殿内有歇息的地儿,怕是娘娘醉了,万岁爷体恤,便叫娘娘在里头安歇了。”   康嬷嬷再憨钝,却也知道这话有几分言不由衷,然而对她来说,这却是好事一件,证明万岁并没有因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而怪责娘娘,反而“恩宠有加”,真真老天保佑。      两人正在殿外喝风,却见有一人遥遥而来。   季海一看,行礼笑道:“欧阳大人,您怎么来了?”   欧阳振翼步子一停,看看季海,又看看康嬷嬷:“陛下……在里头?”   季海笑道:“可不是吗,欧阳大人有事?”   欧阳振翼双眉微蹙,却笑道:“没……没事……”看了一眼已经燃了灯的殿门,只道,“我先回去等着吧……”   欧阳振翼说完,便转身离去。      这边康嬷嬷也思谋着先回去,季海却又将她叫住,道:“嬷嬷,既然你来了,咱家有件事,正好先同你说一声。”   康嬷嬷道:“季公公,不知什么事?”   “是这样的,”季海道:“先前不是说让子规留下来伺候万岁爷的吗?如今万岁改了主意了,下午时候万岁亲口说,让子规养养伤,便仍旧回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着……”   “公公!”康嬷嬷一惊:“您这话可是当真?”   季海笑道:“万岁爷金口说的,哪能有假呢……”   远处欧阳振翼虽走着,却也听得清楚,当下略一挑眉,而后唇边便多了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时机大好,不过谁叫凉凉体力不支呢。。。唉,再接再厉吧=3= 于是这是第二更哈。。好久没二更了,忽然间来一次,感觉好累啊,趴。。。 ☆、最新章   有诗云:偷得浮生半日闲。对朱玄澹而言,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过了个史官们嘴里常说的极为“荒~淫”的半天。   他抱着那人,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弄了五六回,终于停下来后,仍将人紧紧地抱在怀中,心里的满足简直无法言喻。      在先前对上凤涅之时,朱玄澹多半都是忍着的,就像是一个饥饿无比的孩子,面对一块儿美味的糕点,每次却只能舔一舔,最多只吃上一小口。   那种满足的感觉自然异常之好,可是美味过后,却又渴望更多。   他暗中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会狠狠地、痛快而不留余地吃上一顿,……这一天,就这样不期而遇地到来了。      趁着凤涅醉着,又趁着以温泉哄着,他尽情而肆意地抱着人,听着她的娇声呻吟,细细哀求,他狠着心继续放纵着自己。      在她耳畔不停地低语,温柔地哄着,吻去她脸上的水滴跟泪,缠着她的小舌,手在那椒~乳上轻轻抚摸,用尽所有安抚爱~抚的手段。   “忍一忍,忍一忍……”他反复轻声地说,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儿,“朕的小凤儿,小凤儿……”   水声荡~漾里,他几乎就想在此,同她缠绵至死。      当夜,纵~欲之后的朱玄澹抱着凤涅睡过了子时,便起了身。   凤涅还在熟睡,被折腾到极致,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都被他榨干了,又加上酒力作祟,朱玄澹心知她或许得睡到明天正午。      望着怀中恬静的睡容,朱玄澹宠溺地无声一笑,在凤涅的唇上极轻微地亲了口,才悄无声息地起了身,小心翼翼将她放平。   山上也冷,他拉了锦被细细替她盖了,才下了床。      正在外间守夜的季海同康嬷嬷双双惊动,季海早就习惯了天子的这种起居习惯,康嬷嬷却有些懵懂:正是夜深好睡的时候,皇帝怎么竟起来了?      季海送上衣裳,披风,朱玄澹一一穿戴整齐,末了,才又沉声对康嬷嬷道:“皇后劳累,去让御膳房准备些补身的汤水,皇后早上若醒,让她喝一些再睡,明儿好生看待着,别出什么差池。”      康嬷嬷听着这样掏心窝子的话,整个儿脸都激动地涨大了数倍,眼也热热地,低着头道:“奴婢遵命!”      朱玄澹将走之时,又道:“若是有事,立刻便去告知朕,不得怠慢。”   康嬷嬷差点儿就跪地了,诚惶诚恐地送着朱玄澹出了殿,临出殿门,便轻轻问季海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公公,万岁爷怎么这时侯起了?”      小太监是季海手下的,自也习惯,当下一笑:“嬷嬷,你别多心,万岁爷今儿本是要批折子的,中途便来见娘娘……那攒下的折子都堆成小山了,京内那些朝臣们就好像嗷嗷待哺的孩子,都等着万岁爷批示的折子呢,这不赶紧地批完了送回去,他们就好像是吃不到奶的孩子,怕是要哭嚎一片……这还是轻的呢!”   说到这里,便笑着摇头。      康嬷嬷这才明白,却又惊道:“原来如此,只不过这大晚上不睡,万岁爷这身子怎么抗的了?”   何况白天又忙活了大半天……      小太监道:“要不怎么说咱们万岁爷是神人呢!季公公常对我们说,自打万岁爷登基,没有一天是睡过两个时辰的,这天下大事儿,可不省心啊!唉……行了,嬷嬷你赶紧回去好好地伺候着娘娘吧,难得万岁爷对娘娘这般上心……”   他回头看看季海跟着朱玄澹走得远了,便也急忙停了话,转身追了上去。      次日凤涅早上果真醒了一次,康嬷嬷一看,乐了,赶紧把御膳房送来的人参鸡汤送上。   凤涅喝了口温水,被康嬷嬷好歹劝着尝了口,大概是觉得鲜甜美味,于是模模糊糊里便也喝了一碗,而后却又昏头昏脑地睡了。      正如朱玄澹所说,一直过了午后凤涅才醒了来,也见了精神,康嬷嬷又急忙把熬得汤跟各色吃食端上。   凤涅醒来后,便也觉得饿了,饱饱地吃了一餐。      康嬷嬷看她吃得香甜,心里越发高兴,一直候着凤涅吃完了,才道:“娘娘,奴婢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娘娘,昨儿听季公公说,万岁爷金口玉言,答应让子规养好了伤就仍旧回来娘娘身边伺候。”   凤涅闻言便笑道:“嗯……好极了。”并不见怎样惊喜地,到好似早就知道。      康嬷嬷见宫女们都在后面,才又靠近了凤涅身边,小声说道:“娘娘,昨儿您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喝醉了还说了好些……不知道您记得不记得,总之,奴婢可是捏了一把汗,魂儿都差点被吓飞了,还以为万岁爷要龙颜大怒了……”   她看凤涅仍是那副淡淡笑着的样子,便摸摸胸口,又低声道:“娘娘,可不是奴婢说……以后娘娘可万万别再喝那么醉了,就算万岁爷不治罪,奴婢也要给活活吓死了……”      凤涅看她皱着脸的模样,才笑道:“知道了嬷嬷……以后不会啦。”伸手揉揉太阳穴,又喃喃地道,“宿醉的滋味忒不好受了,这次是没有办法才……”   笑着说到这里,忽然间想起昨日醉着之时的某些片段,不由地觉得脸上微微发热,脸儿便红了起来,只好咳嗽一声,不再说下去。      康嬷嬷见她不说,便道:“娘娘以后不这样就好了……不过,万岁爷对娘娘可真是没的说,昨晚上临去,还吩咐奴婢让御膳房连夜准备好了参汤,就等着娘娘早上醒来吃头一口……啧啧,那股体贴劲儿……”      “是吗……”凤涅微微一怔,又道,“本宫昨晚上睡得沉,陛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康嬷嬷道:“子时刚过就离开了,奴婢问了跟随的公公,才知道万岁爷是回去批奏折的,昨儿跟娘娘在一块,攒了好些折子没动,万岁爷着实辛苦呢。”      凤涅听了这话,便略微出神,思想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打起精神来道:“嬷嬷,得空去看看子规……”   康嬷嬷答应:“娘娘您放心吧,过不几天他就回来了。”   凤涅点点头,看看天色,喃喃道:“这是什么时候了……”却又不等康嬷嬷回答,便道,“嬷嬷……你去叫个伶俐点的小太监……去陛下那边打探打探,看看他……有没有歇息过,以及吃食上、看看他吃过东西了没有……”      康嬷嬷一听,望着凤涅略微发红的脸,一瞬恍然大悟,知道皇后是在关心万岁了,喜滋滋地急忙道:“奴婢这就去。”   康嬷嬷转身出外后,凤涅叹了声,身子仍旧软绵绵地,微微一动,各处酸痛,尤其以腰间往下最甚,双腿像是走了太长的路,还带着酥麻之感,双脚落地,像是踩着云。      思且上前扶着她,缓缓回到榻边上,凤涅将身子躺倒,双眸一闭,便又想到昨日之事。   那俊朗过人的眉眼陡然浮现眼前,他冷静的面容,动情的神色,低问的语气,喘息的声音……以及那些荒唐难言的片段场景,一瞬间如乱云般纷纷地涌了出来。   凤涅呻吟一声,抬手在额头上一盖,略皱了眉。      “怎么会这样……”喃喃自语,心中一团烦乱,却又夹杂着说不清的一点微甜之意,她抬手在胸口轻轻抚过,似乎想要安抚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思。      片刻康嬷嬷回来,说道:“娘娘,奴婢探听明白了,万岁爷自回去后,一直到早上才歇了半个时辰,起来后略用了些儿吃食,后来便又一直在看折子……中午头也用了些,现在还在忙呢。”   凤涅复又叹了口气:“还真忙。”      康嬷嬷小心道:“娘娘,季公公说,万岁爷的折子快要批完了,这晚上……”   两人目光相对,凤涅就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是要去请朱玄澹过来……其实凤涅心中本也想要见见朱玄澹的,然而……   转念之间,便摇了摇头:“不用派人去,……就随他的意思吧。”      诚然他的确是对她宠爱有加,简直可用一个“恩宠至深”来形容,但有些事,仍旧不可随性。   譬如昨日他同她相处的那样,自然会有人知道,而来中津行宫的后妃,除了皇后,尚有他人……      他虽爱她,她却要知道分寸,他不来招惹,她尽量便少主动地凑上去,免得她扛下一个“邀宠献媚”的罪名,而他会“为难”于要不要给她“专宠”的罪名。   凤涅轻轻一笑,道:“嬷嬷,昨儿那个温泉……你知道在哪吧?”   康嬷嬷道:“知道是知道,娘娘是想……”   凤涅道:“闲着也是闲着,去泡一泡倒好。”      温泉水浸过全身,凤涅靠在池边上,徐徐出了口气,也让翻飞的思绪缓缓地定了下来,重又慢慢梳理。   昨天的事,她记得的,有一小半,模糊不堪的,却是剩下的大半。      在康嬷嬷等人看来,皇后是赌气解闷地在喝酒,然而凤涅在喝着那壶桂花酒的时候,心中却从没少一刻的算计,算计接下来会如何。   她有些算错的,是那壶酒的威力。在她的预测之中,古代的酒水劲儿多半是足不到哪里去的,而她在现代之时,本也有几分酒量。   可是,那酒的后劲,超出了她的想象。      当朱玄澹来到之时,酒力已经微微发作。   而她自己的反应,康嬷嬷的反应,以及朱玄澹的反应,她都掌握的很清楚,甚至康嬷嬷的反应,多半都是她有意引导出来的。   借着酒力,她的表现,有几分真,有几分假,谁也难以分辨的清楚。   本来她很清楚,可是渐渐地,究竟是酒力太厉害,还是她自己也……   总之一切失了控。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最高明的演技在于,真真假假,谁也难以分清?何况对手是那样难缠的一个人物,对上他的眸子,绝少有人敢在他的跟前弄虚作假。   就连她……也要靠着那一壶酒壮胆。   烈酒入肠,将昔日憋着的愤懑都激发了出来……      她知道朱玄澹忌讳什么,她要做的就是把他心中的忌讳击毁。   口口声声地子规子规,抱着康嬷嬷哭,她就是想让朱玄澹知道,在她心里,子规就是跟康嬷嬷一样,都是忠心于她的奴婢,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她要表现出来的只是这一点,而且很成功。      然后发生的事,就顺其自然……或者顺酒力跟心性自然了。   那个男人爱着她,爱得宠溺而纵容。她也仗着他爱着她,所以做得肆意而放纵。      酒,果真是好东西。   让所有隐藏的显露出来,让所有显露的越发放肆。      渐渐地,假的成了真的,真的成了身不由己的。   最起码对她来说,那些故意赖着他的娇宠之态,是她喜欢的,那些肢体相接至为亲密的欢~爱,也是她喜欢的。      她是醉着的,但是当醉中的她骑在他的腰上,望着身下那个人的脸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跟爱恋……真实的让此刻清醒的她甚至觉得痛苦。      凤涅长出了一口气,半是苦闷半是无奈地哀叹了声,而后猛地沉入水里。   人在水中,温泉的手包容全身,而她耳畔响起一个声音:“朕一松手,怕你就沉底了……”   凤涅人在水里,却无声地笑了。   那个人……      她笑了笑,不由地极快地冒出水来,伸手一撩垂在脸颊边上的头发,忽然之间她呆住了。   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凤涅目光所及,望见的是某人的玄色金龙靴,山海涌波袍摆,她仰头一路往上,对上朱玄澹带着焦急震怒的双眼。      四目相对,朱玄澹不语,只是狠狠地瞪着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这种凶狠的天威之中,隐隐地还有几分受伤之色。      凤涅怔了怔,而后忽然道:“我不是故意要……”   在这一瞬间,他明明没有说话,但是她望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却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意:他怕,他是以为她又故意地……      “见清……”她望着他的眸子,轻声唤道,声音温柔之极。   朱玄澹微微俯身,在这一刻凤涅抬手,□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地仰头吻上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凉凉:当皇帝可真不容易,这么忙会不会早那啥啊~~ 某人:难道朕被嫌弃了?(惊) 凉凉:你想岔了吧……= = 另外我昨天是更了两章啊~~周末快乐~~=3= ☆、最新章   凤涅自水中探身出来,□的玉臂勾住朱玄澹的脖子,他身不由己地越发伏底了身子,感觉到两瓣湿润香软的嘴唇贴上自己的。   他几乎是本能地便探手出去,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一勾一抱。      他衣着整齐一身威严,她却一~丝不挂寸缕都无,他将她紧紧地搂在胸前,天地间最为娇柔跟最为阳刚的两种美,强烈对撞着,产生一种令人心悸倾倒的绝美之感。      这个吻良久才结束,凤涅睁开眼睛,长睫上还挑着数滴水珠,朱玄澹目眩神迷地望着她:“小凤儿……”   他刹那间望了方才的事,或者已经因为这一吻而明白了她的心意,也因为这一吻,引发了他心底的欲望,喉头一动,便往前凑过来。      关键时刻,凤涅手在他的胸前一推,整个人便重新没入水中,身子迅速地往后退去。   “小凤儿!”怀中陡然落空,朱玄澹也觉得心里空荡起来,身子往前一倾。   “不要啦,”凤涅人在水中,望着他浅笑,“我可不想再来一回啦,如果批完折子的话,……你也快些回去歇息。”      朱玄澹望着她娇媚动人的神态,又响起昨日在此处的美妙滋味儿,一时哪能释怀,便柔声道:“小凤儿……你过来。”   “过去做什么?”凤涅人在水里,远远地道。      朱玄澹望着她:“你过来,朕答应你……只是抱一抱就行了……不做别的,好吗?”   “信才怪呢。”凤涅笑,伸手撩了一把水浇在脸上,“听说陛下昨晚只睡过一会儿,臣妾可不想……陛下你亏了身子,快回去吧!”      朱玄澹道:“你不过来,朕便要下去啦。”   凤涅道:“陛下又要强迫臣妾吗?”   “朕哪里强迫过你了?昨日,明明是你……强迫朕的。”他说着,便顺着池边往凤涅的方向去。   凤涅在水里往旁边一游:“不许过来啦!”      朱玄澹无可奈何地停了步子:“朕什么都答应你了……你就不能让朕遂一次心意吗?”   凤涅见他说得可怜兮兮地,俨然像是没吃饱的孩子般,昨天她后来虽然神志不清了,但除了酒力,多半也是此人折腾所赐,就算是模糊之中,她也记得被他反复整治了不下五次,亏他今天还有脸说自己“心意未遂”。      凤涅真不知道该说皇帝陛下是脸皮太厚呢,还是那啥太强。但就算是再强悍的男人,夜晚睡不过两个时辰,镇日忙碌操劳,为些军国大事忧心,如果再加上如此纵~欲的话,想想简直可怖……前景堪忧。      只可惜碍于此人颜面身份,有些话还真不好就直说,凤涅便只好道:“陛下,就算是臣妾求你了,陛下你天生神勇,龙精虎猛,可是臣妾的身子,陛下也是知道的……现在还觉得难受呢,若是再来……恐怕……”   朱玄澹听她这么说,勉强地便压了几分心火,想想他昨天实在做得太过,一时心里有些愧疚,然而想到当时那种恣意满足之感,又觉得欢喜,便道:“好吧,朕便听你的,只不过……你不许再在里头泡了,免得朕担忧。”      凤涅见他果真乖乖听了,便微笑道:“臣妾遵命就是了,陛下先回去好生休养生息,陛下前脚走,臣妾后脚就立刻出来。”   朱玄澹心知她防备自己防备的紧,他心下了然,却不说破,便道:“一言为定?”   凤涅道:“君无戏言,臣妾也自当夫唱妇随……”      朱玄澹甚是爱听这句话,一瞬甜到心里去:“那好吧,朕便先走……”恋恋不舍地看她,“朕这便要走了,你过来,让朕抱个。”   凤涅警惕看他:“臣妾觉得以后再抱不迟。”      朱玄澹见她竟如此“狠心”地防备自己,也是无法,就哼了声:“那朕走了,你也立刻出来,不许泡了!”   凤涅道:“知道啦,……见清!”情知他不会再勉强自己了,便单眼一眨,偏冲他飞了个媚眼。   朱玄澹听着她唤自己那一声,又望着她娇媚之色,只觉得魂魄荡漾,口干腹热,咬了咬牙:“总有一天……哼……”唇边带着一抹笑,趁着自己还能自控之前终于转身往外而去。      凤涅一直听他脚步声消失,才松了口气,又抿嘴一笑,慢慢地从温泉里爬了出来,坐在池边上,挽着头发自言自语道:“真是的……这个人,真拿他没办法……”话虽如此,却是一副温柔甜蜜口吻,脸上亦露出温柔笑意。      在中津行宫一共待了五天,京内就传来催促天子回宫的消朝臣折子,凤涅觉得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而且中津这个地方她私心里很是喜欢,一想到要回宫就觉得是要回到笼子里,所以向朱玄澹请求要在此多留数日。   朱玄澹哪里肯放她一个人留在中津,便坚持要跟她一块儿回宫,并许诺说以后还会带她来此。   凤涅本来也没想他会慷慨答应,只不过是试探地请求了一番罢了,朱玄澹这样决定也算是她意料之中,若是他答应她才会喜出望外呢。      在第六日清晨,便早早地起驾往京城赶回,刚过正午时分,便到达了皇城。      于是兵分三路,朱玄澹自去勤政殿,接见那些“嗷嗷待哺”的朝臣,凤涅同太后,谢霓以及后妃们入后宫而去,另外一路,则是范梅仙,被几个太监并两个太医护送着,进了丞相范府。   梅仙虽然醒了,但身子一直衰弱,天子便以“让近亲照顾比较妥当”为由,趁机让范梅仙回府了。   事实上情形究竟如何,范家之人又非傻子,范汝慎更非等闲之辈,又怎会不明白,范家的两个女儿在宫内,出了这种互斗之事本就不妙,传出去更是丑闻一件,天子肯息事宁人,已经算是给了丞相极大的面子。      凤涅入了凤仪殿,坐定之后片刻,子规便入内拜见。   康嬷嬷欢喜无限,子规便欲跪倒,自他进来,凤涅便一直看着,见他走的极慢,腿脚仍是有些不利落的,便道:“住,站着就行了。”   子规怔了怔,而后低头道:“奴婢遵命。”   凤涅望着他,淡淡问道:“腿都好了吗?”   子规道:“回娘娘,已经好了。”   凤涅道:“那就好,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你多在宫里头养养,凡事不用自己亲自劳动,免得又伤了,知道吗?”   子规道:“多谢娘娘!”   凤涅打量他形容如常,并没怎么变,便点头道:“没别的事了,你就先回去歇息吧。”子规便缓缓地退了。      一夜无事,第二日,朱安靖请安后去了国子监,凤涅见了众妃嫔后无事,便抱着猫儿去御花园闲逛玩耍,正走了会儿,迎面见一人前来,却是三王爷朱镇基。   凤涅远远地看到朱镇基,便有意放慢了步子,眼睁睁地望着他向这边走来,显然是有意要见她。      凤涅站定了步子的瞬间,朱镇基便走到她跟前,行礼道:“给皇嫂见礼了。”   凤涅道:“三王爷客套了。”抬头看看天色,便道,“这天太热了,真不如行宫里荫凉,本宫还真是格外想念那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真乃世外桃源,如今回来……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呢。”笑微微地就扫朱镇基。      朱镇基自然知道她是在向自己“炫耀”,看着她下巴微扬略带小小骄傲之态,弄得他心里滋味怪怪地,却一笑,抬眼看她,轻声道:“这一趟中津之行,皇嫂玩的想必十分尽兴吧?”   凤涅看着他的脸,隐约听出几分言外之意来,便问道:“三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镇基道:“臣弟可是听说,这一趟中津之行,委实地妙趣横生,好似是梅仙姑娘无端落了水,而皇兄,……可是同皇嫂你……在温泉里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销~魂时光吧?”他说到最后一句之时,声音便放得极低,眼睛却瞟着凤涅。      凤涅斜眼看他:“三王爷的消息可真不是一般的灵通……”   朱镇基脸上露出暧昧笑意:“并非是臣弟消息灵通,而是……皇嫂可知道,今早上朝会的时候,一些谏官跟皇兄说了什么吗?”   凤涅心头一动:“三王爷想说什么?朝堂上的事,本宫怎会知道。”   朱镇基道看了一眼她身后众人,笑而不语。   凤涅一抬手,康嬷嬷会意,便同众宫人在原地不动。      凤涅抱着猫儿,闲闲地往前数步,才瞟向朱镇基,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哟,这可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能说的粗鲁话,”朱镇基笑笑地,又道:“凤妮,虽然你对我总是这样,不过我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我这可是为你着想才来跟你通风报信的,足见我一片诚意。”   凤涅哼道:“你罗嗦够了没?”      “真无情,”朱镇基哼道:“好吧,那些谏官们今早上,喋喋不休不依不饶跟天子说的是,‘皇后以美色惑主专宠,天子荒~淫失德’……这个消息,是不是很劲爆?”   他说完之后,瞄着凤涅,似笑非笑地又问道:“凤妮啊,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皇兄对你……怎么个荒~淫法儿啦?我真是很有兴趣知道,又是温泉,又是足足三四个时辰,啧啧,让人心痒难耐啊……” 作者有话要说:=3=周末好想偷懒啊…… ☆、最新章   凤涅见朱镇基装模作样地,便不紧不慢道:“我说,你最近是不是欲~求不满,所以想出来报复朝廷啊?”   朱镇基喷了一声,才又讪讪笑道:“哪里哪里,不瞒你说,我最近发现一个新世界,欲~求方面暂时没什么问题,因此这一次是真心在为你着想啊凤妮。”      凤涅道:“新世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朱镇基,“看你这幅色~迷~迷的模样,你不会真的‘天下大同’去了吧?”      朱镇基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几分苦恼之色:“那种东西,我暂时还不想尝试。”   “那么……”凤涅大惊,“难道你喜欢上女人了?”      朱镇基愕然,而后啼笑皆非:“我也还没有那么变态好吗?”   凤涅想了想,认真道:“也是,以你现在这种复杂情况,不管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好像都挺变态的。”   说完之后,便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的小猫,慈眉善目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朱镇基咳嗽了声,觑着凤涅,悄声道:“你就这么恨我,每次见我非得损上两句才开心吗?”      御花园内景色极佳,两人站在花丛之中闲闲说着,头顶蓝天白云,远处宫阙隐隐,周遭蜂蝶飞舞。   四目相对,朱镇基长身玉立,他的容颜俊美之极,双眉如修,眼神明亮,唇薄如涂朱,瞥过来的模样儿,是个纨绔浪荡王爷的尊贵不羁,又是种似有情似无情似正似邪的神情。      凤涅心中叹道:“真想不到她竟能得这样一幅皮相,想来真是天意莫测。”   却若无其事般地转开目光,慢慢道:“那么你所说的新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镇基也正在打量凤涅,闻言张了张嘴,望着凤涅狡黠的神色,忽然之间反应过来,便道:“怎么忽然又说起我来了?好像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你吧?”      凤涅笑道:“啊……一时忘了,不过朝堂上的八卦,感觉比不上你身上的来的更有趣味。”   朱镇基咬了咬牙:“难得你还有心说我……你就不担心你的皇后位子岌岌可危?”   凤涅的手拢着猫的毛儿,漫不经心道:“我担心什么?再说担心也没用,横竖都有皇帝在……他是怎么说的?”      朱镇基望着她的眸子,慢慢道:“你对皇兄倒是很有信心啊……”   凤涅道:“我只是觉得,堂堂天子,该不至于就这么被谏倒吧。”   朱镇基道:“那当然是不至于,不过也别小看了谏官,那群人疾言厉色斥责的样子,我见了都害怕,简直像是一群猎犬围住了狮子……他们的战斗力超强,而且会非常持久……”      凤涅忍不住笑了声:“你这形容还真是妙……”   朱镇基道:“哼,难道你当真不怕?”   凤涅道:“你我谁也不轻闲,怕又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不轻闲?”   “你的身份如此微妙,自古以来,帝王皇家,不是有很多例子事故儿……还用我说吗?”凤涅望着朱镇基,淡淡道。      朱镇基身子一震:“难道是皇兄对你说了什么?莫非他猜忌我?”   “他没有对我说什么……”凤涅摇头,“你且先安心,你如今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又没有实权,顶多身份紧要些……你怕什么?”   她思忖着,忽然一笑,看着朱镇基道:“你不是口口声声皇兄长皇兄短,对他也是极为认同的么?你该不会对他有二心吧?”      “除非我活的不耐烦了,”朱镇基皱着眉,“我哪能不知道我身份微妙?幸好我这位皇兄是个精明强干的,我如果对他忠心,他大概也不会就擎起刀来砍我的脖子吧?”   凤涅点头:“大概吧。”   “喂,他当真没有对你说……猜忌我之类的?”朱镇基有些惶惶然,忐忑地问。      凤涅笑道:“你也知道他是天子,君心难测,何况我不过只是后宫一人而已,难道天子会把这种紧要忌讳的事儿给我说?”   朱镇基想了想,也觉得这话极有道理,可忽然心念一转,又道:“话虽这么说,可是……皇兄他对你可是格外的不同啊?”      他这话就带了几分试探的意思,凤涅慢慢道:“哦……怎么个不同法儿?”   朱镇基见康嬷嬷等人都在远处,就道:“我听闻,起初皇后在冷宫里,也不见得怎么受宠,我看,是自你来了后……才如此得宠的,于是我想,究竟是凤妮你的手段了得呢?还是皇兄他……”      凤涅笑笑地听着,却不表态。   朱镇基见她笑而不语,一跺脚道:“你就喜欢看我着急猜测是吧?我不把你当外人,你就这么防备嫌弃我?好歹我们都是一路的,要风雨同舟啊……”   凤涅斜睨着他:“还记得上回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朱镇基见她眉眼带了几分冷,便道:“你不会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吧?至于就真记恨我吗?”   凤涅道:“我这叫遇强则强,你若是以小肚鸡肠对我,我为什么要光风霁月对你?”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朱镇基无奈摇头,“我向您道歉行不行?凤妮姐姐。”      他厚着颜面,压低声音叫着,倒是有几分讨好之意。   凤涅本也没怎么再生他的气,忽然见他摆出这张脸来,忍不住噗地一笑,道:“你不要糟蹋秦王这帅脸了好吗?”      朱镇基见她笑了,双眸发亮,却也忍不住伸手摸摸脸,道:“你也觉得帅?我自己也是……常常看着镜子被自己帅晕……”   “好说好说,我也是早上常常被自己美醒,”凤涅哼了声,“够了吗,什么时候才能别这么自恋?”      “好好,”朱镇基才收敛了那份水仙心性,又道:“皇兄真的是格外爱你吗?他……他是真心的吗?以你看来?”   凤涅听他一问,就想到上回他们两个说话时候朱镇基的警告,便垂了眸子,片刻后才道:“他现在对我是极好的。”      “是对范悯……还是凤妮呢?”朱镇基双眸望着她,一针见血。   凤涅眉头一动,抬眸相看:“你又想警告我不能对他动真心吗?”   朱镇基见她面色一沉,想了想,便说道:“算了,我说的那些话,你又何尝不知道?或许你知道的比我更清楚。那我就不说了便是,你自己有数就行了。”      凤涅见他不再追问,才又道:“穿梭时空之事,你仍旧没有头绪吗?”   朱镇基摇头。   凤涅皱眉沉思片刻,才开口道:“你现在无所事事,然而却是皇族中人,是有几分权力的……不如你多留心一些跟皇家关系密切的僧,道……或者一些什么世外高人之类的……或许会查出些端倪,只不过要悄悄地做,若是给人察觉了,你得知道如何应付。”   朱镇基闻言一震:“凤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凤涅并不多说,只道:“我不过只是猜测而已。”      朱镇基点点头:“那好……我便照你说的查一查,另外,你在宫内,自己也多留心了,那些谏官出声,不仅仅是冲你来的。”   凤涅扫向他,轻声道:“嗯,我心里有数。”      朱镇基一笑:“其实我不该担心你的,对吗?”   凤涅哼了声:“就如我不会担心你一般。”   两人目光相对,凤涅心中竟生出一丝极淡的欣慰之感,只不过这感觉稍纵即逝,她便又道:“对了,说起来,你还是没跟我说你发现的新世界是什么?”   朱镇基听她问,便看向别处,搪塞道:“这个……以后再跟你说。”      凤涅揶揄道:“你可别独辟蹊径,走火入魔啊,实在不行,可以搞一搞那个啥嘛,在我们那个时代,都能结婚了呢!”   朱镇基闻言,有几分焦躁:“你当我不想?看到英俊的男人我也会觉得……唉,只不过,你总得考虑可行性好吗?”   “可行性?”凤涅若有所思看他。      朱镇基手在嘴边一遮,低声道:“你是要让我去上人呢,还是让人上我?”   凤涅忍着笑,很傻很天真地眨巴着眼:“都行吧?”      “你倒是不挑,还挺有包容性的……”朱镇基瞪大眼睛,“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凤涅笑着低声道:“看不出来,原来你歧视同~性~恋呢啊,这观点要给媒体传播出去……会收到不少抗议的吧。”      朱镇基正色道:“我可不是歧视,先前我也是很有包容性的……”回想往事,刹那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又道,“只不过轮到我自己,滋味总是不同的。”   “是吗?”   朱镇基皱着眉,沉痛道:“我心里是渴望被人上的,只不过,一想到是那里,唉,我的心理压力很大,如果能穿回去还行,但如果不行的话,我可不想要自己后半生总是夹紧屁~股度日……”      凤涅见他说得果真直白,一时咳嗽连连,含糊不清道:“你想的还真周全详细啊……那么,你可以上别人啦。”   朱镇基更是叹道:“瞧你说得跟喝口水似的,我现在很是不解,为什么不是让你穿成个男人,那我得看多少好戏……”   “哼……”凤涅望天。   朱镇基低头打量自己的身子:“像我这么可爱的人,这么完美的身体,怎么可以去搞……搞那里,……我一想到各种问题,整个儿胃口就倒了,别再跟我提!”      凤涅探听了这么许多朱镇基——林见放的“血泪秘辛”,心里简直乐开花,很想把自己的快乐多多建立在他的身上,便道:“那怎么办?搞不成男人,那就选女的吧,你这么可爱的身体,别暴殄天物白白浪费了……”   朱镇基越发愁眉苦脸:“我有心理障碍,巨大的心理障碍……”      凤涅便挑眉,朱镇基无意被她揭露了这么多“心里话”,其实他平常也一直都憋着,虽然难为情,但说出来心里压力也稍微减轻了些,只不过看凤涅得意的模样,他到底也有些不平衡的,便道:“那你呢?”   凤涅道:“啊,我?我怎么了。”      朱镇基凑过来一步:“看你这滋润的模样,我皇兄很厉害吧?”   凤涅一听他提起朱玄澹,不由地竟红了脸,却不想在朱镇基面前失态也让他欢乐了去,就又含糊其词:“还行吧,关你何事。”      朱镇基很痛心,叫苦连天道:“面对这么些纯天然的美色,我居然只能干看着,毫无用武之地不说,现在连听听都不行?”   凤涅实在忍不住,便哈哈笑出声来:“活该,你这是报应……”      正在无比欢快的时候,却听得身后有人道:“什么美色,干看着……又是什么报应啊?”   凤涅同朱镇基一听这个声音,双双僵了,只觉冷风绕身,把那欢乐都吹得无影无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只的对手戏,很有意思~慢慢看啊 凉凉可以考虑当某人的心理医生,挖掘更多快乐~~ 多谢KK提醒,不小心把镇基打成玄澹了,皇帝陛下要发怒了,罪过罪过,赶紧改~ 决定这周偷懒一下。。就是随时会请个假的意思咳=3= ☆、最新章   凤涅同朱镇基两个正乐不可支,陡然间听身后传来那绵里藏针似笑非笑的声音,两人双双一震,彼此极快地对视一眼,便回过身来。   几乎是同时行礼,一个道:“臣妾参见陛下。”一个道:“臣弟见过皇兄。”      御花园中悄无声息多了的这位爷,自然正是朱玄澹了,一双厉害的眼睛扫了朱镇基一眼,又扫向凤涅:“免礼,倒不想朕的皇后同秦王相谈甚欢,不知在说些什么?”      凤涅面上笑意微微收敛了几分,却仍旧是笑眯眯地,略抬了头,道:“这个……说的是件好玩的事,只不过臣妾有些不便启齿。”   朱镇基在旁边听了,便又垂着头斜斜地瞪她一眼。      朱玄澹一挑眉:“不便启齿的?怎么秦王有些不便启齿之事会同皇后说吗?”他的目光从凤涅面上便转到朱镇基脸上。   被犀利的目光看着,朱镇基咽了口唾沫,面上倒是露出了货真价实的苦色:“皇兄……”   朱玄澹听着他三分撒娇般的口吻,甚是不适:“有话好生说!”      凤涅闻言,笑意便更盛了,手上悠闲地拢着猫儿毛,唯恐天下不乱般地道:“是啊王爷,您赶紧说吧……与其对本宫诉苦,倒不如对陛下坦诚些……”   朱镇基心头颤颤地,想道:“凤妮啊凤妮,你是不是插刀教的新一任教主啊……”      朱玄澹听了凤涅的话,却更是兴趣浓厚:“到底是什么?对朕坦诚些?”   朱镇基无奈,单膝跪倒在地:“皇兄,此事实在难以启齿……臣弟也不过是刚好遇到了皇嫂,故而才吐了几口苦水,怎么敢……敢再跟皇兄提呢。”   “你不说,朕便打你的板子。”朱玄澹道。   朱镇基身子一抖:“皇兄,上次已经打过了,万不能再打了!”就地往前,便抱住了朱玄澹的大腿,哀求地抬头望着他。      朱玄澹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往后一撤,却没能把他甩开,便道:“有话好好说就是了,这成何体统,快快放开!”   凤涅在一边上,见状就知道某人是懂她的示意了。便咳嗽了声,向着朱玄澹一行礼,道:“陛下,这是您兄弟们的事,臣妾不便在场,臣妾先请告退了。”   朱镇基抱着朱玄澹的大腿,百忙中扭头又瞪凤涅:好啊,每次她都如此,插完刀之后就要脚底抹油置身事外。      朱镇基忍不住一阵悲从中来:“皇嫂,好歹都是一家人,您也帮臣弟说一下情啊,上回皇兄一怒之下把臣弟打了一顿,这一次,您可万万不能袖手旁观啊。”   朱玄澹看看凤涅,又看看朱镇基道:“上回?”   凤涅假惺惺便叹道:“请陛下恕罪,方才三王爷说的那几句话,臣妾也是一知半解,正有些匪夷所思,觉得好笑,陛下就来了,要真的想知道内情,还得看三王爷自己说。”   朱玄澹便哼道:“镇基,你还不说吗?”   朱镇基无可奈何,垂头丧气道:“其实皇兄该知道了,就是上回……那件事。”   “哪件啊?”   “跟刘休明有点关系的那件……”   “放肆!”朱玄澹赫然明白过来,瞪向朱镇基道,“你还敢说!”      凤涅此刻便做望天状,且往旁边走开了一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朱镇基露出几分畏缩之意,双手可没闲着地抱着朱玄澹,感觉手底下那腿的力道,心里头不由悄然一动。      这功夫,朱玄澹便将他踢了开去,因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便也没怎么用十分力。   季海同康嬷嬷等众人都在远处,季海自是个人精,早就叫众人退后不说,个个都也低着头,不敢乱瞄乱看。      朱镇基被“踹开”,却仍跪着,朱玄澹看看凤涅,又看他,喝道:“你这不孝没廉耻的东西,不思改过,反而把你那破事儿端出来再给皇后听,你到底存得什么心?是想让朕打死你不成?”   朱镇基低声道:“因为自打上回臣弟在皇嫂殿内冲撞了后……皇兄一直不许臣弟再近凤仪殿,臣弟也知道自己那时候的确是失了章法,也让皇嫂对臣弟有诸般误解,因此就总想好好地跟皇嫂解释解释……先前也见过皇嫂一次,然而臣弟总是觉得那件事……难以启齿的,就没说清楚,这回皇嫂同皇兄自中津回来,臣弟来探太后,同皇嫂不期而遇,臣弟便鼓足勇气,终于向皇嫂坦白了此事,免得皇嫂总是对臣弟心怀芥蒂……”      朱玄澹听他徐徐道来,还真有几分道理,便又看凤涅:“当真如此?”   凤涅悄声道:“正是,陛下方才来的时候,三王爷正说了些关于此事的不入流的笑话,臣妾一时忘形,就笑起来。”   朱玄澹一想,便有那么几分了然。      朱镇基道:“臣弟虽知道所做荒唐,然而臣弟心里也很苦啊……皇兄,臣弟一方面很是喜欢……那啥,比如刘休明又出京去了……”   朱玄澹一听这个,脸色便略黑几分。   朱镇基咳嗽了声,又道:“臣弟也知道皇兄不喜臣弟如此,因此臣弟也处处自律……于是就也不敢妄为,因此心中分外的苦……”   “够了。”朱玄澹喝了声,“你再多说一句,朕便再把你拉出去!”   朱镇基慌忙道:“皇兄,那臣弟就不说了,臣弟的本意就是让皇嫂释去心结……臣弟是用心良苦啊……”      凤涅不时地敲一敲边鼓,朱镇基便主唱两句,一唱一和,倒是恰到好处。   朱玄澹听了这番解释,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便只仍旧训斥朱镇基,只不过仍旧是那几句“丢了皇族颜面”“毫无羞耻”之类,倒也不提要打他了。      朱玄澹训斥了朱镇基一会儿,朱镇基也自乖乖地做痛心疾首状,又求道:“皇兄,臣弟虽然嘴上仍旧说说,不过是为了让皇嫂别总是记恨臣弟,其实于行为上臣弟还是极为检点的,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臣弟有这病……绝大多数良民百姓还是不知道的,请皇兄宽心。”   “住口!”朱玄澹皱着眉,“你还敢再说!既然已经同皇后说清楚了,那么就赶紧地滚出宫去吧!”   朱镇基眨巴着眼道:“皇兄,皇嫂对臣弟甚是同情,已经不记恨臣弟了,皇兄……也不要如此苛刻地对待臣弟好吗?”   凤涅在旁边看他又做出那种仰着头眼巴巴看人的模样……这幕表情若是在林见放的脸上,倒的确有些“楚楚可怜”的无辜之意,会让看的人心生怜惜地原谅她,但是如今却是在朱镇基的脸上……那副伪娘的表情,看的凤涅“惊艳不已”。   而朱玄澹一阵恶寒,恨不得把这败家不良子按在花丛里狠狠地揍上一顿。      朱玄澹把朱镇基踢出宫去,只觉御花园内清净许多,便叹了口气。   凤涅站在边上,见状问道:“陛下怎么了?是在忧国忧民吗?”   朱玄澹闻言,嘴角抽搐一下,便道:“忧国忧民……也忧眼前人。”   凤涅望天道:“三王爷已经出宫了,陛下可宽心些许。”   朱玄澹道:“唉,不要提他。”      凤涅见朱玄澹双眉微蹙,目光有些飘忽,显然是有烦心的事,然而以他的性子,恐怕这心思也并不在朱镇基身上。   凤涅垂眸望着怀中慵懒的小猫,便轻声道:“陛下回宫以来就甚是忙碌,要多留心身子啊。”   朱玄澹闻言,便转头看她:“小凤儿,朕……”   凤涅一笑:“想必陛下是来净心的,臣妾还是先告退吧。”   她便要行礼退后,朱玄澹探手,将她的手腕握住:“小凤儿。”   凤涅怀中的小猫受惊,顿时喵地一跳,从她怀中跃向地上,在花丛底下窜来窜去,便不见了踪影。      凤涅想去找那猫,却又被朱玄澹紧握着手,无奈回看他:“陛下还有何吩咐吗?”   朱玄澹对上她晶莹有光的清澈双眸,眼神几度变化,终于道:“没什么,……就如你所说,好歹是回来了……朕最近有些忙碌,又正当天气变化,节侯变幻,你在后宫也要多留心自己。”   凤涅心头一动,望着他的眼睛,自然知道这几句不仅是无关紧要的叮嘱而已,当下盈盈含笑,若无其事地行礼道:“臣妾遵命。”      朱玄澹这才松手,凤涅退后,康嬷嬷派了两个宫女去找猫儿,便陪着凤涅回了凤仪殿。   刚坐定了,康嬷嬷道:“娘娘,奴婢有一件事,必须要禀告娘娘。”   “何事?”   康嬷嬷面色颇有几分忐忑,将头垂着,道:“娘娘,昨儿咱们回来的晚,事情忙碌……今早上冷宫里的奴婢过来说……”   凤涅听她说到“冷宫”,心中陡然一跳,隐隐地有种不祥之感。果真,康嬷嬷继续说道:“那奴婢说,湄妃病重不治,在两天前去了……”      凤涅的手一颤,差点儿把桌上的一盏茶给扫落下来。镇定了一下心神,才道:“不是说,是小病吗?”声调虽然稳,但是听起来却极冷了。   康嬷嬷道:“好像是因为节气变化,旧疾复发又添新症候,便没救回来……”   凤涅皱着眉:“那么芳嫔她们呢?”   康嬷嬷急忙道:“娘娘放心,她们倒是好好地。”   凤涅寻思了会儿,点点头道:“此事你去跟子规说声,等他腿脚好的差不多了,让他细细过去打听打听。”   康嬷嬷领命。      接下来两日,凤涅都不曾见到朱玄澹的面儿,只不过宫内又发生了两件大事,头一件,便是威远侯家的二小姐谢霓,被封了妃,自从新帝登基,这是头一位入后宫便封妃的达官家贵女。   而另一件,则是平宁王府的郡主娘娘柴仪曲,被惠太后认作义女。      此日凤涅去拜见惠太后,便见郡主伺候在太后身边,凤涅见了礼,双双说了几句闲话,太后便问起中津之行。   这功夫就只能报喜不报忧,凤涅便道:“中津倒是个极好的地方,下次太后一定要去,这样臣妾等也才呆的安心。”   太后笑道:“那地方,先帝在的时候,也去过数次……的确是个避暑消闲的好去处,只不过天子不清闲,才去了这几日,便又被叫了回来。”      说到此,旁边的柴仪曲便道:“娘娘,妾听闻,范家的梅仙小姐不留神失足落了水?如今还昏迷着,不知真假?”   凤涅道:“是有这回事,目前陛下准她回府安歇呢。”   柴仪曲道:“可见这风光秀丽之地,也有些凶险在,似我这笨手笨脚地,还是留在太后身边最好。”   凤涅笑道:“郡主是个福大之人,何必忧心那些,不过郡主对太后一片孝心,倒是极难得的……”      两人缓缓说到此,太后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捻着佛珠,道:“她倒是个规矩的好孩子,只不过见清没有这个福气。”   凤涅便笑着垂眸,同柴仪曲对视一眼,柴仪曲便也垂了头。      太后又道:“对了皇后,前几日,有几位谏官对天子所说的话,你可也听说了?”   凤涅道:“臣妾略听说一二。”   太后道:“你是个懂事聪明之人,就不必我多说了……这些臣子,虽则有些逾矩,但终究也是为了天子好,都是忠心耿直之人,何况天子登基几年,都毫无子嗣消息,天子虽则青年正好,但想想到底是让人着急,也难怪他们疑心天子独宠。”   凤涅道:“太后明鉴,这些臣子的忠心臣妾自不敢怀疑,也不会有何微词,只不过陛下乃是个圣明君主,绝不会做出些无道之事的。”   “嗯……”太后点点头,“我对天子也很是放心的,只不过他虽则智慧,但……”   “太后有何顾虑?”   太后叹了口气,终究小声道:“天子聪明果敢,睿智天生,但……委实是有些太重‘情’了。”      凤涅心头一动,小声道:“太后的意思是……”旁边柴仪曲却悄悄地转了眸子看向惠太后。   “皇后你该明白,”太后波澜不惊道:“凡事太过,便容易适得其反,——自来我便知道天子对你是格外不同的,可是他宠爱虽是好事,但在外人眼里,对你,却又并非是好事。”   凤涅低头道:“臣妾明白了。”   太后道:“故而先前我说,你尽快地有个孩子出来,倒也可以封住那班人的嘴,让他们少说一些闲话了。……这就不必我多说了。”      凤涅慢慢回到了凤仪殿,一路上想着太后说的“孩子”,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   此时将要八月下旬,天气反复无常,时而秋凉,时而暑热不退,在凤仪殿内坐定了,大概是连日事多,又在太后处耽搁许久,只觉得口干舌燥,便想喝口凉的。   康嬷嬷力劝道:“娘娘的身子虚,不能总是喝凉的,怕受不住,何况入秋了,需要滋补。”便叫御膳房把早上炖着的汤水送来。      宫女思且在殿门口接了托盘,便小步送进来,康嬷嬷亲自端了献上,凤涅用调羹舀了两下,觉得温热,正要喝间,外头朱安靖自国子监回来,如一阵风般地冲进殿内。   凤涅见他回来,生怕他横冲直撞地,把汤洒了,便暂时放下。      这功夫,那只小黄猫便悄无声息进来,康嬷嬷一时没留心,小黄猫躬身一跳,便上了桌子,在那一碗汤旁边嗅来嗅去,喵喵地低声叫起来。   康嬷嬷一看,怕它撞翻了汤水,便急忙将它抱过去。      果真朱安靖匆匆见礼,而后便跳过来:“皇婶,我回来啦!”   这几日入了秋,他又不常在太阳底下晒,一张小脸儿养的白净起来,也不知是看常了还是他真的越长越出息了,竟有几分眉清目秀。   也是,朱玄澹跟朱镇基都是一流出色的容貌,同是皇族血脉,虽不曾亲眼见过大皇爷的容貌,但想想也知道差不到哪里去。      凤涅笑道:“一路又跑回来的?”一抬手,手指沾到他鼻尖的一星汗珠。   朱安靖嘿嘿笑道:“我就想着要早点回来见皇婶啦。”   凤涅看他跑的这样,便将桌上的汤碗取过来:“瞧你急的,是不是知道皇婶在喝好东西,所以赶紧地回来也吃一口啊。”说着,便舀动那调羹,慢慢地舀了一勺汤水。   朱安靖见状,便立刻“啊”了一声,乖乖地张开嘴等着吃。   康嬷嬷笑眯眯看着这一幕,她怀中的小猫仰着头,两只眼睛骨碌碌瞪得极大,声音微弱地冲着这边叫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一停就很想继续停啊停。。。 昨天在文案上标明请假,然而抽啊抽总不显示 因此再啰嗦一句,以后要是太晚了就直接不用等更了啊,摸个~= = ☆、最新章   凤涅面带温柔宠溺笑容,舀了汤水,便要喂给朱安靖,阿靖仰头张口,像是嗷嗷待哺的巢中幼鸟,若是旁人看来,毫无疑问便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这边朱安靖昂着头,那边小黄猫在康嬷嬷怀中也昂着头,乌溜溜地眼睛盯着凤涅手中的碗,康嬷嬷察觉它在挣动,低头望了一眼,便笑出了声:“娘娘您看,这猫儿也都馋着,脖子伸的这样长,恨不得要跟少王争一口似的呢。”   凤涅闻言,便瞄了一眼小黄猫,随口道:“要不怎么叫馋猫呢。”   朱安靖张着嘴,便也道:“是啊皇婶,方才它也还想吃呢,别给它吃……没见这么馋的小猫!”   凤涅哈哈笑了几声,正欢快间,心中咯噔一声,手势也跟着一顿。      凤涅原本笑意盎然地,转念之间,一颗心便冷得如被冰雪,虽然见多识广,在各种危难情形之中也都游刃有余,可是此刻,面上的笑却也有点挂不住。   嘴角仍旧挑着,弧度却有些僵硬,手却微微有些发抖,却竭力控制着。   凤涅垂眸,望着碗内熬好的补汤,略瞥了一眼,然后又抬了眸子,看向身前,刹那间就把身前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看了个遍。      “皇婶,快给阿靖喝……”朱安靖见凤涅不语,又看那小猫骨碌碌地瞪着此处,仿佛真怕被抢了他的好吃的,便出声催促。   凤涅眸光微微敛了,扫向朱安靖面上,极为缓慢地说道:“阿靖,留神烫,不如让皇婶先尝尝。”   朱安靖当然不敢违抗她,便搓着手道:“好好。”      凤涅捏着勺子,在碗内搅了两下,玉碗同玉勺相撞,发出轻微地叮咚碰撞声响。   而底下站着的宫女之中,有个身影,深深地低着头,然而仍旧能够看出,她的身子正在微微地发抖。      凤涅抬起勺子,慢条斯理地便把那汤水往唇边送去,那玉勺将碰到嘴唇之时,底下那人忽然脚步一动,冲了出列,叫道:“娘娘!”      凤涅嘴角一挑,便抬眸看去。   康嬷嬷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却见忽然出列出声的那个,正是宫女思且。      康嬷嬷一惊之下,便喝道:“思且,你胡乱叫什么?”   思且满脸惊慌之色,眼中竟有泪光隐现,仓皇失措地望一眼康嬷嬷,又看向凤涅,急忙低头后退一步。   她垂着头,哆嗦着嘴唇道:“娘娘……娘娘,奴婢觉得,这汤想必已经凉了,喝、喝了怕会身子不适,不如让奴婢再去取另一碗来……”      凤涅似笑非笑地望着思且:“本宫觉得不怎么凉,正好呢。”   思且却执着道:“娘娘……虽然……虽然觉着正好,喝下去却会……却怕会不好的,娘娘,让奴婢再去换一碗吧。”   她虽然竭力镇定,但声音里却依稀带着颤抖之意。      凤涅轻声问道:“喝下去会不好?怎么个不好法儿?”   思且脸色变幻:“娘娘……凉了的汤水,喝了怕、怕会肚子疼。”   凤涅不以为然似地笑道:“原来不过是肚子疼,本宫看你这模样,还以为会死人呢。”      思且身子一缩,竟忍不住要后退似的。这边朱安靖等了半天吃不到,闻言便说道:“皇婶,自来也没听说过凉了的汤水会死人的,给阿靖喝了吧。”   凤涅手在他的头上一按:“你乖,不要心急,心急贪吃的小孩不仅会肚子疼……”   朱安靖虽不大懂,却最听凤涅的话,当下不再做声。   康嬷嬷此刻已经看出几分不妥当,急忙把小黄猫交给旁边的宫女,自己另取了水跟糕点来,给朱安靖吃。      思且一声也不敢吭,只是不时地看一眼凤涅。   凤涅看看自己手中的碗,又看看思且,慢慢便道:“不过,既然凉了,滋味必然也会差很多,不喝就不喝了。”   思且一听这个,缓缓地松了口气:“那奴婢就把它端下去,另外给娘娘拿一碗。”      凤涅却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这一碗岂不是浪费了,不如就这样吧……思且,你对本宫照顾的如此体贴入微,那这一碗凉了的,就赏你吧。”   思且一听,脸霎间白了,抬头便看向凤涅:“娘娘……”      凤涅道:“怎么,难道你不想喝?”   思且的脸色极为难看:“娘娘赏赐,奴婢、……奴婢怎么敢,奴婢下去便喝。”   凤涅道:“下去岂不是更加凉了,你现在喝便是。”   思且瞪大眼睛,仓皇道:“娘娘……奴婢……”   凤涅道:“怎么了思且?你在怕什么?”她冷冷一笑,“也怕喝了会肚子疼?”      这功夫,连朱安靖也察觉不对了,一手握着糕点,一边瞪着眼睛看,只是不敢做声。   康嬷嬷见状皱眉道:“思且,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娘娘赏赐你喝,你推三阻四的是什么意思?还不快喝?”   思且的目光转来转去,最后对上凤涅的,她双眸一闭复又睁开,终于道:“娘娘赏赐,奴婢怎么敢推辞,奴婢……喝就是了。”      她上前,康嬷嬷从凤涅手里把碗端过来,交给思且。   思且的手不停地发抖,却仍旧将碗握住,捧起来,一点一点凑向嘴边。      两颗泪从她的眼睛里滚落下来,一滴便跌入碗里头,而殿内寂静无声,众人都在看着她的动作。   思且捧住碗,一仰头就要把汤喝光,动作极为决绝。   却不料在千钧一发之时,康嬷嬷上前,便把思且手中的碗打落。   玉碗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里头汤水四溅,小黄猫受惊,喵地大叫一声,冲着地上的汤水呲牙咧嘴,仿佛发怒。      “让你喝一碗汤,你哭什么?”凤涅淡淡地望着思且,“倒好象是生离死别似的。”   思且身子摇摇欲坠,呆呆地望着地上的汤水,忽然之间双膝一软,便跪在地上。      凤涅略微倾身向前,打量着思且的脸,慢慢问道:“怎么了?”声音和蔼,倒好像是关怀着。   思且垂着头,已经虚脱,轻声道:“娘娘,奴婢死罪,不求娘娘……开恩,请娘娘……治罪吧。”声音很轻,却极为清晰。      朱安靖看到此刻,张大了嘴,虽知道不对,却仍猜不透到底是哪里不对。   凤涅却淡淡说道:“你说明白些,——这死罪,是指什么?”   思且低着头,轻轻地一摇,泪落如雨,却不做声。   凤涅道:“你不说?”   思且伏底身子:“娘娘……请降罪吧,是杀是剐奴婢都认了。”      朱安靖实在忍不住,低声道:“皇婶……”   凤涅垂眸,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不过才是七岁的孩童而已,如果是现代人的思维,该好好地保护起来,这个年纪,不必见识太多的人世丑恶。   但是……这个孩子生活在皇宫里,处处危机,这一回倘若不是她在关键时刻多了多心,那么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凤涅浑身发寒,沉声道:“阿靖,你好好地听着,不要做声。”   朱安靖对上她凌厉的目光,连东西都不敢吃,急忙点头。      凤涅这才重又看向思且:“你不招,那么就让本宫替你说吧。”鸦雀无声里,凤涅的声音沉静响起,“这汤里头,你加了毒药的,是不是。”   思且只是跪在地上,身子一颤一颤地,康嬷嬷虽然料到几分,但思且跟凤涅不说,她便不敢确定,此刻听到凤涅如此说,才算确认,登时之间身子大震:“思且,当真有此事?”      思且拼命伏底身子,凤涅道:“起先本宫给阿靖喂着喝的时候,你虽然害怕,也有几分不忍,但还能站得住,并没有出声拦阻,但等本宫要喝的时候,你才站不住了,终于出声阻扰。”   朱安靖小脸慢慢地变白,康嬷嬷也心跳不已。      凤涅道:“阿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自然危殆,但并非你亲自动手害得本宫,故而你才站得住,是不是?”   思且深吸一口气:“娘娘……降罪。”      凤涅声音寒凛,道:“思且,你还记得当初本宫将你从范梅仙手中救出来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吗?”   思且忍不住哭道:“奴婢……奴婢说过,奴婢不是忘恩负义的背主之人。”   凤涅道:“故而你虽然下毒,却到底临头不忍,对吗?”   思且道:“奴婢没有法子……娘娘……”   “你以为,你这样做,便就不是忘恩负义了?”凤涅冷笑着看她,“当初救下你的时候本宫就说过,你只能跟一个主子,如今你说没有法子?”   思且用力磕头:“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凤涅盯着她:“你当真知罪?若你真的知罪,那本宫问你,到底是谁指使你如此的?”   思且僵了身子,整个人呆呆地,沉默片刻嚷道:“没有……没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   “你自己?”凤涅怒道,“你扪心自问,你自入了凤仪殿,上上下下,有什么对不住你的?本宫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会让你仇恨到要下毒来谋害我?你当真狼心狗肺到这份儿上?!”      思且眼泪长流,凤涅复冷笑道:“你不做声,就当本宫拿你没办法了?——岳贵人是你的亲妹妹吧?”   思且一听,大声叫道:“娘娘!不是……此事只是奴婢一个人所为,真的跟别人没有干系的,娘娘!求娘娘只罚我一个就好了!”   凤涅道:“你既然不说,本宫便不再问你,自找相干的人去问,来人,把她押下去!好生看管!”   又道:“叫人把这碗里头残余的药送到太医院,让太医看看是什么药!”      康嬷嬷出门,唤了两个小太监进来,押着思且往外,思且叫道:“娘娘,奴婢知罪,您就治奴婢一个人的罪,娘娘……”不由分说地被拉着出门。   另有两个小太监小心把地上的碗片捡起来,送到太医院去。   思且出门之时,外头有人正也进门来,见状双眉皱起,目送思且被押走,他便上前见礼。      凤涅浑身发凉,心中恼怒之间,见了他来,便按捺怒气,道:“你怎么来了?腿脚还好?”   来者自是子规,子规看凤涅面带恼色,又看地上碎了的汤碗,便问道:“娘娘放心,奴婢安好……方才是发生何事?”   凤涅抬手揉了揉额头,淡淡道:“思且想要毒害本宫,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子规一惊,也皱了眉:“娘娘,此事交给奴婢去查。”      凤涅抱着朱安靖,面上露出一分凛然笑意:“不用,有个现成的嫌疑人。……嬷嬷你过来。”   康嬷嬷急忙上前,凤涅在她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而后道:“去吧。”   康嬷嬷点头:“奴婢这就去,娘娘您也消消火。”看一眼子规使了个眼色,转身退了出去。      子规试探着道:“娘娘要不要歇息片刻?”   凤涅道:“不必,子规……你若撑得住,便留在此吧……”   子规垂眸:“奴婢遵命。”果真就立在了旁侧。      凤涅看一眼他平静的面色,又看看怀中朱安靖有些受惊的脸色,忽然之间竟觉得眼睛微微发热,摸摸朱安靖的小脸,低声道:“阿靖,你怕吗?”   朱安靖圆溜溜地眼睛望着凤涅,闻言摇头:“皇婶,阿靖不怕。”   凤涅道:“你乖……”   朱安靖眨了眨眼,又问道:“皇婶,为什么思且要害你跟我?”   凤涅摸着他的头:“她是想害我……但我曾救过她,所以她才又站出来,你是被皇婶连累了。”   朱安靖在她怀中拱了拱:“皇婶,她敢如此,你叫皇叔诛她九族!”   凤涅抱抱他:“阿靖,以后你在宫里,也要多几个心眼,皇婶……刚才可是捏了一把汗啊。”   如果不是那一瞬间灵光乍现,或者是演过太多诸如此类的桥段故而有些直觉……那便会铸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她自穿越过来后,在这宫内虽遇到许多凶险,但都一一度过,近来日子过得有几分消散,警惕心也消了许多。   想到朱玄澹说的“时节变化”,周身阵阵发冷。她本以为他说的是后宫跟朝堂的大事,如今看来,这所谓季节变化之中,更有许多风刀霜剑暗藏其中,叫人防不胜防。      朱安靖道:“阿靖不怕,皇婶也不怕。”小手反握住她的手,如安慰一般。   凤涅笑了笑:“嗯。”却仍有几分精神恍惚。      “娘娘,喝口茶吧。”旁边有人轻声道。   凤涅转头,对上子规的清澈眸子,凤涅看了一会儿他,终于道:“阿靖,小猫饿了,你喂它些吃的……到里头,别乱走。”又吩咐几个宫女,“你们都跟着,好生伺候着靖少王。”   朱安靖答应了,便起身,抱着小猫入内去了,几个宫女便尾随伺候着他,殿内一时只剩下了凤涅同子规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又晚了。。积攒动力中。。。 ☆、最新章   凤涅端了茶,轻轻一嗅,小小地喝了口,子规将茶杯接了过去,放在桌上,便又垂手站在旁边。   凤涅道:“现在没有人了……”缓缓出了口气,转头望着子规,“有些话就可以说了。”   子规略抬头:“娘娘,可是有何吩咐?”      凤涅望着他的眼睛,一眼不眨,极为关注地:“只是想跟你随意地说几句。”   子规一怔,慢慢问道:“娘娘,想说什么?”   凤涅道:“自从在中津你救了我,便被圣上带走,头一件,是想谢你的救命之恩。”   子规躬身:“娘娘,那是奴婢应该做的分内之事。”   凤涅看了他片刻,便垂了眸子,长睫微微抖动:“不知为什么,心里本来凉凉地有些难受,但看到你,心里便安稳多了。”      殿内寂然无声,凤涅的声音很轻,略带一丝叹息之意,如尘埃落定。隔了会儿,子规静静道:“多谢娘娘。”   凤涅道:“你谢我什么?”   “谢……娘娘夸赞。”   “本宫并非是在赞你,”凤涅慢慢捻着手指上的翡翠镶金戒子,轻声道,“我是在想,这是为什么。”      子规垂着头,双手拢在一起,微微捏紧,却仍旧不动声色。   凤涅看向他:“子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奴婢……不敢妄言,大概是娘娘,信任奴婢之故。”   “是吗?”凤涅轻描淡写地应了声,纤纤手指探出,在子规的下颌上轻轻一抬。      子规身不由己地抬头,骤然间四目相对,眼前的凤眸流光溢彩,却偏偏深不可测,而他的眸子黑白分明,看似清澈一览无余地,甚至隐隐透着些许天真……   “嗯?这张脸……”凤涅端详着,忽然满不在乎似地一笑,低低道,“怪不得圣上会对你我起了猜疑之心。”   子规闻言,神色陡然一变,急忙后退躬身:“娘娘!”   “别怕,”凤涅淡淡道,“没有人的,而且……他不是放你回来了吗?”      子规低着头,白皙的脸上隐隐地渗出晶莹汗滴。他非傻子,自是心知肚明,天子说要赏赐他,却将他留在殿内不做处置,分明是不愿他再回皇后身旁,身边更是许多太监监视着,立场自不必多说。   后来忽然之间一反常态,竟放他重又回来。      子规不言,但却有耳朵更加有心,他知道的很清楚,天子同皇后,从寝殿到温泉,缠绵了大半天。   天子的态度变化,自然就在此中。   谁让天子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子规几乎不用想便很明白了。      如今皇后将话挑明白了,都是聪明人,子规流着冷汗,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装糊涂了。   子规仍旧垂着头,眼睛一眨,一滴汗便跌了下来:“那都是……娘娘的恩典。”      凤涅道:“你不用谢我,自在冷宫开始,我就说过,谁对本宫好,本宫便会投桃报李,绝不辜负。只不过……”她斟酌着,慢慢说道,“总感觉你对我太好了些……”   子规道:“对主子好,是当奴婢应该做的。”   凤涅叹了口气,忽然问道:“就算是为我死也可以吗?”      子规沉默片刻,正欲回答,外头响起匆乱的脚步声,有人急急进殿内来,却是凤仪殿的一个小太监。   两人便谁也未曾做声,那小太监跪地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奉命把碗里的汤水拿去给太医院看,太医院首张大人看了后神色大变,现如今正在殿外恭候,想面见娘娘。”   凤涅闻言,便道:“既然如此,便请他进来吧。”      小太监回身通报,片刻张院首入内,行礼道:“微臣见过娘娘千岁。”   凤涅看他一脸凝重,便道:“张大人免礼。”   张院首起身:“娘娘,微臣此来,是为了方才娘娘命人送去的残汤相关,不知娘娘是从何处取来的那物?”   凤涅道:“是个奴婢方才呈上来要给本宫喝的,大人可看出是什么来了?”   张院首一听,身子一震:“是哪个奴婢这么大胆?幸好娘娘没有喝,如果微臣跟几位太医没有看错的话,这里头掺着一种罕见的毒草汁液,如果饮下,恐怕会立毙当场。”      凤涅坐直了身子:“真有如此厉害?”   张院首皱眉道:“这毒草汁厉害无比,来历更是古怪,究竟是哪个大胆的奴婢如此丧心病狂,敢在内廷行此阴狠手段,请娘娘详查,务必要将其擒下,交付宫廷禁卫严查不怠!另外,此事非同小可,微臣在来的路上,已经派人将此事告知万岁!”   凤涅挑了挑眉:“张大人心思慎密,本宫感激,那奴婢本宫已经令人押了下去,也正在详查此事,就算是此事非关本宫,既然是发生在后宫里的,本宫也有责任追查下去。”   张院首道:“娘娘聪慧!也是天佑吾皇,天佑娘娘,才让奸人的狠辣毒计无法得逞!”      张院首离开之后,康嬷嬷也便回来,道:“娘娘放心,娘娘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了。”   凤涅点点头,就看子规:“你过来一步。”子规踏前一步,凤涅望着他微微一笑,凑近他的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话。   子规听着,耳畔温热的气息如此明显,他的嘴角略紧张地抿了起来,脸颊到脖子都泛出粉红的颜色,却偏不敢动。   凤涅看着,只微微一笑。      思且嘴里塞着帕子,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关押在凤仪殿旁边的一个偏殿内。   自进来之时,她便看得明白,这偏殿并不大,显然是许久不曾有人来,显得有几分尘灰肮脏。   里头也没什么摆设,只在中间有一张桌子,两个矮墩,墙角儿有个看似破破烂烂的柜子。   起初她还以为会直接被送到内务司去,没想到却被投入这里来。   思且不能动,亦不能出声,心里一片茫然,痛楚纠结。      殿外有侍卫把守,思且只听有人道:“娘娘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内务司跟禁卫处,待会儿便会有人来押解这过去……”   思且呆呆地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有眼角泪流不断。      如此过了半刻钟,外头忽然又传来对话声音,有人喝道:“什么人,怎敢靠近此处?”   而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这位是岳贵人,听说有人对娘娘图谋不轨,特地来看看。”      思且一听,身子猛地一颤,便在地上扭动不休,只可惜无法出声,只发出呜咽的声响。   外头侍卫哼道:“岳贵人?我们是奉娘娘的旨意,在此看守罪婢,待会儿便有内务司跟禁卫处的人过来提人了,岳贵人来此作甚?”      那宫女的声音道:“岳贵人是不忿有人敢谋害主子,故而过来看看是谁这么大胆……两位大哥,行个方面吧?”声音放低了些。   思且竖起耳朵,听外头的侍卫喝道:“我们奉命看守囚犯,若有个长短,怎么交差?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那宫女又道:“大家都是为了主子的安危着想,何况我们都是女子,看一眼罢了,又会有什么短长?侍卫大哥,与人方便,便是自己方便……”声音里陪着笑。   便听侍卫支吾道:“这……这是做什么?不行……”   思且听这侍卫变了语气,略一思索,就猜到必定是那宫女塞了贿赂之物。   果然,随即侍卫的声音更低了下去:“这这……贵人真是客气了……啧,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兄弟就行一次方便……不过贵人抓紧着点儿,等会儿别给内务司的人撞个正着,他们可不是善茬儿。”      思且眼睁睁看着门口,却见那门扇果然打开,一道光透了进来,而后,是岳思簪急忙进门,三两步迫不及待地到了她的跟前。   思且挣扎着,岳思簪看她如此,便揪着她,急切地低声问道:“你都说了吗?”   思且一怔,急忙摇头。   岳思簪双眸盯着她的眼睛:“你……”忽地反应过来,皱眉将她嘴里的帕子扯出来,着急又问道:“你当真没有向娘娘把我供出来?”   思且深深吸了口气:“我什么也没说。”      岳思簪望着思且的眼睛:“可是为什么我听了信,说你事到临头又犹豫……”   思且浑身一震:“我……我……你从哪里听说的?”   “是凤仪殿的人……”岳思簪说着,伸手捉住思且的肩头,低声道:“其实我不该求你动手,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求你的时候你就一脸惊慌害怕,你就那么怕范悯吗!你也不想想谁是咱们真正的主子……现在你失手了,你该知道后果会怎么样,如果被内务司跟禁军提去,他们有的是法子逼你招认……”   思且对上她焦灼的双眼:“我、我死也不会招出你的。”      岳思簪兀自不信,追问道:“你向天起誓?”   思且听到这里,脸色发白,慢慢地安静下来:“你……你来这一趟,就是怕我会把你招出来吗?”   “不然又怎样?”岳思簪咬牙,低低道:“小姐被那贱婢害得生不如死,我恨不得她死!早知道你这么不顶用,我就自己动手了……现在落得这样,难道你要把我牵连在内吗?”      思且呆了会儿,才道:“思簪,娘娘是我的恩人……我没有法子,但不管你怎么看我,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的妹子,你放心吧……”她说完之后,便闭了眼睛,“你快些离开吧……若是能度过这劫,记得不要再对娘娘不利,我早就跟小姐说过,娘娘不是以前的娘娘了……”   岳思簪望着她略带疲倦的神色,有些半信半疑地。   思且垂着头又道:“再一会儿内务司的人便到了,若是不想被牵连,就快点走吧,我跟你……没有话说了。”   她手脚都被捆绑着,说完这句,却艰难地挪了□子,将脸转过去,不再看岳思簪。      岳思簪望着她半垂的剪影,微微怔了怔,抬手往前,似要在她肩上一碰,然而却终究停下。   她的嘴唇动了一动,却也终于没有开口,只是缩回手来,站起身往外便走。      思且跪在地上,眼泪一串串地落下来,打在自己膝头:她一直以来拼命保护的人,到最后,在她的生死关头,竟毫不关心她的死活,如此绝情。   思且心如死灰,垂泪不语。   而岳思簪走到门口,那宫女将半掩的门拉开,忽然之间,两人皆都惊怔。      门口处几个人依次从旁侧现身,看服色,分别是内务司的官长,宫廷禁卫统领大人,还有一位,面容清秀的,竟是凤仪殿的首领太监子规。   岳思簪惊地后退一步,内务司司长上下打量她一眼,问道:“岳贵人来此作甚?”      岳思簪神色不定,道:“妾……妾听闻有奴婢对皇后娘娘图谋不轨,特来看看……是谁如此大胆。”   “是吗?”禁卫统领凛然冷笑,迈步进门,望着地上的思且,“看样子贵人娘娘是知道了?”   岳思簪道:“是……既然几位大人来了,那么就不打扰了。”提步就要往外。   内务司司长一笑:“贵人娘娘且慢。”他一动,身后两个内务司的差人上前,便挡住了岳思簪的路。   子规反站在旁边不动声色。      岳思簪道:“这、这是怎么了?”   内务司司长道:“贵人娘娘怕是走不了的。”   地上思且看到此,心中惊疑不定,她比岳思簪聪明了不知多少,看两位大员都在,子规也在场,当下就明白了几分,立刻大声叫道:“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大人们不要牵扯别人。”      她说罢之后,岳思簪回头望向她,却看到一双滚着泪的红色眸子,岳思簪心中惊疑不定,她又不是个聪明的,心悸不能言。      而禁军统领却淡淡道:“牵扯与否,轮不到你这谋逆害主的奴才说,敢问书记,已经写好了么?”   他这句话来的突兀,现场之中一片静寂,在思且同岳思簪的惊疑目光之中,却见在这空屋子里的角落,那个落满尘灰的破柜子“吱呀”一声,便被推开,从中走出一个身着青衫手中握着纸笔的掌书记,徐徐地走上前来,道:“回两位大人,属下从头到尾,记录的清楚明白,请两位大人一览。”      思且只觉如五雷轰顶,当下绝望地闭了眸子。岳思簪却还定定看着,也明白了大事不好。      内务司长将纸接过来,道:“这位掌书记,是我内务司最顶用的,最擅敏闻强记,分毫不会出错。”   “多谢大人。”那人完事,便退了后。   那内务司司长说罢,垂眸扫了一眼那供状,冷笑着念道:“岳贵人道:‘你都说了吗?你当真没有向娘娘把我供出来?’宫女思且道:‘我什么也没说。’岳贵人道:‘可是为什么我听了信,说你事到临头又犹豫……’——岳贵人,还要我继续念下去吗?”      果真分毫无错,岳思簪眼前发黑,惊呼叫道:“不……不会的!”倒退往后,却被两个内监押住。   内务司司长蔑她一眼,冷笑道:“贵人娘娘果真是哪里也去不得了,来人,伺候岳贵人前往内务司吧!”      岳思簪叫道:“我不去……我不去,跟我无关!”叫嚷不休,却被封了嘴押着走了。   思且也被拉了出来,经过门口,便看子规,含泪求道:“公公,求你替我向娘娘求情,公公,求您跟娘娘说,饶了她一命吧……”   子规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目送她离开,白皙的脸上透出几分冷清。      内务司的同禁卫处的两位大人互相对视一眼,便对子规道:“公公可要同去?”      子规道:“处置这些事,两位大人比我有经验,我便不掺和其中了,两位大人自请便宜行事。”   两人便也行了个礼:“公公多礼了,但请回去禀报娘娘,我们两人必定尽心竭力,严查此事,一有消息便派人禀报,还请娘娘放心。”   子规答应一声:“有劳。”两位便领了人出去了。      子规站在原处,目送岳思簪同思且离开的方向,最后是两位大人同几个差人内监的身影,鱼贯消失。   子规抬头,望见那红墙之上的一方天空,虽然晴空万里,他心中却只觉如阴云笼罩。      耳畔忽地又响起那人熟悉的声音:   “……心里本来凉凉地有些难受,但看到你,心里便安稳多了。”   “本宫并非是在赞你,……我是在想,这是为什么。”   子规手在腰间微微握紧,眉宇之中多了一丝悒郁,静静站了片刻,才转身出了偏殿,往凤仪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加个油。。 ☆、最新章   子规将回凤仪殿,隔着老远,就看到殿门处有几个陌生身影,他放慢了脚步,定睛细看,立刻便认出那是跟随着朱玄澹的几个小太监宫女。   本是要去回禀凤涅的,见这阵仗,子规心念转动,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一步,脚下一转,便拐了个弯儿,顺着宫墙边上往偏殿的门而去了。   他避开的及时而自然,那边上的太监宫女均未曾察觉。      而与此同时,就在凤仪殿内,朱玄澹问明了情形,脸上并无格外震惊或者骇然的表情,反而是出奇地冷静。   凤涅也是平常面色,说罢了,便又道:“本来臣妾没想要惊扰圣上,反正行事之人已经被擒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朱玄澹静静地看着她:“是吗?”   凤涅垂眸,贤良淑德仪态万千,好一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姿态,温声道:“是的,臣妾知道圣上近日忙于朝政,因此不想因为此等事惊扰圣驾。”      朱玄澹本是坐着,听到此刻,便起了身,看一眼凤涅,却往旁边走开几步,才又停下,将手负在身后。   他站着的姿态很有气势,气宇轩昂,腿长肩宽腰瘦,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威严挺拔之美。      朱玄澹起身之时,凤涅便也随之站了起来,此刻望着他的背影,却察觉天子的腰背仿佛有些微妙地绷紧。      她垂眸看看手上的戒子,其中一个是银戒,雕花镂空,甚是精美,轻轻地便捻了一下,道:“此刻内务司的人该把人带走了吧,想必很快就会出结果的,圣上无须为此忧虑,何况臣妾也没事。”   从背后自也看不到他是何脸色,一直在凤涅说完之后,朱玄澹的肩头微微一动,才转过身来。      “朕早就知道皇后甚是聪慧,”他忽地笑了一笑,“然而让皇后置身险境,确是朕的过错,……朕绝不会饶了任何敢对你动心思之人,朕也向你保证,——诸如此类之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他微笑着如是说,口吻温和,沉缓,却是一股不容人质疑的气势。      凤涅也尽量微笑着,将眼前之人的神情看的极为清楚,他的确是微笑无疑,然而眼中却毫无笑意,反是凛然的冷意。   他在想什么,连她也难尽数窥知。      “臣妾知道。”凤涅行礼,便低了头。   朱玄澹抬手,在她腰间一探,略微用力握了一握,却又松开,他温声道:“受了这番惊吓,你好生歇息。”   凤涅答应,朱玄澹深看她一眼,不再多话,转身出殿而去。      凤涅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凤仪殿门口,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忐忑不安,想了片刻,只一摇头:“罢了……”看旁边宫女抱着小猫,她便示意接过来,自己搂在怀中。   小猫儿喵喵叫着,好像不安似的,左顾右盼着。   凤涅想到先前这猫儿灵性警惕,才引得她心生疑窦,从而避开大难,一时百感交集。      爱抚地替它梳着毛,凤涅随口问道:“可喂它吃了东西?”   宫女道:“回娘娘,先前靖王爷喂它吃了些点心……”   “没吃其他的?”凤涅摸了摸小猫柔软的肚皮,有些瘪。      那宫女有些怕,畏缩不敢言,倒是旁边悦儿低声道:“娘娘,先前思且在的时候,一直都是她照料着的……就让奴婢喂它吧。”   凤涅怔了怔,点了点头:“也罢。”摸了摸小猫,便将它给了悦儿,又道,“好生照料着,别出什么差儿。”说完,便轻轻叹了口气。      康嬷嬷在旁察言观色,便道:“娘娘,别为那狼心狗肺的奴才伤神,娘娘对她多好,当初梅仙小姐都要弄死她的当儿娘娘救她出来,对她来说便如再生爹娘,她居然不思感激,反而想害娘娘,也是苍天有眼,娘娘圣明,及时识破她的恶毒心肠……哼,此番她入了内务司,内务司那帮人个个不是善茬,用刑的手法奴婢听听都觉得害怕,必然会让她生不如死,这便是背叛娘娘的下场!”   康嬷嬷有心让众宫人听听,声音便放大了些,果真周遭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个个自警,有那平素惫懒或者有亏的,便透出几分慌张神色。      凤涅扫了一眼众人,淡淡道:“幸好咱们这宫内也没几个能跟她一样反咬主子的,唉……说起来本宫心里还真有几分难受,当初把她从梅仙手里救出来,又怎么知道,她居然还会再来害本宫?倘若本宫哪里亏待过她,她想趁机报复倒也罢了……”   康嬷嬷道:“就是说,娘娘待她多好!不过说来也是怪了!先头奴婢也曾听她多次说感激了娘娘的恩典,必然会好好地报答娘娘之类的话,看来也不像是违心说谎的,可……这便是她给娘娘的报答?果然是个不识好歹的贱~人!活该她在内务司受罪!让奴婢看,可不能让这种罪大恶极想要谋害主子的人轻易就死,必然要好好地折磨……”   康嬷嬷越说越气,不由地再度慷慨陈词。   凤涅揉了揉太阳穴:“对了,子规怎么还没回来?”      正问着,却见殿门口一道熟悉的人影进来,正是子规。   子规行礼罢了,将在偏殿之中发生之事一一说明,凤涅哼道:“果真是她。”   康嬷嬷听得瞪圆眼:“原来先前娘娘让奴婢假意透露口风给岳贵人身边儿伺候的……是这个意思……娘娘是猜到她们是一伙儿的,所以才让奴婢透消息出去说思且要招认?也是,岳贵人听了自然就坐不住了……”   凤涅淡淡一笑道:“这招敲山震虎,还是挺管用的。”她一笑间,伸手又一揉额头,喃喃,“怎么忽然头疼起来。”      子规在下见状,便道:“娘娘,让奴婢给您按一按吧。”   凤涅一抬眸子:“哦,对了,差点忘了……”   子规急忙去洗了手,用帕子细细擦干了。      凤涅斜躺榻上,康嬷嬷替她将头饰种种都小心去了,把头发散开。   子规便上前,略躬着身,给凤涅轻按额头。   他的手指刚柔并济,力道又用得极好,人又细心,手法精妙,凤涅竟很快地适应了,渐渐地生出一种舒适之感,疼便也缓和了。      “你这手法,媲美一流按摩师啊……”凤涅闭着眼,轻声道,“不错不错……”   子规见她舒服地放松身子,面上便也露出笑意,一边按着一边道:“娘娘是太操心了……虽然这件事有惊无险,但毕竟心里头会受些惊吓的,娘娘且放宽心,以后奴婢会加倍小心,绝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他的声音很轻,有几分抚慰人心之意,跟朱玄澹的语气不同,少了那迫人的威严,却更为贴心。      凤涅听着,只觉得身子一阵舒适,几乎忍不住昏昏欲睡,便含糊道:“嗯,这话听了耳熟,刚才好像有人说过……”   子规本是真心说了这一句,听凤涅如此接口,便怔了怔,而后极快反应过来凤涅说的“有人”是谁,便有些色变,那手势也停了,待要请罪,又不敢就扰了凤涅。   幸好凤涅的头也不疼了,可是困倦发作,便道:“好了,你也歇息歇息,本宫睡一会儿……”      子规暗暗松了口气,康嬷嬷同他便退后数步,凤仪殿内的宫人们也悄然无声垂手侍候。      一夜过后,凤涅起身,只觉得头仍旧有些昏沉沉地疼,便免了妃嫔们来见,也去太后处派人禀报,并不提其他的,只说皇后身体不适。      凤涅指派完了,又叫子规去内务司看一看情形如何。   子规去后不久便回来,道:“回娘娘,思且还是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      康嬷嬷在旁边插嘴道:“这贱婢当真嘴硬,都当场将她们擒下了,还敢这么说呢……难道内务司没有用刑吗?”   子规正在犹豫要不要说这个,听康嬷嬷提起,便不免道:“用了几次刑……昏死过数次……只不过……”   凤涅一听“用刑”“昏死”,便皱了眉。      子规正小心地望着她的神色,见她眉峰一蹙,便立刻收了声:“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凤涅想了想,只问道:“那岳思簪说什么?”   子规道:“她起初乱喊自己冤枉,嘴硬着,后来……就认了是她串通思且。”   “她既然已经认下,思且还不肯认吗?”   “是的娘娘。”      “她倒是个有义气的,只可惜……”凤涅欲言又止,慢慢呼出一口气:“那除此之外,她们有没有招认其他?”   子规斟酌着,小声道:“娘娘的意思是……依奴婢看来,内务司同禁军处的两位大人,也颇为头疼着呢。”   凤涅会意,一笑道:“是啊,若是牵扯过去,难免要扯到范府,这范围可就广泛了,……他们放不开手脚有所顾忌,也是有的。”      如此凤涅一整个上午都在凤仪殿内足不出户,而到下午后,子规从外进内,跪地道:“娘娘,奴婢在外头得了一则最新消息。”   凤涅道:“哦?是什么?”   子规道:“听闻早上在朝堂上,几个谏官又闹了起来。”   凤涅笑道:“不会又是说本宫吧?”      子规摇头,肃然说道:“并不是的,娘娘容禀,他们联名弹劾丞相大人呢。”   凤涅一惊:“他们弹劾……范汝慎?”   子规道:“正是,几位谏官弹劾范大人纵女行凶,几次三番谋害娘娘您!”   凤涅听了这话,心中仿佛从迷雾里见了一道光,隐隐地有些明白,道:“你细细说来。”      子规娓娓道来。原来,不知为何,在中津行宫鹞子嘴上,——范梅仙动手推皇后不成自己反落水之时竟被传扬了出去,又加上昨日太医院首向天子上书陈奏有人用毒草汁液谋害皇后,所擒之人又曾是范梅仙的“心腹”亲近之人,纵然思且同岳思簪并未招认,但这其中的关联,有心人自当一清二楚。   正在群臣们愕然之际,却不知又从哪里传出个消息,说的是:原来现如今的皇后娘娘,其实并非是正牌儿的范家二姑娘,而是个不知名的远房亲戚家的孩子……从小寄养在范府,饱受欺凌……还数次被排挤殴打……之类,乃是个苦命的……说的绘声绘色,满城风雨。      一些范汝慎党派的臣子,有人暗中是知晓这个消息的,却也不怎么惊啧,但朝野之中有更多的人却并不知情,当下这几个消息接连传开之后,群臣哗然。      先前谏官们上书斥责“皇后媚惑,天子失德”,一半是因为后宫没有子嗣,天子的宠妃亦极少,但另一半的原因,却是因为皇后是范府出身。   范汝慎炙手可热权倾朝野,早被一些自诩清流的谏官看不过眼,又怎能容许范家的正宫娘娘如此嚣张,便想“借力打力”,打击皇后牵连范汝慎,可是如今这几则消息传出,却让众人跌了一地的眼珠子。      户部尚书姬遥同刑部尚书司逸澜等得知消息,同几个臣子一合计,听闻内务司擒下了谋害娘娘的两人,司逸澜便急急忙忙亲自跑了一趟禁卫处,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禁卫处的统领同他素来交好,便私底下把那位掌书记快笔记录下的供状说给司逸澜听,司逸澜通篇听完,紧紧牢记三句,岳思簪所说的——“你也不想想谁是咱们真正的主子”,“小姐被那贱婢害得生不如死,我恨不得她死”,以及思且所说——“娘娘已经不是以前的娘娘了”。      一想到中津行宫里发生的事,以及坊间传闻,司逸澜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他匆忙回去,同姬遥竹筒倒豆子说了个一清二楚。   姬遥比司逸澜年长,人自也精明许多,听了司逸澜的话,不由地笑出声来,道:“天助我也,怪道先前范家的女孩儿入主中宫,范家还要再送个女孩儿进宫去……当初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宫,也不见他们着急……原来他们同皇后早有罅隙!”   司逸澜道:“老姬,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姬遥道:“看万岁的意思,对娘娘甚是关情,上回我们力陈娘娘的不是,万岁爷不软不硬地把我们挡回来了,分毫不说娘娘的不是,足见维护之意……既然我们不能从娘娘身上着手,如今又知道娘娘同范家并不是铁打的一路,那么……不如我们便奉娘娘的旗号行事!”   司逸澜身子一震:“你的意思是……”   姬遥道:“范梅仙怎么说也是范家的女孩儿,就算不是,牵连在谋逆皇后的罪名里也脱不了干系!何况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如今我们便大行其道,子不教,父之过,我等便指责范汝慎又如何?”      司逸澜闻言,哈哈大笑:“老姬,这招儿好!万岁爷一直护着那小娘……咳,护着皇后娘娘,我们还以为他是有当人家女婿的自觉,如今范家的人要害娘娘,万岁爷若还是护着娘娘,我们就看他对范家的人怎么办!”   姬遥捋着胡须,微笑道:“好一个烫手山芋啊……素来万岁对范汝慎颜贞静一党都是哼哼哈哈,不停地和稀泥,如今……哼,就算是他当真不去处置范府,我们也要借机争取得皇后的意思……此事若是做得好,以后,后宫就不是他们范家的了!”   司逸澜笑道:“这事儿来的真巧,威远侯家的二姑娘新得了宠,正是我们的一大助力,若是再得了皇后的心意,那么……”   他仿佛看到范汝慎那只老狐狸被狠狠地咬了一口,浑身乱颤满面痛楚的模样,一时只觉得心旷神怡。      于是,便自然有了先头子规所说的那场御前弹劾丞相的戏码。      听了子规所说,凤涅自然不知道姬遥跟司逸澜从中搅水细节,却也知道朝堂上开始风云变幻了,她正在思量其中的种种关键诀窍,却听门口有人道:“秦王殿下到。”      凤涅一怔,抬眸相看,却见门口潇洒倜傥地走进来一个人。   仍是金冠华服,手中捏着把桃花盛开的檀香扇,飘飘然翩翩然地往前而来,如许姿态风度,几乎如楚香帅附身,便要踏月留香去也,正是秦王朱镇基。      凤涅一看是朱镇基来到,先是微怔,等看清他那死性不改顾盼生辉的模样之后,却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先前聚拢的忧烦却也随之暂时退却。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第二更呢……还是九月份的头一更?不知不觉过零点了,算九月的第一更吧~~~XDD 嗯嗯,再宣传一下上市的新书,各大网店及书店已陆续上架,下面是当当的购买地址,很划算哦: ☆、最新章   凤涅瞧着朱镇基那模样,当真骚包的不成,浑身散发着“我帅的天下无敌”的自信气场,忽然记起“他”自身的苦恼,倒是觉得十分好笑,几乎要替朱镇基精神分裂一番。   转念间,却想到自己先头遇险之事,只是一念间大概就小命不保,而这厮却仍旧一副逍遥自在之态,想想实在可恨,忍不住有点牙痒痒:她不好过,哪能独让他自在安生了去。      朱镇基上前,握着扇子行了个礼:“镇基见过皇嫂!皇嫂安好?”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就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遭。   “王爷,”凤涅淡淡地,“你当我这凤仪殿是你家啊,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也不怕皇上再打你的屁股?”      朱镇基将扇子一摇,在嘴角停下来,他嘴角微抿,双眸发光:“皇兄这会子顾不上我啦……何况皇兄他现在也知道我是……咳……”   他笑吟吟地欲言又止,凤涅扫了一眼旁边的康嬷嬷同子规,道:“嬷嬷,去给王爷准备茶点。子规,你也累了许久,去歇着吧。”   奉茶这种事,自不必康嬷嬷亲自做,凤涅一说,康嬷嬷便知道是有意让自己避让,子规却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看了朱镇基一眼,才又道:“奴婢遵命。”缓缓地退了出去。      朱镇基望见子规那眼神,目送他出门,便啧啧道:“你这小太监长得真是不赖,只可惜是个太监……”   凤涅斜睨他道:“你是不是疯了,连太监也不放过?”   朱镇基道:“我不过是单纯的欣赏而已……这小太监的确是个美人嘛,可惜了可惜了。”   凤涅道:“别可惜别人去了,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现在跟太监也没啥区别。”   朱镇基一听这个,立刻肃容道:“这个是有区别的,区别还很大。”      凤涅皱眉,本能地张口欲问,脑筋一转便想到他会说什么猥琐的话,便冷哼一声不再出声。      朱镇基便上前坐了,探身往凤涅旁边凑了凑,道:“听说范家的那两个丫头合谋要毒害你?”   凤涅道:“怎么,看我好端端地在此是不是觉得很遗憾?”   朱镇基大摇其头:“说哪里话,我不知有多紧张,昨儿听到风后,坐立不安地,只恨不能晚上闯宫,你看……咱们前两天才见,我这回可是不顾皇兄的忌讳冒着被打的危险来的,要知道,他对我的戒备心忽然小了许多,但这具身体实实在在仍是个男人啊……”说到这里,他低下头来,从脚看到腰,从腰到胸前并两肩,可惜面前没有镜子,不然定也要揽镜自照一番。      凤涅嘴角一抽,道:“既然如此危险重重,你怎么还来呢?”   朱镇基道:“我担忧啊,生怕你出点什么事儿,你也知道,那些宫内的伎俩有多龌龊多让人防不胜防……什么口蜜腹剑完全不够看,那些这个毒那个毒,花样繁多地……咱们又不是神农,指不定怎么就中招了,唉,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凤涅听着他有些娇嗔的口吻,周身一阵阵寒意萦绕,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的意思是……稍微像个男人一点……”      朱镇基道:“人家本来就不是男人啊,何况,……我以为用我的本色来同你交流,你会有一种亲切感……”   “是很亲切,”凤涅的嘴角又抽了两下,“有一种亲切的焦躁感跟要打人的冲动。”   “我还以为这样你会对我好点儿。”朱镇基泫然欲滴。      “打住,”凤涅喝道,“再这样儿不男不女似伪娘又似人~妖地……我就把你弄成子规一样的,你好跟他做伴儿,你皇兄必然也会很放心你在后宫出入。”   朱镇基堵了嘟嘴,扭了扭腰,好歹地坐直了:“暴殄天物啊,才不要呢……好吧。”      凤涅看看他正经了的脸色,觉得这样顺眼多了,才又问道:“你真个儿担心我?为什么?”   朱镇基道:“我天生菩萨心肠行不?”   “那菩萨也要哭了。”      朱镇基哼了声:“好歹咱们是同舟共济,一根绳上的蚂蚱,虽然以前总有些看你不顺眼,但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我们两个才是同类一样,我一想到你可能被害死,从此茫茫人海只剩下我一个,真是不寒而栗。”他说着说着,略带了几分真实的忧虑,又看凤涅,“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在你心中,我居然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不是,”凤涅扫他一眼,淡淡道,“我只是惊讶,总觉得你在念台词儿,还是很矫情那种。”   朱镇基怔住,而后便翻了个白眼:“那么我就再念一句,我这一片心真真儿就给你白白地糟蹋了!”      凤涅没忍住,噗地笑出来,道:“你不要同我抬杠,什么茫茫人海只剩下你一个,你当是对儿鸳鸯呢,谁也离不开谁?”   朱镇基眨巴着眼:“鸳鸯?”忽然皱眉叹了声,“唉,算了,我知道你现在是鸳鸯了,另一只鸳鸯就是我皇兄,只可惜茫茫人海,哪里找寻我的鸳鸯呢?”      凤涅忍着笑,嗔道:“你再说一句‘茫茫人海’,我就替他教训你。”   朱镇基挑眉:“他?叫的倒亲热。”   凤涅望天:“你这是淫~者见淫……”      朱镇基却唉声叹气:“我看你是有点陷进去了,你别不信,我这双眼睛是很厉害的,男女之间,什么也逃不出我的双眼去,何况你又不是那种真能放得开的,若是真演戏的话倒也罢了……”   凤涅道:“这是什么意思?”      朱镇基道:“我的意思你该懂的,若是演戏,也演不到这份真上,就你这性子,平日里演个亲热戏,你都挑三拣四,亲个嘴都要导演借位,你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笑你大牌……”他瞄了凤涅一眼,“然而这地方,又没导演,总得来说,咱们只有一个主子,就是那位,——我皇兄,你的老公,张爱玲说,要征服女人的心得先通过……”   “打住。”凤涅略皱着眉喝止。   “你看……说句过格的话都不行,”朱镇基叹息了声,“忌讳了吧?讳疾忌医了吧?我说的不对吗?起初你大概也不是甘心同他做这种事的,然而到现在,你敢说你对他没有一丝感情?何况我也知道,我这位皇兄,对你,可是格外地好,疼爱有加,虽我不知道他究竟为何如此待你,但……如果是任何一个女子,得天子如此盛宠,恐怕都要陶陶然,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凤涅垂了眸子:“你又啰嗦这些做什么?”   朱镇基道:“起初我赌你绝不会甘心跟三千佳丽争一个男人,可是这男人对你如此深情的话,我就……”   凤涅再度望天。   朱镇基看她不语,便又道:“何况最近又纳了谢家的那个,那小妞儿才几岁?十四岁都不到吧,嫩的一掐一把水儿,又长得俊俏,若放在现代,多少男人口水得三尺长,那小妞机灵,出身也好,我听闻,这次中津行她仿佛也有功似的……唉,我的皇兄,保不准就对她动心……是男人嘛,总免不了好~色的本能,就算是心里头不爱,有美~色在前,不吃上一口怎么甘心?何况他是这全天下最有资格大吃特吃的那个?”      凤涅有些愕然,继而苦笑道:“你今日说话真是……听来虽然有些颠三倒四,可是又无法说没有道理。”      朱镇基道:“我只是把事情说明白,免得你当局者迷。”   “他要多少个都跟我没关系。”凤涅忽然淡淡地说。   朱镇基面色一变:“你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凤涅这才看向他,四目相对,她道:“有些心里的话……想到今时今日要对你说,着实有些可悲,但是现在的你,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一张脸的缘故,看起来也不那么讨厌了,何况你说‘茫茫人海’,我们两个是‘同类’……故而说说也是无妨。”   朱镇基面色变来变去,凤涅道:“其实你说的对,我的确受不了跟别的女人分享所爱。可是,既然无法反抗,假如我只当他是个无足轻重之人,就暂且当这所有是一场梦,等度过了便是,更谈不上受不了受得了,但是现在,我的确是受不了。”   朱镇基听她茫茫然说了几句,起初有些明白的,脸上便露出喜色,继而心念一转,却又陡然色变:“你……”      凤涅看着他,笑道:“你瞧,都给你说对了,我受不了你说对了,我动了心你也说对了。——是啊,我之所以受不了跟别人分享争抢这个男人,是因为我……还真的有些喜欢他了。”      她本来无意对任何人袒露心迹,然而此刻说出来,这滋味儿却很奇妙,三分甜,七分苦,翻翻滚滚,调和的恰到好处。      朱镇基生生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凤妮……那么你……想怎么样?”      凤涅垂眸,看着自己的纤纤十指,这鲜嫩的少女身子,在她眼中却赫然已经满目苍凉:“走。”   朱镇基只听到自己的心猛地一跳,轰然发声。   “想法子,离开这里吧,”凤涅淡淡道,“再美再好,终究不是自己该得的,何况这种情形也非常态常理,我们……回去吧。”      “啊……”朱镇基呆了。   本来他心中甚是忐忑,隐隐地有些怕凤涅打定主意不走了,剩下他孤家寡人彷徨失措,此刻听凤涅这般说,本该高兴才对,然而他的心中却全然无一丝喜悦,反而有一点微妙地酸涩之意,缓缓滑过。      “你真的……爱他啊?”他有些艰难地、斟酌着开口。   凤涅凝眸想了想,轻声道:“我怕再耽搁下去,我就真的……爱他了。”   心中有一句没有说出来,——“等爱到无法自拔之时,那就糟糕了”,她不想让朱镇基得窥她全部心事,故而仍旧淡淡一笑,是几分无奈,几分调侃的口吻,心底的感觉却似寒风过境,有种痛快的悲怆。      且说朝堂上,就在姬遥等人专注于弹劾范汝慎之即,丞相大人上了一道折子。   在折子里,范汝慎先是恳切地做了深深地检讨,承认了自己管教疏忽之过,而后,又真诚地表明中津之行完全只是一场“意外”,他口口声声地表明范梅仙同皇后之间乃是手足关系,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半句也不提皇后是收养来的。   然而一方面他又承认,事情虽然是意外,但终究因为范梅仙而起,因此他已经亲自发付范梅仙去了内务司认罪。      同时,关于岳思簪同思且下毒之事,丞相大人则推得一干二净,表明岳思簪只是争宠心切,才行如此谋逆之事,实在人神共愤,要求处以极刑绝不姑息。   最后,范汝慎又表示自己管教不利,导致事端频出,几乎危害到皇后,所以也自请天子降罪责罚他绝无怨尤。      因为中津之行发生的那件事只有少数人在场,因此也没有人具体知道真相如何,而且丞相的奏折里数度强调“亲情”,范梅仙素来在人前的形象也甚是不错,因此他这样恳切一说,倒有些朝臣狐疑起来。   只要不是“双罪并罚”,事情便似好办的多。   然而姬遥他们又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在一场廷上口舌之争后,两党的朝臣都看向天子,等天子定夺。      朱玄澹一直默不作声,任凭臣子们争得面红耳赤,一双双眼睛期盼等待地望向他后,他才开口道:“首度将皇后置于险境,尚可原谅。”   那一双幽静的眸子扫视了一圈儿在场的朝臣,又道:“……再度出事,不可姑息。”      群臣心中各自一震,均竖起耳朵细听,却听天子继续道:“且内务司笔录对话之中,多有疑窦。爱卿既然深明大义,早便绑送女至内务司,朕心甚慰,那朕便擢内务司详查,若无牵连则罢了,若是有的话……”   姬遥司逸澜等都觉得身上发热,有些头重脚轻地,天子这两句话,胜似他们千言万语。      这一刻他们才确认,天子这回果真没有刻意去偏袒范汝慎。   只不过天子此举,究竟是太过偏爱皇后所以不能原谅害她之人呢,还是说天子要借机打压一下范汝慎这位炙手可热的权臣?      但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光明的信号。   当下一干人等心悦诚服,声音也格外大些:“圣上英明!”   而范汝慎在听完朱玄澹话之后,面色微变,却还撑得住,躬身也道:“微臣遵旨。”      颜贞静崔竞众人面色也各不佳,众人面面相觑片刻,颜贞静上前,躬身道:“陛下,中津之事纯属子虚乌有,至于下毒,范府的那两个婢子进宫许久,早跟范府没什么干系,她们所作所为,纵然逆天,又怎能牵连别人,何况微臣听闻范小姐自中津回来后便一直时醒时昏,又怎能指使她们害人?微臣看此事纯属她们胡乱攀扯……跟范小姐无干,跟丞相无关。”      司逸澜一听,忍不住就道:“颜大人这范家女婿做的可真是上道,连小姨子的事儿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颜贞静不慌不忙,道:“司尚书何必口出讥讽之言?身为朝臣,自当据理力争不是吗?跟是谁家的女婿有何干系!”      他身后的崔竞道:“如果真的跟谁家的女婿有关系,司大人以后可要找个没有小姨子的老丈人,免得横生事端后,司大人这刑部尚书可就难一碗水端平了。”   司逸澜喝道:“本官行得正坐得端,假如本官将来的亲戚真的有什么龌龊行事,刑部大牢便是他们的归宿。”      崔竞一听,顿时嘲笑道:“那就怕司大人为了成全自己的清正之名,没事也要找事儿,怕是没有人敢当您的老丈人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姬遥见司逸澜到底“斗争经验尚浅”,被颜贞静跟崔竞两个大老狐狸牵着鼻子走,眼看要说出更多难听的话来了,——须知道,范家的女婿,此刻在场的可不止是颜贞静一个,还有当朝天子。   他们几个说的这几句话,听来没什么,但往天子身上一攀扯,什么“一碗水端平”,什么“没事儿也要找事”……,滋味儿可就大大地不同。      姬遥大大咳嗽几声,提高声音道:“众位稍安勿躁,只听圣上定夺就是了。”      众人一阵沉默,却听朱玄澹慢慢道:“若是其他的事,朕尚可以不予计较,然而此事关乎皇后,朕绝不轻饶。”   这一句话他是温声说的,面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然而在场朝臣们听来,却顿有毛骨悚然之意,本正面红耳热的数人,也觉得廷上的温度陡然降了许多。      天子说罢,便起身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三王爷说的还有几分道理的~ 皇桑不要跟一帮男人搅了,后院起火鸟,嗯…… 更晚了。。见谅T T ☆、最新章   凤涅也知道范汝慎将范梅仙送入内务司听审之事,她心里也明白,范汝慎看似绝情,实则还是暗地里放了水的,要知道,如果不是借一个“乃宫廷之事”的名头把梅仙送到内务司,直接交给刑部的话,刑部尚书司逸澜正虎视眈眈,怎会轻易放过?必然不会心慈手软,定会用尽十八班武艺,铁石人也会逼出真相来。   至于内务司,虽然专司处理皇廷内务之事,并这些案情,但司长众人,虽非是范汝慎一党的,可也算不上是姬遥一党,把范梅仙送到这里来,他们不会直接就得罪丞相,也可以看风向“权益行事”。      朱镇基在凤仪殿内做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殿内都是他叽里呱啦的声音,看得出这位爷……或者说这位灵魂是女士的爷平日里憋得实在难受,遇到凤涅就好像遇到知己,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凤涅看他这么有兴致,除了起初看他不顺眼冷言冷语嘲讽了一阵,在将心事互相透露之后,对他的态度便也有所转变。   凤涅人聪慧,前生又比朱镇基也就是林见放年长,脾性又极为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样,因此朱镇基有一些平日里的疑难讨厌之事,尽情向她倾诉,她就算不加以指点,冷冷地刺上一句,却也正中痒痛之处,让他觉得心情舒畅,便更似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地说。   凤涅便也静静听着,听他说的有趣,便笑一笑,他若太放肆,便抽一鞭子,听他说的忧愁,便再刺一刺……对凤涅而言,有这样一个人轻松地说着以前的事,也给她一种人在现代的错觉,心里有瞬间的恍惚轻松。      眼见要一个时辰将到,朱镇基小心放低了声音道:“对了,你说的让我寻访那些高僧啊得道之人什么的,我细细思考了一下,这满天下地捉人似乎有些困难,我便想,你我穿越过来,都在皇家,保不准这件事就跟皇宫有关,因此我就多了个心眼,让手下可靠的探子留心跟皇宫皇族有关的一些高人,果真让我查到一线端倪。”   凤涅听他说了许久轻松之事,忽然见他说到正题,便也笑道:“你竟也聪明起来了,……究竟是怎么样?”却仍旧不提及朱玄澹。      朱镇基道:“听闻本来在这皇城之内有个太虚宫的,里头有个百岁的道士,曾经曾担当过朝廷的天师,传说素有高明的法术,只不过在十年之前他就销声匿迹,人也不在皇城内出现,满天下也找不到他的行踪。”   凤涅好奇道:“他真的会法术?”   “是啊,据说惯能呼风唤雨,降妖除魔,”朱镇基说到“降妖除魔”,就笑了笑,“我本来不信的,只不过据说他还真的做成了那么几件儿呼风唤雨的事,我特意翻查过皇朝大事记,上面记载着,十五年前京城左右大旱三月,不见一滴雨,是这道士登坛做法,说来也怪,他上了祭坛烧了符纸,挥着桃木剑动作了一会儿的功夫,天上就普降甘霖了,你说怪不怪?”      凤涅道:“怪,也不怪,本来古人就有些匪夷所思的能为……虽然我们说科学昌明,可是也有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比如水浒上,开篇就说龙虎山上的张天师,钦差去拜见的时候,就被他做法弄出些猛虎啊大蛇啊之类地戏弄了一阵,虽然是戏说,但也不能否认就绝对不会发生……”   朱镇基瞠目,随即道:“唔,我也记得一件,是不是就像是诸葛亮借东风啊?”   “诸葛亮借东风,那是因为他山观天象,有些气象学家的意思,”凤涅侃侃而谈,道,“神奇的是他后来的襄星借命,可惜被魏延坏了阵法,没有成功。”   朱镇基眼睛发亮:“凤妮啊,你还真的博学多才……我越来越崇拜你了。”      凤涅扫他一眼:“好说了,我只是平常闲着喜欢看点儿书,不像是你,闲着喜欢看男人。”   朱镇基做脸红状:“大家的爱好不同而已嘛,你不要歧视我……而且我在看男人这点儿上,也的确比你有经验嘛。”说着,便也有几分得意洋洋。   “嘁,”凤涅看他那德性,忍不住一笑,“言归正传,这道士既然这么厉害,那么你快点找找这道士,看看是不是跟他有关。”   朱镇基装模作样地行礼低头,道:“喳!奴才遵娘娘的旨意。”   “你才渣……”凤涅同他说到这里,只觉得也有了些希望,又看他这样顽劣,便也笑吟吟地。      两人正说到这里,外头有人影闪烁,似进非进得模样,凤涅扫了眼,就收了笑意。   朱镇基自然也是个聪明的,转头扫了一眼,殿门口那人也没有刻意隐藏身形,他便看了个正着。   “噫,是你的那俊俏小太监。”他看了一眼,便对凤涅道。      凤涅垂眸思忖片刻,也没再跟他玩笑,只道:“嗯,是子规……你该离开凤仪殿了。”   朱镇基见她这话突如其来,微微一怔,继而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看一眼门口刻意露出身形的子规,一笑道:“这小太监可是忠心的很呢,好啦,那么我就先告辞,以后会尽量找机会来探你的。”      凤涅才不想说自己也不讨厌看到他,就哼了声,道:“你小心着,也自求多福,别再惹恼了那人。”   朱镇基笑道:“他心里虽然不是十分相信我是那啥,不过也有五六分相信了,大概不会怀疑我对你有意思吧。”   凤涅忍着笑:“还不快走?”   朱镇基才站起身来,行礼道:“臣弟就告退了。”   凤涅含笑道:“秦王好走。”      四目相对,眼中都有些许笑意,朱镇基“哈哈”笑了两声,将扇子一摇,重又翩然出了凤仪殿去。      门口是子规的声音道:“恭送秦王殿下。”   朱镇基停了步子,转头看向子规,忽然之间把扇子往他下巴上一挑,望着他轻佻问道:“这位公公,怎么称呼啊?”      这真是明知故问,不过是找个借口调戏人罢了,子规双眉一蹙,不动声色道:“秦王殿下不记得奴婢了么,奴婢子规。”   朱镇基便啧啧地几声:“子规子规,真是个别致的好名字啊……真不愧是皇嫂身边儿的人,连名字也都这么……”   子规咳嗽了声,脚下一动,便后退了步避开他的动作。   朱镇基也不气馁也不恼,扇子顺势一收,又摇回了胸口,若无其事地潇洒道:“好啦,天色不早了,本王出宫去也。”      候着这人去了,子规才进了殿内,行礼完毕道:“娘娘可有吩咐?”   凤涅道:“随时打听着内务司的动静……”顿了顿,终于问道,“思且当真受刑了?重……么?”   子规垂着头:“娘娘不必心生怜惜,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凤涅垂了眸子:“你倒是比我更……先头我还说,你会不喜这样……”   子规静静道:“但凡是有害于娘娘的,奴婢便也容他不得。”      凤涅点了点头,略微沉思片刻,终于又道:“方才你为何在殿外徘徊?”   子规道:“奴婢见时候不早了……”   凤涅一笑:“嗯,你倒是细心。”朱镇基在凤仪殿停留时间过长的话,难免有些不妥当,何况时值正午,正是敏感的时段,朱安靖自国子监回来,保不准天子忙完了事务,也会来探,若是撞个正着,又是一番难处。      果真,朱镇基去后一刻钟不到,朱玄澹便同朱安靖一同进了门,凤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果真若是晚一点走,就正好又是现行了,虽然朱玄澹怎么也会知道朱镇基前来,但毕竟比正撞上要好上点儿。   朱玄澹正午时候,便留在了凤仪殿内用膳,对凤涅多有问长问短,诸般体贴,自不必说。      只有凤涅望着他关怀之情,以及那已经有些熟悉的俊美面容,她想到自己已经做的决定,心里有点儿莫可名状地酸涩。   但她演技超群,面儿上却丝毫也不露出一点来,应付如常。      午膳过后,朱玄澹便又离去,他正午不似其他人,并无午休的时间,也要办公的。   凤涅目送他的身影消失面前,略出了会儿神,才又草草地沐浴一番,便闷着睡了个午觉。      到了下午将近傍晚时候,子规来报,说是内务司审了一番,范梅仙却始终病恹恹地,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只是从岳思簪嘴里问出了端倪。   岳思簪供认说,昔日范梅仙的确是有意针对皇后的,只不过她也并不知道中津之行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范梅仙曾推皇后下水,她并不敢说。      内务司相继又传了几个当时在场的宫人前去,有人说是范梅仙所为,有人说并没看到,众说纷纭。   因为当时在场的谢霓已经封妃,内务司之人却不敢就随意地传天子的妃子前往配合调查,便只派了人前去相问。   谢霓倒是极痛快地说当时是范梅仙撞了皇后一下,内务司的人得了这个,便越不敢放范梅仙。      谁知到了晚间,梅仙的病情严重起来,竟在内务司中昏死过去,用尽法子也没有醒来,内务司的人不敢让丞相之女死在狱中,便急忙将此事奏知天子。   天子正于勤政殿批折子,闻听了奏报,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下旨,让太医去狱中探病。      事情到这份儿上,范梅仙人都在生死之间了,太子竟不肯松口对她网开一面,可见天子的心意如何。   内务司的人领会了,便商议着要将此事结案。      而就在内务司准备定案,太医入狱探病之时候,却又另生了一宗波折,是什么呢?却是懿太后驾临了内务司。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开始角力了~~ 这两天比较忙碌。。。= =今天重看了遍俺得意的真是有趣啊,抑郁症看了都不抑郁了,清旭真是异常的乖萌,没看的同学可以去看看~~ 特意选了一段: 陈思苦笑,萧清旭拉了她的手,半拉半拖又下了一层楼,才看着陈思说:“刚刚你跑的挺快的,这算是热身运动吗?”陈思哼了两声,萧清旭望着她很不高兴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特别高兴,笑道:“你要是哭出来的话,我会更高兴一点。”陈思忍无可忍,叫道:“你变态呀。”萧清旭说:“我以前挺正常的,遇到你之后不知怎么地就变态了。” ☆、最新章   “都是干什么吃的,”朱玄澹停了笔,双眉微微一皱,淡淡扫了一眼玉阶下的两位大臣,“连个人都看不住,朕要你们何用?”      禁军统领同内务司长两人不敢抬头,暗中彼此你看我我看你,皆是面上带汗。   他们两个进殿之前就心惊肉跳,你推我搡地谁也不肯当先,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天子,谁也得罪不起,他们夹在中央,委实难过。   但不管怎样,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启禀万岁,非是臣等看不住,实在是不敢冲撞了太后娘娘。”战战兢兢里,禁军统领道,“且娘娘口口声声指我们无凭无据,乃是要屈打成招,还说要让万岁降罪。”   朱玄澹眸色幽寒:“人在你们处看守着,任凭是天王老子去了也要恪尽职守,被人三言两语地惑动了,平白走脱了人,便是尔等的罪过,不必多说。”      两人听了这话严重,顾不得,内务司长官道:“万岁明察,微臣两人已经尽力阻拦,奈何太后娘娘大怒,不仅说微臣两人屈打成招,且说……”   “说什么?”   把心一横,司长官道:“太后娘娘说,这人她是保定了的,微臣等若是要关二姑娘,那么就连娘娘一起关着……倘若万岁爷问起来……要人的话,那么便亲自去跟她要。”   刚捏着一把汗说完,却听高高在上那人冷冷沉声喝道:“大胆!”      两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一抖,都不敢言语,也不敢就抬头相看,不知天子说的是他们两个大胆呢,还是……   勤政殿一时寂然无声,只有宫灯微光闪闪。   两个官儿等着天子下判决,刹那只觉度日如年,每一分都是煎熬,耳畔听闻对方紊乱的呼吸声,各自知道彼此都异常紧张,汗无声无息地从脸颊上跌落,打在官服上。   简直恨不得直接晕厥过去痛快。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天子终于道:“虽然如此,但到底是尔等玩忽职守,念在初犯,从轻发落,各自罚三个月的俸禄,下去吧。”   噫,居然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两位大臣一听,心中大石各自落地,昏沉沉里,不忘急忙山呼万岁谢恩。      两人蹑手蹑脚退出了勤政殿,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离去。      朱玄澹坐了会儿,便起驾往懿太后的长宁宫去。进了内殿,见里头果真灯火通明,朱玄澹进殿,便见懿太后俨然在殿内坐着,看她模样,倒好似知道天子会来。      朱玄澹依照规矩行了礼,道:“太后尚未安睡?”   懿太后漫不经心道:“天子未至,哀家又怎敢睡呢。”   朱玄澹道:“太后在等朕?”   懿太后看向他:“天子所来是为何事,就不用拐弯抹角的了。”   朱玄澹声音仍旧极为温和地:“朕是听闻太后将范梅仙从内务司带走了?不知……是为何呢?”   懿太后面色冷冷地:“天子不知为何?哀家若是不去,恐怕还不等那帮家伙定罪,梅仙便死在里头了。”      朱玄澹回身坐了,沉默片刻,道:“太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懿太后道:“梅仙犯了什么法?”   朱玄澹淡淡道:“内务司同禁军处查明,范梅仙欲加害皇后。”   懿太后道:“怎么加害的?是中津之行,还是宫内下毒?或者两者皆是?”她这回不等朱玄澹开口,便道,“哀家没有想到,天子竟是如此地狠心。”      朱玄澹神色不惊:“太后……是何意?”   懿太后眯起双眼,说道:“梅仙从小同你一块儿长大,如今你却要为了范悯那个女人置她于死地?别跟哀家说什么谋害皇后,那都是没影子的事,如果说是中津之行,落水的那个不是范悯,而是梅仙!……在场的奴婢哪个能说清是怎么回事?那个作证的谢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威远侯是什么人物,他的女儿,哼!分明是个想趁机邀宠的狐媚!”      朱玄澹不置可否,慢慢道:“太后。”   懿太后却并不收敛,只是望着朱玄澹:“宫内投毒之事,哀家已经知道,都是思且跟岳贵人所为,梅仙自从中津回来后就一直病着,哪里会管这两个祸害如何行事,她们做下如此谋逆之事,自将她们处置了便是,为什么偏又把梅仙攀扯进内?”      朱玄澹垂眸:“太后,中津那一趟,的确是梅仙所为,当时不仅是谢霓在场,朕也在,是朕窥破了梅仙的居心,她羞愤交加,才坠了河。”   懿太后愣怔,眉头蹙起,却又道:“就算如此,她也是因为对你太有心了,何况范悯不是无事么?若真如天子所说,梅仙羞愤之下才坠河,那么她这一死的决心,岂不是也抵了她的罪过?什么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可是也有法外开恩的说法,你何不念在梅仙同你从小青梅竹马之情……”      “太后,”朱玄澹慢慢打断懿太后的话,“朕素来对梅仙多有姑息,才让她渐渐不知天高地厚,倘若朕开始便对她严厉些,也不至于让她铸成大错,岳思簪虽是贵人,但却一向对梅仙言听计从,她又是个没脑子的,自己怎会想到要毒害皇后的计策?分明是梅仙一计不成,反而更想要除掉皇后,朕怎么能再姑息她?”      懿太后道:“这不过都是你的推测罢了,你爱恋范悯,就当周遭的人都对她有谋害之心么?后宫三千,难道其他的人都是灰尘只有范悯一个明珠才能入天子的眼?”      “朕说的是谋逆之罪,太后。”   “谋逆……谋逆……”懿太后声音颤抖,以手掩面,半晌不语,继而慢慢道:“你说谋逆,我倒是想起我可怜的昇儿了……”   朱玄澹本不动声色,听到“昇儿”两字,肩头却不由地一震。      懿太后的手在额前拢着,垂头道:“记得昇儿去后,哀家忧思不已,悲哀过度,滴水不进厘米不沾,几乎要随他而去,多亏了梅仙那孩子,细心体贴,尽心照料,哀家才又活过来,她任劳任怨地伺候了哀家那么久……先头哀家去内务司,梅仙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哀家无法坐视她死在牢狱中,既然天子来了……也好,若天子执意要梅仙死,那么,就进去,亲自把梅仙送回牢狱之中吧!”      她说着便一抬手,指了指后殿处。   朱玄澹皱着眉,静静地坐了片刻,才缓缓起身。      懿太后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朱玄澹,四目相对,她一双眸子里果真含着泪。   朱玄澹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入内。      懿太后惊地起身跟着入内。却见朱玄澹迈步穿过内殿,一路宫人纷纷退避,他拐入内室,果真见范梅仙躺在床榻上,脸色枯黄,头发蓬乱,双眸紧闭,嘴唇干裂,仿佛半死一般,全无昔日的艳丽娇美。      朱玄澹不由一愣,皱着眉看梅仙之态。   此刻身后懿太后缓缓上前,看了看朱玄澹的面色,又看看梅仙,才缓声道:“你看,才几天的功夫,就变成这样……天子,你真的以为病成这样的梅仙,能够指使那两个贱婢害人吗?”      懿太后将范梅仙带入宫中之事,凤涅自也知晓了。   康嬷嬷私底下,不免说了几句不大好听的,无非是太后太过逾矩了便宜了梅仙云云。   凤涅却淡淡道:“此事陛下自会料理,不劳我们操心。”      康嬷嬷道:“娘娘,奴婢只是想,好不容易看范梅仙倒了大霉,转眼间又给太后救走,奴婢觉得就好像放了条毒蛇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再窜出来咬人一口。”   凤涅一笑,复咳嗽了声,见悦儿抱了黄猫进来,黄猫喵喵叫着,凤涅看着它,却又叹了声。      她将黄猫接过来,摸了会儿,问明白猫儿吃食上正常了,也渐渐放心,才又问道:“这天都黑了,怎么阿靖还没回来?”   康嬷嬷道:“是啊,娘娘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难不成靖少王是去哪里玩耍了?”   凤涅心里一紧,急忙道:“子规,叫几个伶俐的小太监去找找。”   子规正领命,却听外头有人道:“回来了回来了……少王爷回来了。”      凤涅抬眸,却果真见一道小小人影从殿门口进来,小脸上喜笑颜开地,兴高采烈道:“皇嫂,我回来啦。”   凤涅问道:“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朱安靖眼珠一转:“皇嫂,阿靖在御花园里玩呢……一时竟忘了时辰。”   “你玩什么呢?”   朱安靖道:“就是……翻来翻去……找虫子耍!”      “胡闹!”凤涅皱眉,借着宫灯光果真发现他的双手黑黑地,便道,“你又不是那鸟儿,不缺虫儿那一口,做什么去找那些,快点把手洗洗。”   她虽如此训斥,心里却也知道,阿靖这个年纪,正是闲不住的时候,这个年龄的孩子,最是喜欢窜上跳下,不知天高地厚地淘弄些稀奇古怪的把戏,若不管束,他们能窜到屋顶上去。      朱安靖答应了声,康嬷嬷领他去洗了手,回来后,凤涅又格外叮嘱了两句:“以后你玩归玩,可皇婶有三件事要说,你得记住了。”   朱安靖好奇问道:“皇婶,哪三件事?”   凤涅道:“一来要留意时辰,不许再这么晚,二来,身边儿要有咱们凤仪殿里的可靠的人跟着,不许孤身一个,第三,要防备些有意跟你套近乎的,尤其是别人想要引你去什么地方,或者给你什么吃的,不许去,更不许吃,听到了吗?”      朱安靖瞪大了眼睛听着,仿佛呆了,凤涅道:“听到没有?”   朱安靖才道:“听、我听到了皇婶。”   “那记住了吗?”凤涅非要他答应才安心。   朱安靖点点头,乖巧道:“皇婶放心,阿靖都记住了。”      草草地用过了晚膳,在宫殿内略散了会儿步,便回到内殿。   凤涅同朱安靖两个在一张桌儿上,各自对着一本书看,许是太累了,又许是那些子曰诗云有些枯燥,小孩儿翻看了几页书,便有些发困,在灯下一下一下地打瞌睡。   凤涅见状,低低唤了两声阿靖,朱安靖听了她叫,便爬起来继续做严肃看书状。      凤涅看他一本正经要发奋的模样,又是欣慰又觉得可怜可笑,便叫他去睡,朱安靖却摇头不肯,道:“皇婶,阿靖不困,再呆一会儿吧。”   凤涅无法,朱安靖看了会儿,额头抵在书上,呼吸声沉稳,竟身不由己地睡了。凤涅啼笑皆非,将自己手上的书停了,便想要子规抱他回去睡。   谁知,正当凤涅张口欲叫人的时候,却见内殿门口处人影一晃,有人进来,看那轩昂身影,这皇宫之中也不做第二人想。      暗影里,四目对上,凤涅望着他幽寒的眸子,刹那有些紧张,明明是见过恁般多次了,不知为何,再见了还是有几分情怯。   沉默里,只听得“啪”地一声,却是凤涅手中的书跌在桌上。   这样一惊,本来埋头昏睡的朱安靖便醒了,小孩儿昏头昏脑,揉着眼睛叫嚷道:“皇婶我不困!不要赶我……”      凤涅目瞪口呆,这功夫朱玄澹便走了过来,嘴角一挑笑了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儿缠着你皇婶?快些去睡吧!”   朱安靖对凤涅向来是尽情地厮缠耍赖,见了朱玄澹,却分毫不敢造次,素来是规矩的很,听了他的声音当下清醒过来:“皇叔?!” 作者有话要说:快……都跟阿靖睡去,别耽搁人家两个。。T T 另外,在某人的鞭策激励之下,发个图~以下这是预计明天要发的文,文的提纲远在本文之前就已经写成,写的时候热血沸腾,可大概是太热血了,总找不到合适动笔的感觉,拖拖拉拉到现在,总算是攒了一点字~~请关注哦,加个油~~ ☆、最新章   朱安靖见了朱玄澹,便似老鼠见了猫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便站起身来,转过身便行礼:“阿靖见过皇叔!”   凤涅在旁边看着他面上还带着困倦之色,却仍然一丝不苟地行礼,不由暗笑。      朱玄澹负手:“免礼,瞧你困得这样儿,就别撑了,速去睡吧。”   朱安靖挺胸道:“皇叔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不到,阿靖也要效仿皇叔,当然不能好逸恶劳。”   朱玄澹笑道:“好,有志气。”      凤涅在旁听着,心里却一动,急忙过来,将朱安靖拉过去道:“已经晚了,就别在这里说大话了,赶紧听你皇叔的话,去睡吧。”   她的声音柔和,朱安靖听了,眼睛眨巴了两下,终于乖乖道:“阿靖遵命。”向着朱玄澹同凤涅行了礼,自有伺候的小太监宫女来将他带了出去。      朱安靖去了后,朱玄澹便看凤涅:“你很疼安靖这孩子啊。”   凤涅扫他一眼,不由地心虚,却轻声道:“陛下不也很疼爱阿靖吗?”   朱玄澹一笑,并不答话,只是走到凤涅身边,探臂将她肩头一抱:“做什么这点儿上也跟朕防备着?难道朕会因为阿靖那小孩子一句无心的话就责怪他?”   凤涅很是意外,没想到他不仅看了出来,而且还直接就说了出来,先头朱安靖说那句要向朱玄澹学习,听来虽不算什么,甚至是孩子式的偶像崇拜之意,但若是给多心的人听了去,未免会另作猜想,要知道,——朱玄澹目前可还没有任何子嗣呢。      既然说开了,凤涅便也笑道:“臣妾曾听说君心莫测,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于是臣妾也不由地变得多心了些,——是臣妾多事了,请陛下开恩。”她便又做出一副温顺谦恭的模样来。   朱玄澹看她如此,不由面露笑容。      “朕当初把阿靖送过来,便是知道你会对他好,又哪里会怪你,”朱玄澹抬手,在她下颌上一扶,“只不过你这句‘君心莫测’说的有几分意思,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的是你跟着朕便也变了?只不过,是变的‘赤’了,还是‘黑’了?”   凤涅“噗”地一笑:“陛下如此圣明,必然知道是黑还是红吧。”   朱玄澹道:“朕再圣明,却也不敢就说能看透皇后心中所想。”   凤涅笑着瞄他一眼,道:“臣妾的心只有这么一点儿……陛下怎能看不透?我看是陛下太过自谦了。”   朱玄澹俯身低头,望着凤涅双眼:“果真如此?”      凤涅别过脸去,便想离开,朱玄澹在她腰间一揽,将她抱回来,两人乍然对视,他的眼里闪出炽烈的火光来。   朱玄澹手上略微用力,将凤涅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内殿而去,一径行到榻边上,才回身坐下,却仍将凤涅揽在怀里。      凤涅靠在朱玄澹怀里,一时无言,情知也推他不开,便只不动。   朱玄澹嗅着她身上香气,不停地东蹭蹭西蹭蹭,最后竟把脸贴在她的肩窝里……      凤涅觉得痒,便忍着笑低声道:“你在做什么呢?”   朱玄澹贴近了她的肩窝,往下探了探,双唇亲吻着她的肌肤,不时地伸出舌尖舔一舔,听了凤涅这么说,便变本加厉地细细咬了会儿,凤涅忍无可忍,伸手推在他的头上:“陛下,别这样……”   “说过要叫朕的名……”朱玄澹动作着,闷声说道,手上且丝毫地不停,轻车熟路地便把她的衣裳给扒拉开,上下其手,简直忙碌非常。      “见清……”凤涅挣扎闪躲,给他逗弄得气喘吁吁,“正经点儿!”   “什么叫正经……”朱玄澹哼哼着,终于把凤涅压上床,一手将玉带解了,“这么多日,你是半点儿也不想我吗?”      凤涅又笑又喘:“想你做什么?想你来欺负我啊?”   “这不叫欺负。”   朱玄澹忙碌着,把她的手拉起来,在掌心吻落,一路顺着手臂亲吻到肩头,从肩头又滑到胸前,他似乎有意占领她的全身。   “痒……”凤涅上气不接下气,“是啊,这不叫欺负,叫宠幸。”   “不是……”朱玄澹动作一停,若有所思地看她,“不是宠幸,是宠爱。”   说到一个“爱”字,声音一沉,便也挺身而入。      凤涅哼了声,深吸一口气,才又皱眉道:“罢了,反正宠爱由你,不爱也由得你……”   朱玄澹抚过她的脸颊,凝视着她,轻声问道:“你不高兴了?”   凤涅闭了眼睛不语,这身体早就习惯了他,大概不仅仅是习惯……已迅速地变得滚烫,大有天雷地火之势。      心中渐渐地有种渴望,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可偏偏他的动作慢下来,手上嘴上却还四处惹火,凤涅闷哼道:“别……别说了……”   “小凤儿,”他磨着人,却不给痛快地,“你干吗把眼闭上了?”   凤涅无奈地睁开眼睛:“还要怎样?”      朱玄澹贴在她的嘴唇上:“朕喜欢你看着,别不睬朕……”   “知道了,”凤涅应了声,顺势在他撩拨人的嘴上咬了一下,“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朱玄澹笑看着她,神情里带着三分的坏:“胆敢嫌朕多话,素日那些人求着朕看一眼朕都懒得呢……嗯,那你想朕怎么样?”      凤涅欲~火攻心地,身子发颤,喉咙生火,一咬牙,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腿便缠上他的腰,感觉他更深入了进去,她长长地出一口气,浑身更是战栗,滋味难以言喻。      朱玄澹没料到她会如此,腰身也骤然绷紧了,嘴角溢出一声闷哼,手抄入凤涅腰下,将她的纤腰抱住,眼睛望着她:“你……”   凤涅一双眸子也变得水汪汪地,暗淡的烛光之下有种撩人之意,忍着那股炽烈的渴望,她搂着朱玄澹的脖子挺身靠近了他,那娇红的唇在他的唇上用力亲了口,才又滑到他的耳畔,低声道:“想要你……”   朱玄澹听着那低低地宛若喘息般的三个字,浑身有一股异样的热流窜过:“什么?”   “想、要……见清,”她娇声地低低又道,眼神瞄向他:“要你……给我!”   似是求,又似是命令。      朱玄澹只觉得自己的脑中轰然发声,一时无法自控,所谓“昨夜雨狂风骤,浓睡不消残酒”,又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正是最为尽兴痛快、良辰美景的绝佳时候。      一场云翻雨覆,床帐内娇吟低喘,委实热烈,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凤涅心满意足,却也浑身酸软,朱玄澹瞧着她身上点点红痕,肌肤上还带着星星地微汗,一副意懒神疏昏昏欲睡的娇态,他越看越是可爱,却不想要她睡,便有意引她说话,只随口乱说些无关紧要地,偏要她回答。      凤涅听他在耳畔低声细语,她困倦的很,只想要睡,便只做睡着的模样不理会,谁知朱玄澹识破她的把戏,将她抱住,用力一举,就将她放在自己身上。   凤涅趴在朱玄澹胸口,感觉身下之人的壮硕跟火热,心里不安,便睁开眼睛:“又在闹什么?还不累?”是娇嗔慵懒的口吻。      朱玄澹望着她如一只懒猫儿般眯着眼看自己,便笑道:“不累,只要跟你在一块儿,便不觉得累,反更精神。”   凤涅道:“净胡说,知道你一天睡不过两个时辰,得闲的话,就多睡会儿吧。”   朱玄澹眼睛一眯:“小凤儿……是在体贴朕吗?”   凤涅哼道:“你觉得是便是了,总之你要留神体贴自己才好……要当个英明的天子固然重要,但身体只有一个。”她说着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又闭了眼睛。      朱玄澹见她又似要睡,便动了动身子,又摇晃了一下她的肩:“小凤儿!”   凤涅皱着眉,已经十分不耐烦了:“又干嘛?你是神仙,你不累,我却累啦。”   “朕不是神仙,”朱玄澹笑着,“你才是神仙……小凤儿,你真体贴朕,朕、真的高兴。”      凤涅听他说的极认真似的,便又睁开眼睛:“不要太高兴,太过兴奋了自然就更睡不着。”她说着,却见朱玄澹的眼睛往下看着自己,果真是极精神的,便伸手过去,揪着他的脸皮道:“快点睡!”   这胆大包天的举止也只有她能做出,也只有在这个情浓时候。   朱玄澹心神欢畅,笑盈盈地握住她的手:“朕只是有些不舍的,好不容易跟你在一块儿,怎么就白白地睡着度过了……能多看一会儿就多看一会儿,好吧,你若是累了,便睡就是了,朕看着你。”      凤涅听他说这个,才知道先前他总是逗引自己,不停“骚扰”,乃是因为想自己陪他说话,凤涅心中一动,便叹了口气,勉强地动了动,抬头看向朱玄澹面上:“你有心事吗?……先前进殿,就觉得你好像心事重重地。”   方才那番云~雨,起初他是极冲动的,却多半是因她撩~拨所致,可他发了一次之后再来,便极尽了轻怜□之意,温柔怜惜的很。   凤涅虽受用,却也隐隐地觉得,天子这样的举动之中,似乎另有含义……      朱玄澹听她这般说,沉默了会儿,才道:“你可听说太后把范梅仙接到宫里去了?”   凤涅“嗯”了声:“你要是想说这个……那不用啦。”   “为什么?”朱玄澹一怔,“莫非你真的……怪朕了?”   “怪什么,”凤涅懒洋洋地,“你是天子,金口玉言地,要怎么样,你说的算,……其实我也知道,太后有意要袒护梅仙,你又是个孝顺的人,同梅仙也算青梅竹马,咳……算啦,不要说这些没趣儿的,总之你心里有数就是了。”      朱玄澹静静地听到这里,将凤涅抱着,一翻身把她轻轻压在下头:“小凤儿,你真是……”   “真是什么?”   “没什么,”朱玄澹望着她的眼,“只是觉得,朕真是……”眼中光芒闪烁地,有些激动,有些兴奋,又有些……   凤涅斜睨着他:“别动,不许再折腾,好好安分地睡一觉我就谢天谢地了。”      朱玄澹有意好好地亲一亲她,闻言终究恋恋不舍地翻身下来,又抱着她道:“好吧,那么朕就不说了,不过……其他的不说,有一点不能不说,你说朕跟她是青梅竹马,那个不对。”   “怎么会不对?”   “总之不对,”朱玄澹将她搂入怀中,果真不再继续那个话题,只道,“那朕就抱着你睡吧。”      凤涅兀自在他怀中动个不停,最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停下来,只不过她原本虽然困倦的很,被他这样一搅合,反而有些睡不着了,只是怕他胡来,就不做声。   两人静静地躺了会儿,朱玄澹的声音忽然又响起:“你说圣明的天子自古有之,但人之身体只有一个,让朕保重,朕又何尝不知……朕很喜欢你这么说,因为你是关心朕的。”   他叹了口气:“都说天子富有四海,德被无垠,但当天子容易,当一个好的圣明的天子,却并非是一朝一夕,简简单单就能成事的……这些话朕从没有对你之外的第二人说过,有时候朕真的想把那些堆积如山的折子一把火烧掉,不再去忍受朝臣们喋喋不休的争执,不再管天下这里那里的灾祸、不妥……可是,朕却不能不管,因为在这个位子上,便不能懈怠,要对得起宗庙社稷,也要对得起天命。”   他顿了顿,声音越低了几分:“其实,朕心里头,又感激朕是天子,因为……因为朕是天子之故,才能让你留在朕的身边。”      凤涅觉得他的话中似是有话,朱玄澹却不再做声,末了只道:“朕很高兴,”手在她的身上轻轻地抚摸过,“所以,虽然辛苦,却也高兴。”   凤涅静了许久,终于道:“知道啦,……见清。”   朱玄澹听她的声音柔和,心中宽慰:“小凤儿……”心中翻翻滚滚,尚有几句话想说,望着她乖顺娇柔的脸容,却又没再开口,只温柔道:“好了,睡吧。”      次日凤涅醒来后,朱玄澹早也离开。凤涅便自沐浴了一番,用了早膳后不久,众妃嫔便来参拜,说话间便也议论起梅仙之事,只因凤涅也算是范家出身,因此众人也不敢就肆意议论,只说些听来的消息,譬如“听闻内务司已经定了案,将罪责归在思且同岳贵人身上”之类。      顷刻众人散了,外出探听消息的子规也便回来了,果真说的也跟宫嫔们所说的一样,又道:“因为是宫内之事,万岁爷只令内务司的人将两人在内廷处决,时候大概是今日午后。”      凤涅听了,冷笑道:“果真是棋子,用着的时候冲锋陷阵,用不着的时候,随意丢弃都罢了。”   子规便垂头不语,康嬷嬷却不懂,道:“娘娘……”   凤涅一摇头,不再开口,只是手放在桌上,手指头微微地敲击着桌面儿。   整个凤仪殿内静静地,无人敢发一点儿咳嗽之声,喘气都不敢放粗了,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得“喵”地一声,突如其来,显得格外清晰,竟把众人都惊了一跳。      凤涅正在出神,闻声也微微一惊,转眸看去,却见是那只小黄猫,不紧不慢地从殿内踱步出来,到了凤涅身边儿,仰头望着她。      凤涅望着那晶莹的猫眼,一人一猫,两两无言,如此过了片刻,凤涅笑道:“难道……你是在想跟我说话吗?”   小黄猫又“喵”了一声,忽然间纵身一跳,竟跳上凤涅膝头,在她膝上卧了下来。   凤涅将小猫抱住,轻轻抚摸,面色变化不定,如此又过了一阵儿,才喃喃道:“既然如此……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jj好似又在一波一波地抽,几乎以为今天更不了了,希望可以顺利观看…… 新文发了啊,这是地址,去观赏吧:) 发文之后就大抽了,真是正赶上好时候啊~~~据说新文连接打不开,修改一下。。=3= ☆、最新章   此日,凤涅只说身子仍有些不适,便招了太医院首来,又诊了脉。   太医言说皇后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仍有些虚弱,需要适当补益。   凤涅听了,便点点头,又问道:“本宫最近总觉得困倦懒散,又有些食欲不振,太医看……是不是……”   院首乃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的,又机警过人,当下立刻明白她欲言又止的是什么,急忙道:“回娘娘,目前虽然是没有诊出娘娘有喜脉,不过,陛下正值盛年,而娘娘也正当青春,且娘娘的身体较之先前也是大有起色,只要假以时日,必然会有喜讯传出。”      凤涅道:“承太医吉言了……不过,本宫想知道,以本宫现在的身子状况,是不是很难有喜呢?”   院首一听,面色微变,斟酌了会儿才道:“娘娘说的也不全对,娘娘的身子虽然亏了,但正如微臣所说,近来已经大有好转,身体强健指日可待,至于孕事,也不能说很难,只能说需要一个时机,只要娘娘切勿焦虑,放宽心神,要知道有时候欲速则不达……若是时候得当,便可如愿……”   太医院首虽机警,更是个谨慎之人,上回查毒之事,他发现是异样奇毒之后不管如何先第一时候禀报了天子就可看出来。   院首也知道皇后是个聪慧之人,但后宫的女人,最渴望者无非两件事,一是承宠,二是皇嗣。但凡涉及这两者,都会心急如焚失去主张。   因此他不敢放肆直言,便拐弯抹角的。      虽然院首说来说去,陪衬着说了无限好话,凤涅心里却也知道,太医这话得分开听:主要表达的就是以她的身体状况而言,现在的确怀孕的几率很低。   但另一方面也的确不能去除怀孕的可能,——谁能保证不会有小小意外。      院首啰嗦说完,便又察看凤涅表情,生怕她不高兴,踌躇片刻又道:“请娘娘放心,微臣回太医院后,会偕同众人,商议一副药方出来,估计可以相助娘娘……”   凤涅一听这个,随口便道:“这便不必了。”   太医愕然,以为她问了半天,无非是为了急着求子,怎么有方子却又不肯要呢。      凤涅见他有些愣怔,心念一转,便笑道:“其实本宫觉得太医说的也有理,本宫目前的身子的确还有些不妥,近来更是常常头晕身子倦,……还是等把身子养好了,再放心图谋子嗣之事,如院首所说,一味地急切要得,反容易落空,对吗?”   她面带笑容,语气和善,不急不躁地,太医院首听闻,心悦诚服,急忙行礼:“娘娘说的是!”   凤涅看他恭敬之态,笑了笑,又道:“不过,倘若真有能够相助得子的好方子,也记得给本宫留着,本宫知道有,心里也会高兴,觉得有盼头不是?”   太医含笑道:“正是正是,娘娘想得通透,微臣遵命。”      太医去后,凤涅略沉思了阵,看看时候,便叫子规来:“本宫想去一趟内务司……”子规一惊:“娘娘,您莫非是想去探那两人?她们午后便会被处死,何况内务司那种地方……”   凤涅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了,你来……”   她一招手,子规会意,俯身上前,凤涅低低说了几句话,子规面上露出惊疑之色,一时不敢答应。      凤涅瞅着他,便道:“怎么了?”   子规犹豫着:“娘娘……您要的东西,有是有的,但您莫非是想……这、这不值得……”   凤涅道:“你听话就是了,别耽搁了,迟则生变,快去吧。”   子规听她的声音虽然柔和,但自带着一股无法被人左右更改之意,子规无法,只好垂头道:“那奴婢遵命。”      康嬷嬷听闻凤涅要往内务司去,也惊了一跳,急忙拦挡,然而凤涅决定的事,又怎能轻易更改?康嬷嬷只好忠心耿耿地跟随,又看跟着的宫女太监里,其中一个小太监手中端着个托盘,盛放类似酒具之物,她心里疑惑,待要问,却收到子规使得眼色,便急忙忍住了。      皇后驾临内务司,司长官亲自出来迎接,子规出面儿道:“大人勿惊,娘娘只是想要见见那两个谋逆的罪人,麻烦大人了。”   司长官不敢拦阻,亲自领路。   这内务司专司处理皇廷内发生的事端,处置的多半是内廷犯罪的宫人太监,及些妃嫔之类……正是天底下至幽怨之气的聚拢,又但凡是牢狱,总好不到哪里去,踏步入内,便觉一股阴冷可怖之气绕身。      因为两人都是将要处决了的,关押的乃是死牢,地方更为幽僻。   司长官领着凤涅到了关押岳思簪同思且的牢狱之处,躬身道:“罪人腌臜龌龊,怕是污了娘娘凤目。”   凤涅道:“无妨,还要劳烦大人暂侯片刻,本宫有几句话……想问她们二人。”      内务司长一听,心头发紧,这案子他经手的,自知道内情,本是要定范梅仙的罪,人却被太后提走了,敢情皇后大概是有些疑惑,故而要亲自来审问一番。   这些京官是最机敏不过的,他便有心回避,就道:“既然如此,下官便不扰娘娘。”因此谨慎地往后退出了十余步远,这样一来,若是凤涅有心小声说话,他便听不到,若是凤涅叫人,他便也能及时过来,静静地侯在彼处。      凤涅见他果真识做,便一挥手,子规便道:“你们也暂且退后。”那些自凤仪殿跟随来的宫人亦后退,只有康嬷嬷同子规还站在旁边。      外头这一阵喧嚣,狱里头也有些知晓了,待众人退后,里头听得一声熟悉而微弱的叫声:“真的、是皇后娘娘吗?”   康嬷嬷上前,细细地望内一看,却见里头墙角上窝着两个身着白衣的囚徒,乌发凌乱,白色囚衣上点点染血,因牢中光暗,灯光微弱,看不清容貌。   康嬷嬷便冷哼道:“思且,岳贵人,皇后娘娘开恩,亲自来探望你们了,还不来见过娘娘?”      只听一声低低惊呼:“娘娘……娘娘!”里头一阵骚动,凤涅上前一步,见其中一个人从墙角跌跌撞撞地爬了过来。   凤涅一皱眉,望着她的身影:“思……且?”   那人爬到跟前,双膝跪地,艰难地磕了头:“娘娘!正是奴婢……罪婢给娘娘行礼了……”      凤涅皱眉凝视着她:“你……抬起头来。”   思且哆哆嗦嗦抬头,仰望着凤涅,凤涅见她脸上也带着伤痕,果真污糟不堪地,且那囚衣也遮不住的身上处处伤……一时无语。   思且望向凤涅,面目全非中透出几分激动之色:“娘娘您怎么……来了?这里不是娘娘来的地方……太肮脏了。”说着,泪便滚了出来。      康嬷嬷本想训斥她几句,见这惨状,又看看凤涅,便不做声了。   子规面色始终淡淡冷冷地,并不看思且,只时不时地看看凤涅。      凤涅眼睛一闭,缓缓地出了一口气:“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难道本宫待你不好吗?你非要……走这不归路。”   思且双手撑地,身子一抽一抽地:“是奴婢……负了娘娘,奴婢甘愿千刀万剐。”   凤涅听着她幽泣之声,道:“你当真甘心受死吗?”   思且点点头,眼泪零落:“奴婢自做的,奴婢不敢求其他的……”      这时候,思且身后的岳思簪扶着墙起身,望向这边,听了思且这话,便道:“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心软,现在我们便不会在这!你这没用的东西,没用!”   思且一听,面白心凉:“思簪……”   “别叫我!”岳思簪身子伛偻,“我宁肯不认得你!”   思且身子一歪,差点跌倒。      旁边子规听到此,便出声道:“我说岳贵人,你存了这谋逆的念头,自寻死路不说,却偏偏不敢自己动手,反拖别人下水……如今岳思且是因为你而入狱的,她不出怨言就已经罢了,你倒是不依不饶,你从来还认得她吗?怎么我们都不知道?一个是贵人娘娘,一个是侍奉宫婢,大概这天底下只有岳思且把你当亲人看待,而你……就跟所有天下人一样从来便不认得她就是了。”   岳思簪呆了呆,叫道:“用你多说!你这范悯身边的狗!”      子规分毫不恼,淡淡道:“你不也是范梅仙身边的狗?只可惜,我这狗做得合格,娘娘待我更好!可是你呢?你的主子在哪?你落难,更拖累自己家人落难,你的主子可怜惜过你分毫?”   岳思簪嘴唇哆嗦,终于叫道:“跟你无关,我自己乐意的!”   “你自己乐意,有没有问过思且乐意与否?”子规道,“她本来可以跟我一样,在娘娘身边,虽不会如你这贵人娘娘一般风光,可也会安安宁宁,过得欢喜平和,并无此刻的祸事,如今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岳思簪看向思且:“她……她……是她自愿的,谁知道她这么笨,我不过是求她……她就答应了。”   子规嗤之以鼻:“只是求她几句?你说的轻巧。”   岳思簪一咬牙,眼中透出凶光:“是,我是以死相逼的,我对她说,如果她不毒害皇后,那么死的那个就是我!谁知道,她终究还是选择护着皇后!她哪里当我是亲人了,她哪里为我着想了?”      思且呜咽一声,终于撑不住跌在地上。   子规脸上更露出轻蔑之色:“那是因为她终究还有几分良心,不似你一样丧心病狂。”      凤涅看他一眼,眼神中颇有几分激赏,子规察觉,急忙道:“娘娘恕罪,奴婢多嘴了。”   凤涅笑道:“你说的很好,却省了本宫的唾沫了。”   子规脸上一红,后退半步,不再作声。      凤涅才转头看向牢中,慢慢道:“岳贵人,你可知道本宫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岳思簪道:“什么?”   凤涅道:“本宫最讨厌那些贪得无厌自以为是的狂徒。”   岳思簪道:“你是在说我?”   凤涅冷冷地看向她,岳思簪对上她晶亮森然的眸子,竟心头一寒,当下不敢做声。   凤涅道:“你给本宫听好了,正如子规方才所说,这全天下,只有一个人是真心关怀爱护你的,那就是思且。可是很遗憾,你把她对你所有的好都当作是理所当然的,她对你好一分,你就想要十分,她做什么对你来说都是不够的,就算她为你犯下了这谋逆的死罪,你还觉得她做得不够。”      凤涅看向地上的思且:“你也是个蠢货,你把心掏出来给她,她却丢去喂狗,你本来也不是个笨人,怎么就想不开呢?”   思且的额头贴在地面上,哭道:“娘娘……奴婢错了,可是她是奴婢唯一的亲人了,奴婢无法、无法眼睁睁地看她送命。”   岳思簪木讷地转头看向地上的身影,猛地咬住唇。      凤涅叹了口气:“果真是个蠢货,你这一片心若是给识货的人,倒也值得,给这样一个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你当你有九条命吗。”   思且道:“娘娘……”   凤涅道:“事到如今,听了她说的那些冷血的混账话,你还想护着她吗?”   思且俯身,仍旧脸贴着地,喃喃道:“娘娘,她……她再怎么不好,可都是奴婢的……奴婢的妹子,虽然她不认奴婢……但奴婢……不能不认她,当初在宫外,奴婢的娘临死的时候,握着奴婢的手,嘱咐奴婢,一定要好生地……好生地照料她,她的脾气素来不好,奴婢的娘就让奴婢忍着她些……长姐如母啊,奴婢、奴婢……”她气息奄奄地,受伤过重,又心潮澎湃,一时气喘吁吁说不下去。      岳思簪在旁边听着,咬着唇,眼神变幻,想说什么似的,却又咬牙忍住,看了思且一会儿,便把头转了开去。   思且喘了一会儿,挣扎着,喃喃不清地道:“奴婢死罪、奴婢怎么……都好,只求娘娘、娘娘饶她一条性命……”      “你可真是冥顽不灵,一条路蠢到底啊,也罢……”   凤涅冷冷一笑,对子规使了个眼神,子规后退几步,一拍手,后头等候的一个太监上前来,将手中端着的托盘放在地上。      思且听了动静,便缓缓抬头,望见牢房边上的酒壶,不由一愣。   子规亲自提了酒壶,斟了杯酒出来,放在盘中。      思且迷惑地看着,一边的岳思簪也皱眉看着。   凤涅道:“看到了吗,这杯毒酒,里头的毒就是你想要谋害本宫所用的,太医说,只要喝下去了,立刻就能毒发身亡。”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远处的内务司长顿时听到,一时瞪大眼睛,脚下动了动,却仍不敢就过来阻止。      岳思且眼睛发直:“娘娘……”   凤涅打量着手上的戒子,慢慢道:“本宫喜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过,你也并未就真的让本宫喝下那杯毒酒,也算是悬崖勒马,如今在这里受这么多苦,大概也差不多了……本宫也不想让众人以为本宫是个太绝情之人,——思且,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   思且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事情是因为岳思簪而起的,若不是她挑拨要挟,你也不会反叛本宫,本宫便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凤涅冷然道:“这杯毒酒,你让岳思簪喝下,本宫便饶了你的性命。”      岳思簪一听,浑身一震,叫道:“范悯!你好狠毒!”   思且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凤涅,又看那杯酒,泪落如雨:“娘娘,不……”      “反正你就算是为她死了,她那狼心狗肺地,也是丝毫不知道感激的,”凤涅喝道:“你若是执意不给她喝,本宫也没有法子对你网开一面了……”   思且道:“娘娘,奴婢……”她看看凤涅,又看看那杯酒,哆嗦着手去将酒杯取过来,回头看向岳思簪。      岳思簪被她一看,咬牙拧眉道:“好!好!你想让我喝?你自过来试试看!”   思且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将酒杯放在跟前,俯身在地,给凤涅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凤涅始终不动声色地看着,思且磕完了头,道:“奴婢多谢娘娘……”   她说罢之后,便握住杯子,凑向自己唇边上,忽然之间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全部喝光。      凤涅同子规都未动,康嬷嬷却惊了一跳,正要上前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岳思簪大叫一声:“岳思且!”忽然跟发疯似得冲了过来。      思且杯酒入喉,只觉得一阵辛辣滚烫,她咳嗽了声,身子一晃,却被岳思簪抱住,思且睁眼看了岳思簪一眼,声音微弱叫道:“小簪……”   岳思簪瞪大眼睛,颤声大叫道:“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这么蠢?!你……你!”      思且手掐着喉咙,呼吸困难,她艰难转头看向凤涅:“娘娘……奴婢、奴婢愿意死,只求娘娘……饶了她……”   岳思簪浑身发抖,用力抱着岳思且:“你怎么这么蠢,吐出来……吐出来……”用力摇晃她的身子。      “来不及了,”凤涅道:“这种毒你自己也知道,入喉便无救的。”   “不、不会,不会!”岳思簪惊慌失措,泪无意识地滚落。      凤涅道:“你瞧她是有多蠢,蠢到一次两次地都想为了你死,可惜你是怎么也不会明白,以后就好了,岳思簪,在这世上唯一对你真心真意好的人再也不会在了,你该高兴了。”   “住口,住口!”岳思簪大叫起来,捏着岳思且的嘴,“不要死……”      思且看向她:“小簪……姐姐以后,不能……”她的眼中流着泪,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岳思簪,嘴角却慢慢地流出血来。   四目相对,毕竟是天性的骨血相连,岳思簪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一种极为真切地痛心彻骨。   思且身子一阵剧烈抽搐,喘息声变大,口中吐出一股血沫子,而后一动不动。   岳思簪抱着人,整个人也僵了。      凤涅却道:“既然她已经代你死了,那么,本宫……会考虑饶你一命。”她凑近了岳思簪,脸上带着一种恶毒的笑意,“你看不起她,她却用她的命换了你的命,你该高兴了吧?不过,……以后记得要小心些,因为这世上没有人再肯这样为你做了。”      她说完之后,便道:“累了,摆驾回宫吧。”转过身便走。   子规同康嬷嬷跟上,凤仪殿的宫人们也跟上,内务司长看了看那牢狱中抱着的两姐妹,目光在她们一手之遥的毒酒壶上顿了顿。      “姐姐……”岳思簪一直呆呆地,此刻便喃喃唤了声,怀中的人却没有力气再答应了,思且的双眼已经永远合上。   岳思簪大声叫道:“姐姐!”嘴唇哆嗦着,一仰头,眼泪刷刷而落。      内务司长恭候皇后凤驾先过,此刻回眸,却正望见一只手从栏杆里探出来,握住那壶酒,猛地便拉了进去。   他心头一紧,不可置信地张开嘴,向前一步想拦住,却听得身后有人道:“大人怎地还不走呢?”      内务司长回头,却对上子规幽静的眸子。   内务司长望了望死囚栏杆处,那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跟古怪的笑声,而后,喘息声跟笑声极快地停止。   周遭静静地,安静地像是没有一个活人了。      内务司长紧张地心头抽搐,勉强咽了口唾沫,终究回过身来,涩声道:“公公,请。”   子规却若无其事地一摆手,仿佛将那壶毒酒给忘的一干二净。   两人向外走去。      凤涅早一步出了内务司,重新站在蓝天白云之下,轻风吹来,阳光灿烂,相比之下,方才所站之处,仿佛地狱。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康嬷嬷回头看子规同内务司长出来了,才上前,小心地说道:“娘娘……那思且真是的,怎么那么死心眼儿……”   她本来是格外仇恨恩将仇报的思且的,然而亲眼看到如此一幕,眼角仍旧忍不住有些湿了,赶紧悄悄地擦一擦眼角。      凤涅嘴角一挑,看向高天上游弋的云朵,云的形状缓缓变动,那里想必吹着自由的风。      身后子规同内务司长又说了会儿话,才上前来,拢手道:“娘娘,都安排好了。”      凤涅点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一笑道:“人有时候真的很贱,非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可惜……有时候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忍不住要犯犯贱。”   这话康嬷嬷自然又是似懂非懂,但拍马屁是不会错的,便道:“奴婢觉得娘娘这话说的真是有道理极了!”   唯有子规在旁边,神色一动,面上也掠过一丝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为了庆贺新文开始,发一章肥点的~~=3= ☆、最新章   内务司里处决的人犯,都会用牛车从地华门的偏侧拉出去埋掉,这日黄昏,一辆牛车晃晃悠悠地便出了地华门,过了官道,出了城门,在昏昏暮色之中,渐渐地上了岔路。   此刻地僻人稀,遥远处,暮鸦噪噪,拉车的老牛“哞”地叫了声,悠闲地摇晃了一下尾巴。      半晌,牛车近了一个黑黝黝地小树林,便慢悠悠停了下来。   赶车的把式翻身跳下来,走到后面,将盖在木板车上的草席子拉开,底下,露出两具身着白色囚衣的尸体。      把式垂眸扫了一眼,叹了口气,冷笑道:“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从怀中摸来摸去,摸到一个瓷瓶,举在眼前看了会儿,拔去瓶塞,将里头的两枚药丸倒出来,分别塞进了两人嘴里。      把式把瓷瓶放回怀中,便又跳到车上,望着寂静地旷野,听着草丛中虫儿鸣叫,嘴里轻轻地哼出模糊的曲调,夹杂着头顶树上的鸦噪,草丛里的虫鸣,倒显得有几分悠闲。      过了片刻,只听得身后闷哼了声,那原本直挺挺地尸体,居然动了动。      那赶车的把式却丝毫都未惊,仿佛没听到般仍旧哼着小曲儿,一直到身后的两具尸体都渐渐地“苏醒”过来,才听到一声惊呼:“姐姐!”   另一人的声音微弱,颤抖道:“小簪?……我、我们死了吗?”      原来这两人正是岳思且跟岳思簪,只见两人爬起身来,放眼四看,见乃是身处野地之中,周遭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一时各都惊悸,本来手握着手,此刻便紧紧地抱在一起,岳思簪惊慌道:“姐姐,这是黄泉路……”   思且不做声,只是咬着唇。      “放心,这不是黄泉路。”惊慌失措里头,车前忽地传来一个声音。   两人这才发现,牛车前头坐着个灰黑色的影子,两人对视一眼,岳思簪瑟缩道:“鬼差?”   只听那人轻声一笑。      那坐着车头的人纵身一跃,跳下地面,身法竟很是敏捷。   牛车上两人各自一震,岳思且便挡住岳思簪:“你是谁?”      那人将头顶的软帽檐一抬,露出一双如描似画的眉眼,令人过目难忘。      “是你?”   岳思簪惊呼出声。   思且惊疑不定:“子规?”一时弄不清究竟是何种情形。      子规不疾不徐走到牛车边上,将手中拎着的包袱往车上思且身上一扔,冷冷淡淡道:“里头有衣裳,散碎银两,虽不多,足够你们用一阵,从这里顺着官道往前走,越远越好,这辈子都别再回京了。”      思且同岳思簪两人互相搀扶着下车,思且问道:“公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岳思簪却仍一脸防备:“怎地我们没死?我明明喝下了毒酒……你、你们还有什么毒计不成?”   “有什么毒计比直接杀了你们方便?”子规淡淡地,“是你们命大,也是你……还有点点良心。”      他哼了声,走到牛车旁边,翻身上车:“驾!”   牛又“哞”地一声,迈步往前走,思且急忙追过去:“公公,公公……这……这到底是……”   子规睥睨着车下的她:“你是极聪明的心思,不会连这个都想不通吧,只希望你记得我方才所说的话,别白白费了娘娘一片菩萨之心。”      思且虽然遭逢大变,但她本来就聪慧非凡,前思后想便有几分明白,听子规如此一说,更是确认无疑,紧紧地咬住嘴唇,眼泪滚滚落下,抱住怀中的包袱,喃喃道:“娘娘……”      子规看她一眼:“还有一句话,是我送给你的,你念亲情固然是好,但有时候一味纵容,反而是祸害,此番死里逃生,你该知道如何做。”   说到最后一句,双眸向着思且身后的岳思簪扫去。      岳思簪对上他清凉的眸子,心中不由地一凉。   思且抱着包袱:“公公、我……我知道……”她放眼看了看,道:“公公,京城的方向在哪?”   子规挥鞭一指,思且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向着他所指的方向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碰在地上,发出砰砰声响。      岳思簪望着子规,却不做声,也不动作。   子规叹了一口气:“算了!此事若是换了别人,总有一万个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以后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之后,便吆喝一声,牛车往前又行。      谁知刚走了一会儿,却听身后脚步声急促响起,子规也不停牛车,但牛车晃得极慢,那人很快就追了上来,子规一转头,对上岳思簪的双眼。      “等等!”她伸手抓向牛车缰绳,叫道。   子规面色极冷峭,道:“岳贵人还有何话说?难道还不甘心吗?”      岳思簪目光闪烁,跟着牛车不停,道:“公公,以前就当是我鬼迷心窍,娘娘这么对我跟姐姐,我又不是畜生……我有件事要跟公公说……”   子规对上她的眸子,心中一动,便把牛车停了:“你想说什么?”      此刻思且怕岳思簪又闹什么,便也跟着过来。   岳思簪看她一眼,又看四野无人,才道:“公公,这事儿有人交代我怎么也不能泄露的……然而娘娘对我们姐妹有大恩,如今我们也要离开京城再不回来了……我便将此事告诉公公。”   子规见她说的严肃,便挑了挑眉。      岳思簪一皱眉一咬牙,低声道:“当初万岁爷宠幸了我之后,我们小姐……咳,范梅仙她不是很喜欢,此后便叫了个心腹的太医给我把脉,想看看我会不会有孕。”   思且一听,也有些色变。   岳思簪豁了出去,继续又道:“可是……太医给我诊过了后,很是惊愕,后来就用了一种不知什么东西调成的膏,在我手臂上涂了涂,红红地,怎么也擦不去,后来才又用什么药水儿吸取了……我不知怎么回事,就追着问,范梅仙碍不过我总问,就对我说……”      牛车晃晃悠悠向着京城的方向而去,身后,岳家两姐妹的身影已经被撇下很远,两人跪在地上,向着牛车离开的方向、京城所在,双双又磕了几个头。      顷刻,岳思且将地上的岳思簪拉起来:“小簪,你方才对子规公公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还是……”   岳思簪点点头:“范梅仙曾严令我这件事谁也不能说,自然是真的。”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万岁明明都宠幸过你了,而且不止一次。”   “我也不知道,不过范梅仙说是万岁爷只偏爱范……皇后娘娘的缘故,所以弄些什么的……”岳思簪疑惑地说,而后又摇头道,“只不过那些事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了,姐,我们走吧,像是子规说的那样,走得越远越好。”      思且的眼睛热热地:“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等以后找到地方安置下来,咱们给娘娘立个长生牌位,天天给她祈福。”      两人说罢,便挽着手,到小树林里把衣衫换了,把头发挽起来,脸上又各自抹了点儿灰尘,才又沿路往前而去。   将来的生活虽然不易,但都是死过一次之人了,又有什么走不过去的?      子规在牛车上,任凭老牛慢腾腾地往前走,他的时机算计的正好儿,赶着城门关闭之前就进了城,牛车沿着大道往前,行径一个偏僻的分叉口,从路边儿的小巷子里极快地跳出一个人来,道:“爷回来了!小人在此等候多时!”      子规一笑,便跳下车,将鞭子递给那人,道:“有劳啦!”   那人一点头,纵身上车,赶着牛车依旧慢悠悠地晃开去了。      子规站定了,便将破破烂烂的外衣脱了,扔在旁边,露出里头的太监服色,他跺了跺脚整理了一番,才往皇城而去。      当晚上,朱安靖迟回凤仪殿半个时辰,凤涅问了一番,仍旧说是在御花园内玩耍,凤涅叫了跟随的小太监问,小太监也说是如此。   凤涅有心想约束他一下,但是小孩儿现在正是玩闹的年纪,太困着他们也不好,便随意叮嘱了阵就罢了。      正叫人领着朱安靖去换衣裳,外头子规回来了。   子规进门行礼,凤涅笑道:“这么晚,害我很是担心,怕宫门关了你就捞不着进来了。”   子规道:“奴婢不敢怠慢,正好进门后宫门就关了,劳娘娘担忧。”   凤涅道:“事儿都办妥当了?”   子规点头:“请娘娘放心,他们都已去了。”   凤涅点点头:“嗯,去了好……我也算去了一件心事。”      子规见左右无人,便道:“娘娘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为了她们两人,可值得?”   凤涅道:“值得不值得,本宫不知道,只不过我这心里头舒坦,就比什么都值得。”   子规听了,便笑了笑,凤涅一眼瞥见,道:“你笑什么?”   子规道:“娘娘曾经说自己冷硬无情的……还说奴婢……不会喜欢,只是娘娘却不知道,娘娘仍是个好人。”   “可别这么说,”凤涅笑道,“好人不长命,我才不想那样呢。”   子规道:“娘娘人品仁厚,且又聪慧,必然长命百岁。”   “哈哈,”凤涅摇头,慢慢地打了个哈欠,道,“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好人坏人,冷血热血,只是……若是自己的手上沾了血的话,我怕会上瘾呢。”      穿越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着至高的荣华富贵,生杀大权在握,若是想要捏死几个岳思且岳思簪这样的人,如捻死一只蚂蚁,别说是她们,就算是有心要对付范梅仙,以皇后身份,以凤涅心性,要摆布梅仙,也绝非难事。      但是权力这种东西,是种异常狠烈的毒药,会让人变得疯狂,一旦沾染,谁也难以预料后果。      子规眉头一动:“娘娘……”   凤涅道:“怎么,我放了她们,你不高兴吗?”   子规忙摇头:“娘娘说哪里话,一切单凭娘娘做主,哪有奴婢说话的份儿?”   凤涅道:“算啦……”笑笑看他,“今儿在内务司你说,跟在本宫身边会觉得安宁欢喜,可是真的?”      子规垂头:“自然是真的。”   凤涅一笑,道:“真是的,净说些本宫喜欢听的。”   子规心头一宽:“奴婢不过是真心话。”   凤涅道:“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将来若是……”话音一停,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在心中绕了个圈,“若是我走了,便见不到他了……还有……”      凤涅想到这个,不由地便皱了眉。   子规听她欲言又止,便抬头看她,见她若有所思之态,他心中就想到岳思簪临去那些话,他心里犹豫着,说,还是不说,反反复复。      凤涅心里一烦,便转开话题:“思且她离开前,说了什么吗?”   子规一怔,瞬间有些色变:“回娘娘,她……她只是对娘娘的恩典千恩万谢。”   “岳贵人呢?”   “她……”子规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跳,抬头看了一眼凤涅,见她眼皮低垂,并没留心自己,才道,“她也颇为后悔,说了以后不再回京了。”   凤涅叹道:“果真如此,倒也不负本宫费这番周章,……不过这也是她应得的,若是在内务司那里,她贪生怕死不去喝那杯酒,就少不得在内务司吃一刀了。”      那一杯酒便是考验岳思簪最后一点良心,若是她肯喝下去,证明她尚能挽救,若是她胆怯自私地舍弃思且独生,那么今日子规送出的,便只能是思且一人。      子规缓缓地松了口气,凤涅正思量着,并没注意到子规的异样,只道:“对了,你为本宫做成了这件事,做的干净利落,本宫很满意……另外还有件事要拖你去做。”   子规道:“请娘娘吩咐?”   凤涅一招手,子规急忙上前,凤涅凑近他耳畔,低低细语几声,除了子规之外,就算第三人在场也难听到。      凤涅说完,子规的脸色陡然发白,失声道:“娘娘?这……您要这个做什么?”   凤涅道:“你只给我找来就是了。”   子规的脸色变来变去,终于道:“请恕奴婢大胆,娘娘是想……给别人用,还是……”   凤涅微笑道:“若是我说自己用,你就不找了?”      子规一颤,垂头道:“娘娘,若是给别人,奴婢自然是会义无反顾,可是娘娘自己用的话,那种药对身子伤害极大,奴婢斗胆……”   凤涅听他一说,心里又有些乱,就不做声。      子规瞅他一眼,低声道:“娘娘,方才您说的是真的吗?真的要自己用……可,这是为何?若是娘娘现在有了皇子的话……那……”   “我就是怕这个……”凤涅揉揉额头,不胜其扰,头疼不堪。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想法儿回去了,若是有了孩子……那怎么走?现在都有点舍不得子规、朱安靖,嬷嬷……还有那人……      子规脱口问道:“娘娘为何怕这个?”   凤涅看他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子规对上她的眼神,心里重又突突地跳起来,在这一刻,他虽然看不透皇后心中所想,但心里却有个不祥的念头,伴随着心跳,蠢蠢欲动。      他并没有特意避开凤涅的眼睛,两人对视着,这一刻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子规却觉得自己的心几乎快要跳出喉咙来,眼前那双凤眸盯着自己,像是把他的心看了个一清二楚。      “你受的伤还疼吗?”   淡淡地,皇后忽然开口问。   “啊?”子规有些精神恍惚地。      凤涅道:“那次你奋不顾身救我,在中津行宫的时候……现在的伤可都好了?因为思且这件事必须要个贴身忠心的人去做,所以我一时也忘了体恤……”   “娘娘放心,已经无大碍了。”子规这才明白过来,慢慢地低了头,“已经全好了。”   凤涅道:“嗯……这就好,你还年轻,若是留下伤痛什么的就不妙了,不过你不要大意,再叫个太医来细细地看看。”      子规默默道:“奴婢……知道。”   凤涅道:“万岁才来过一次,短时间内大概不会来,你……帮我留心着,那药我一定是要的,嗯,你还是早点下去歇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子规却不搭腔,也并不动。      凤涅道:“你怎么不答应?”   子规低着头,望着她微微而动的裙摆,终于道:“娘娘,奴婢还有件事没有向娘娘说。”   凤涅道:“啊,何事?”   子规眼睛一闭,心里头有些苦涩,却又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他机警地将周围扫视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在,才低声道:“岳贵人在临去之前,有一件秘密之事同奴婢说了。”   凤涅原本漫不经心地,闻言便转过头来:“秘密之事?”      子规道:“是的。娘娘容禀,据岳贵人说,……当初她被万岁爷宠幸之后,范梅仙不想她身怀龙裔,便命太医给她把脉,想给她用点……药,谁知,太医用守宫查出她……”   凤涅心头发紧,不知不觉地望着子规,一眼不眨专注地看着,却听子规的声音更低,道:“原来岳贵人……还是处子之身。”      这声音极低极低,宛若飘渺的烟气儿,凤涅几乎没听清:“什么?”   子规道:“据岳贵人自己所说,她仍是处子之身。”   凤涅只觉得有闷雷在自己耳畔连环响起,整个人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瞠目结舌,半晌回不过神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看点: ——号外号外,皇宫超大八卦,超大大大……劲爆劲爆!刺激刺激!快来听快来看啦…… 皇桑:谁乱发的这些爆料……拉出去XX了! 凉凉:…… 嗯嗯,周末快乐~ 另外新文发了第三章了哦,微甜,速品尝~ ☆、最新章   凤涅发着呆,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如此呆怔半晌,慢慢抬手在额头上抚过。   怪不得……      当初曾经那么困扰过她一阵的问题:她初出了冷宫后跟朱玄澹头一次“亲密接触”,察觉他那祸害之物甚是雄伟,令她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而想法儿“落荒而逃”。   然而后宫佳丽,被他宠幸过的也不在少数,并没有传言因此而“身亡”的,而且除了进了冷宫的几位,连个病故的都无。   后来她亲眼看到苑婕妤被“幸”,次日苑婕妤如杨柳随风一样体态轻盈神情自若地来拜见,她就已经百思不得其解了。      她浮想联翩之际,心中暗暗怀着一个恶毒念头:或许某只……中看不中用,故而才……   然而后来她被逼着亲身上阵,朱玄澹的表现,自是将她那个“恶毒念头”打得落花流水不复存在。      ——倘若岳思簪的情形不独一个,那么苑婕妤毫无疑问也是跟岳思簪一样,然后……是李美人之流。      她心中的疑惑一直到现在,才解了开。   怪道,他同她翻云覆雨之时也说过“毕竟是头一遭儿要好好地”之类的话。      凤涅的手在额头上摸了摸,又摸了一摸,最后又摸摸脸。   想笑,又不知如何笑,不由自主一笑,笑里带着几分苦涩。      何必呢?   身为帝王,该是能理直气壮地宠幸一个又一个,还全是绝色佳人,这种权力谁不想要?   可是他……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过,凤涅真要怀疑朱玄澹同志是“身怀隐疾”。      “这个……”她的心乱之极,看子规还在面前,便道,“本宫知道了,子规你先下去歇息罢……对了,这件事,一定要保密,绝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子规垂头:“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他终于退了下去,而凤涅坐在空荡荡地大殿之中,灯光浮动之中,眼前不由地出现朱玄澹的脸。   自在冷宫之中相遇,到现在,一点一点,一幕一幕,记忆是如此的生动而鲜活,将堂皇大殿一人独坐的场景更衬得格外孤寂,因着这份孤寂,便更显得心头如海浪般起伏不定的涌动更加强烈,凤涅猛地站起身来,蜡烛上的光因她的动作而微微地闪烁,明明灭灭。      她向前急急地迈出一步,却又停下,身影茕茕地站在殿中。   半晌,才响起一声轻轻叹息,重新又坐了回去。      她手支着下巴,望着那闪烁的烛光,渐渐地困意上涌,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睁开闭上,渐渐地脑中一片迷糊,本想要回床榻上睡,然而身心都疲倦的很,便想暂时在此处歇一歇。   没想到,伏在桌上的时候,脸刚一沾手肘,人便睡了过去。      低低的呼喝声响从远到近,眼前绿叶摇动,阳光从叶片中透出来。   绿树掩映间,露出三两间屋宇,飞檐兽角,不算新,树叶间的墙上粉刷剥落,依稀有几分破败之容。   地上是圆圆地鹅卵石排成的甬道,甬道之外,是大片的空地,周遭是大片的冬青树遮住视线。   绿树的荫凉之下,有两个极小的身影,面对面站着。      一个身着锦衣,头戴珠花,打扮的粉妆玉琢,小嘴儿粉红,眼睛水灵,容颜出色之极,漂亮的像是玉娃娃般。   另一个,却只穿着粗布衣裳,衣裳也脏脏地,一张脸儿小的可怜,更晒得黑黑地,头发乌蓬蓬地,好像没有细细梳理过。   相比较那锦衣女娃儿的水灵动人,这粗布衣裳的女娃娃,就像是个流浪很久的猫崽,皮包骨头,让人担心一阵风来就能把她吹走似的。      两个女孩子都不过是三四岁的光景,身份却显然是天壤之别。   忽然之间,那个锦衣的女娃儿一伸手,在瘦娃娃的身上一推,叫道:“丑丫头,你脏死了,走开!不许在这里玩。”   粗布衣裳的女娃儿猝不及防,竟被推倒在地,然而她竟不哭,只是斜睨了那锦衣女娃儿一眼,脸上居然露出几分睥睨不屑的神色。      锦衣女娃儿见她居然不求饶,更是气恼,正要再发作,忽然之间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去一看,一张小脸儿乍然雪白,瞪大眼睛哆嗦着叫道:“啊……啊……鬼啊!”   这时侯,那被她推倒地上的女娃儿也探头一看,却也一惊。   原来她们身后的空地上,跌跌撞撞来跑来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胸前大片血迹,不知伤到哪里,更可怖的是,他的半边脸也被血染的面目全非,又因为来得及,看起来面目狰狞的很。      锦衣女娃儿反应过来,嘴一撇,哭着叫道:“快来人啊……”   那孩子忙地跑过来:“梅仙,梅仙别叫,是我,我是见清哥哥……”   他试图将小女娃的嘴捂住,又惊慌地回头看,仿佛怕身后会有人随时跳出来一样。      但他受伤之下,动作不灵,而那锦衣女娃儿也如避鬼怪似的,慌忙逃开:“你?……是见清哥哥?不是不是……”她脚下一绊就跌在地上,重重地跌了一跤。   地上的石子把她的小手磨破了,疼得钻心,女娃儿当即顾不得其他,只咧嘴哭起来:“好疼,来人啊!”      那男孩子听她兀自叫嚷着,情知掩藏不住行迹了,面上露出惨然之色。   正在这时侯,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男孩子眉头一皱,看看地上的两个女娃儿,来不及多说,一瘸一拐地急急往旁边的屋子旁走去,将身形隐在拐角处,屏住呼吸忍着痛,一动也不敢动,。      果然,就在他刚刚藏好身形的瞬间,有数道身影从空地上跃出来,一眼看到地上两个女娃儿,便跑过来查看。      似是领头一人,沉声喝道:“待会儿侍卫就会赶来……时间有限,他定然没走远,一定要除掉……快,四处找看看!”   小少年心头一紧,身子也跟着一颤,默默地祈念侍卫及时赶来。      下属散开四处找寻,而那领头的人又看地上两个女娃,终于问那锦衣女娃儿道:“你哭什么,是不是看到有人来过?”   锦衣女娃抬头,见他面容和蔼,就哭着说道:“是啊……”   正在这时侯,忽然旁边的女娃极为大声地哭起来。      少年藏着身形,听到来搜寻之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逼近,更让他的心慌一分。   正在这时侯,耳畔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哭着叫道:“好坏,有坏人,有坏人,快抓坏人!”   那领头之人大喜:“坏人在哪?”      奉命搜寻的下属们听到这里,脚步也随之一停。   “坏人,那里!打坏人,打!”女娃儿口齿不清似的叫,并且从地上抓起石子,狠狠地向着那个方向扔出去。      少年的心迅速下沉,他将头往墙上一仰,眼前的日光如此强烈而明亮,大概……是最后一眼了,他不顾双目刺痛,拼命瞪大眼睛看着,泪从眼角缓缓地流出来。      那领头之人“哈哈”笑了几声,沉声道:“速追!”脚步声顿时杂乱起来。   少年靠在墙上,一动也不能动,只等杀手露面的那一刻,谁知道耳畔脚步声渐渐远去,而后一片寂静。      少年呆了呆,有些无法置信地低头看看自己:杀手怎么没来?   可是……那个孩子……   他正在发呆疑惑,忽然之间觉得有点异样,目光一转,望见在自己的右手边上,站着一个极为瘦弱的身影。   正是那个粗衣丫头,此刻小孩儿正仰着头看他,因为她格外瘦弱,脸儿小小地,却显得眼睛格外大,水汪汪地,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少年吓了一跳,如此突如其来地……他的身子一震之间,却望见这孩子脸上露出明显地笑意。   这样的笑容,有几分了然,几分愉悦,可是出现在孩子的脸上……      “你……”少年不太相信自己所遭遇的,追兵呢?   “放心吧,”女娃娃口齿伶俐地说话了,“那些想追杀你的人已经走了。”   少年倒吸一口冷气:“什……什么?”   女娃娃挠挠头:“呀,好痒……得多久不洗头才会这样啊……”又随口道,“你听到了啊,你真以为我给他们指了你藏身的方向啊?真笨……”   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垂手转身就走。      “等等……”少年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她是如此瘦弱而轻,他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抓到自己身前。   “喂,欺负弱小啊,”女娃儿却不惊不怕,只嘟囔着,“你最少也该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吧,……你总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她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看少年。      少年只觉得毛骨悚然,这是三岁的孩子该说的话吗?刚才……刚才她给那些贼人报信的时候,明明口齿不清的……难道、难道这孩子在那些人面前是装的?   可是……才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啊……怎么竟知道演戏?还骗过了一帮精明强干的杀手?!      “不、不是的,”饶是他睿智过人,心神巨震之下,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拼命地打量面前的孩子,“你是谁?”   “我?”女孩子挠挠头,望着他的脸,忽然之间眼睛一亮,伸出手指来,把他的脸上擦了擦。   少年呆了呆,感觉女孩儿细嫩的小手指在自己眉眼上滑过,而后她笑道:“哇,你长得还真不赖……”      若不是强大的定力支撑,少年怕是要晕过去了,他紧紧地抓着女孩子的手腕,却又慌忙松开。   原来她的手腕极细,简直像是一根树枝似的,他生怕一用力就能拗断了,而她浑身上下这模样,也跟她如此“精神”很不相称似的。   少年心头大乱,总觉得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爆皇桑,这回爆凉凉的。。。于是两人的渊源要浮出水面了,调戏少年天子,青涩的皇桑也很有爱的,哇哈哈…… 今天加个油,争取那啥,你懂得。。不过依旧,要是太晚的话就不要等了。。=3= PS,新文发第四章啦,另外,再推荐俺上回完结的《九重天,逍遥调》,许多同学该看过了,治愈宠爱系师徒,喜欢的话可以看看,文案上有链接专栏里也自由滴~ ☆、最新章   少年怔忪之中,却听得外头脚步声又响起。   少年心头一紧,不假思索地将女娃儿一拉,挡到自己身后去。      女娃儿在他身后,乌溜溜地大眼睛凝视着少年挺直的脊背,喃喃低声道:“倒是个有骨气的……难得还比较讲义气……”      少年匆忙里听到身后女娃儿低低说了这句,一时哭笑不得,急忙敛眉细听外头。      正在这时,却听外面有人叫道:“殿下,殿下你在哪里?”   少年大喜,知道并非是杀手,便挺身叫道:“本王在此!”   一大堆的侍卫闻声蜂拥而来,见了少年便如得了宝相似,数十人将少年围在中央,如铁桶一般,也遮了他的视线。   众人不停地问长问短,有人处理伤处,又有将军急急调度,去追捕杀手,一时沸反盈天地,等少年回过神来,身边儿那小女娃儿早不见了影子。      因伤的不轻,少年被惊慌失措的侍卫跟相府众人环绕着,分毫也不敢放松,顷刻间消息传回了宫内,少年便离开相府,回宫养伤去了。      月亏月盈,又是一个月到来,少年请旨又到了相府,美其名曰是看看“受惊的梅仙妹妹”,世人都叹少年有心,然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想找的是另外一个女娃儿。      草草地看过了梅仙,——那娇贵的小女娃儿还是昔日那样容颜明艳照人,也仍旧是昔日那样天真娇憨地,她全然不记得当初受伤的见清哥哥来到跟前,她是怎样地嚎哭不认,差点儿便害死了他。   少年其实并没有责怪她,只是个孩子而已,懂得什么?      他望着她,面儿上也仍旧是温柔地笑着,然而心里头,却不似先头那样掏心也似地爱顾了。   人的感觉是很微妙的……或许,是因为经历了生死劫,少年已经又成长了一份的缘故。      对于曾救了自己的那另一个奇异的女娃儿,少年不敢出声问,因顾忌到她的身份,跟她奇怪的谈吐举止。   他生在皇宫,又几度经历大变,自然知道“事以密成,语以泄败”的道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女娃儿衣着粗简,范梅仙对她又极不好,若是他贸然说些什么,反容易给那小女娃儿招灾惹祸。      因此对在相府里曾有个女孩儿救了他的事,他对谁都只字不提。      一直到了夜间,少年出来找寻,终于在后院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看到那个衣着破旧的小家伙的时候,他满心地高兴起来,几乎是急不可待地就冲了上去,却又不知道怎么称呼,就叫道:“喂,小丫头!”      那娃儿正俯身在地上,似乎不知是在玩什么,闻言吓得身子一哆嗦,便转过头来,当看到他的一刹那,面上也掠过一丝笑意:“是你呀。”   少年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在外向来是“端庄稳重,天家威仪”的,此刻面对个幼龄的小丫头,却有些手足无措,对上她一双晶亮的眸子,才回过神来,急忙咳嗽一声,挺了挺腰,将手重新拢在腰间,双眸瞥着那只到自己大腿处的娃儿,道:“丫头……你……”   要说什么呢?      小丫头手里捂着个东西,仰头看着他,却笑吟吟地,不等他说完了,就道:“你的伤都好了?精神也很好嘛。”   少年一窘,忍不住呐呐道:“是啊……”   小丫头又抓抓头,笑道:“哎呀,其实我知道你是没事的。”她说着,就把手举到耳边听。      少年忘了要保持“高高在上”的仪态,瞪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小丫头哼了一声,少年怀疑是自己错觉,因为他在这丫头的脸上看到一丝傲然之色掠过,却听她说道:“因为这是我的梦,我是梦的主宰,我说你没事,你就会没事。”   少年一呆,继而忍不住笑出来:“原来是个疯丫头。”      “不是疯,是凤。”小丫头白了他一眼,自顾自走到树边上,毫不忌讳地坐在数根旁边,又偏着头去听自己的手掌。      “什么凤?”少年好奇地问,竟跟着她也走了过去,只是看地上有些杂乱,他一身锦衣,半点尘灰不沾,就有些踌躇,便一手撑着大树,一边垂头看她,又问,“你拿的什么?”      “是个促织,我刚捉到的,好久没见到这种东西了。”小丫头举起来给他看,不料那促织从她手掌间蹦出来,三跳两跳,不见了。   小丫头一脸遗憾。少年忍着笑:“这种东西有何罕见?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什么凤呢。”      小丫头这才懒懒地又坐好了,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道:“凤,是我的名字……对了,你叫什么?”   少年呆了呆,道:“我?我……”他转头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便小声道,“我叫见清。”      “见清,见清……”小丫头喃喃两声,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从没有人会是这样的反应,少年又窘又有点微恼,还有些好奇:“你笑什么?”      “见清,奸~情啊,”小丫头笑着,“不过你不叫我凤姐姐,反叫我疯丫头,我们就扯平了。”她有些狡黠地冲他眨眨眼。      少年朱见清有些愕然,当今天下,就算是他的生父也不会如此拿他的名字做笑话听……可是这女娃儿竟如此大胆、口没遮拦地……   或者,他只能当她是年幼无知吧?可是看她这口齿伶俐的模样,他倒是怀疑起用“年幼无知”这个借口是不是妥当了。      “你,”他咳嗽了声,决定不跟这小娃儿一般见识,默默地在心底“赦免”了她“童言无忌”之过,就道,“你就是范家那个远亲家的孩子吧?”   “唔,或许是吧,”女娃儿嘟囔了声,“你是什么王爷?”   朱见清差点儿跳起来,在他的名字跟大逆不道的“奸~情”拉上关系之后,他堂堂地端王爷又成了“什么”王爷。      “你……你难道知道我?”他问。   女娃儿道:“那天你喊……‘本王在此’,我听到了,而且……”   “而且怎样?”   “而且范家那个小丫头,好像很喜欢你,因为这个……为难过我好几次呢。”她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不屑一顾之色。      朱见清心头发紧,道:“梅仙欺负你了?”   女娃儿道:“典型的被宠坏的娇小姐,不过……大概我的设定就是这样的,你放心,最后我一定会翻身的,她一定会气死。”      朱见清眨了眨眼,忽然笑出声来,他一拉袍摆也坐在她的旁边:“你这丫头年纪小小地,说话倒是有趣,你说的是什么设定?什么翻身?”   女娃儿转头看他,月光之下,少年的脸容虽仍旧有几分稚嫩,但却越发俊美,女娃儿看了会儿,喃喃道:“虽然嫩了点儿……不过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朱见清觉得她是在说自己,可是又有点不确定,如果他被一个三岁女娃儿说是“嫩了点,漂亮的孩子”,那他真的是要……      “你在说什么?”他假装无事一样,望着她,“不要说我听不懂的话啊。”   女娃儿噗地一笑,忽然伸手摸上他的脸:“你真可爱,是我的梦里头最可爱的形象了。”      朱见清撑不住,大窘:“什么?”   女娃儿叹了口气,忽然间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没什么……我大概是最近拍戏太累了,这山有点邪门,最近一闭眼就总是做这样相同的一个梦,每次醒来都是在这破院子里头,倒好似在等什么似的……上回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呢……或许等的便是你?不过也好,这样才不枯燥。”      朱见清似懂非懂,急忙道:“这不是梦……”   女娃儿有些困倦似的,扭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低低地:“是吗?不要动……让我睡会儿,唉,我又困了……”      朱见清感觉她软软地靠在自己身边,她仍旧穿着一件脏脏的粗布衣裳,身子骨瘦弱的可怜兮兮,他没有在意她的脏跟衣着简陋,只是怜惜地看着她瘦瘦的身体,犹豫着伸手将她抱住。      “唔……”女孩儿满足地叹了声,在他怀中找了个满意的姿势,又蹭了蹭,“好舒服……我真的很累……让我睡,拜托别叫我、别叫我……”   朱见清扭头,看着她的大眼睛合上,长长地眼睫毛也渐渐地不动了,不知为什么他有瞬间的心慌,想要把这孩子叫醒,不让她睡,可是听到她喃喃的声音,又委实下了不狠心,就只好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沉沉睡去。      “原来她叫凤……还说凤姐姐什么的……”他忽然想起她说的话,脸上不由地又露出笑容,“真是个古里古怪的丫头……等她醒来再跟她说好了。”      谁知道,只是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女娃儿便醒了来,朱见清大喜:“你这么快就醒了?”   怀中的女娃儿呆呆看着他,脸上渐渐地露出惊恐的神色:“你、你是谁?”她极为细声地问,声音颤抖不休。      朱见清一怔,女娃儿浑身也筛罗般地抖了起来:“我、我怎么在这里呢……”      朱见清屏住呼吸,几乎窒息,他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细细地望着女娃儿。   看着她畏缩胆怯的神色,他暗暗命自己镇定下来,尽量地压低声音:“凤……小凤儿?”      女娃儿呆呆地看着他,只是惧怕,并不答应。   朱见清咽下一口唾沫:“你是……范悯吗?”      “嗯……”女娃儿用力点头,大眼睛里水汽氤氲地,她离开少年身上,尽量地蜷缩起身子,细声道,“我、我没做坏事,你不要打我……”      少年心凉如水,后来他试探着问范悯先前她去哪里了,小小的范悯仍是细细说道:“我睡着了。”   少年考虑了很久,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什么时候还会睡?”      范悯虽胆小,大概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她也看出来少年对她没有恶意,就大着胆子回答:“我、我困了的时候就会睡。”      少年望着她清澈的眸子,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可笑,就笑了笑扭过头去,此刻已经很晚了,少年道:“你睡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范悯摇头道:“哥哥真好……不过我自己会回去的。”她从地上爬起来,又看他一眼,才转过身磕磕绊绊地去了。   范悯离开不久,守夜的侍卫太监便也追寻了来,少年也没法儿再去找女娃儿了。      后来少年又见了几次范悯,却都没有见到“凤”,他没法儿再在相府里头耽搁,就回了宫,但他虽则回宫,却也派了几个心腹之人,暗暗地查“范悯”的底细。   细作们尽心竭力,掘地三尺,终于查到范悯的生父,那男人远在岭南偏僻之处,当时细作赶到,他已经染病,细作探问之后,他便病死了。   细作回来,将所探听的消息告诉少年。      一直到次月中旬,月圆之时,少年便又借机到了相府,好不容易应酬完了一干面目可憎之人,得闲偷空跑到后院那荒凉之地,放眼一看,果不其然望见那女娃儿坐在树荫底下,抱着膝,呆呆地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一看到她,少年顿时双眉都扬了起来,不顾一切拔腿跑到她的跟前。      小女娃儿闻声,便看向他,少年站住脚,脸儿一时有些发热:“凤……凤儿?”声音竟也有些颤抖。   女娃儿只是静静看着他,少年心一颤,几乎无法呼吸。   眼睁睁地望着女娃儿嘴角一挑,扬起一个可称为是“狡黠”的笑,说道:“应该是凤姐姐。”      一瞬间,少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极欢快地跳了起来,冲动之下几乎就要扑过去将她抱一抱,然而却只是将袍子一撩,便也顺势坐在她的身边,心却仍旧狂跳不已。      “上次你……”他踌躇着,想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等了这么多天,找了那么多次。   “啊?”女娃儿神情飘渺地,斜着眼睛看他一眼,“什么?”      他欲言又止:“我只是……”以他的身份,平素里给那般臣子跟长辈同辈们的印象,有些破格的话似乎无法轻易出口。   “想我了啊,想就说啊,”女娃儿却笑了起来,伸手在他脸上一捏,“小鬼头。”      朱见清赫然僵硬,他感觉自己在瞬间变成了石头之人,然而奇怪的是……一颗心,却在猛烈地跳动了一阵之后,陡然安静了下来,宁静而恬谧地……   是一种格外令他觉得安稳的感觉。      他的脸微微地有些红,却假装不在意地:“谁说的?你这小丫头……有什么好想的?你懂什么……”   “别嘴硬嘛,”她斜睨着他,不是一个三岁女童该有的语气,不是一个三岁女童该有的神情。      这功夫他才死心塌地地相信了细作们带回来了范悯的父亲临死之前所说的那件绝密:   “那孩子自生下来的时候,就给天师算过……说她……一体双生,双魂夺魄,贵、不可言……然而却注定早夭……”      少年定定地望着小娃儿,心在想到那个“注定早夭”之时,猛地抽痛了一下。      “你怎么了?”女娃儿似是看出他神情有异,关切地问。   朱见清把脸转开去,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没什么……”他竭力地把那种瞬间眼热的感觉压下去,假装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来,看着女娃儿道:“对了,你叫小凤儿……是吗?”      “是凤姐姐。”她哼了声,又露出那种骄傲的神情,这种神情出现在女童的脸上,显得有种奇异的趣致。      “好好……”他不愿拂逆她,又道,“上回你说什么……拍戏,什么累……到底是什么呢?”   “查我的底细啊,”女娃儿上上下下打量他,道,“小弟弟,虽然你长得的确挺不错的,不过我们是没有结果的……因为我很快就会醒了。”      “不要!”他想到上回,她睡着了就换了一个人,便吓了一跳,猛地将她的手握住,“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你不要走。”   她也有点被吓到,继而却平静下来:“哦……你等了我好久?”      朱见清的脸又有些发热:“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来这一趟不容易,能见到你也很不容易。”   女娃儿皱了皱眉,看看他,又看看他握着自己的手,喃喃道:“奇怪,这感觉好真实啊。”      “因为我是真的,”朱见清又想到她说的“梦”,他恼怒地低低嘀咕了声,“我是大舜国的端王爷……”   “端王?大舜又是什么地方,历史上没有听说过,倒是有‘尧舜禹汤’……”她思谋着,忽然不等他搭腔,就道,“是王爷啊,那上回那些追杀你的……又是谁?”   他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话题,登时呆了,脸上缓缓流露出一种痛苦隐忍的神情。      女娃儿看着,忽然道:“我听说啊……皇族里头,是无所谓父母兄弟的……”。   他吓了一跳,急忙四处看看周围,又低声急切地对她说:“不能说这些话!”      “真的是这些人对你动手的?”她也放低了声音。   朱见清转开头:“我、我不知道……”   女娃儿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柔声道:“我知道你会觉得很痛苦,有时候真相的确是极伤人的……你又不是那种凶狠残暴的性子,如果伤害来自亲人,自然更不愿意去面对……但是,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用的,有时候你越退让,对方只会越想把你……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你不想着去害人,但你也要尽全力保护自己,知道吗?”   朱见清听着女娃儿的话,呆呆地望着她。      女娃儿伸手摸摸他的脸:“你是我这梦境里最可爱的人了,又这么好看……可千万不要经不起风雨……就被人打倒了啊,这梦我还不知会做多久……下次我做的时候,可不希望听说你已经□掉了的消息,知道吗?”   少年呆呆听着,鼻子一酸,有什么涌上眼睛。      “哎哟哎哟,真是小孩子,这么爱哭。”她吃吃笑着,戏谑说。   “胡说!”他一边忙着偷偷拭泪,一边做低低咆哮状,“我明明比你大许多!”   “是是是,比这身体的确是大许多的,”她笑嘻嘻地,“我最是心软的……见不得漂亮纯情的孩子落泪,唔,那好吧,就叫你‘见清哥哥’,见清哥哥,见清哥哥……怎么样?”      她故意换着用各种声调叫着,有的嗲声嗲气,有的奶声奶气,有的怪声怪气……他心里头一动,瞠目结舌,继而就破涕为笑了。      风吹过,摇动一树枝叶,树叶簌簌发抖,又洒落一地的斑驳,错乱地晃动着。   少年望着女娃儿狡黠的面容,晶亮的双眸,那刻彷徨无计了许久的心,谁也不敢诉说的痛苦跟无尽的惶惑,忽然慢慢地安定了,落地了……他满身满心,是前所未有的,喜悦。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你们都下去吧。”温和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从梦境里传来。      凤涅眼皮一动,缓缓地睁开双眸。   灯火朦胧之中,眼前显出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容,同那个在绿荫底下,相对谈天而笑的少年容颜,重叠在一起。      凤涅定定地看着他,叫道:“见清。”   “啊,”朱玄澹一怔,而后低低笑道,“到底是吵醒你了啊,可是你为什么不去床榻上睡,在这儿会着凉的……”   他的声音极尽温柔,眼波之中也幽幽地荡着爱怜之色。   “见清。”凤涅重叫了声,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上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还算早,于是这是第二更啦~~ XDD甜甜蜜蜜地过往交代,也算是凉凉自己调~戏来的桃花吧~~年轻青涩时候的皇桑是不是也很可爱呢?撒个花~~~ ☆、最新章   双唇轻轻地贴在一块儿,朱玄澹怔了一怔,嗅到她身上温暖馨香,低低笑道:“怎么了?”   凤涅望着他的眉眼、容颜:“没什么,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又来了?”   朱玄澹道:“心里头乱,想你。”      凤涅偎在他的怀中:“总说些好听的,嘴里跟涂了蜜,对别人也是这样儿?”   “别人是什么东西?”他笑了笑,扫她一眼,将她放在榻上,“方才怎么在外头睡着了?着凉了又要吃苦药,你这身子也经不得那样蜷着,到时候留神腿脚腰身痛的……”   “一时困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没事儿,才不多久的。”凤涅道,躺在看他。   两人低低说着,眼波流转,温柔交换,气氛温馨动人之极。      四目相对,朱玄澹深深看她,蓦地叹道:“可惜朕不能多呆,一会儿就要走。”   “有事?”   “嗯……”朱玄澹一点头,凤涅看他略有几分斟酌之色,便将话题转开,“那我们就说说话儿吧。”   “好。”朱玄澹见她主动不谈这个,便也一笑,“要说什么?”抬手在她的脸上摸过,寸寸温柔。      “就说……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凤涅慢慢地问。   朱玄澹双眉微蹙,有些意外,又有些懵懂,一时也没有回答。      凤涅微微一笑,道:“是说,自范府之后,我们好久不见的这段日子……你……”   朱玄澹本来俯身看她,闻言身子骤然挺直:“小凤儿……”   凤涅静静躺着,望着他的脸。      朱玄澹看着她的眼神,这样冷静的眼神,他并不陌生,甚至铭心刻骨,那么多年怎么过的?他几乎不愿去想。   “你都想起来了?”他轻声问。      “一大部分……”凤涅幽幽地叹了声,“只记得那孩子还是很乖的……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做得有些长的梦而已。”   朱玄澹的脸上不知是忧是喜:“小凤儿。”   她凝视着他:“那时候我真小,你也那么小,那时候这张脸……还很青嫩,像是个被人稍微欺负就会哭出来的孩子。”      天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赧颜,却也少见地不曾打断她的话。   凤涅看着他,笑着转开头去:“算了,不说了。”      朱玄澹探手,将凤涅的脸转过来:“说,朕喜欢听。”   “只有我说,没意思。”她垂眸浅笑,娇嗔似的。   他的喉头一动:“你想知道,朕是怎么过来的吗?”   凤涅一眨眼:“嗯……”   朱玄澹思忖着,沉声道:“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如你所见,朕现在……”   “嗯,不管怎样,你现在好好地……”她狡黠而欣慰地笑,“我又能见到你了,好端端地你。”   朱玄澹也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是啊。”      “见清,”他的手很大,牢牢地握着她的,凤涅抬起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你喜欢我吗?”   朱玄澹道:“这是自然。”   凤涅道:“为什么?因为……我当时曾救了你吗?”   朱玄澹垂眸,想了会儿,道:“那只是个开始。……后来……”      凤涅望着他,如有几分期待。   朱玄澹踌躇片刻,终于道:“当时有些事情朕并没有就跟你说,朕那时候……过得很难,可是你就那么出现了,其实你不仅是从杀手手里救了朕,……因为你的出现,其他的一切也都不同了……朕、能挺过来,是因为你。”      时过境迁,如今他已经长成为无坚可摧的帝王,性子深沉内敛,然而说起旧事,却仍然有些不能自已,话语断续着,又有些颠倒,叙事不清。   然而凤涅却懂的他要表达的意思,缩在他掌心的手动了动,小小地挠了挠他的手心:“我知道。”      朱玄澹忍不住俯身,将凤涅抱起来:“朕很感激……你当时会出现……”他的声音有些细微地颤抖。   凤涅抬手,在他腰间摸了一摸:“见清……你、会喜欢我多久?”      朱玄澹放开她,捧着她的脸,看了会儿后才道:“朕也不知道,只不过,朕已经惦念、喜欢了你十三年……已经习惯了喜欢你,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转性儿吧。”   凤涅噗地一笑,朱玄澹在她的脸上亲了口,又抬起她的下巴,轻吻她的樱唇:“不然……”   察觉他的意图,凤涅伸手在他胸前一推:“见清,你不能久留的。”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凤涅依偎他的胸前,把玩着他腰间玉珏:“见清,我问你,倘若以后……我……”   她犹豫着,心里有种直觉:仿佛不能问,就算是再动心,也不能问。   但是已经迟了。      “嗯?”他停了动作,“倘若?”玩味似地重复了这个词一遍,忽然色变,“倘若以后你如何?”   凤涅没想到他的感觉如此敏锐,这简直是跟她有些“心有灵犀”似地,她急忙笑笑:“哦,倘若以后我因为你宠幸别人吃醋,你会不会为了我改?”      朱玄澹却没那么容易被这个理由摆平,仍旧定定地看了凤涅一会儿,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被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凤涅也觉得心底发毛,若不是“演技超群”加“经验丰富”,怕立刻就要泄底露陷。      朱玄澹直直地瞪了她一会儿,大概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才说道:“我生平只有两样东西最为紧要。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凤涅扛过了他的眼神攻势,却仍不敢放松,只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道:“什么?”   朱玄澹道:“一是天下,二……”他用力一握凤涅的手,“就是你。”   凤涅的心大跳一声。朱玄澹道:“天下我只能担过来,扛着。但是你,让我心里想要的,也只有你。”      凤涅低头,莫名地有些脸热。   朱玄澹看着她靠在自己怀中的娇柔温顺之态,心稍微安稳了些,可也并非十足十地踏实,想了想,就道:“你想知道以前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凤涅抬头看他。   朱玄澹看着她晶亮的眸子:“我经历过生不如死的一段日子,比你所见的那次更凶险……后来我当了皇帝,比之前更忙了,可是你再也没有出现,那段日子……很难熬,幸好、幸好的是,国事实在是太过繁忙,大臣们上的折子如雪片一样,他们整天围绕着朕聒噪不休,而我每天批折子,议朝政,观天下大事,忙得没有分毫的时间停下来想你,实在累得不成了,才会睡一个多时辰,因为太累了,睡着了也没有闲暇时候想到你……但我知道总有一日我会再见到你的,就是这样……到如今。”   凤涅心里一酸:“见清……”   朱玄澹凝视她:“还记得朕曾经同你说过的吗?——留在朕的身边,不管怎样。”   凤涅心里犹豫,朱玄澹目光一锐:“知道吗?”   凤涅望着他,终于一点头:“好……知道了。”      他得了她的承诺,一顿,便吻上她的唇,凤涅搂着他的脖子,任凭他予取予求,两人缠绵之际,却听得外头有人低声道:“陛下……陛下……”   朱玄澹动作一停,那声音道:“陛下,是时候了……”   朱玄澹恋恋不舍地看着凤涅:“想要荒~淫一些,却不可得,朕这天子当得可怜。”   凤涅一笑:“去吧,休要在我跟前扮可怜,你强横霸道折腾人的时候,我可没有忘。”   “那也只是对你而已,”朱玄澹温声道,继而又叹了口气,道:“好,那你好生歇息,朕改日再来。”将她用力一抱又放开,起身往外而去。      当晚凤涅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一直快要到天明才睡着,脑中无一刻停歇。   她伏在殿内案上睡着的时候,时间其实并不长,所想起来的也毕竟有限,然而朱玄澹不期然一来,两人说了那会儿话,勾得她渐渐地想起了更多。      那一片当空招展随风摆动的绿荫,树下的两个人儿,锦衣的少年美如冠玉,瘦弱的女娃儿却是一脸地“老气横秋”,他的神色如许生动,时而扬眉,时而凝眸,时而忍笑,时而仰头畅快而笑……   那样快活的日子,安抚她心的那一段日子的甜美“梦境”。   她怎么竟都忘了?      凤涅想着想着,眼睛微微地便觉得湿润,伸手擦去,又转个身。   因此这一天凤涅未免迟了起身,连朱安靖早上去国子监来见礼,都是悄悄地来,只看了一眼没敢嚷嚷就走了。   康嬷嬷也知道昨晚上天子悄悄而来,两人说了有许久的话,娘娘此刻不醒,怕也是身子弱精神气儿也不够,她便自作主张地将众妃嫔遣散了。      凤涅起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草草地沐浴过,吃了点儿东西,才安静了会儿,就听外头有小太监极快进来,道:“启禀娘娘,秦王来了,欲求见娘娘。”   凤涅道:“让他进来。”喝了口茶,康嬷嬷便将杯子接了过去。      一瞬间,朱镇基的身影便从殿门口匆匆进来,也不似是先前那样潇洒做作,一径儿上前,先行了个礼,才又道:“皇嫂,救命啊!”   凤涅一挑眉:“怎么了?”   朱镇基看看左右,便在旁边坐了,这边凤涅一抬手,康嬷嬷便叫众人退后避开十数步远去。      朱镇基打开扇子,在耳畔一遮,探头过来道:“我可听说了,皇兄打算把柴家的那个小郡主嫁给我!”   凤涅一听,“噗”地就笑出来,瞥着他道:“那感情好啊,柴郡主也算是金枝玉叶,又极有才情,乃是个很不错的女子。恭喜贺喜!”      朱镇基见她笑的样儿,便有些牙痒痒,低声道:“你也知道是女子……既然是女子,我怎么消受?”   “就算给你个男人,你也无福消受啊,”凤涅越发幸灾乐祸,又扫了他的身子一眼,“再者说,你现在毕竟也是男人的身子,总也要对得起你的前任……秦王可是个风流的人,听说无女不欢呢,你倒好……你要是永远不碰女子,秦王不就是绝后了?”      “他绝后跟我有什么关系,”朱镇基恨恨道,“我都打算走人了。”   凤涅道:“要是能走了还好说,倘若走不了怎么办?”   朱镇基好像被噎了一下般,顿了顿才又抱头道:“哎呀,我的压力好大,我要疯了……”   凤涅就笑:“行了,你先喝口茶,别火烧火燎地,给我淡定点儿。”      康嬷嬷一干退下的快,连一杯茶也没有奉上,朱镇基探身见她跟前有一杯,他的手倒长,就伸了过来取了去,毫不避讳地喝了口。      凤涅一转眼的功夫,要喝止已经晚了,朱镇基喝了茶,道:“别光顾着看热闹,给我想个法子吧?要是让柴郡主嫁了我,我又无法搞背背山,那她岂不是要守寡?”   “你不会无法那啥吧?”凤涅扫向他,“都说男人是本能的动物,你真的那么高洁?上回你不是跟我说你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哦,那个啊……事到如今,也不瞒你说,”朱镇基倒是更不避忌这个问题,被她一问,有几分得意洋洋地,“我自己暗地里试了几次,还是不错的。”   “你自己……试了几次?”凤涅皱着眉,慢慢地重复,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所想,“你的意思,莫非是……”      朱镇基抬起自己的右手,眼中露出极为“暧昧”的光芒,那光芒如此强大,凤涅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亮瞎了。      “你真的……你居然……”她一时之间简直想不到要怎么说好,感觉自己到了火星。   朱镇基道:“没办法啊,人总是有需求的嘛,你懂我的……可是我又不能搞男人,也不能搞女人,就只能搞……我自己了……”   他看着凤涅的神情,又道:“你不要是那副表情嘛,这样人畜无害又环抱经济的做法……”      “打住打住,”凤涅举手投降,“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实在是太有创意了。”      朱镇基哈哈笑道:“真的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其实这种滋味也很不赖,而且幸好我这东西生得也好,粉粉的……”   “朱镇基!”凤涅忍不住低声喝止,“你还说!你这猥琐的……”饶是老练的人,一时之间也有些脸上发热。   朱镇基眨巴着眼,一脸无辜:“我是说真的吗,你不信的话……要不要看看?”他甚至带一点期望地望着凤涅,就像是要献宝,又像是有极好的玩意儿要与之分享。      凤涅深吸一口气,才道:“敬谢不敏!你还是跟别人去分享吧……比如郡主娘娘。”   “我怀疑她会高兴地扑上来。”   凤涅翻了个白眼:“看你这一脸的自得其乐,索性你别回去了,留在这里自力更生也挺好……再备不住你习惯了这身子,不知哪一天开了窍,就‘基’情四射了呢。”      朱镇基摸着下巴,笑吟吟地看凤涅,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那种眼神极为明亮地,像是发现了什么……   凤涅被他看得很有几分不安,便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念头?”      朱镇基心中一跳,急忙摇头,扇子遮着嘴唇连连咳嗽数声:“没什么……对了,我最近有了最新消息,第一是有关范悯……也就是你这身子正主儿的,第二,是那前任天师的下落。”   凤涅神色一凛:“说来听听……”   朱镇基道:“第一,我听说这个范悯,好像有点儿奇特,不过我的细作只探到一点秘闻,说的语焉不详地,似乎是说她天生双魂,这件事如果只发生在你身上,倒是讲得通的,你一个魂儿,范悯自己一个,但是如今我也还在,怎么没有人说朱镇基也是双魂呢?于是我想,双魂这种事子虚乌有,莫不是我们所说的‘精神分裂’……你看呢?”      凤涅却毫无戏谑之意,看了朱镇基一眼,道:“那天你真的是自己跳下来的?”   朱镇基双眉一振,两人目光相对片刻,朱镇基道:“是,我当时极想要救你……只是落水之间才有些后悔,怎么稀里糊涂就跟下来了。”   “后悔……哼,就知道你没有那么高尚,”凤涅哼道,“必然是那个地方有些古怪,或许有些奇怪的气场,冥冥中连通了时空之类,我觉得那晚上的月亮格外的……”说到这里,心头忽然一揪。      她当然知道范悯不是“精神分裂”,因为她便是当事人。   穿越之事摆明了就是朱玄澹所为,可是凤涅只知道,却无法向朱玄澹求证。   他是深爱她没错,但是这件事却是个禁忌,若是贸然相问,以他的心性,难免保证不会疑心她。   事实上凤涅也不想问,她心中对朱玄澹的感觉……极为复杂。   所以她对朱玄澹所为不问,但却也未曾向朱镇基坦白自己所知道的。      朱镇基一拍手道:“我入水之时也是这么感觉的,那月光像是会把人吞掉一样……”   凤涅心中想:“见清若是想要我来这个时空,没理由会牵扯上他人,照他现在反应,似乎也不知道朱镇基换了灵魂,那么,估计林见放就是被牵连在内的,这个还是不能跟他说,免得又节外生枝。”      朱镇基兀自喋喋不休道:“另外,那任天师,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派人找到他的踪迹,听闻他最后现身的地方是九华山下,有些人说他隐居在那山上……”   凤涅道:“那你可派人去找寻过?”   朱镇基道:“人是派了不少,但是都没有找到人,所以怀疑这个说法是假的。”      “倒也不一定,”凤涅道,“我记得水浒里头,朝廷派去找张天师的,便是只见其形不认其人,若是这些厉害的高人,有时候就算是面对面也不认得,或许是个小童,或许是个山野樵夫,或许是个……”   朱镇基一脸崇拜,双眼冒星星,凤涅道:“你又怎么了?”   朱镇基道:“我只是忽然记起来,有个细作说他遇到了个砍柴的樵夫,给他指了路,……凤妮,你真是女中诸葛啊,足不出户而知道天下事。”      “少拍马屁,”凤涅笑了笑,忽然间神色一动,“那你的细作有没有说那樵夫怎么说的?”   朱镇基愕然:“这个我没有留心,我的那属下只是提了一句而已。”   “回去问问。”凤涅皱眉道,“问清楚了些。”   朱镇基急忙答应,凤涅想了会儿,又道:“我看,这样的高人必然很有做派的,你派人去就算是找到了他,也难请得动,不如亲自去一趟好。”   朱镇基眼珠转动,道:“说的不错……我也很想出京四处游历转转,老在这京内,出入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真是难受死我了,只不过……我怎么出京呢?皇兄必然是不会同意的。”他愁眉苦脸起来,“再加上柴仪曲那件事,他必然以为我是借机要避开了。”   凤涅也在思量,而朱镇基说到此,就见外头有个小太监跑进来,道:“娘娘,郡主娘娘求见。”      真是白天不敢提人。   朱镇基一听,就霍地起身,是个想要脚底抹油之态。   凤涅道:“女人是老虎啊?你这么唯恐避之不及的,以前不是连些再泼辣再狐狸的同类都瞧不在眼里,应该是最知道怎么对付女人的,怎么变成男人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朱镇基怔了怔,而后叹道:“你不是男人,不知道男人的心理,我心里复杂极了,一方面我很羡慕嫉妒恨……又一方面,我知道怎么对付没用啊,只能看又不能吃……不能吃不说,你也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我怕对着她会起反应啊!到时候得多丢人,无关紧要的女子倒也罢了,这位是郡主,惹出火来还不得我担着?总之一言难尽……干脆面儿也别见的好。”   “噗……”凤涅没忍住,“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好吧,如果你真不喜欢她,你自己对她说比什么都强,她许久不来这里了,这回你一来她就来了,摆明是冲着你的,你一走了之,她心里得怎么想?那你干脆以后就也别来了。”      朱镇基一听:“你你……”叹一口气,终于也坐了下来,只不过眉宇间全无方才的轻浮洒脱,反而挂了一股肃穆之色。   凤涅偷眼看着,把那“哈哈”两声先吞进肚子里。      朱镇基咬牙站住这功夫,外面柴仪曲已经款款地进来了,先是扫了朱镇基一眼,又向上拜了拜凤涅,才又对朱镇基行了个礼:“没想到三殿下也在此……小妹来的唐突了。”   凤涅一听,这称呼都变的近乎许多,就笑吟吟地看朱镇基。   朱镇基正儿八经道:“既然皇嫂有客,那么臣弟就不打扰了……”   柴仪曲一听,又失望又是不舍,一双眼睛简直不舍的从他身上移开,又只好求救般看向凤涅。      凤涅轻描淡写道:“殿下刚来,没说几句话就要走,这凤仪殿是有咬人的东西吗?还是本宫得罪了王爷?”   朱镇基一听,她是不想放自己离开,就道:“臣弟忽然想起,有件事着急要办……不过既然皇嫂不悦,那臣弟就再留片刻无妨。”说着,便一脸正经地坐下了。      凤涅看着他赫然之间带了几分冷傲的神情,心中啧啧称奇,简直要怀疑朱镇基也是“双魂”,因为精神分裂成这模样,实在不易。   看他现在这幅“冬梅傲雪”般的孤傲洁白之态,哪里会想到方才有人双眼放光地说什么“东西生的也好,粉粉的……”   这功夫,凤涅才赞叹,作为一个演员,林见放同志显然还是很有几分功底的。      柴仪曲听他说留下,才也放心,便恋恋不舍地看他一眼,也坐了,才柔声道:“听闻前几日娘娘身体欠佳,如今可大好了?”   凤涅道:“多劳妹妹相问,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柴仪曲问来问这一句,也不罗嗦,便抓紧时间地把头转过去看朱镇基,又道:“镇基哥哥前来,也是如小妹一般,来探望娘娘的?”   凤涅见她真正利落,直接对准目标,不由地在心中感叹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朱镇基一脸严肃,仿佛如丧考妣:“正是。”   柴仪曲却极爱他这样的“正经”样子似的:“哥哥真是有心了……”大概是见朱镇基没什么表现,就转回头依旧看向凤涅,道:“对了娘娘,方才我来的路上,遇见太医院的一个太医,从苑婕妤那宫里出来。”      凤涅正在看热闹,闻言道:“哦?苑婕妤病了?”   柴仪曲面上带着一丝笑意,轻声道:“倒不是病,看来似是喜事……那宫里的宫女们,张狂的很了呢。”   凤涅听她话中有话,便道:“喜事?张狂……难道说是……”   柴仪曲道:“可不是呢……听说,是喜脉。”   这一句话说出,凤涅同朱镇基一起不约而同叫道:“什么?”   柴仪曲微笑道:“是呢,太医说初诊是喜脉……想万岁登基来,六宫俱都无出,怪道太医惊慌不知所措,急忙去请太医院首跟众人来再诊,若是真的,那苑婕妤这一回……可是头一个呢。”      刹那间,凤涅心中如谈起了一曲“四面埋伏”,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那琵琶声一阵阵地紧一阵阵地慢,一阵阵地高一阵阵地低,一时却不能做声。      只有朱镇基喜形于色,道:“若真如此,那可就要恭喜皇嫂皇兄了……终于有‘妃子’怀了龙种,这还只是头一个,皇兄佳丽三千,以后要有十几二十个娃儿,也未可知啊,哈,哈哈。”   柴仪曲虽觉得他的语气未免太过高兴,可也不疑有他,便也微笑着慢慢说道:“哥哥说的是……这皇族里头,也该有大喜事热闹热闹了。”      朱镇基本来想刺激凤涅一下,听柴仪曲说“皇族里头”又“大喜事”,便听出她是跟自己一样,都是别有所指。   他便又咳嗽了声,慢慢地把方才因喜悦而碎了一地的冰山假面回拼起来,可惜因一时忘形笑的太过开心,陡然间翻脸未免古怪,便尽量装出一副面瘫的模样来,不再理睬柴仪曲。    作者有话要说:锵锵,锵!幸好不算太晚…… 发现从榜上掉下来了。。唉,勤劳日更啥的就是浮云啊……=3= ☆、最新章   凤涅心中“四面埋伏”正弹得如火如荼翻江倒海,也没在意朱镇基同柴仪曲之间眉来言去暗潮汹涌。   而因有柴仪曲在前,朱镇基也不敢就尽情放肆地冷嘲热讽,就只板着脸看凤涅反应。      柴仪曲见朱镇基盯着凤涅,不理睬自己,便也转头看向凤涅道:“娘娘是否觉得此事可喜可贺?”   凤涅一点头:“自然了,本宫也是意外且欢喜着。”   朱镇基闻言就挑了眉:“可惜得这头彩的不是皇嫂,不然的话……”   凤涅慢悠悠地扫他一眼,便微笑看向柴仪曲:“妹妹,本宫忽然想起,方才你来之前,三王爷还惦记着你呢,怎么见了面儿反而生疏了,想必是本宫在场,不方便,恰好本宫有点儿累了,要入内歇息歇息,王爷,可要好生陪陪郡主说话儿啊。”   柴仪曲一听,喜上眉梢。   朱镇基却仿佛被人浇了一头凉水,脱口叫道:“皇嫂!”      凤涅已经起身,身后康嬷嬷见状急速上前,凤涅又看朱镇基:“王爷且留步……不用送了,替本宫多陪陪郡主妹妹吧。”扬长而去。   朱镇基才知道这人是惹不得的,才借机刺了她一句,她就回敬过来,当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回头看柴仪曲,郡主娘娘一双妙眸望着自己,水汪汪,娇滴滴,虽没有前世的她那种娴熟地魅惑人的手段,但胜在天然,又是王府贵女……想必任何男子见了,都会心喜,倘若被她倾心,更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但对朱镇基而言,或许是前世做女人做得太成功了,一想到会被人用自己用过的手段对付……那滋味真是难描难写地。      柴仪曲发觉朱镇基打量自己,便抿唇而笑,神色里带了些少女的妩媚之态。   朱镇基瞧着这般风情,却只觉得手心里捧着个烫手山芋,正皱眉咋舌,忽地想到柴仪曲未进门之前对自己所说的话,手在腰间微微一拢:“罢了,长痛不如短痛。”便打定了主意。      凤涅入了内殿,匆匆坐定,康嬷嬷便急不可待,方才柴仪曲进门之时,她便也靠了前,早听了个一清二楚,当下道:“娘娘,难道苑婕妤真的有孕了?”   凤涅道:“别急,若是有了信儿,太医院的人必然回来禀报。”   康嬷嬷道:“娘娘,若是她真的有孕……唉,奴婢是着急啊。”   “着什么急?”凤涅望她。      康嬷嬷看她一眼,眉头拧成一个深深地“川”字,显得很是忧国忧民地:“娘娘您可听说?前朝的皇后娘娘……也就是咱们现在的惠太后一直无所出,后来贵妃……就是现在的懿太后生了大皇子后一年多,好些传言,都说先帝要废掉皇后改立惠太后呢!”   凤涅道:“是吗?”      康嬷嬷小声道:“可不是呢……奴婢听人私底下说,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地,加上先帝偏宠爱懿太后,都把废后的诏书给拟好了,大家都以为皇后要换人做……幸亏惠太后争气,有了咱们的万岁爷,先帝才没有发诏,惠太后才保住了凤位……”   她说着,又越发压低了声音:“懿太后原本以为是当定了皇后的,没想到听闻惠太后诞下孩儿,是个男胎,她一气之下,把肚子里未足月的孩子给……生生没了……可惜,可怜……”      这些皇室秘闻凤涅却没有听过,一时也忍不住有些心跳,情知过去两位太后之间必然也是一场“腥风血雨”,故而如今惠太后跟懿太后极少碰面的。      “唉,”凤涅叹了口气,“听来还真是凶险。”   康嬷嬷道:“可不是吗娘娘,所以奴婢……奴婢这着急啊!”   凤涅笑看她一眼:“别急别急,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就像是惠太后娘娘,不就是这样儿的?你且先把心放进肚子里。”   康嬷嬷看她笑得轻描淡写,便也稍微宽心,就道:“那奴婢听娘娘的。”      过后,果然太医院首亲自前来,向凤涅禀报说苑婕妤有喜了,算起来大概有一个月多,把内廷起居注拿出来查了一查,倒真的有那么一回,时间上也正好相合。      因此这“喜讯”一时之间传遍了整个后宫,成为最脍炙人口的话题。      几乎是苑婕妤有喜的消息散播开之后,后宫众人,便都在等候皇后的反应。   先帝之时发生的“废后”之事虽然不敢明面儿上说,暗地里却是人尽皆知的,难保相同的事儿再发生一次,只不过这一回的皇后,是不是也有昔日惠太后的好运呢?   有些见机快的便开始向苑婕妤的宫里跑,嘘寒问暖,加借机送些礼品以巴结。      而接下来的两天内,苑婕妤借口身子不适,也未曾来见过皇后。      朱玄澹方面,凤涅也知道了他为什么那天晚上不肯暂歇一歇便急着离开,原来是南方秋雨连绵,黾江的大坝决了堤,下游的十万民众都遭了灾,这几日朱玄澹便一直都在同大臣们商议此事。   凤涅一连两日没见了他。      事实上,一直到第三天,朱玄澹都未曾踏进后宫一步,而且据传在确诊苑婕妤有喜之后,太医院急忙上奏天子,天子正在勤政殿议事,闻言沉默片刻,便静静地只给了三个字:“知道了。”      天子向来重朝堂而轻私事,众人也是皆知的,但做到这份儿上……却委实叫人不敬佩不行。      而在凤涅宫里,康嬷嬷便有意让凤涅宽心,便笑道:“娘娘,你瞧她们弄得多大阵仗……恨不得翻了天,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似的,可是传到万岁爷耳中,不过是三个字,连说赏赐什么东西都不曾,到现在三天了,万岁爷连去看那小贱人都不曾去呢……这倘若是娘娘有喜,万岁爷不得飞着来看?”   凤涅笑道:“你又知道。”      康嬷嬷道:“奴婢自然是知道,不是奴婢自夸,这后宫里头啊,万岁爷只对娘娘一个人是打心眼里疼爱喜爱,其他的……”   正说着,子规进门,上前行礼道:“娘娘……方才奴婢在御花园内看到少王跟惠太后身边一人甚是热络。”   凤涅道:“跟惠太后身边儿的人?难道这几日陪着阿靖玩耍……哄得他极开心的就是此人?”      子规点头道:“回娘娘,奴婢已经查明,正是她,是惠太后身边一个新晋的贴身宫女,唤作玉叶。”   “玉叶?”凤涅一怔,“这个名字……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呢。”   康嬷嬷皱着眉道:“娘娘,这不是先前魏才人身边的贴身宫女?奴婢记得那小丫头长的白白净净地,倒是个机灵的,魏才人病重,她还出来求救,正巧儿遇上娘娘。”   凤涅一听,便也想起来:“果真是她,不过,她不是进了尚衣局吗?怎么跑到太后身边儿去了?”      子规也皱了眉:“娘娘,这件事说起来着实令人啧啧称奇,据说,是在惠太后生辰前夕,玉叶送上了一幅刺血绣成的‘金刚经’,做为太后寿辰的礼物,太后见她虔心,又着实感动,便把她从尚衣局里提了出来,放在自己身边儿伺候着。”   凤涅听得动容:“刺血绣成的‘金刚经’?……她还真是……”惠太后一心礼佛,对其他物件极为淡泊,哪怕是再珍贵的东西也瞧不在眼里,唯有这经书,还是人用心刺血绣成的,却是难得的无上之宝了。      这玉叶,也委实太会投其所好了,是无意之中的诚心之举呢?还是另有隐情?      康嬷嬷道:“说起来,这玉叶可真够命大的,起初她跟着魏才人一块儿遭殃入了浣衣局,本以为彻底倒霉了,没想到她主子死了,她却因祸得福……我还以为呆在尚衣局就是她天大的福分了呢,谁曾想,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太后的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凤涅静静听着,神色变化不定,思量片刻就问子规:“她跟阿靖在一块儿做什么呢?”   子规道:“奴婢打听过,也藏身看了会儿,见她只是跟少王爷讲些笑话故事之类的……有时候就在花树底下捉促织,倒也不曾做别的。”   凤涅点了点头。      且说六宫风云变幻,苑婕妤有喜这爆炸性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长宁宫懿太后那里。   范梅仙这几日将养得当,人已经清醒过来,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又是一阵堵心,面色便又不好。      是夜,懿太后来看范梅仙,见她瘦的成了一把骨头,便叹了口气:“瞧你这孩子,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儿了?”   梅仙泪盈盈地望着太后:“太后……我……辜负了您的一片心意。”      “眼下就不必说这些了,”懿太后叹了口气,“先把身子养好,其他的,慢慢地再说。”   梅仙扭开头去,垂泪道:“太后,如今我已经没什么其他了……等我好了,若是见清哥哥肯开恩的话,我便自请了出宫,出家为尼去……”   “这孩子,在胡说什么?”懿太后喝道,“不许胡说,万事有哀家在呢!”   “我本来是不想活了的,也没脸再见太后,愧对了太后一片心,只是太后又救我回来……”梅仙垂着眸子,泪无声地掉,“但我在见清哥哥眼里,已经是罪人一个,太后为了救我,必然会惹得见清哥哥不快,却不是梅仙的又一大罪过?太后,你就让梅仙去吧……”   她抬手,便轻轻地拭泪。      懿太后叹了声:“行了,别再说了,你这傻孩子,又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呢,天子是受了别人的挑唆,你没有罪过,别听那些胡说八道的,你且安心在这宫里头养着,以后的事,让哀家帮你打点,有哀家在,你的心思必然不会落空的。”   梅仙道:“太后,别再为了梅仙为难了……”      太后道:“哀家并不为难……”她说到这里,忽然冷冷一笑,道,“为难的人是天子,若是他不听哀家的好言相劝,哀家就只好也不留情面了。”   梅仙一怔,望着懿太后道:“太后……您再说什么?”      懿太后望着她枯槁的容颜,一抬手:“你们都下去。”跟着她身边儿的众人急忙退下,懿太后见周遭没了别人,才道,“这件事,只有几个少数的阁老重臣知道,如今我告诉你,也让你安心。”   梅仙呆呆道:“太后……是何事?”   懿太后道:“哀家的手里,有先帝的遗诏……倘若天子忤逆,哀家便可以抬出先帝遗诏,废天子!”      梅仙惊地脱口而出:“什么?”   懿太后慢慢说道:“哀家把这个绝密告知你,就是想让你安心,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苑婕妤有孕……哀家会趁机行事,定会成全你之心愿的。”   梅仙几乎不敢相信,颤声问道:“太后……您真的……真的有?”   懿太后道:“哀家会跟你说谎不成?是先帝临去,怕哀家被那贱人母子所害,故而命那贱……故而才命他尊哀家为太后,又怕他翻脸杀害,就又赐了哀家密旨,倘若天子忤逆,便可把遗诏抬出……跟众位大臣权益行事。”   梅仙瞠目结舌:“可、可……为了梅仙……”   懿太后叹道:“这么多年了,那个一直都在长春宫里不出来,他对我也还客气,因此想必是不会加害的,若是能相助你达成所愿,倒也是一件好事,你若是当了皇后,我也自然就不用怕谁会想要再来加害了。”      梅仙本来心如死灰地,听了懿太后一席话,心思便又才活络过来:“太后……”   懿太后看着她,见她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才笑道:“心里踏实了吧?总之你听我的,这一回,他若是不肯如我的愿,那哀家也不会让他们母子好过……”      懿太后安抚了梅仙一阵,便起驾离开,自去歇息。   梅仙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浮想联翩,本来以为一切已经没有转圜余地,没想到竟又山重水复。      梅仙心潮澎湃,想到无限希望时候,便睡不着,一直等过了子时,模模糊糊之中,忽然见到眼前有一道人影。   她还以为是守夜的宫人,便未在意,谁知道刚想要翻个身的瞬间,却察觉不妥。      而电光火石间,那人探手过来,一把将她揪住,便从床榻上扯了下来。   梅仙大惊,急忙欲叫人,那人在她肩头穴道处一点,梅仙喉头一梗,便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人将她双眼蒙住,轻轻抱起,梅仙只觉得身子如腾云驾雾,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下。   眼前的黑布被抽开去,梅仙睁眼相看,却见乃是一座陌生的宫室里头,桌上一盏油灯茕茕。   梅仙摸摸喉头,试图发声,却仍旧说不出一个字。      此刻,身后脚步声响,梅仙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个黑衣的细长影子,昏暗的光芒下,看来宛若幽灵。   那人踱步走过来,道:“范二小姐,你好啊。”嗓音沙哑而陌生。      梅仙后退,靠在桌边上,身形摇摇欲坠。   那人脸上蒙面,头戴斗笠,斗笠底下一双眼睛若隐若现,虎视眈眈似地看着她:“二小姐莫怕,我请二小姐出宫来,只是为了一件事,若是二小姐肯坦言相告,那便依旧会将二小姐‘完璧归赵’。”      梅仙听得他的声音沙哑里带着几分阴森,一时浑身发颤,她说不出话,目光仓皇四顾,情急之下,见桌上竟有一叠白纸,一支毛笔。   梅仙目光闪烁瞬间,那人便笑道:“聪明,你想说什么,就用着纸笔写下来便是了。”      梅仙看他一眼,便急忙抓住毛笔,写道:“你是何人?挟持我究竟意欲何为?”   那人踱步走过来,梅仙急忙向着旁边避开,那人低头看桌上梅仙写得字,道:“二小姐真是个知书达理,出身高贵,又识大体的贵门小姐,这危急之时写得字,都如此的好看。”      梅仙听他说的有些古怪,越发心慌警惕,那人将她写了的纸轻轻掀开一边,把剩下的白纸依旧往梅仙这边的桌上一推,道:“那我就来回答,只不过,我回答完了,就会问你些问题,还要有劳……梅仙小姐,请你务必也老老实实地写在纸上,这样的话,我才会将你安然无恙地送回皇宫里去,不然的话……”   他拉长语调,似在斟酌,但这种语气在梅仙听来,就好像一条毒蛇嘶嘶吐信,虽未动作,但随时下一步就是致命一击。      她等来等去,那人都不继续说下去,梅仙抓住笔写道:“你想如何?”   那人抬头看她,斗笠底下的双眸射出诡异的光:“倘若小姐不配合,那明日,这京城里头最低贱的妓寮之中……怕就会多一位知书达理,出身贵门的娇小姐了。”   梅仙惊呼一声,以手掩面。   那人依稀笑了几声,轻声又道:“若是那些满身汗臭的苦力跟色~鬼们见识到这样天仙似的人物,必然会欣喜若狂蜂拥而来,不叫二小姐有一时地歇息吧……”声音里横着一股浓浓地恶毒之意。   梅仙浑身筛罗般抖,抓着笔,勉强在纸上写道:“我跟你无冤无仇……”   那人斜睨一眼,淡淡道:“是无冤无仇,但谁叫小姐乃是太后娘娘的心腹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信息量……略广…… PS,花月佳期更了第六章了~今天宝宝吃的还算饱啦~ ☆、第87章 宠辱不惊   梅仙惊地看向那神秘黑衣人,飞快地在纸上写道:“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那人笑道:“二小姐可听说过‘太子党’?”      梅仙大惊失色,后退一步靠在墙边,那人徐徐说道:“当年大皇子虽死,但曾经追随过他的人却仍旧还在,别看现在是太平盛世表面安然无事,但是曾追随太子之人,从来都没有向那个谋害兄长占据皇位的人忠心服从过,无论朝野,从一品大员到军营小卒,都有我们的人……甚至……皇宫内苑,太后、皇后、以及朱玄澹的身边……”      梅仙半晌无语,甚至不能动,那人复笑了一笑:“说到太后,那梅仙小姐该知道我请你来是做什么了吧?”   梅仙面色惨白,纵然无法发声,却仍旧死死地咬住唇,似乎生怕自己不小心会说出什么来一样,手中握着的毛笔抖了一会儿,便吧嗒一声跌在桌上。      “听闻先帝临去之前,曾经给了太后一样东西……”这人沉吟着,不疾不徐地。   梅仙惊慌地扫向他,这人踱步走到梅仙跟前:“昨晚上太后跟你说什么了?”      他的双眼躲在黑色帽檐底下,看不真切,目光若隐若现地盯着她。梅仙咽了口唾沫,嘴唇动了动,终于又在笔上写:“太子党,难道你们想要……谋逆?”   他探头一看,便笑:“别说的这么难听,我们只是为太子不平而已,扳倒了朱玄澹,皇位便由靖王继承,如何不好?”      “你们……休想,”梅仙拧起眉头,飞快地写道,“见清……天子睿智,绝不会被你们这些逆贼所害。”   梅仙说完之后,那人淡淡扫了一眼,忽地轻声道:“逆贼?”      他一抬手,出手如电,只听得“啪”地一声,梅仙只觉得自己脸上热辣辣地,竟是被他掴了一掌,梅仙又痛又恼,沙哑地“啊”了声,又羞又疼,眼中沁出泪来。   “我可不会怜香惜玉,”那人冷冷地道,“你最好也给我老实些。”      梅仙扭过头来怒视他,那人望着她的眸子,道:“另外,没想到你会朱玄澹竟是如此忠心,怎么,难道你忘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你死?”   梅仙听到这里,便瞪大眼睛。      那人道:“中津山鹞子嘴上,他眼睁睁地看你跳下河命悬一线都丝毫也不动容,甚至在回宫之后为了范悯要治你于死地……我还以为你心里头也恨极了他呢。”   梅仙的手从脸上移开,向着毛笔探去,到中途,却又撤开。      那人道:“你这样儿,就算是死他也绝不会动容,反而会觉得甩掉了一个累赘。”   梅仙大恼,“啊”地出声,手当空一挥,不停摇头。      那人笑道:“不想听吗?可惜这是事实……我奉劝你,太后若是对你许了什么诺,你可不要轻易去听,太后只仗着朱玄澹碍于颜面之故存孝道罢了,倘若朱玄澹翻脸,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   梅仙手不住地发抖:“我不会听你的。”勉强又写了一行:“你到底意欲何为。”   “我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他不会再无视你,让你能够向你憎恨的人报仇。”      梅仙猛地看向他,写道:“你说什么?”   “只要你选择跟我合作,你便是太子党之人,将来靖王登基,你便可以羞辱你现在跟曾经的敌人,包括他。”   梅仙双手紧紧一握,写道:“那么我岂不是当不成皇后了?”      那人哈哈一笑,沙哑里带了几分戏谑:“现在你也当不成,你自己大概也是明白的很,在他心里,皇后只有一个,他最爱的那个,至于你,大概给她提鞋都不配,——你是在自取其辱。”   梅仙大怒,几乎想把桌上之物拂落地面,一忍再忍,才写道:“太后曾许诺……”像是捉住最后一根稻草。      那人冷然道:“以朱玄澹的狠绝个性,你觉得,凭太后之力,可以成事吗?”   梅仙静默不动。   而他不停煽动:“何况现在南方黾池决堤,十万灾民无处安置,很快就会有暴动……其他各地,也安宁不了,内忧外患,正是我们行事的大好时机。”      “为何,要牵连我?”梅仙低头又写。   那人望着梅仙,又道:“你是个聪明人,只可惜把心思放错了地方,其实并非是我等牵连你,而是你自己选择的,到现在这一步,你已经没有前路,也没有退路,当初你在鹞子嘴上拼命一跳,他却连看也不看一眼,难道你就毫无遗憾?你如今总算苟活了一条性命,难道就不想做点儿什么?”      梅仙的胸口起伏不定。那人淡淡道:“二小姐,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总该会权衡利害,现在,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梅仙缓缓地抬头看向他,却听他道:“第一,太后跟你说,她手中有什么?记得不要扯谎,我的耐心有限,是看二小姐可用才跟你多话,你若是再同我虚与委蛇,那么我便直接叫人送你到窑子里去。”   梅仙又咽了一口唾沫,沉默了许久,面上神情变来变去,到最后,终于垂头写道:“先帝遗诏。”      那人一笑,道:“很好,乖巧,识做……那接下来,你愿意同我合作吗?”   梅仙写道:“你想我做什么?”   那人道:“我想要太后手中的先帝遗诏。”      阴暗的宫室门开,有一道影子出来,背上扛着一个黑色的布兜,极快地消失在重重宫阙之间。   片刻之后,那门内才有人道:“主子,方才迫不得已,对主子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何罪之有。”   回答的声音淡淡地,波澜不惊,“你做的极好,不然她又怎么会信呢,只不过……朕只是没想到她又……”欲言又止地,带着淡淡冷意。   “陛下若是想要她死,也是容易,卑职再想他法儿得太后手中之物便是。”   那人停了片刻,最后道:“罢了,好好地先看着她吧。”   “卑职明白。”      次日平明,后宫里得了个惊人的消息,惠太后义女,平宁王府的郡主娘娘柴仪曲,同秦王朱镇基两个,“私奔”了。      彼时凤涅正晨起,捉着朱安靖问话。   朱安靖站在凤涅跟前,倒是乖乖的模样,道:“皇婶,阿靖没到别的地方胡闹,只是跟着些宫女太监玩耍……嗯,昨儿在御花园里遇到了瑞妃,就跟她多玩了会儿。”   “瑞妃”是谢霓封妃后的称号,凤涅闻言笑道:“阿靖,你最近的人缘倒是挺好的,好些人陪着你玩呢。”      朱安靖一听,便有些兴奋似的,道:“皇婶你知道吗,原来我瑞妃是我母亲的堂妹妹,算起来,我还得叫他一声小姑姑呢。”   凤涅有些意外:“你母妃是威远侯谢氏一族的?”   朱安靖道:“是啊。”见凤涅神色有些松动,他便又蹭上来,抱住凤涅的手臂,道:“皇婶,你不生阿靖的气吧?”      凤涅见他露出撒娇之态,便伸手轻轻地点了点他的鼻尖:“皇婶只是担心你……你若是安然无事,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去。”   朱安靖认真道:“皇婶先前对我说的话我都谨记着呢,一来要留意时辰,不许太晚,第二身边儿要有凤仪殿里的可靠的人跟着,不许孤身一个,第三,要防备有意跟我套近乎的人,有人要是想要引我去什么地方,或者给我什么吃的,不许去也不许吃。”   他举起手来,掰着手指头念叨完毕。      凤涅心中很是安慰,摸摸他的头,又捏了捏他的小脸儿:“真乖,这样皇婶就放心了。”   朱安靖见她露了笑影,才道:“皇婶说过的话,都是为了我好,我自然就牢牢地记着,不会乱来的。”   凤涅点头道:“对了,你跟哪些宫女儿太监玩呢?”   朱安靖道:“是咱们凤仪殿的几个,悦儿她们……另外最近认得了太后娘娘宫里头的玉叶姐。”   “哦?玉叶?”   “她挺好的,”朱安靖道,“经常会给阿靖讲讲故事,给阿靖好吃的……不过阿靖都没要,还陪阿靖捉虫子。”   “什么好吃的你没要?”凤涅问道。   “就是些……御膳房里头做出来的糕点,看起来是极好吃的,可是阿靖记得皇婶的话,都没吃她的,只是跟她一起玩。”   凤涅道:“你真的没吃?”   朱安靖道:“真的,皇婶。”   凤涅看他一脸认真,便笑道:“好吧,你记得皇婶的话就行了……总之凡事要多个心眼儿,嗯,去上学吧。”      朱安靖见她有些欲言又止,自己便忐忑:“皇婶,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跟她玩?那我以后不跟她玩了……”   凤涅道:“也不用这样,以后她跟你说什么做什么,你回来跟皇婶说……”   朱安靖道:“这样也行!”   正说到这里,外头康嬷嬷急急地进来,道:“娘娘,了不得,奴婢刚才在外头听说了一个消息!”      凤涅见状,便先叫小太监进来,领着朱安靖去国子监上学,又问道:“什么事儿?”   康嬷嬷道:“娘娘,奴婢刚才在外头,看到秦王府的管事匆匆忙忙进宫来,然后万岁爷那边儿就有些乱,奴婢问了个小太监,说……一大早上,秦王就跟郡主娘娘两个匆匆出城去了。”   凤涅挑眉,急忙问详细,康嬷嬷道:“奴婢也不清楚究竟是如何,只听闻昨儿……郡主娘娘说三王爷相请她去府上坐坐儿,惠太后便准了她出宫,谁知道这一坐,到晚上也没有回来,今儿早上才有人进宫来报消息,听闻郡主娘娘同秦王两个离了府,如今不知所踪呢。”   “他们两个一块儿走的?”凤涅兀自觉得不可相信,难道只是一晚上的功夫,朱镇基那个人……忽然之间又开了窍发现自己可以喜欢女人于是跟柴仪曲两个双宿双飞去了?      康嬷嬷道:“奴婢是这么听说的……”   凤涅急忙让子规再去细细打探,子规做事靠谱的许多,片刻回来后,道:“娘娘,奴婢找了季公公,打听清楚了,听秦王府的人说,昨晚上柴郡主还真的是歇在府上的,只不过是不是王爷请她留在那里的就不知道了,只是早上……郡主匆匆地出了府,却并不是回宫,而是出了城!然后一刻钟后,王爷才也带了几个人追了出去……如今王府的人正在追呢,方才万岁爷也派了骁骑营跟九城兵马司的人去找了。”   凤涅听的啼笑皆非:“这闹得可真够大的。”   康嬷嬷也问道:“郡主同王爷,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呢?”   凤涅心想,以朱镇基现在的性子,该不会愿意主动对柴仪曲假以颜色,又怎么会邀请她过府?      前几日在凤仪殿内那两人不期而遇,凤涅把他们撇下了,后来听说,秦王同郡主到了御花园,撇开人谈了会儿话,然后……秦王便出宫去了,至于郡主,有好几个凤仪殿的宫人都看到了,郡主眼睛红红地回去的。      凤涅想来想去,便猜大概是朱镇基听了自己的话,决定跟柴仪曲挑明了,结果就伤了郡主的心,郡主彷徨数日,大概就想再挽救一下彼此的关系,于是跟太后假借朱镇基相请的名头去了他府上……   然后,以郡主那种韧性,若是想要找个借口留在王府一晚,似乎也不是难事,若是她豁出颜面不肯走,秦王总不敢就光明正大地直接把人往外赶。      那一夜过后,大概柴仪曲终究发现无法挽回,一怒之下,就冲动了些……离开了秦王府。   凤涅觉得后来发生的场景很像是电视剧里头用太多的片段,女主角伤心离开,男主角穷追而去,只是大概朱镇基当时追也是出自无可奈何,郡主是留在他府中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后果还得他担着。      ——只是郡主留在王府那错综复杂的一夜,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以郡主的“不屈不挠”,朱镇基的“毫无节操”,或者该说“一切皆有可能”。      将近秋末,天有些凉,御花园中的花儿有的还在盛放,大多数却已经凋零。   凤涅边走边看,行到一处假山石头旁,山石之外,便是一处水阁,依稀传来人声,隐隐地听到有人说道:“姐姐诞下皇子,那凤仪殿怕是就要换主儿了。”   凤涅一听,便停了步子,康嬷嬷同子规一左一右,同样也听的明白,都也色变,康嬷嬷露出恼怒之色,子规的脸色却变得极冷。      隔着山石,只听另有人道:“可不是吗?瞧她那副张狂的样儿,白白地占了凤位两年多快三年了,万岁对她又格外地恩宠,别人加起来也没她承宠的次数多,也没见她有个一子半女的……早听说有朝臣上奏万岁爷,要废后了,难得万岁独宠她……如今苑姐姐先怀了皇嗣,看她还能风光多久。”   康嬷嬷一听,就迈步往前,子规急忙抬手拦住。      凤涅轻声道:“都别出声儿。”   却听得那边继续在说:   “就是!那毒妇,早便看她不顺眼了,偏皇上宠爱有加,你们听说了吗?前些日子,她宫里头的宫女被她压迫不过,要投毒杀她,结果事情败露被押到了内务司,连岳贵人也一并遭了殃,严刑拷打不说,后来还是她亲自去,毒杀了两个人呢,这样的狠毒心肠居然能掌六宫,可不是老天也看不过眼,才让她生不出孩子来吗?”   “岳贵人又算什么?你们没看到吗?原先懿太后身边儿的梅仙姑娘,有多风光!还不是被她害得极惨?我听说,她就是嫉妒梅仙姑娘跟万岁爷青梅竹马,所以容不得梅仙姑娘,在中津行宫的时候,用尽了法子要害梅仙姑娘呢……”   “听说梅仙姑娘落水,是她亲手推下去的!这么狠辣的毒妇……让她掌凤印,我们一个个地也没好日子过,迟早要被她害死……只希望苑姐姐好生地诞下皇嗣,将她取而代之,那么众姐妹才有好日子过……”      这一番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众人却说得津津有味,活灵活现,仿佛事情发生的时候都在场一般。      康嬷嬷气得色变,胸口起伏不定,跟在凤涅身后的几个宫女太监也都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凤仪宫里的心腹,自然知道真相如何,可如今从别人嘴里听说,简直匪夷所思,啼笑皆非,一个个也都很是不忿。      众妃嫔七嘴八舌说完之后,却听苑婕妤慢悠悠地道:“大家都先别急,我虽然怀了皇嗣,但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而且,有孕是极不容易的,这几日我一直觉得很不舒服,大家还是少说几句,我怕这些话传到娘娘耳朵里去,我会遭人嫉恨的……”   “她敢对姐姐下手?若是如此,太后皇上都也饶不了她的。”   “这也说不定,她那么狠毒……不得不防啊。”      听着一帮人惺惺作态地到此,凤涅才叹了口气,迈步慢悠悠地晃出去:“是什么那么狠毒,不得不防啊。”      水阁边上站着有四五个妃嫔,将苑婕妤围在中间,众星捧月似的,猛地听到声音,见到凤涅出现,一个个变了脸色。   “见过皇后娘娘。”躲也来不及了,几个妃嫔急忙拐过甬道,心怀鬼胎地上前行礼,苑婕妤也不疾不徐地过来行礼。      凤涅扫了一眼地上众人,道:“大家在说什么这么热闹,什么歹毒啊……说出来,本宫也防着点儿。”   众人惊慌失措,胆小的几乎就想到了被送到内务司跟思且岳思簪殊途同归的场景,一下子如老鼠见了猫,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只有苑婕妤虽然有些色变,却还镇定,轻声道:“请娘娘恕罪,方才姐妹们在一起,闲话些无聊的事,娘娘不必介意。”   凤涅道:“可是本宫听得煞有其事的,很想知道……谁来跟本宫说一说啊?”   周遭几个妃嫔没有一个敢做声的,有胆小的已经有些脚软,有人嘴唇哆嗦着,眼睛四处看。   只有苑婕妤道:“就是……说前日里宫女下毒的事,众位姐妹都在痛斥那逆贼,说她恶毒,幸喜天佑娘娘平安无事。”   妃嫔们一听,急忙纷纷应和:“是的娘娘,便是此事。”      凤涅扫了一眼她们,又看苑婕妤,笑道:“苑婕妤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孕之后格外伶俐了些……”   苑婕妤神情有些僵,却仍带着笑容:“谢娘娘夸奖,娘娘不嫌臣妾愚笨就好了。”   凤涅道:“笨一些未尝不好,笨人素来是比较有福气的,太聪明的话,容易有些花花肠子……”      苑婕妤双眉一蹙,微笑着道:“娘娘这话……臣妾有些不太明白,难道娘娘觉得……臣妾有什么花花肠子吗?”   “本宫只是一说,”凤涅望天,淡淡道,“本宫只是觉得你太会说话了,容易费心耗神,既然有孕,就好好地安心保胎才是。”      苑婕妤神情微变,眼睛里头才露出几分锋芒来,不软不硬地说道:“回娘娘,臣妾所怀的是后宫里的头一胎,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都寄予厚望,臣妾当然会尽心尽力抱住龙胎,顺利诞下皇嗣的,请娘娘放心。”   几个妃嫔一听,暗暗地互换眼色,有的就露出得意神情。      凤涅沉默片刻,望着苑婕妤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骄傲神情,便淡淡一笑,道:“挺好,本宫很喜欢……你就好好地吧。”      康嬷嬷怒视着苑婕妤跟其他妃嫔,却也只能跟着凤涅离开,子规的神情却依旧冷飒如霜,众妃嫔目送凤涅走远了,才道:“她是从哪里出来的,怎么一时竟没看到?”   “方才吓死了……她听到我们所说的,会不会加以报复?”   “怕什么?她的凤位也坐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苑姐姐取而代之,我们便把今日她给的恐吓羞辱一一还给她。”   “就是,起初还以为是范家的女孩儿,谁知道不过是个远方亲戚家的孤女而已,怪不得只受了一年的宠爱就入了冷宫,自古以来哪有入了冷宫的皇后又出来的?以后她还得回去,看着吧!”   “是啊是啊,不必怕她!如今苑姐姐有孕,要好生地保住龙胎,免得那毒妇……看她方才那样儿,让人不寒而栗,好像瞧不起苑姐姐似的!”   苑婕妤听到现在,就也冷冷一笑,下巴微微地挑起,手在小腹上摸了摸,说道:“慢慢地走着看吧。”      凤涅出了御花园,康嬷嬷气得嘟囔不止:“娘娘干吗轻饶了她们?活该狠狠地掌她们的嘴才是!打得她们说不出话来,这还是轻的!”   凤涅笑道:“苑婕妤有孕呢,吓着她就不太好了,……阿弥陀佛,那本宫又得多一个歹毒的罪名。”   “一帮狐媚子信口胡吣着,娘娘别听她们瞎扯,”康嬷嬷恨道:“这些人一个个地都反了天了,不就是有个身孕吗?瞧把苑婕妤巴结的,还真的当凤仪殿要换主子了,也不看看她那尖嘴猴腮的德性……奴婢真的是气不过。”   凤涅轻描淡写道:“气什么?本宫倒是希望她能有福气诞下个孩子,只怕……”   这话只有康嬷嬷同子规听见,康嬷嬷心头一动:“难道娘娘是想……”   子规见她显然是会错意了,心惊之下,赶紧大大地咳嗽了一声。   “这事儿,不劳本宫想,自有人去想呢。”凤涅一笑,扫了子规一眼,“你们也别费心多想了。”      康嬷嬷纳闷,却不敢问,正行走间,迎面有个宫女过来,行礼道:“参见娘娘。”   凤涅停了步子,看她有些眼熟,康嬷嬷轻声道:“娘娘,是那个玉叶儿……”      凤涅才记起来,却见宫女玉叶身上的服饰鲜明,跟先前跟着魏才人在浣衣局时候的灰头土脸不可同日而语,便道:“你是跟在太后身边的玉叶?”   玉叶轻声道:“娘娘还记得奴婢,奴婢给娘娘请安啦。”   凤涅道:“客气,数日不见,你竟高迁了啊。”   玉叶仍旧垂着头,宠辱不惊似地道:“多谢娘娘吉言,只是太后娘娘看得起奴婢,故而挑奴婢到身边伺候……奴婢粗笨,难得娘娘不嫌弃……”   凤涅见她真是口齿伶俐,应答又得体,便垂眸细看。却听玉叶又道:“对了娘娘,奴婢是奉太后的旨意,来请娘娘过去说话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这两天我在参悟……争取尽早打通任督二脉,然后…… 幸好新书还有点存稿,发了第八章了,各种甜各种腻歪,哼哼 顺便报告一下,我的作者专栏里头,写了两本实体书的当当购买地址,大家可以自由围观,话说买两本收藏吧,是存在感无比强的两本书 为妇那本的广告词我最新想到一个:小侯爷你值得拥有,哈哈哈 另外求把专栏收藏了吧,这两天收藏都是一个两个的在涨,伤不起啊,赶紧过5K大关吧,阿米托佛~~~XDD 为什么感觉晋江又抽了啊,怎么新章不显示啊T T ☆、第88章 冤家啊冤家   一行人前往惠太后的长春宫,见礼后落了座,凤涅抬眸,却见太后仍旧一袭青黑墨纹素衣,乌木发钗单挽发髻,手微微隐在袖子中依旧不停地捻着佛珠。   只是不知是否是凤涅错觉,依稀觉得太后的脸容清瘦了些似的,显得眉眼却越发分明了。      凤涅便低着头,柔声道:“臣妾这几日事多了些,有些疏懒了,不曾常来探望太后,还请恕罪。”   太后道:“我还未曾问你身子好了不曾,你倒是先告起罪来了,你这孩子,同我也太客气了些。”      凤涅垂眸谦恭地说道:“臣妾来给太后见礼,乃是应该的,是臣妾当小辈的心意,并非客套。”   太后一笑:“难得你一片孝心,来,……你坐近了些。”   凤涅便起身,太后身边的嬷嬷搬了垫子上前,靠近太后身边一臂之遥重又落座。      太后道:“前些日子我也听说,你宫里出了点事……幸喜你是个有福气的,那些想害人的,反而自祸其身。”   凤涅微笑着:“有太后跟陛下的荫庇,些许宵小算不了什么,太后也放心便是。”   太后点头念道:“你说的是,这就叫做害人害己,冥冥中自有造化呢……让她们造去,咱们自己不亏了自己的德行便是了。”   凤涅也道:“太后说的极是。”      太后停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对了,还有件事儿,听太医说,苑婕妤有了身孕了……”   凤涅道:“正是呢,太后。”便抬眸看她。却见太后脸上没什么喜色,依旧是淡淡地,半晌却发出一声叹息。   凤涅微笑着道:“这是后宫的喜事儿,太后为何叹息?”   太后停了手上的动作,叹道:“这的确是后宫的喜事,天子登基也三年了,好不容易传出这个喜讯,倒让我有些不敢相信了。”      凤涅道:“所谓万事开头难,有了信儿就好了,以后凤子龙孙,还多着呢。”一边说着,就想起朱镇基说的“生十几二十个不在话下”之类的。   太后望着她,道:“话是这么说,只可惜头一个不是你这里出的,我心里的这份欢喜,到底是差了些。”      凤涅见状,便低了头,默默不语。太后道:“我说这些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何况这种事是强求不得的……只是我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未免就多心了。”   凤涅一听,就也知道是康嬷嬷说的那件事,其实这件事对惠太后来说应该是很难启齿的,堂堂皇后,竟差点儿被个贵妃夺去凤位,就算现在,也没能将对方彻底打压下去,反而跟她平起平坐,时时碍眼。   太后这是不惜拿出她自己的事来,警醒着她呢。      凤涅正想着改怎么应对,却听太后又道:“听闻你前些日子身子不适请过太医……不如让太医好好地替你诊诊脉,让他们配个方子出来,未必不能成,所谓事在人为,行不行总要试一试。”   凤涅只好答应:“臣妾遵命。”   太后道:“天子对你格外宠爱,跟对别人不同,但你也不能因此而疏忽大意……这几天,天下各地大事频出,我听说,他这两天每天只能暂歇片刻,他也没有去你宫里吧?”   凤涅道:“并未。”   太后道:“你若是有暇,去看一看他也好……”   凤涅道:“臣妾只是怕打扰了陛下。”   太后说道:“你这孩子,别人去或者是打扰,你是他心里头的人,又怎么会是打扰……这个时候,他怕是也想见你却不可得的。”   凤涅道:“既然如此,臣妾就听太后的。”      太后说了此事,便又说起柴仪曲同朱镇基,一提起两人,太后的神色中又多了几分担忧,道:“本来以为见清会收了仪曲那孩子,没想到那孩子看上了镇基……这也好,到底是我们家的,镇基一个闲散王爷,也不亏她……只不过好似镇基不怎么乐意?”   凤涅见太后看自己,隐约有相问的意思,就猜到或许是朱镇基去凤仪殿去的太勤了……凤涅便避重就轻地道:“这个臣妾略有耳闻,不过,臣妾听闻今早上王爷跟郡主一块儿出城去了?”      太后皱着眉道:“是啊,还不知在闹腾着些什么,这大舜朝的皇子,见清是个太懂事的,什么朝政苦差事都是他担着,可是镇基就是个太懂玩乐的……如今,我只希望他别给他哥哥多惹事就好了,平宁王府虽然素来淡泊,但身份在那里,唉。”   凤涅便又说了几句好话,太后听了,面色才又慢慢转好,道:“我只是忍不住有些心疼见清了,虽然是天子……理应承担一国的重任,但他有些儿太劳累了,你有空就去多看看他,多照顾照顾他吧。好了,你去吧。”   凤涅起身道:“臣妾明白,请太后放心。”      后宫之内只是微风细雨,前面宫阙却已经起了大风。   将近黄昏时候,天有些阴,勤政殿内,灯火已经点亮,外头的风吹在门扇上,呼呼作响。      朱玄澹执笔,凝视着新翻开的折子,边看边抬手揉揉额头,专注之际,甚至连勤政殿的门开了都未曾发觉。   一直到有一丝冷风吹来,那火树上的烛光便摇了摇。      朱玄澹这才察觉,却也并未抬头,只是道:“终于回来了吗?情况到底如何了还不快说?”   耳边却并未有回应,只是响起一声低低地笑。      朱玄澹一怔,这才抬眸看去,却见在面前,灯光辉映之中,袅袅婷婷站着的,不是凤涅更是何人?   朱玄澹目光一亮,将笔一搁,霍然起身,转出桌面迎了上去,惊喜交加:“你怎么来了?也没人说一声?”   季海在一边也笑着说道:“请万岁爷恕罪,娘娘不许奴婢出声儿呢。”      朱玄澹并不去理他,只是看着怀中的凤涅,凤涅才笑道:“臣妾怕贸然而来,打扰到陛下,陛下不喜……因此就悄悄地进来,也不许季海声张,若是陛下脸上有不悦之色,臣妾便可以溜之大吉。”      “你敢,”朱玄澹低声道,原先枯寂似的勤政殿,乍然不同,连他也觉得心上开了朵儿花出来了似的,“来了就不许走了。”   握着她的手,将她护着往上而行。季海笑嘻嘻看着,怀中拂尘一挥,身边的小太监都是训出来的,脚下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朱玄澹扶着凤涅,一径到了桌子后龙椅边上,往后一坐,便把凤涅搂在自己腿上。   凤涅转头一看,记得身侧这张桌子,上回她来探他,便是在这章桌子上荒唐了一番,那时候还把个笔架给颠了下去。      凤涅想到往日之事,便抿着嘴笑,又去瞅那放在桌子边上的笔架,心里想这是不是上次那个。   朱玄澹见她一味地打量书桌,便捏着她的下巴叫她转过头来:“看那些东西做什么?也不好好地看看朕。”      凤涅这才看向他:“我没有扰到你吗?”   朱玄澹一摇头:“你来,就算是天大的事儿朕也得搁下。”   四目相对,凤涅垂眸看向他胸前,手指头戳着他的胸:“越来越会说话了。”      朱玄澹一笑,凤涅趴在他胸口:“这个笔架,是先前那个吗?”   朱玄澹闻言,看她一眼,才若有所思地笑起来:“原来你还惦记着上次……唔,定然是朕这几天冷落了朕心爱的小凤儿……故而你才暗示朕……”      凤涅忍着笑:“你胡说什么呢?我不过是问问……看这个笔架好好地,如果是上回那个没有摔坏,就阿弥陀佛了。”   “就是上回那个没摔坏的,”朱玄澹将她一搂,又伏底了身子过来吻她的脸,“你说,它倒是好福气,上回看了一番朕跟小凤儿颠鸾倒凤,它怕是就神魂颠倒记下了,那里就敢坏,还巴巴地等着再多看几回呢。”      “堂堂天子,怎么这么没正经,你是说这笔架呢,还是说你自己?”凤涅笑道,却感觉他热热的唇贴在颈间,一时有些挣扎,“有一次也就罢了,可不许再胡来啦,我听说你最近很是忙碌,这勤政殿内一个时辰里头得接见七八位大臣,几乎是日夜都不间断的……喂……”      她在这里说着,朱玄澹便在那边忙活着,凤涅抬手抵住他的脸:“你有没有听我说?我只是听了太后的话过来探望……怕你忙坏了身子,你别乱来了啊,待会儿若是大臣再来了,撞见的话成何体统。”   “管他们呢,”朱玄澹心火烧起来,又见她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地很不安分,更是撩拨的他难受,“先让朕亲一个再说。”      他不由分说地捏住凤涅的脸,便亲了下来,柔软火热的舌硬是长驱直入,在她嘴里肆意地侵略着。   凤涅坐在他大腿上,背跟双腿都被他的手臂揽住,被他如此一压,整个儿便好像倒在“摇篮”里一般,双腿踢了两下,却挣不出来。      朱玄澹抱着她,手也不老实,顺着她的衣裳便探入里头去,迫不及待地搁着肚兜儿便拿捏了数下,只觉得椒乳香软,他由这手感又想到昔日肆意而为的香~艳情形,一瞬间简直满目满心“秀色可餐”,而他忍不住也“饥肠辘辘”。      凤涅起初还能发声,后来被他堵着,只有呜咽的份儿,感觉他的手很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对这身体很是熟悉了,知道这身子敏感,也禁不起他这样惹火,可是胡乱挣扎无济于事,于是她反而一动不动地。      果然,朱玄澹见她软化下来,深吻了片刻,便也放开了她,生怕有什么不妥,又怕她朕恼了。      凤涅趁机要推开他:“说了不让你乱来了……干吗不听?被人看到的话是你丢脸还是……”      朱玄澹笑道:“季海他们在门口看着,不会有事的,……上回在这里……滋味颇好,这一次不如……”   凤涅撅嘴道:“不要!”   朱玄澹道:“你今日怎地这么狠心的。”   “也没你狠心,”凤涅斜睨着他,在朱玄澹看来,这种眼神更是格外撩人的。   “朕怎么狠心,哪里狠心了?”他的手还埋伏在她的衣裳里头,借机便用了一点儿力。   凤涅又痛又痒,复缩起身子来:“不许使坏……你那乖乖的妃子有了皇嗣了,你竟然坐得住,都不肯去看一眼的?不看也就罢了,连赐点儿东西都不曾?”      朱玄澹一听这个,眼神却有几分冷,寒声道:“什么皇嗣……”   凤涅低低笑道:“怎么了?”只是瞟着他,也不说破。   朱玄澹看她一眼,忽然道:“小凤儿……”   “干吗?”凤涅的手在他胸前的五爪金龙上一点点划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朱玄澹重重在她唇上亲了口,低低地发狠般道:“除了小凤儿,没有女人配给朕生孩子。”      虽然早就有数,只差一个印证,但忽然听到他如此的一句话,凤涅心中还是不由地一震。      而朱玄澹是个极会把握时机的人,趁机便将她的衣裳一撕,便去吻上她的胸前。   凤涅反应过来,便去推他肩膀:“又来了……说不到两句正经话就……撕坏了……怎么见人!”   腰下却感觉他那东西已经又有抬头的意思,微微硬地抵着她的侧腰及臀之处。      两人气喘吁吁,抵做一团之时,殿外似传来声响,凤涅就是怕这个,正警惕着,闻声便道:“有人……”      朱玄澹正在情急:“有人也不敢进来……”   越发变本加厉,她的玉带已经被他解下来,跌在地上,凤涅衣襟敞开,很不像话,正忐忑地,这人却似个色狼般地,咬着她不放。      凤涅挣扎间,只听得耳畔“吱呀”一声,勤政殿的门竟被推开。      朱玄澹没想到竟有人会闯入进来,正皱眉间。凤涅却反应极快,急忙往外一滚,便从他的腿上滑到龙椅边沿,面前龙案上堆积的奏折跟桌子挡住了她的身形。      朱玄澹恼怒地抬眼看去,正欲喝问。   却听得进门那人已经扬声叫道:“陛下!为何不见老臣!”大步流星地竟往前走来,竟是户部尚书姬遥。      朱玄澹一见来人,便不耐烦,但却不好发作,便先不理他,只是坐直了身子,垂了眸子往下看。   一看之下,却又有些忍俊不禁,却见凤涅缩在桌子底下,抱着膝盖,正侧脸看着自己,一双乌溜溜地眸子,神情是半羞半恼半惊慌的,看起来又是可怜又是可爱。      朱玄澹满心的气恼顷刻间飞到九天之外,他的袍服完整,发丝都不乱一根,自没有不妥之处,便只道:“姬遥,你又有什么事?”   姬遥已又上前几步,行礼道:“陛下……听闻皇后娘娘在此,本来老臣不该擅自入内打扰的,只不过内阁新得了甘宁卫的快马急信,老臣不敢延迟……”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道:“不知娘娘……”   朱玄澹面色淡淡地,却又扫了一眼身下的凤涅,便咳嗽一声,道:“皇后乏了,朕让她入内到偏殿歇息去了。”      姬遥道:“原来如此,那么微臣便可以畅所欲言了……陛下,微臣接到甘宁卫的快马急件,乃是钦差刘休明的上奏,说最近甘宁卫周围的鬼夷人蠢蠢欲动,在甘宁卫周遭,鬼夷人已经进行了小规模的骚扰,因为并未大举进攻,因此谢铁翎等人也没有进行出击,但是现在眼看就要秋末入冬了,每年的这时候鬼夷人都会有一次大规模的出击,去年他们收敛了许多,并未有进行大肆侵略,今年必定物资稀缺,估计会变本加厉而来,而且谢铁翎……”      朱玄澹一听姬遥长篇大论起来,颇为头疼,他本来正想找个法子把这人打发走,可是这件乃是军情重事,倒的确无法就出声赶人,他一边打起精神听着,一边就看桌子底下,却见凤涅抱着膝,撅着嘴,缩在角落里不知做什么。   朱玄澹耳边听着姬遥的滔滔不绝,心中一动,便抬起腿,伸直了,在凤涅的身上轻轻一碰。      凤涅正在发呆,被他一碰,顿时吓了一跳,浑身震了震,扭头瞪大眼睛看他。      朱玄澹看着她受惊的模样,差点儿笑出声来,却又怕姬遥察觉不妥,便又赶紧收敛了笑容,庄严肃穆地望向前方。      凤涅见他这分明是在作弄自己,她心里头本也正羞恼着,恨他不听自己的话,弄得她衣襟打开,连堂而皇之地面对朝臣的颜面都无,这功夫还躲在桌子底下,他却倒好,浑身上下纹丝不乱地!      凤涅见朱玄澹装得那一副正经之态,偏生还拿脚踢自己,她眼珠一转,便露出那狡黠笑容。   朱玄澹正应付姬遥,却没看到,等发觉自己的腿好像被什么拽住的时候,才急忙垂了眸子。      朱玄澹惊愕地发现凤涅的小手搁在他的腿上,他挑了挑眉,不知她要做什么,只看了一眼,就又正正经经严严肃肃地看向姬遥。   此刻姬遥已经说到了一个段落,朱玄澹便思忖着,说道:“刘休明是担心谢铁翎不会全力抵抗……”   那个“吗”还没有出口,忽然一停。      那放在他腿上的小手,正顺着小腿儿往上,一路越过了膝盖,很慢,很慢地爬上了他的大腿。   朱玄澹一停,姬遥却没察觉不妥,就接着道:“正是,陛下……故而他明里修了一道鬼夷人意图不轨的折子,暗地里却又修了一道,命人加急加密送了回来。”      这功夫,朱玄澹垂眸看去,却见凤涅已经靠在了他的膝头,而那不安分的小手,却顺着他的大腿内侧,一寸一寸地往前而去。   朱玄澹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猜到她要做什么,瞬间整个人身子莫名地都绷紧起来。      “陛下,方才老臣来的时候,已经派人通知了刘休明的父亲刘岳刘大人,另外兵部尚书崔竞大人,等会儿他们两人也会到……不知陛下对此要如何定夺?”姬遥兀自在喋喋不休。   朱玄澹竭尽全力,才令神色恢复如常:“这个么……”那小手似前不前,欲碰不碰,折磨的他欲罢不能,又紧张,又期待,又恐惧,又刺激。      “朕想……”他惺惺作态着,抬手往龙案上一搁,手在额头上一拂,如一个沉思的姿势,大手却在瞬间将脸遮住,朱玄澹望着身下的凤涅,以口型道,“不许胡闹!”      凤涅冲他一笑,手上一动,忽然之间便捏住了那还未曾软下去之物!   朱玄澹身子仿佛过电一样,手在额头上用力一握,纠结、痛苦、水火煎熬数重天……      姬遥一眼不眨地望着天子,还以为天子正在思谋,猛地见天子手势一变,便想天子心中必然是恼恨交加的,姬遥便趁机道:“陛下!这鬼夷之部,实在可恨,年年都来进犯!想他们不过六部,最大的一部不过才五千人,六部加起来,也不过二三万部众而已!仗着他们熟悉当地的地形,甘宁卫的守军无法深入剿灭,频频来犯,……天朝不愿理会,他们反倒以为咱们怕了他们,如今,老臣以为……”      幸好姬遥又开始长篇大论,朱玄澹调整好了面色,便又坐直身子,另一只手却垂下来,握住凤涅的手,隐隐地制止之意。      凤涅仰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趁着朱玄澹垂眸看她的片刻,便伸出舌尖,轻轻地在嘴角上一舔。   朱玄澹一看她这个动作,刹那间魂飞魄散,手上随之一软。      凤涅在他腰间摸摸索索,竟把他的衣带解开,朱玄澹喉头发紧,心跳加速,不知这人究竟能胆大包天到什么份儿上,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他咬牙……忍了。      耳边仔细听着姬遥的话,身体却感受着那人的点点“摧残”,感觉那温热绵软的小手将自己的硬挺握住,深切地感受到她手心那细腻的触感,朱玄澹整个人仿佛不是坐在龙椅上,而是坐在了云端里。   他平日里逼她才有的待遇,那一次中津行宫她醉了才有的大胆……偏生出现在这要人命的当儿,真是让他不舍的放,可是又无法尽情享受,但是这种硬生生禁住的快~感,却跟比寻常之时,来的更猛烈地千百万倍!      朱玄澹正在天人交战之时,却忽地觉得那孽物被极湿润极温暖的所在猛然包裹住。   电光火石间朱玄澹反应过来那冤家是做了什么,忍不住“啊”地叫了出来。      姬遥正眉飞色舞,闻言嘎然而止,怔道:“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某人使坏,皇桑还能HOLD住吗~~~~~~笑的滚动,滚动XDDDD 改错字=3= ☆、第89章   先前凤涅“身手敏捷”地自朱玄澹大腿上滚落,顺势躲避在龙案底下,正抱着膝盖羞恼不已,却被朱玄澹抬脚逗了一下,她心里正在恼恨着他的无耻行径,倘若被大臣撞见这一幕,他被骂个狗血淋头私生活不检点也就罢了,以后他还是他们勤奋能干的好皇帝,但是她呢?什么狐媚惑主什么生性淫~乱之类的词语怕是要少不了的,那些喜欢上奏弹劾的谏官们一人一口唾沫怕也要把她淹没。   凤涅脸上身上兀自发热,她的身子敏感,早也被他挑起火儿来,想到气愤处,鼻孔里就也冒了火,正好被朱玄澹抬脚一挑弄,看着他脸上那几分戏谑得意的神情,又看看人家那整整齐齐的浑身上下,对比自己那衣襟敞开发鬓微乱的惨状,简直……   凤涅很是不平衡,目光一动,望见朱玄澹衣裳底下那物件却仍旧半挺着,倒不像是他的主人一样能够在一秒钟内变身正人君子啊。   凤涅又看一眼正在假惺惺地应对姬遥的朱玄澹,手便邪恶地探了出去。      绵软的小手摸在他的腿上,隔着衣料察觉他肌肉的硬度,她心里那点儿恼怒同先前被他撩拨的小火交相燃烧,谁也分不清谁了。   小手一路向上,像是在一寸寸地占据属于她的东西,同时察觉某人身体的急速绷紧,凤涅心中生出一种得意的感觉。      她的手在他大腿内侧抚摸了会儿,便“直捣黄龙”,攥住了那已经随着她动作而又重新抖擞勃发起来的热物。   他在她的手心里,随着她的轻轻抚弄,极快地硬挺起来,剑拔弩张,耀武扬威地,让人又爱又恨。      朱玄澹微微地弓着腰,似要逃开她手上,又似想要彻底地占有,他的手肘抵在桌上,大手拢在额上遮了脸,双眸垂了看她,以嘴型示意:“你在做什么?”      凤涅对上那人情绪复杂的双眸,眼神一瞟,意义不言自明:“你方才不是很得意吗?”      望着他,偏偏手指头在那圆溜溜地顶端轻轻地一弹,朱玄澹像是离水的鱼一样猛地抖了一下,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探手握住她的手腕。   凤涅察觉他的掌心滚热,微微地有些战栗似的。      她手不能动,其他的却可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粉红的小舌一探,意犹未尽似地模样:她好像知道她怎样会让他受不了。   果然朱玄澹的手陡然一松,而此刻姬遥又在力陈情由,他无法跟她纠缠,一边打起精神听,一边苦苦忍耐。      凤涅抚弄了那东西一会儿,见他渐渐地大的一手难以掌握,上头青筋暴涨,且又如铁一样,简直像是发生了化学反应。   凤涅心里有些后悔,又有点儿害怕,感觉自己好像不该来招惹他的,可是想到方才他的得意神态,又抬头看他似乎是凝神沉思的模样,竟还在故作镇定……      她哪里肯让他如此安逸,倒要看看这位主儿究竟能够撑到什么地步。   耳畔听着姬遥啰嗦,目光在他微皱的眉间跟朱红色的唇上扫过,凤涅双手便捧定了那东西,樱桃唇微张,在那顶端上一含,而后用力一吸。      耳畔猛地听到天子失控的一声,凤涅动作停下,抬眸就去看朱玄澹。   这人原本是手扶着额头的,此刻双手已经垂落下来,整个人却挺直了身子,若是玉阶下的户部尚书姬遥站在旁边的话,就会知道实际情形有多么不堪……入目啊。      但是被打断的姬遥尚自懵懂,皱眉问道:“陛下?”      朱玄澹低着头,双眸死死地盯着凤涅,正对上她看向他的眼睛,这双眸子里头,还带着一丝受惊了的无辜,然而她的姿态……      一双小手捧着他的东西,而他永远都似亲吻不够的小嘴,正含着那东西的顶端,像是欲吃不吃的犹豫着,该死的神情还如此的可怜天真似的!      若不是大臣在前,朱玄澹定要将她扯出来压住了狠狠地报复。   但是此刻他胸口起伏不定,来不及怎样,便抬起手臂,在龙案上用力一拍,半真半假地叫道:“可恨!”      姬遥见状,天子震怒!急忙后退一步,低头拱手:“陛下息怒!”      朱玄澹喘息着,眸子却盯着在使坏的凤涅,凤涅被他吓了一跳,便停了动作,手指无意识地在上头捏了几下,朱玄澹极快俯身,低低道:“你自己惹的火自己收不然的话等他走了朕……”   他的牙齿咬得紧紧地,说完之后,双手臂压在龙案上,极快地又道:“鬼夷小族,欺我天朝太久,朕实在忍无可忍!”      姬遥正在莫名其妙,不知天子怎么忽然大怒了,听了这句,才缓缓地松了口气:“陛下圣明!”      凤涅眨巴了几下眼睛,捧着那东西,想到他方才要吃人似的神情,那威胁人的话,她心里思量着,不知道他是想让自己继续呢……还是等姬遥走了再……   犹豫里,见那家伙冲自己直戳戳地,样子倒是不难看。      闲着也是闲着,凤涅便懵懵懂懂地又舔咬了两下,朱玄澹浑身都出了汗,却撑着,又咬牙道:“这一遭……朕绝不会轻易放过……”   说的是鬼夷,可用在她身上也算合适。      凤涅听了这话,吓得打了个哆嗦,立刻回过神来,心中知道倘若现在不把这位爷伺候好了,等会姬遥走了,可不真的有她受得?不管怎样,现在得好好地打发他出一遭,若是他心满意足,估计要“报仇雪恨”的欲念也就淡了。      凤涅想到这宗,急忙便卖力起来,又挠又抚,又握又蹭……她所能想到的十八般酷刑无所不用其极,手段简直令人发指,不惹某人崩溃誓不罢休……      朱玄澹身子发抖,生生地咽了口口水:“啊……”如同叹息,如同呻吟。   姬遥正在思谋天子这回表明态度,是不是就要对鬼夷动兵?若是动兵,是不是就得让谢铁翎去?关键就是怕威远侯借此更加壮大……要知道仗不是说打就能打的,这其中涉及一个“牵扯”,有鬼夷牵扯着,威远侯还能收敛,若是威远侯吞并了鬼夷,他没了后顾之忧……   范汝慎颜贞静那一伙儿人,可总是揪着威远侯不放的。      也多亏了姬遥正在全力思谋国事,才没有仔细去观察天子,若是此刻细细看看,定然会察觉不妥。   然而姬遥猛然里听到天子似乎是呻吟了声一般,他一惊,觉得天子这一声似乎有些怪,哪里怪呢……却形容不出,便抬起头来。      勤政殿的灯火通明,天子的脸容本是白净的,此刻却好像……有些微红,姬遥不敢别想,就只以为是烛火的光照的,外加天子为了鬼夷大动肝火之故。      朱玄澹失控发了那声,又见姬遥抬了头,两下里眼神相对看了个正着,朱玄澹便狠狠地皱了眉,顺势沉声道:“爱卿你速去内阁,同……崔竞刘岳等众爱卿商议……要如何对付鬼夷……”说到这里,便觉得那人更加用力地在他的那物上狠狠地一吸。      朱玄澹猛地吸气,握紧了拳头,死死压在龙案上,来不及继续说,额头上已经出了汗。      朱玄澹想速战速决打发了姬遥,然后他就可以先好好尽情地整治身下这个唯恐不给他添乱的家伙,可是凤涅自也知道他的意图,便想赶紧伺候他出了这一遭。      底下姬遥见天子的眼神简直煞气凛然地,他心中也是暗惊,听到这里,见天子一顿,并没有想到天子是正在全力跟本能地欲念相抗,便道:“陛下是想让臣等思谋一个对鬼夷出兵的两全之策吗?”      朱玄澹正微微低头,面上尽是隐忍之色,听姬遥说,便一点头:“正是!”   姬遥道:“既然如此,老臣遵命!”      朱玄澹张口,正要嘉许两句,忽然觉得身下之物被温热湿滑之处包住,甚至还在寸寸入内似的,他□攻心煎熬难耐之下几乎就要挠桌了,脑中轰然发声,咬牙道:“退……下……”      姬遥总觉得天子的举止似乎有些“不太如平常”,可是天子答应了要对鬼夷用兵,这便是一大进步,他想想刘岳跟崔竞这时侯怕也要入宫了,天子这几日又甚是劳累……大概是不喜欢他们再来聒噪了,他心念一动,便急忙道:“微臣先告退了。”      一步一步后退将到殿门口,才转身,拉开门出外而去。      姬遥垂头后退,自没有发现上头的天子,整个人像是僵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就当姬遥出门,季海赶紧地把门拉上之后,殿内似乎传来一声隐忍的叫声。      姬遥微微疑惑地停了步子,正想再听一听,旁边的季海心怀鬼胎地:“我说姬大人,你就这么进去了,万岁爷也没骂你?”      姬遥才打起精神来,双手往上一拱,道:“万岁以国事为重,又怎会骂老臣,何况我所带来的军情着实紧急,陛下已经做了批示!”   季海笑眯眯道:“这真是稀罕……那姬大人进去的时候没见到娘娘?”   姬遥道:“娘娘?娘娘早去偏殿歇息了,万岁忙于国事,娘娘在此搅合做什么?”   季海想不通,便眨了眨眼,道:“唉,姬大人真是忠心耿耿啊。”   姬遥道:“这还用你说?”将袖子一拂,得意洋洋地去了。      季海目送姬遥去了,才低低哼了声,道:“这人真是,自恃老臣,就这么没规矩的,连圣谕都不听了硬闯进去……幸好没有撞破什么万岁爷的好事儿,不然的话,有得他受得,不过,怎么万岁爷就这么早早地叫娘娘去歇息了?”      这功夫,便似乎又听到殿内传来一声叫,季海身子一震,便看旁边小太监:“你可听到什么了?”      小太监道:“公公,风太大,奴婢什么也没听见。”   季海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便也袖了手,笑哈哈低低地道:“说得好,风太大,咱们什么也听不到……只不过,倘若有谁再来,不管是天王老子也好,都得给我好好地拦着了,不然的话……”扫了一眼紧闭的门扇,“有一可不能再有二。”      且说姬遥出门那一刹那,凤涅慌了神,急急忙忙地加快动作,她的手上功夫不算精妙,若是被朱镇基看到,必然会大为嘲讽嫌弃,但她却已经尽了力,而她之嘴上那活计更是生疏之极,算起来朱玄澹也还是头一个,果然是帝王级独一无二的享受了。      只能胜在朱玄澹从未受过如此待遇……且又对凤涅是情有独钟,故而她有一分的美,他所感受到的就有十分了。      听到姬遥退后,察觉这人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杀气”,凤涅尽量回想这方面该有的知识,只不过理论来自于实际却高于实际,她的动作未免生疏不到位,只能凭着本能而已……匆忙之际,便本能地用力往内一含,只觉得那硬物将要抵着自己喉咙了才罢休。      与此同时,只听得朱玄澹一声嘶吼,劲瘦的腰摆动,往前一挺,所有欲~念本就如潮水一般,被他名为“理智”的堤坝挡着,随着勤政殿的门被重新拉紧,他再也无法忍耐。      顶端撞入那狭窄紧嫩的所在,精关大开,滚烫的欲热一泄滔滔。      凤涅急忙将他松开,重新跌向龙案下去,手捂着唇边,连连咳嗽不已。   她不过是个生手,做到这份儿上实属不易,又加上紧张,一时浑身无力。      正有些瘫软,身子却被一拉,竟是朱玄澹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生生地拉了上去,凤涅正无力间,感觉就好像是真刀真枪做了一场一样的累,被他一拉,就软绵绵地扑倒在他的怀中。      耳畔是那人低低地,略带几分慵懒的声音威胁叫道:“小凤儿……”   凤涅捂着唇,脸上滚烫,有些儿无地自容:“干吗?”暗自庆幸自己的诡计终于得逞。   朱玄澹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敢如此对待天子?”      “臣妾……不过是伺候……”她含含糊糊地,摸到唇边黏糊糊地,赶紧要擦去。   朱玄澹将她的手儿一拉:“伺候完了吗?”   凤涅道:“嗯……”眼睛不看他,只瞟向他腰下,他倒在龙椅上,她便如此趴在他的身上,腰臀处正好压着他刚出了一回的那物。      “那么就让朕伺候你吧。”朱玄澹咬着她的耳朵,望着她白嫩里透着粉红的脸颊上沾着自己的东西,一瞬间腹部热流涌动,那软下去的东西,重新蠢蠢欲动。      “不用了,臣妾怎么敢让陛下伺候呢……”凤涅咽了口唾沫,“臣妾有些累了,要去歇息了……”   朱玄澹咬牙切齿:“你总不会以为只一回朕就会收兵吧?”   凤涅严肃道:“陛下,您要爱惜身子,好生养精蓄锐才是。”   “可是你却把朕的……都……”他的眼睛望着她脸上的乳白,暧昧餍足地像是偷了腥的猫儿,“朕要好好地补偿你……再说,朕还要你给朕生个皇子呢,自然要补上的。”      他不疾不徐地仍旧将她的衣裳解开,手往地下一探,忽然间一挑眉:“还嘴硬,这里都湿成这样儿了。”   凤涅望着他一脸坏笑,也有些骨酥筋软,红着脸低低道:“那不要在这里……留神再有人进来……”      “谁敢再进来,直接推出去砍了,”朱玄澹说着,手在她身上摸过,从背一点点摸到臀上,用力一抱,便让她跪坐在他的腰间,换了个合适姿势,他纵身一挺,缓缓地没入,满意地看到她变了脸色,“喜欢吗?”   凤涅伏在他身上,情迷中也难开口。      他的双手捧在她的臀上,揉捏数下,复握住她的腰。   每次入侵,都会将她的腰揽着往下按去,让那物更深~入,凤涅隐隐失神,叫声溢出嘴唇,支零破碎地。      她的双腿几乎都失去知觉,底下却是一片泛滥,心里也是,好像心湖里都是一片春~水荡漾。   朱玄澹仰头,喉结上下动弹,嘴里溢出满足地叹息,一边动一边道:“小凤儿,喜欢吗?”      凤涅低喘着,意乱神迷,迷醉双眸望向他的眸子,他略有些皱的锦衣,他的脸上也带了汗意,眼中的欲~望肆无忌惮地,像是要吃了她般:“这样可还喜欢么?”他低问,一双眸子极为明亮地,簇簇地烧着焰光。   凤涅浑身酥软,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儿来,气喘吁吁地道:“见清……”   “嗯……朕在……”   “喜欢……”凤涅似哭似满足地,“喜欢……见清……”   “小凤儿……”朱玄澹将她的双腿往腰间一压,双唇在她唇上深深一吻,抱住她细细地腰,进攻一般地冲杀起来。      是夜,凤涅自不知后来究竟都发生些什么,也不知她究竟是怎么回到凤仪殿的,只是次日早上起来,只觉得身体像是被人各处都捏过了似的,无一处不酸痛的,着实难受。   想想昨晚上的残片,一时羞愧莫名,自己检讨了几声“荒~淫荒~淫”,又觉得这真是自讨苦吃,下回绝对不能这么干了。   这一招对付朱玄澹是不行的,别指望能一劳永逸,因为这位爷的精力着实乃天赋异禀,如果要指望用手满足了他,她的纤纤手腕怕是要劳动到断掉,定会死人的。      凤涅恹恹地,打起精神来,懒懒地做了几个瑜伽招式,实在撑不住,身子要散架般,急忙收势,沐浴了一番,吃了点早餐。   慢慢地正喝了半盏茶养着神呢,就听到外头有人道:“秦王殿下到!”    作者有话要说:大大肥肥地福利吧。。。。。最近忙于打通任督二脉想要神功大成,需要各种鼓励,可是霸王日渐多的样子。。于是呼唤。。 唉凉凉应付了一个冤家,又来一个~~ 另外花月佳期更了第十章啦,宝宝被推了,哼哼, 再改改 ☆、第90章 奸情,不得了   康嬷嬷一听:“哟,三王爷回来了?怎么一大早就进宫来,还往咱们凤仪殿跑啊……”   子规在旁边听着,脸上就也浮现一丝不以为然。   凤涅慢条斯理道:“俗话说长嫂为母,估计他是缺少母爱了。”   康嬷嬷结巴道:“母……母爱?”      这功夫朱镇基已经脚下生风地进来了,也顾不得行礼,一径地跑到凤涅身边,伸手抱住她的手臂,哭道:“皇嫂!臣弟差点儿就见不到您老人家了。”   康嬷嬷目瞪口呆,子规袖手,便白了朱镇基一眼。      凤涅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慈祥道:“乖,受了什么委屈了?慢慢地跟皇嫂说……这孩子,越大越回去了。”   说话间朱镇基抬起头来,凤涅猛地发现他原本白净的脸上多了几道伤痕,都在脸颊上,她不由地一惊:“你这是怎么弄得?不会真伤着了吧?”      朱镇基爬起身来,手中扇子一展,斜睨向子规:“劳烦公公,给本王弄杯定神茶。”   他的脸变得极快,看的康嬷嬷一愣一愣地,子规却识做平常,行了个礼道:“请王爷稍候。”波澜不惊地去了。      朱镇基目送子规去了,才又看向凤涅,道:“昨天发生了好些事,让我一时之间都不知从哪里说起……你看我是不是跟以前不同了?”   凤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哪里不同?脸上比平常多了两道伤痕?”      “不是不是,”朱镇基道,“你这个‘多’字,是用对了,再想想。”   “别卖关子!”   凤涅一声喝,却很是管用,朱镇基道:“难道你没有发觉我……”扇子一挡嘴角,“多了一份男人味儿吗?”      “男人味是什么意思?”   “就是男子气概……”   “这倒没看出来,”凤涅恍然大悟,而又不以为然,转念间却又有些色变,急忙问道,“听说昨天你跟郡主扯不清……别说你已经跟她……”   “瞧瞧你,很不单纯,”朱镇基道,“昨天的确发生了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不过我还是冰清玉洁的,说起来……我的茶怎么还不来,我还得先去见过太后……我怕你担心,就赶着先来探一头。”      凤涅见他急匆匆地,就问道:“我正好奇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既然要见太后,那就先去吧,对了,皇上那边怎么说?”   朱镇基一听,又有几分火烧眉毛的意思:“不好办不好办,不过……幸好咱们商量了法子,回头我跟你细说。”      这功夫子规将茶奉上,朱镇基端起来,吹一吹,喝了口,就又看子规,色~迷~迷地笑道:“小公公这茶喝起来也格外香甜。”      凤涅咳嗽了声,朱镇基又慌忙喝了两口,才跳起来:“我先去也。”   凤涅看他举止有些不同寻常,便叮嘱道:“多留神!”   朱镇基笑眯眯回头看她一眼:“记得呢。”大步流星地往外而去。      凤涅坐着,目送他身影离去,忽然之间心头一动:朱镇基现在的走路姿势,已经很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了,倒真的有几分“男子气概”,自在潇洒地,不是那种装出来的肤浅气质,跟先前在冷宫里见她的第一次感觉很不相同。   如果是现在的朱镇基出现在冷宫里,凤涅觉得自己绝不会认出他来,起码不会有当时那种明显地觉得哪里不对的感觉。      朱镇基去后,凤涅将他所说的细细想了一遍,觉得有些困倦,正想爬上床想歇息一会儿,偏外头几个妃嫔来见,李美人,苑婕妤都也在内。   凤涅无心同她们寒暄,便自顾自眯着眼睛似听非听,几个妃嫔的话题都围绕着苑婕妤的身孕,有看不惯而出言讥讽的,有表示羡慕努力巴结的,苑婕妤抚着并不明显的肚子,始终微笑听着。      凤涅只觉的很是无聊,模糊间只想要睡,这边上众人说着说着,外头却又道:“瑞妃到。”   凤涅听谢霓来了,才勉强又打起几分精神来,谢霓进殿后,倒好似是个合格的靶子,妃嫔们的注意力便定在了她身上,其中李美人向来跟苑婕妤不对付,当即要跳出来挑拨离间,便慢慢道:“自封妃之后,万岁爷还没有召辛瑞妃娘娘吧?”      另一个跟她一派的听了,也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竭力掩饰都掩饰不住地,就也煽风点火说道:“别急,估计也就快了,苑婕妤都有身孕了,瑞妃娘娘正青春年少,后来者居上也是有可能的。”   谢霓却不以为意似的,道:“这种事儿羡慕不来的,命中有时终须有,何必操心那些有的没的,娘娘您说是吗”   凤涅见是问她,便道:“极有道理。”      李美人见她两个都不以为然,心里有些不忿,便道:“说起来,臣妾想起……咱们的懿太后娘娘,当初也是母以子贵的……”   殿内一时寂静。苑婕妤却微笑着柔声道:“妹妹是说姐姐也将会母以子贵吗?真是多谢妹妹吉言了。”   李美人哼了声,就看凤涅:懿太后是贵妃的时候母以子贵,差点儿冲撞了惠太后的凤位,她不信凤涅就没有什么触动。      凤涅听她们斗嘴很是无聊,她又没有心思跟这些人计较,正闭着眼睛养神瞌睡,忽地听到外头有人道:“是谁在说母以子贵?当初哀家生得可是太子,难道你就肯定她肚子里的也是个皇子?还也会成为太子?”   满殿妃嫔们都是一惊,说话间,外头有一队人已经徐徐进来,头前一个,正是懿太后。      凤涅心道:“这宫里的人都是顺风耳千里眼,说一声立刻就能到。”却也无可奈何地起身,行礼道:“臣妾恭迎太后娘娘。”      懿太后上前,并不落座,转身目视众妃嫔:“哀家久不出长宁宫,竟有人说嘴说到哀家身上来了?”   李美人身子发抖,苑婕妤却还安然,懿太后道:“方才是谁先说的,拉出去掌嘴三十!”      凤涅心中暗笑,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说话间,懿太后身边的嬷嬷们上前,将李美人带出,苑婕妤见状不妙,便伸手捂着肚子,道:“请太后娘娘恕罪,是妹妹先说了一句,臣妾等实在没有不敬之意。”      懿太后此刻落座,闻言便看向她,道:“你就是那个有了身孕的?哼,别以为怀了皇嗣就万事大吉了,你知道当初先帝在的时候,后宫内有多少人怀了皇嗣,又有几个顺利生产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色变。   先帝后宫三千,宠幸过的佳丽也是数不胜数,风闻也的确有几个有孕的,但真正诞下皇子的,不过是当时的皇后,还是贵妃的懿太后以及另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妃嫔,而那妃嫔也早就不在人世,据说所生的小皇子未成年也便夭折。      苑婕妤脸色发白,身子也微微发抖。   懿太后眼神凌厉,道:“想要母以子贵,也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你就好好地回去养胎吧!”   苑婕妤颤声道:“臣妾……遵命。”扶着丫鬟,慢慢地出门去了。      殿内几个妃嫔鸦雀无声,精神气全无。   凤涅道:“太后不必动怒,她们都是在闲话……还是臣妾的不是,没有及时出言喝止。”   懿太后看向她,道:“哀家并未动怒,哀家只是素来不喜别人提及哀家,说三道四。”扫了众妃嫔一眼,又道,“以后谁再效仿,那被掌掴的就是例子。”   众妃嫔唯唯诺诺,见势不妙,哪个敢留下来触霉头,赶紧地拉帮结伙地撤了,只有谢霓还在。      等她们都退了,谢霓在旁边道:“那些人也太过分了,总是欺负皇后娘娘好说话,娘娘只是不跟她们一般见识罢了。”   懿太后看她一眼,道:“难得瑞妃不跟她们一块儿搅合,到底是威远侯家出来的,有几分见识。”   谢霓道:“多谢太后夸奖。”      懿太后便又看向凤涅,道:“哀家此番来,是为了梅仙之事……”   凤涅便道:“太后有什么吩咐?”   懿太后道:“哀家将梅仙从内务司提出来,你不会记恨哀家吧?”   凤涅垂眸温和道:“太后说哪里话,臣妾心里以为,太后做的正好儿,其实臣妾心里也是不忍心梅仙妹妹留在那里受苦的,只是这种事臣妾反而不便多嘴,听闻太后救了妹妹出来,臣妾心里欢喜着呢。”      懿太后挑了挑眉:“你当真如此想的?”   凤涅道:“臣妾不敢违心而论。”   懿太后叹道:“你果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倒是哀家多心了。哀家原本想,梅仙那孩子到底也是跟了哀家一场,哀家于心不忍,不管她有什么错儿都好,在她落难之时哀家不管不问,却不是那么会儿事,既然你也念在姐妹之情,那哀家就放心了。”   凤涅微笑道:“太后说的是,其实太后有什么事,传臣妾去就行了,怎敢劳烦太后亲自来一趟,只是这数日臣妾身子不怎地好,就慢跑了长宁宫,并非怠慢,这还要请太后见谅。”   懿太后察言观色,见她神色及应答之上都毫无纰漏,心中暗惊,片刻之后才道:“怪不得天子如此宠爱皇后。”略坐片刻,便起驾回宫。      谢霓一直陪着凤涅相送太后离开,才道:“娘娘,太后娘娘这是来做什么?为范梅仙做说客?当初在中津的时候,明明是她……”   凤涅看她一眼,却见她神色天真烂漫,便道:“太后很喜欢梅仙,自然格外护着她,太后是长辈,就随她的意思吧。”   谢霓拍手道:“娘娘可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怪不得能当皇后呢。”      凤涅笑了笑,忽然问道:“对了,我听闻,阿靖的生母,也曾是谢家的人?”   谢霓瞪大眼睛:“啊……是啊,算起来,还是我的堂姐呢。”   凤涅望着她天真的眼神,道:“可惜大皇爷去的早,不然的话,当皇后的,就是她了。”   谢霓觉得她的语气幽幽地,似是惆怅,又似有些叹息,说不出是何味道,便道:“这都是命,是我那堂姐,没有当皇后的命,娘娘的命好。”   凤涅一笑,未曾再多言。      谢霓坐了会儿后便去了,凤涅真个倦了,便爬上床想要小憩。没想到竟真的睡着了,再醒过来,已经是中午时分,朱安靖都已经回来了。   朱安靖还以为凤涅身子不适,趴在床头上盯着她看,凤涅醒来后对上他一双瞪得极大的眼睛吓了一跳。      打发康嬷嬷领了朱安靖去吃东西,凤涅却毫无食欲,起来坐了会儿,忽地听旁边有人道:“凤妮!”   凤涅一惊,转头却见朱镇基从寝殿内的柱子后闪出来,凤涅一见他,倒是精神一振,笑骂道:“你怎么鬼鬼祟祟地?”      朱镇基道:“我觉得还是低调点儿好,省得人疑心。”   凤涅笑道:“你这德性给人见了,得加倍的疑心。”      朱镇基见左右无人,便爬到她床边,撩了衣袍坐下,叹道:“我见了太后,又见了皇兄,简直要累死了。”   凤涅道:“怎么了?昨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镇基道:“还不是那个小郡主……看她柔柔弱弱地,一副小白兔的样子,没想到居然会是个狠角色,你知道她对太后说我请她到王府的事吧?其实全没有的事儿,我避开她还来不及呢。”   “郡主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吗?”凤涅摸着下巴看朱镇基,“她得逞了吗?”   “你怎么跟我那皇兄一个德性,”朱镇基侧目,“我差点儿被女人强吃了,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啊?”   凤涅转头看别处,一副“我没听到”的模样。      朱镇基叹了口气:“算啦,不过你放心,我还是清白的。”   “我放什么心啊?”凤涅奇怪地看他,“你真的没有跟郡主那个啊?那晚上你们做什么了?吟诗作画?看星星看月亮?”      她忽然双目放光,右边唇角邪恶地挑着露出一丝狡黠奸诈笑意:“其实我很想看到郡主说‘我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朱镇基恨不得捉住她使劲摇:“你给我打住!你是不是被我皇兄□的太好了,越来越黄~暴了,简直要超过我。”   凤涅道:“哪里哪里,这方面你是前辈,永远的。”      这回轮到朱镇基望天:“好吧,既然蒙你称呼了一声‘前辈’,你要请教什么,我可以指点一二。”   凤涅噗地笑出来,本是要斥骂他的,忽然间想到昨日自己躲在龙案底下狼狈做的那件事,那笑就有点勉强。      朱镇基乃是这方面的老手,见凤涅面色不对,即刻察觉:“怎么,真的有什么请教我?”   “去你的吧!”凤涅用力一推他。   朱镇基被推得晃了晃身子,却很是受用,顺势倒在床上,道:“算了,不说拉倒,反正我现在知道了这些事就越发焦心……”   “你焦心什么啊,顺其自然就行了,”凤涅道:“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那郡主想对我施美人计,可惜我每天看镜子看习惯,免疫了,”朱镇基枕着双臂,道,“我没想到可能是因为我太柳下惠,所以伤害了她的自尊心,一大早她居然留言说要回平宁王府了,我本来是不想理她的,管她去哪呢,走了倒是清净,可是转念一想,皇兄跟太后这边势必是交代不过去的,于是我就快马加鞭追啊。”      凤涅挑了挑眉,朱镇基躺着,转头看她:“你可想象不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跟剧本儿似的,我追到半路,忽然之间出现一伙儿拦路山贼,就要调戏柴仪曲,我当时见势不妙,本来是想要拔腿而逃的,可是看着她叫的那么凄惨的样儿,我实在过不了良心这关,就跟那伙贼拼了。”   “你用什么拼的?”凤涅也听的一愣一愣地,听到这里,就问,“难道是用你的飞眼儿?”      朱镇基得意洋洋:“小瞧爷了不是?一动手我才知道,原来我还会武功,别说,这会武功的滋味儿真不赖,我一脚就踹飞了一个贼人,一拳打飞了另一个,那些贼人屁滚尿流,我成功地英雄救美……所以先前我问你我是不是有点儿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的雄性激素多了啊?”凤涅震惊。   “你说话怎么这么不高雅的,”朱镇基一撇嘴,有几分回味,“可是,如果我还是以前的身体,一定会跑的比驴还快,但是你说奇怪不?当我看到郡主哭的时候,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就好像……就好像我真的是个男的,天生有义务要这么做、保护弱小一样?太崇高了简直。”      朱镇基正得意洋洋,陶醉说着,忽然之间额上一暖,他收回散乱的目光一看:“你干嘛?”原来凤涅抬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没什么,看你是不是发烧。”凤涅淡淡道。   朱镇基一骨碌爬起来:“你不信我说的?”   凤涅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感觉,你是不是越来越习惯以男人的身份过日子,如果真的跟柴仪曲成亲的话……大概雄性激素会持续增加,然后你就会成为真正的……”   朱镇基打了个哆嗦:“算了不要说了。”      凤涅也觉得这个研究区域太神秘,说起来有些复杂,就问道:“对了,太后怎么说?郡主现在哪?”      朱镇基道:“我把她护送到长春宫了,太后训斥了我几句,让我负责。皇兄也是,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说是给我三天时间让我好好地想想……可是实际上我还不知道?他非要给郡主找个皇族的人好笼络平宁王府,幸亏朱安靖年纪小,不然真想推给他。”      凤涅一听,就想到惠太后所说的“天子太过劳累,王爷太过安逸”的话,就道:“说起来,你这个闲散王爷做的容易,如果以献身这种方法来报效朝廷的话,也不算辛苦。”   朱镇基便斜视凤涅。   凤涅笑道:“你不知道,最近天下事儿多,皇帝一天只睡一个时辰不到,才两个小时,简直跟给地主家干活儿一样,你我以前拍戏也没拼到这份儿上啊……”说着说着,脑中有些恍惚,“上回我看他似乎有白头发了。”   这一句,却说得有几分伤感。      朱镇基心一跳,仔仔细细看了看凤涅:“凤妮?”   凤涅反应过来:“啊,做什么?”   朱镇基重重叹息:“我们赶紧地想法儿尽早回去吧。”   凤涅道:“啊?”   朱镇基跳下地,道:“你看,我越来越像男的,你也越来越关心他……再这样下去,我怕就算找到法子后,你我也未必会愿意走了。”      凤涅心里觉得他说的是有几分道理的,便道:“可是,还没找到法子呢。”   朱镇基道:“我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个国师找出来。”   凤涅想到朱玄澹,莫名地心头一阵酸痛,就没搭腔。      朱镇基来回走了几步,又坐回床榻上:“你说,这里再好,也是古代啊……没有那么多的现代科技,没有更多的娱乐,人人都是往前看,没理由我们两个倒退回来……还有那么一句话叫做‘良田虽好,非……非……非我的家’,不是?”      凤涅心里本来有些难过,听他说到这里,就又笑:“别这么不学无术丢现代人的脸行吗?那叫做‘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   朱镇基双手一拍:“对了,就是!你说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我怎么会?我又不是书呆子……”他悻悻然地,又叹了口气,忽然道,“说了半天我有些口渴了。”      凤涅听到这里,忽然道:“对了,你想不想喝酒?”   朱镇基道:“喝酒?”   凤涅道:“你没听过?一醉解千愁,你不会连这句也不懂吧?”   朱镇基笑:“你别小看我,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凤涅道:“下句是什么?”   朱镇基皱眉想了想:“好久不唱了,大概是‘看似个鸳蝴蝶,不应该的年代,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凤涅一听,笑的在床上打滚,捂着肚子断断续续道:“如果不是我,别人还以为你会李白的将进酒。”      “什么将进酒,这是新鸳鸯蝴蝶梦,”朱镇基扫她一眼,忽然唱起来,“我想起来了,你听我唱啊,‘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飘流,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他唱得声情并茂,凤涅在床上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爱情……爱情,好辛苦,的确好辛苦……”简直要断了气儿。      凤涅出殿,让人送了一坛酒、几样小菜过来。   康嬷嬷闻讯风一样赶来,凤涅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像是上回在中津一样,便只说自己要小酌,让她不要担心,康嬷嬷才退下。      闲杂人等退下之后,彼此倒了酒,凤涅笑道:“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会跟你一起喝酒。还是在这种氛围下。”   “其乐融融,十分和谐,”朱镇基很是兴奋,握着酒杯道,“凤涅,我敬你!”   两人碰了一碰杯子,双双干了,朱镇基快手快脚,又给彼此倒了一杯。      凤涅笑道:“可不能喝醉了,浅尝辄止,微醺即可。”   朱镇基道:“别小瞧了我这身子,很有几分酒量的!”      说话间,两人又喝了数杯,凤涅觉得头有些晕,便放慢了速度。   朱镇基喝的兴起,拿着筷子敲了敲玉杯,又开始唱“昨日像那东流水”,一路唱到“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知多知少难知足”,凤涅听着这调子,想到朱玄澹,万千心事翻波涌浪地,忍不住又喝了一杯。      朱镇基唱着,越发手舞足蹈,忽然叫道:“好久没跳舞了……”将筷子一放,在殿内翩翩起舞,单手张着,频频转圈,竟是跳着华尔兹的舞步。      凤涅哈哈大笑,朱镇基道:“凤妮你过来,你跳女步。”   凤涅也是兴起,便也起身,头重脚轻地过来,朱镇基揽着她的腰,嘴里打着拍子,打了会儿,就哼道:“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在人间已是癫,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温柔同眠……”      凤涅正高兴,嘻嘻笑了几声,道:“你这声音,比之先前好听许多,也顺耳许多,难得唱得这么好……索性你就当男人吧。”   朱镇基道:“我当男人,谁当女人啊?”      凤涅打了个酒嗝:“那当然是……柴……”忽然脚下转不过弯来,便踉踉跄跄扭了一扭。   朱镇基急忙将她往怀里一带,凤涅整个人跌进他怀中,她醉眼朦胧地抬眸:“柴家的……”四目相对,忽然间眼前一暗,却是朱镇基低头压下来。   凤涅只觉得唇上温热,一时间头晕目眩地,还不知发生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比某只没给人破处还要大条的八卦爆发了……欢乐地揪床单 见清哥哥快来咬人啊XDDDDDD ☆、第91章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曾有那么一首歌,叫做“都是月亮惹得祸”,而此番对凤涅跟朱镇基来讲,究竟是酒惹的祸,还是外头那明晃晃的日光惹的祸,更或者是眼前之人“太美太温柔”才叫谁“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凤涅虽则在所饰演的角色上甚是百变,什么刁蛮任性的公主小姐,温柔县衙的大家闺秀,让人看了为之流下同情眼泪的圣母莲花,或者是令人牙痒的反派角色,不管是何种性格,怎样跳脱,对她来说都是毫无压力,信手拈来。   然而,好像是把自己的精神气儿都灌注到角色里去了,实际生活中的简凤涅,实在是……简单的近乎枯乏无味,通常她只需要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人,一本书,就能睡整天,或者发老长时间的呆。   大部分明星人物的私生活都极为灯红酒绿,令人目不暇给,让圈外人甚是羡慕。但是对于凤涅来说,除了必要的应酬,私底下的她,冷清到近乎于孤单。      林见放则是另一个典型,她是一只精力过剩的花蝴蝶,这朵花上飞过了,立刻寻觅新的花朵或者新的花园。   相比而言,凤涅如一块呆木头,一端戳在了土里,不要动,也不须说话,更不用太多表情。      但是面上不言,不代表心中无话。   简凤涅所塑造的人物角色,往往令人叫绝而印象深刻,人人赞她演技了得,她自己只是觉得,那些人物都是她的一面人生。   她的人生都在大银幕上,在电视屏幕上,而属于她自己私底下的人生,则平淡无味的像是一盏白开水,然而她很甘心。      这是她的选择。   还不算是年纪老大,就有几分看破红尘,故而在穿越过来之后,冷宫中的日子,反而是她最爱的,镇日里躺在月光下,日光下,静静闲闲,悠然度日。      朱玄澹是个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极大变数。      老天也不知是何意,居然让林见放陪了她来,凤涅本以为两人之间势必要有一场生死之争,不屈不挠没完没了地那种,像是她们一较高下的那部宫斗剧……不死不休。   毕竟,以林见放那种阴险泼辣的个性,必定不能叫她安生了去,然而……谁知道斯人却成了男身,这种尴尬地境地大概把林见放弄晕了,除了一开始她还设了个给凤涅看破的套之外,其他多半时间,两人你来我往的相处里,居然日渐融洽。   或许,这是林见放另一种“不叫她安生”的方式?      凤涅觉得大概是她太“慈悲为怀”了,居然会同情起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大概是太寂寞了,寂寞的太久了……所以不舍得放过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她穿越后,第一次喝醉是在中津行宫,为了把子规要回来,结果低估了那桂花酒的酒力,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事态最后失控。      而这一番,她早告诫自己浅尝辄止,然而看着朱镇基又是唱歌又是跳舞,体内那几分酒力发作,一发作,便高兴,一高兴,又多喝了两杯。   身边儿的是她以为的“自己人”,谁知道也能失控?      华尔兹的舞步,势必要转来转去的,凤涅渐渐地只觉得身子飘飘荡荡,将要飞舞起来。   朱镇基生得高大,若是他不开口,几乎让人错觉以为他就是个古代的俊美男子,而不是那个难缠狡诈的林见放,这身体跟那灵魂之前,构成一种奇特的迷惑人的气质。   而他似乎也有心呵护,手搂在她的纤腰上,跳的行云流水。      凤涅笑着,目光所及之处,宫殿内的摆设,一样一样地也飞旋了起来,而她只觉得快乐。   随着他的手势,在殿内不停地转来,转去,耳畔听着“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如温柔同眠……”,她的脑中昏昏沉沉地,似乎听到华尔兹的乐曲悠扬欢悦地响着,又似乎望见朱玄澹那一双幽深的眸子……   酒力上涌,她嘻嘻笑了几声,全不知自己脸色红润,双眸宛若要滴出水来,美色如斯,让人心动。      双唇贴在一起的时候,凤涅呆了呆,在她感觉,就好像她困倦地瘫倒了,不知碰到了什么。   她一怔之下,甚至张了张嘴,当碰到唇上那一份带着酒气的湿润的时候,整个人才慢慢地反应过来,与此同时,对方似僵了一下,而后极快离开。      凤涅睁开眼睛,正看到朱镇基发红的脸颊,他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惊愕跟躲闪的光,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凤涅眼睛又睁大了一分,望着他朱红的嘴唇,然后抬手,摸摸自己的嘴。   “你……”她皱着眉,不大相信自己感觉到的,就犹豫地看向朱镇基。      而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臂则抱着她的腰,四目相对,他忽然之间、试探着又低下头来。   凤涅倒吸一口冷气,察觉他的意图,当下及时地把脸一转,他的嘴唇就错开了她的唇,牢牢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与此同时凤涅猛地从朱镇基的手中挣了开去,力道用的太大,以至于她几乎站不住脚,踉跄后退两步,就身不由己地跌在了地上。   朱镇基叫道:“凤妮!”抢上来似要扶她。   凤涅一手撑地,一手摸向自己额头,呐呐地不能相信:“我好像……醉了。”      朱镇基半跪在她身旁,想去扶她,又不敢似的,只是低低地叫:“凤妮……”   凤涅低头看着地上,看了会儿就喃喃道:“我真的醉了。”      朱镇基皱眉看着她,他的脸也是红的,想说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说好,只好抬手想要搀扶她起来:“地上凉,起来……”      “我自己……可以。”凤涅稀里糊涂似的,避开他的动作,慢慢地站起身来,手足一阵酸软,顿时身子又晃了起来。      朱镇基见状,再无犹豫,抬手将她抱了过去:“你喝多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   凤涅心里带着一份清醒,身体却好像要脱离控制,皱眉叫:“林……放手啦!”可是她的嗓音实在太好,又是半醉,听来不似呵斥,反倒带着娇嗔之意似的。      朱镇基闻言,身子一抖:“凤妮,我……我刚才……”   凤涅心中乱作一团,本能地想喝止。      正在这时侯,却听有个声音自寝殿门口响起,道:“娘娘。”声音清凉,暗底下伏着一分愠怒。      两人各自大惊,似乎从另一个世界重新回到了现实一般,双双转头看去,却见寝殿门口上站着一人,是首领太监的服色,他唤了声之后,便快步向前,一直走到凤涅同朱镇基身边,然后道:“请恕奴婢冒犯了!”   声音柔中带刚地,他抬手,坚定地将凤涅从朱镇基的手中揽了过来。      凤涅卧在他的怀中,心里放松了几分,喃喃道:“子规啊。”   朱镇基望着子规,子规双眸如刀又如水:“王爷,您是时候该出宫了。”      朱镇基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地,情知这小太监是猜到了什么或者猜错了什么,但这功夫,他能说什么?就算是说,子规能听吗?      不愧是演艺圈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朱镇基电光火石间镇定下来,微微一笑:“本王正有此意。”   子规望着他若无其事的脸,几分薄薄地嫌怒明显写在脸上:“还请王爷以后过来凤仪殿,从正殿内进来,免得有人会误会什么,王爷的名声倒也罢了,娘娘却是丝毫也亏不得!”这话里头也藏着针,根根刺人。      朱镇基望着他,挑了挑眉,忽然笑道:“小公公说话说的有理极了,本王以后会多多留心,必不会让皇嫂名头有丝毫不妥,另外……小公公说这两句话,可真是英俊逼人的很,若不是这一身儿的太监服侍,本王还以为小公公是在英雄救美呢。”   子规皱眉,没想到他这当儿不忙着心虚,还敢反唇相讥,子规双眸眯起,正要发作。却听怀中凤涅含糊道:“吵死了……要滚,……就快滚!啰嗦什么……”      朱镇基一听,呵呵一笑:“那么本王先离开了。”   子规心中有气,道:“王爷一身酒气儿,可记得逼着人些,若是有人见了,万别说是在凤仪殿喝的。”      朱镇基嘴角挑着,道:“小公公当真体贴,本王都眼馋起来你对皇嫂这份忠心耿耿了,改天等本王试着跟皇兄讨讨你……若能得小公公在本王身边儿伺候,那才……”   子规面色一变,而朱镇基话还没说完,就听凤涅喝道:“再啰嗦一个字……以后……就别来了!”自子规身上挣扎开,冲着朱镇基飞了一脚。      朱镇基闻言苦笑,急忙把剩下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去:“臣弟去了,走了还不成吗?以后常来常往,才是真的好。”摸摸鼻子,仍从偏殿蹑手蹑脚地去了。      一直等朱镇基的身影消失殿内,子规才道:“娘娘怎么又喝多了?”   “就这一次,跟上次而已。”凤涅低低道,“很困,扶我去睡。”   子规叹了口气:“就算是要喝酒,也要看跟谁喝,幸喜最近陛下事多,不来后宫,但倘若陛下心血来潮……更何况这宫里头耳目众多……秦王又是……”      “你很不喜欢他?”凤涅忽地问道。   子规道:“他?”   凤涅道:“秦王,你不喜欢他,为什么?”   子规默然无语,扶着凤涅到了床榻边上坐着,才慢慢道:“秦王举止轻佻。”   “哈哈……”凤涅笑起来,“她素来轻佻惯了,你是没见过她真轻佻的时候。”      “娘娘!”子规忍无可忍,声音带了几分严厉。   凤涅停了笑,就端详子规,却见他半跪下去:“请娘娘恕罪……”依稀是叹了口气,抬手握着她的脚,替她将丝履褪下。      凤涅低头看着他:“子规……”   子规并不抬头,凤涅有心,便把另一只脚荡开去,子规却不恼,小心地将她的脚捉回来,任凭凤涅挣也挣不出去。   将她双脚的丝履都脱了,整齐放在床榻边儿上,子规才道:“奴婢出去叫嬷嬷进来伺候。”   “子规……”凤涅提高声音。      子规迫于无奈,便抬起头来,凤涅望着他的眸子,他的脸,他的眼神,都是她在冷宫里最为喜欢的几样风景之一。   “你别当我不知道。”凤涅忽然说。   “娘娘在说什么?”子规默默地,“娘娘醉了,还是早些安歇吧。”   凤涅道:“我不喜欢刘休明。”      子规一怔:“娘娘……”就皱眉,“娘娘,这些话……还是别说了,尤其是现在……”   凤涅却使劲地摇了摇头,俯身抬手,捏住了子规的下巴,望着他的眸子,凑近了,低低说道:“本宫不喜欢刘休明,或者说,本宫……范悯至少还不算是个蠢笨入骨的人,知道刘休明是有心玩弄之后,就不再……爱他了,可是……可是为什么呢?”她忽然一笑。      子规的心忽然也开始跳,跳的很快,咚咚咚,一声一声地,像是有人在他耳畔敲着小鼓。   “当我看着你的时候,会不舍得移开目光……”凤涅慢慢说。   “娘娘……”子规的声音已经变了,带着一丝艰难的涩意。   “我本来以为,是因为你对我呵护有加的原因,但是……”凤涅深吸了一口气,鼻子忽然酸酸地:“后来我渐渐地想通了,范悯真正爱着的人,是你,对不对。”      子规浑身颤抖,眼前阵阵发黑。      自小被遗弃的孤女,在被欺压,被冷落之中长大,天子的眷顾,只是让她越发无所适从不知所措,曾经以为是深爱的人,渐渐露出狰狞的真面目,心如死灰之下只有他还守在身边,关怀呵护,温柔怜惜,就算是成为皇后,她也不过仍是那个单纯而柔弱的少女,谁真心地怜悯她,谁对她真心地好,她就会真心地喜欢谁……范悯的确是有奸夫的,但在她死的时候,她心里所爱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他。      当看着他的眸子的时候,凤涅以为是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冷宫里最好的风景,但是事实上,是范悯,在看着自己所爱的人。      可是,注定是没有结局的开始,然而对范悯而言,冷宫里的日子,未尝也不是她最喜欢的一段时光,因为一直是她所爱的那个人,陪着她度过最后的……      泪从凤涅的眸子里涌出来,她只是忽然之间,莫名地觉得心酸。   子规仰着头,两滴温热的泪落在他的脸上,旋即又化作冰冷:“为什么……不能大胆一些,陪着……她走?”凤涅听到自己在问,或许不是她在问。      若是子规肯破釜沉舟,或许范悯不会离开的那么快,而她,也未必就会如某人之愿穿越过来。      “娘娘,在说什么,”耳畔,响起他微凉的声音,“我……只是个、阉人而已啊。”   也不知道是他的泪还是她的,从脸颊上慢慢爬过,滑到下巴处,微微一晃,掉了下来。      凤涅醉着睡着之后,模模糊糊地做了好些梦,是在冷宫里的日子,似是而非,她不吃不喝,是他细心地喂柔声地劝,她病着不出,是他抱她出来晒日光,她夜里寒冷害怕,会看到他的身影在门口……   是范悯,还是自己?渐渐地竟分不清,大梦一场,谁是谁非,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凤涅醒来后,天色已暗,自那张大床上缓缓地起身,心中仍觉微微酸痛,正欲唤人,却见床边上静静端然地坐着一道人影。   凤涅眨了眨眼,试探唤道:“见清?”   朱玄澹也不知坐了多久,但显然不是刚来的模样,他看着凤涅,手指在她眼角上轻轻地拭过,轻声问道:“做了什么梦,怎么……竟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到最后忽然有点心酸T T 若也心酸的话可以看新文或者重新回顾上章。。 ☆、第92章   朱玄澹问罢,凤涅自床上起身,他顺势将她往身旁一抱。   凤涅靠在他的胸前:“是做了个梦,……近来精神不大好,净做噩梦。”她试着揉了揉眼,果真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还要再揉,却被朱玄澹将手握了过去,他轻声问道:“是不是朕少陪了你……”   凤涅抬头:“当然不是,我知道你很忙……你怎么又跑来了?”   朱玄澹垂眸望着她,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苦笑一笑,道:“再忙也要来瞧瞧朕的小凤儿啊。”      凤涅先前睡得身上有些凉,此刻伏在他怀中,感觉好了一些,定了定神,便道:“见清。”   朱玄澹道:“嗯。”   凤涅道:“见清,范悯……”   朱玄澹身子一震:“嗯?”   凤涅手在他胸前摸过,有些踌躇:“见清,范悯……她、她……”      朱玄澹听着她的声音,身体有些发僵,又有些冷意,只好拼命地将她抱住:“你想问什么?”他忽然笑了笑,“不知怎地,明知道你不是她,可是听你这么说起,朕、朕心里头……好生不安。”      凤涅感觉他双臂用力,便道:“原来圣明的万岁也会觉得很古怪,也是……这种事若不是自己经历,必然以为是怪力乱神……我倒是敬佩你,你是天子啊,明见万里,竟然还会独辟蹊径,亲力亲为。”   朱玄澹听她的口吻有些调笑意味,略微放宽心,轻笑道:“没办法儿,谁让朕想要的就这一个人呢。”      凤涅也微微一笑:“只是可惜了范悯。”   朱玄澹双眉一蹙,沉默片刻,终于说道:“小凤儿,别如此说,范悯……是活不长的,不管是朕要不要她进宫,她那性子,那身体,都注定撑不了多久,国师也说过……”他猛地一停,“她的命是如此,早有预言。”      凤涅道:“国师?”   朱玄澹却咬了咬唇,重用力抱了她一下,只说道:“不许问她的事了,更不许胡思乱想了,不然的话,以后朕都不许你再喝酒了。”   凤涅笑道:“这又跟喝酒有什么关系。”   朱玄澹道:“你喝了酒容易做坏事……”   凤涅歪头看他,笑着问:“什么坏事?我怎么不知道?”   朱玄澹俯身,在她唇上亲了口:“总之,只许有朕在身边儿的时候才许你喝。”   凤涅道:“那么臣妾岂不是要对陛下做坏事了?”   朱玄澹吻住她的嘴:“就是只能让你对朕做……”声音越来越低,双唇贴在一块儿,悱恻缠绵。      一时之间,两人的体温都有些上升。   而朱玄澹是特意来看凤涅的,却无法久留,因此这个吻虽然顺其自然,却又有几分按捺意味,模模糊糊里他在凤涅耳畔说道:“等甘宁卫那边儿平静了……南边的水患好了,那些个烦心事儿都扫平了……朕非要……”   咬着她白嫩的耳垂,那剩下的字眼儿并未曾说出声来,只是接着她的耳朵,一点一点地爬进她的心尖儿上去。      凤涅抿着嘴忍笑,脸上一片晕红。   朱玄澹又狠狠抱了她一抱,才把人放下,狠心出外去了。      凤涅望着他的背影离开,叹了口气:当皇帝如朱玄澹,这般可怜,整日拼命地加班,也没有奖励,也无法升职……还要操碎心,想来真是不值当得。   那些拼命想要当皇帝的,定然不知道一个好皇帝该怎么当,又是怎么辛苦,全冲满足私欲去了,所以才有那么多昏君……一帮蠢货糊涂蛋。      大舜国有这样的一个帝王,那些臣子该每天烧香拜佛谢谢菩萨保佑,而不是镇日缠着他无休无止地啰嗦,不过也是,所谓精益求精,他有一分好,臣子们便希望他有十分,希望的同时,又害怕他倒退,于是便“耳提面命”。   这个皇帝,这个皇帝……他有了权力,又并不贪图享乐,唯一的福利大概就是女人,但是这种福利对他来说,跟其他男人正相反,这种福利或许正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   一时之间凤涅又想到岳贵人,想到苑婕妤,想到懿太后……一直又想到那梦里的人,心情真是微妙的很。      次日,甘宁卫传来消息,鬼夷部已经起兵进犯左燕邑,燕邑是个小城,同鬼夷对峙了半天,便被攻破,左燕邑被屠城,右燕邑的守军赶到之时,整个左燕邑已经化作废地,城内烈焰熊熊,灰色的烟雾笼罩了整个城池。   幸好在城破的最后一刻,左燕邑的郡长将后城门打开,放了大半妇孺出城,郡长同守军双双战死。   而鬼夷部天性凶残嗜血,兀自穷追不舍,追杀了好些百姓,幸亏右燕邑的守军赶到,拼力死战,护下了三分之二的百姓退回了右燕邑。      燕邑的郡长派人往甘宁飞马求援,威远侯谢铁翎收了信,即刻上奏朝廷,彼时内阁正吵翻天,司逸澜姬遥等主张放谢铁翎全力杀敌,崔竞颜贞静等却觉得不可放权,言谢铁翎是一只凶狠的老虎,若是给他一个借口让他出闸,纵容了他的杀性……只怕他尝了血腥味会意犹未尽,再要关起来怕是就难了。      战是一定要战的,百年来跟鬼夷的关系太过暧昧,只是该怎么战才是最妥当的,才叫人头疼。   事不宜迟,前线军情紧急,内阁相持不下,便只好天子做主。   而天子的朱批下来的极快。   诏谕令谢铁翎为破虏大元帅,钦差刘休明为监军,即刻支援燕邑,务必要给鬼夷致命痛击。   天子如此决断,军情又如火,众人默默臣服。      只有崔竞意味深长地对同为内阁的工部尚书刘岳道:“令公子可是选了一个优差啊。”      刘休明为钦差,又任了破虏军的监军,摆明了是天子的人,倘若谢铁翎一心杀敌,共同建功立业倒也罢了,但倘若谢铁翎有异心,刘休明就是他斩来祭旗向天子示威的不二人选。      大家伙儿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刘岳对崔竞的此话,反应并不是很激烈,只淡淡道:“为国尽忠,责无旁贷,乃是犬子的荣幸。”   崔竞早看不惯他在内阁中中立的态度,总觉得这样不温不火的很叫人不痛快,就哼了声。      旁边姬遥同司逸澜听着,候着崔竞同颜贞静走了,姬遥才赶上刘岳:“刘老还是私底下给令公子修书一封,提点提点吧。”   刘岳道:“多谢姬老,不过休明不是个蠢笨之人,该如何行事,他自知道……”      司逸澜袖着手,皱眉道:“当初他忽然请命要去那个地方,我心里就纳闷了,总觉得是个烫手山芋,他干嘛抢着要呢,这下好,若是弄得不好,谢铁翎那刀快的……”   姬遥猛地咳嗽了声,司逸澜自知失言:“刘大人恕罪。”   刘岳摇头:“司大人所说乃是实话,不必在意。”      司逸澜见他神情平静,心里也多了几分佩服。   姬遥便道:“刘老真是虚怀若谷,大智若愚,怪道当初先帝临去之前,只召了刘老,平宁王跟姜家的族兄……”   司逸澜心头一动,就看刘岳。      刘岳闻言,就看姬遥,却不语。   姬遥见他不言不语,就又道:“为兄听闻,是先帝在临去之前,又下了一道诏谕……”   刘岳拢了双手,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司逸澜面色一变,没想到他竟承认了,急忙问道:“是什么诏谕?先帝临去……可见是极要紧的?”   姬遥也甚是关切地看着刘岳,刘岳却摇摇头,道:“两位大人,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那诏谕上写的是什么,只是先帝曾说,以后若是那诏谕不出则罢,若是出……必须要平宁王,姜氏的族长以及我都留了大印才算成。”      姬遥心念转动极快,便道:“三位都是有名的中和之人,不会偏向朝中任何一派,故而先帝才会择兄三人?”   司逸澜道:“这究竟是什么?怎地叫人心里头毛毛地不踏实?”   刘岳垂眸不语。      姬遥望着他平静地神色,道:“刘大人,这几年,我也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次,你都顾盼左右而言他,怎么今次竟直接承认了?”   刘岳听他问到点子上,便笑了笑,忽然道:“不知两位大人可听说了……近来,太后娘娘把看管皇陵的洪太监传召回宫了。”      司逸澜不假思索道:“哪个太后娘娘?”   刘岳扫他一眼,姬遥同为老臣,心知肚明,先看了看左右确实无人,才又放低声音道:“惠太后娘娘把洪杪传回来做什么?难道……难道……”      刘岳叹了口气:“本来以为顺利的话,这一辈子也不会使那道谕旨了,如今……就听天由命吧。”   他说着,便不再理会司逸澜同姬遥,将头摇了摇,迈步往前自去了。      司逸澜在身后瞠目,叫道:“刘大人,刘大人?唉……怎么说走就走?”   姬遥将他拦下:“别叫了,这家伙向来老谋深算,深藏不露,他今日肯跟我们说这么些,已经是不易了。”      “可着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我分毫不懂啊?”司逸澜皱眉。   姬遥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金风微动蝉先觉,你应该从极细微的事端上看得更透一些。”   司逸澜瞪眼儿:“这……这……”   姬遥拍拍他肩膀,两人便也跟着慢慢往前而行,姬遥声音放得极低:“惠太后为何会传召洪杪?洪杪是先帝的贴身首领太监,先帝去后,他就一直在守皇陵,如今惠太后传他回来,必然是有大用,或者必然是想从他嘴里知道一些外人不为知的事。”      司逸澜问道:“这跟那道谕旨有何干系?”   “妙就妙到这里,你可知道那道谕旨在谁手里?”   “先帝驾崩时候我又没在场,我怎会知道?”   姬遥冷笑:“先帝驾崩,召见姜,柴,刘三人的时候,还有一人在场。”   “难道是惠太后?”   “是的话,惠太后就不用召见洪杪了,是另一个太后。”   “是懿太后?”司逸澜的双眼都要瞪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姬遥叹了口气,肩头一垂,也把双手抄起来合在一处:“如果我猜的不错,惠太后娘娘知道事情有变,故而要想法儿,这两宫,终于要干上了,过了这么多年,唉,终究还是要……”   “他奶奶的,这些女人……”司逸澜感觉被蒙在鼓里很是不爽。      “别小看了你所谓的这些女人,”姬遥横他一眼,“懿太后若是兴风作浪,现在正是大好时机,水患,兵患……当初她可是太子的娘!”   司逸澜皱着眉:“你说起这个,我又想起来,当初太子是怎么忽然间……听闻太子身子向来极好,怎么一夜之间就暴毙了?而起我记得不错,当初陛下也正好儿在太子府上……”      两人低低地边说着边走,见人经过便停口。   此刻姬遥见左右皆无人,摇着头道:“讳莫如深,讳莫如深啊……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去知道……尤其是太子‘暴毙’之后,太子妃也跟着自戕……当时还是端王的陛下,大病半月才愈……”   正说到这里,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脚底下传来,道:“姬大人司大人,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赶紧往下面看,却见从距地半人之高的台阶处跳出个小小的身影来,先头他躲在柱子后头,身量又小,因此姬司两人竟未曾察觉。      姬遥司逸澜一看,各有些色变,但一个是老狐狸一个是小狐狸,当下双双带笑:“原来是靖少王,王爷在此作甚?”      朱安靖从台阶下便往上爬,司逸澜急忙一掺他的胳膊,助他爬了上来,又替他轻轻拍打身上的灰尘:“靖王爷你躲在这儿做什么?瞧这一身的灰。”      朱安靖这才道:“小王见你们两个过来,本是要吓你们一跳的,可是听……”   姬遥道:“方才老臣在跟司大人开玩笑,就说些外头流传、捕风捉影的事儿,并不能当真的。”   朱安靖眨巴着眼问道:“真的吗?”   姬遥道:“那当然了,殿下该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流言了,今天你说说,明天我说说,说来说去,都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      他说着,就瞪司逸澜。司逸澜急忙跟着附和:“可不是吗?姬大人以后也别说啦,听来真是无趣的很,假啦吧唧的。”   朱安靖才撅了嘴道:“算啦,那我不听了,我还是去捉蝈蝈吧。”   司逸澜斗爱:“殿下捉蝈蝈作甚?”   朱安靖一本正经道:“我皇婶近来总是睡不安生,我听说人听着蝈蝈的叫声入睡,会睡得格外安稳,我已经捉了两只了,想再捉一只。”      司逸澜听他说,便同姬遥对视一眼,笑道:“殿下可真有孝心啊。”   朱安靖道:“那当然,我可喜欢皇婶了,不跟你们说了。”他说着,撒腿往前就跑了开去。      背后司逸澜跟姬遥两个面面相觑,各自擦了一把汗,顷刻,姬遥道:“果然不能白日说嘴,说着说着,就跑出来了。”   司逸澜道:“防来防去,谁知道他从这个地方钻出来了?跟从地下冒出来似的……你说,他会不会听懂你我所说的话?”   “千万别懂,也千万别当真,”姬遥忧心忡忡,“靖少王这个年纪……”      司逸澜也皱着眉,凑近了姬遥耳边,轻声道:“你我私底下说说,你说,太子的死,会不会真的跟陛下……有‘关联’?”   姬遥身子一震,慢慢转头对上司逸澜的双眼,终于也小声道:“这话不是你我能够议论的……我只知道,陛下是极圣明的天子,大舜有陛下这样的天子,乃是黎明百姓之福,社稷宗庙之福……其他……”   司逸澜道:“我也知道,不过……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想,你我都这样猜了,你说懿太后会不会也这样猜,先帝呢?而那道被懿太后捏在手里的诏谕,到底又写得什么?”   姬遥双眉凝着,最后慢慢地摇了摇头,走到台阶边儿上,仰头看头顶的长天,缓缓说道:“罢了,……天佑大舜,天佑吾皇吧。”      且说朱安靖顺着勤政殿往后宫转去,转到御花园。   他跑得急,没看清前路,便撞到一人身上。那人将他稳住,就行礼,笑吟吟道:“靖王殿下,您跑的这么急做什么,留神摔坏了。”   朱安靖望着她,皱眉问道:“玉叶,你跟本王说,什么叫‘自戕’?”       作者有话要说:又有点晚~ 再摸摸因为上章而伤怀的亲们,不要伤心哈。。。加个油。。=3= 改错字。。 ☆、93   朱安靖问道:“玉叶你告诉本王,何为自戕?”   宫女玉叶闻言,眼睛左右一扫,见没什么旁人在,才微笑着低声问道:“王爷,你从哪里听说这个词儿的?”   朱安靖皱眉道:“他们说……你别管,你只告诉我是什么意思便是了。”      玉叶蹲□子,扶着朱安靖的肩膀,道:“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奴婢跟王爷说,王爷可别告诉他人啊。”   “知道了知道了,”朱安靖道,“你快告诉本王。”   玉叶见他答应,才点头道:“自戕啊,奴婢听说,大概是一个人走投无路,被迫自杀的意思。”      朱安靖一听,脸色大变:“你在胡说什么!”   玉叶忙问道:“王爷,怎么了?”   朱安靖用力将她推开:“我母妃怎会自杀,你再敢胡说本王饶不了你!”   玉叶往后一倒,略有些吃惊:“王爷?奴婢……”   朱安靖后退几步,转身跑了个无影无踪。身后玉叶缓缓爬起身来,目送朱安靖身影消失,唇角略微一挑。      朱安靖撒腿就跑,一边跑着,一边忍不住涌出了泪花。   小孩儿心里乱,想到姬遥同司逸澜的对话,越想越觉得可疑,他又惊又怕又气恼,磕磕绊绊跑了会儿,恨不得大哭一阵。正在御花园里乱窜,却听到有个声音道:“阿靖,你在做什么?”   朱安靖转头,泪眼朦胧里望见一道熟悉的影子,他心里一动,扑过去叫道:“三王叔!”      来者正是朱镇基,他头一回见朱安靖对自己这么亲热,一时有些发怔,却也心知有异,便将他身形稳住:“阿靖怎么了,哭什么呢,谁欺负你了不成?”   朱安靖抱着他的腰,哭着胡乱问道:“三王叔,你告诉阿靖,我母妃是不是自杀的,我父王又是怎么死的?”      朱镇基只以为是小孩儿闹了别扭,乍可里听了这话,仿佛一个炸雷在脑中响起,头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扭头四看,见身边没其他人才把一颗心重新放回肚子里,赶紧放低了声音问道:“阿靖,你胡说什么?……哪听来的胡话?”   朱安靖见他不回答,又问道:“我听别人说的,王叔,你说……究竟是不是这样儿,他们还说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皇叔也在……”   “阿靖!”朱镇基魂不附体,暗暗叫苦,急忙伸手捂住朱安靖的嘴,“不许说了!”      朱安靖虽是孩子,但更是心性激烈,本是要寻求安慰,问个端详的,见朱镇基乍然阻挡,他心中一凉,停了哭声,瞪着朱镇基。   朱镇基见他不再言语,才松开手,朱安靖问道:“为什么?为什么王叔不许我说?”   朱镇基对上小孩儿有些冷恼交加的眸子,心头一凛:“阿靖……”   “三王叔也瞒着我是不是?”朱安靖大叫起来,不依不饶地,“你们都瞒着我是不是?”      朱镇基手足无措,他虽知道这件事绝不能声张,倘若给人传了出去……他自己在朱玄澹那边儿都是一屁股的账算不清,如果再加上这一件,他跟朱安靖两个都讨不了好儿去。   可是对付男人是他擅长的,对付小孩却是一筹莫展,眼看朱安靖对他越来越警惕,甚至有倒退而逃的势头……他心中转来转去,终于灵光闪动,道:“阿靖,你想知道是吗?”   朱安靖见他神色缓和了,他自己却仍旧戒备,含泪点头:“我当然想知道。”   朱镇基道:“你想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你,你跟三王叔去见她好吗?”   朱安靖不甚相信:“谁?”   朱镇基道:“那当然是你皇婶啦,阿靖问什么你皇婶都会跟你说的,她不是最疼你的吗?”   朱安靖呆呆地看了会儿朱镇基,终于狠狠点头:“皇婶最疼我的,我要去找皇婶。”他转身欲走,朱镇基却将他拉住:“乖阿靖,王叔跟你一块儿去。”      朱镇基拉着朱安靖的小手儿,一路避着人,来到凤仪殿宫门处,才要往内而行,就被个小宫女拦了路,垂着眼皮儿不冷不热地道:“殿下……我们娘娘身子不适歇息了,殿下您不是刚来过么,怎么又来做什么?”   朱安靖哪里知道这宗,朱镇基却笑道:“本王真有要紧的事儿要见皇嫂,……是跟阿靖有关的,劳烦姐姐你再去说一声,就说阿靖出了事,大事儿。”他生着一副好皮囊,又舍得屈尊降贵,这宫女被一声“姐姐”叫的魂魄荡漾,又看看朱安靖,的确是一脸泪花未干,有些不好的样子,她便脸红几分,不敢再怠慢这位金枝玉叶,便细声道:“那奴婢再去试试看,王爷先请进来坐会儿吧。”      果真美男计还是行得通的。朱镇基松了口气。   原来,在朱安靖遇到朱镇基之前,内里是林见放的秦王殿下,已经来过凤仪殿了,且再那里吃了闭门羹。   康嬷嬷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娘娘身子不适,正休息呢,说明了不见任何人,王爷请回吧。”   朱镇基自然心知肚明知道凤涅为何避而不见,此刻他虽然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讪讪而归。      此刻借着朱安靖的由头,加上美男计的手腕,康嬷嬷又不在,朱镇基终于得以登堂入室,果然才进凤仪殿,里头凤涅就急急出来了:“阿靖怎么了?”一眼看到朱镇基牵着朱安靖的手,也来不及跟他计较,就看阿靖。   朱安靖一看凤涅,便也甩脱了朱镇基的手,哭着叫道:“皇婶!”便炮弹似地冲过去,将凤涅抱住。   凤涅被他撞得身子晃了晃,自来也没见他哭的这样厉害,不由也有些心慌慌地,以探询眼神看了看朱镇基,后者张口,以口型道:“皇帝……太子……”      凤涅看出了几分,心头一沉,一挥手将众宫人挥退,却更和颜悦色,将朱安靖的肩头轻轻拍了数下,柔声道:“阿靖这是怎么了?你是男孩子,很快就是你皇叔一样的男子汉了,不能这样哭了。”   朱安靖一听,果真停了哭泣,道:“皇嫂,你告诉阿靖,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凤涅眉峰一聚,握着朱安靖的手将他拉到座儿边上,先缓缓坐了,又掏出帕子给朱安靖细细地擦脸上的泪痕:“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朱安靖吸吸鼻子:“我听朝臣们说的,说我母妃……是自杀的……还说我父王……”说到这里,又含了泪花。   凤涅问道:“是哪些朝臣说的?”      这话若是朱镇基问,朱安靖绝不会说,然而面对凤涅,他只顿了顿,就道:“是姬大人跟司大人说的,我躲在柱石下他们没看见。”   “然后阿靖问他们了吗?”凤涅料想以小孩儿的脾气,绝不会忍着不出面。   朱安靖点头:“我问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同我说什么……流言……当时我还不知自戕是什么意思,后来问玉叶,她才告诉我。”   凤涅听到“玉叶”两字,眼神一变,却仍问道:“流言,那阿靖知道,什么叫做流言吗?”      朱安靖一怔,闷闷道:“阿靖知道。”   凤涅道:“阿靖还记得,当初在冷宫里见到皇婶的时候,你说皇婶是什么吗?”   朱安靖的脸有些发红:“那是阿靖……阿靖误信奸人的话……”   凤涅道:“当时皇婶对你说的话,你可都忘了?”   朱安靖用力摇头:“阿靖不曾忘,阿靖记得,皇婶让阿靖不要轻易听信别人的话,……难免有些不怀好意地恶意中伤,要阿靖自己看,自己体察……”   “真聪明,”凤涅摸摸他的头,微笑道,“那今天有怎么了?听了两句流言,就张皇失措了?”      凤涅说完,并不等朱安靖回答,就道:“皇婶知道,是关乎阿靖的父王母妃,所以阿靖才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这是正常的,所谓‘关心则乱’,其实关于这件事,皇婶也只是听说,可是你年纪太小,有些事就算同你说,或许你也不会懂,玉叶跟你说自戕是自杀的意思吗?”   朱安靖道:“是,说是走投无路,就……”   凤涅道:“阿靖该知道,你父王跟母妃的感情是极好的吧?”   “是的。”   “皇婶只知道,当初你父王得了重病去了,你母妃同父王难舍难分,便……也是有的,皇婶也同你说过化蝶的事,你还记得吗?”   朱安靖怔怔地道:“梁山伯死了,祝英台也跟着殉情了,阿靖记得。”   “你父王和母妃,大概就是如此,阿靖可懂?”   朱安靖双眼红红地,泪哗啦啦落下来:“阿靖懂了。”      凤涅轻轻地叹了口气:“至于其他的流言,就如阿靖所说,有恶意中伤的,有胡乱猜测的,做不得数,阿靖只记得,你父王跟母妃很疼阿靖,你父王跟母妃谁也离不开谁,这就好了。”   “皇婶!”朱安靖忍不住又扑到凤涅怀中,“可是阿靖……真的好难过。”   “皇婶知道你难过,失去了至亲的人,谁会不难过呢?”凤涅也忍不住眼圈儿发红,柔声又道,“只是,阿靖还得记得的是,你还有亲人,还有人很疼,很爱你,就像你父王母妃疼你爱你一样……”   “真的吗?”   “是啊,就好像你皇叔,你三王叔,他们都是跟你骨血相关的最亲的人,你皇叔跟三王叔都是你父王的弟弟,他们会像是他们的哥哥一样疼爱着阿靖,”凤涅的声音温柔之极,望着小孩儿,“皇婶也是一样的,虽然代替不了你父王母妃,但我们都会好好地疼爱阿靖。”   朱安靖再也忍不住,彻底地放声大哭,只不过,这一回,却是欣慰感动,原先的愤怒委屈,皆都烟消云散,小孩儿扑在凤涅怀中,难舍难分。      对面,朱镇基从头到尾静静听着,一直到此刻,脸上便露出一种若有所思地表情,看看朱安靖,又看看凤涅,俊美的脸上,显得心事重重。      朱安靖哭了一阵,大概是累了,便有些昏睡之意。凤涅本是想将他放在床榻上好生休息,不料小孩儿一直紧紧拽着她的衣裳不放。   凤涅只好坐在榻边儿上陪着,身后朱镇基看看熟睡的朱安靖,轻声道:“凤妮。”   凤涅转头看他,默然不语。      朱镇基道:“你……还怪我呢?”   凤涅眉头略微一皱。   朱镇基道:“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只不过、大概是喝醉了……你别放在心上……”   凤涅才轻轻哼了声,低低道:“难为你,也有酒后乱~性的时候?”      朱镇基听她总算开口搭腔,心里一喜,急忙顺着杆儿往上爬:“是啊,你也知道,我过得太错乱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未免有一时稀里糊涂的时候,你就把他当个屁,放了吧啊。”   “噗……”凤涅见他说的可怜,忍不住便笑了笑,又忍住,“真的吗?”   朱镇基道:“这当然是真的,你也知道……我怎么可能喜欢女人嘛……”   凤涅才松了口气:“这就好,我怕你当男人久了,真就……”看了一眼朱安靖,又停了话头。      朱镇基苦道:“是啊,最难办的是,皇兄下旨了,说要下个月初七,让我迎娶柴仪曲……现如今皇族喜帖都发往平宁王府了,想必平宁王不日就要入京。”   凤涅也是听说此事了的,便道:“那……你也只好生受着呢。”   朱镇基望着她,试探道:“凤妮,找到法儿的话,你会跟我……一块儿离开这里吧?”   凤涅闻言,又蹙了一蹙眉心:“我……”   朱镇基苦笑道:“看你格外疼这孩子……而且我也知道,皇兄的确是对你极好的,方才看你安抚这孩子,我几乎就以为你会照料他一生一世……不会离开这里了。”   凤涅怅然若失:“先别说这个了……”   朱镇基道:“凤妮……这里总归不是我们该在的地方,你也说过,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而且皇族的事,错综复杂……”      凤涅始终垂着头,手在朱安靖的小脸上摸过:“我又何尝不知……罢了,找到法子再说吧。”   正说到这里,就听得外头一阵响动,有人匆匆而来,在寝殿门口停下,道:“娘娘,外面宫监传了信儿来!”      凤涅怕惊动了朱安靖,就起身出外,低声问道:“何事?”   宫女道:“启禀娘娘,听闻苑婕妤……出了事!”      苑婕妤滑胎了,而且这还不是完结,听闻苑婕妤在她宫内,呼天抢地地嚎叫着,说是皇后娘娘下的毒手。      ——是夜,无人安睡。      凤涅望着子规:“去查查宫女玉叶的底细,她在宫里每件事儿,都查清楚。”      几乎与此同时,勤政殿的门被缓缓推开,一道曼妙人影,缓缓地步入殿内,风随之而入,吹得烛光摇曳不休。      而在长春宫里头,惠太后佛珠轻捻,目视那从皇陵里请回来的先帝身边的首领太监洪杪,用颤抖的手,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越过重重宫阙,长宁宫中,懿太后屏退所有宫人,从自己的卧榻密门之中,郑重地取出一个明黄蟠龙的锦盒,缓缓打开,望着盒内之物,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笑意……      ——风暴欲来。   朱玄澹执笔抬眸,幽寒目光所至,是窗户之外的浩渺天际。   层层阴云堆积,阴云背后,雷电交加,撕裂云层,隐现狰狞凛冽的行迹,发出宛若野兽咆哮的声响,似正有一场龙争虎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一点。。。是不是觉得很紧张啊。。。 我近来思考着,把先前的章节名逐步地择着修改一下。。。这两天晋江又抽,希望不要抽的太厉害,阿弥陀佛。。。 另外,新书更到15章啦,可慢慢开吃~ 改错字。。 ☆、94   殿门开,冷风吹入,龙案背后的朱玄澹双眸微动,却仍未曾抬头,依旧是先前的端正专注姿势,双眸一垂,重又看向桌上的奏折。   季海瞅了一眼从殿门口往前而行之人,又看一眼天子,便又无声无息地垂了头。   所有人都仿佛没有察觉门口进来的人,气氛寂静的诡异。      那人却也未曾在意,只是自顾自上前,行礼道:“见清哥哥。”   朱玄澹头也不抬:“你来这里做什么?”   范梅仙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欢悦:“见清哥哥,你还是愿意见我的,不然的话,便叫人拦下我了,也不会跟我说话了,对吗?”   朱玄澹抬了眸子:“你来,便是要对朕说这些吗?”   淡淡的声音,波澜不惊地神色,双眸之中皆是陌生之色。      范梅仙摇摇头,停了一停,才又道:“我到底是不甘心,故而要再问一问见清哥哥。”   朱玄澹这回没有开口,只是仍旧望着桌上的奏折,范梅仙却也未曾恼怒,自顾自地上前一步,说道:“上回在中津的时候,我们说起小时候,见清哥哥你说她跟我不同,我当时忙着着恼,也未曾问,究竟是怎么个不同?”   朱玄澹这回却没有不理人,嘴角一挑,望向梅仙:“难为你还记得这件事……只不过朕对你说,也是多余,但既然你问了,也罢,你可记得,当初朕在范府里头遇袭重伤那件事?”      范梅仙歪着头望着朱玄澹:“那件事……那时候我年纪太小,记得模糊不清,后来从别人嘴里听说了的。”   朱玄澹道:“若不是皇后,朕早就死在那里。”   范梅仙道:“我不明白。”   朱玄澹道:“你年纪小,不记得也是有的。那时候我重伤,你见了我,只是怕,大声惊叫将刺客招来,我自诩必死,却不料皇后挺身而出,引开了刺客。”      范梅仙身子一震:“怎么会,见清哥哥……那时候我们不过是三四岁……”她目光闪烁,对上朱玄澹泛冷的双眸,猛地失声叫道,“难道见清哥哥你是因为这个而疏远了我?可是……可是我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啊……”只是觉得无尽地冤枉,又震惊地望着天子。   “是啊,”朱玄澹道,“其实朕并未曾因此怪责你,只不过……是因此而喜欢上了皇后罢了。”      范梅仙晃了晃,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格外地觉得恼恨不服:“她……她也不过是个孩童罢了,怎会……因此而获得见清哥哥的喜爱……”   “太后既然救了你回去,你便自惜福吧,”朱玄澹未曾再多话,“问完了的话,就回去吧。”   “这不公平!”范梅仙猛地大叫起来,心惊胆战,“那倘若,当时救见清哥哥的是我,那你喜欢的人就会是我了?可是当时……当时我只是不懂事的孩子,那个年纪……换了谁也会害怕的……见清哥哥……”      “朕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朱玄澹眉尖已经多了一份不耐烦,“朕说过,并非因此讨厌了你,只是因此喜欢了皇后罢了,可是,现在朕看着你,却又觉得,‘三岁看到老’这句话,或许是有道理的。”   “你说什么……”范梅仙呆若木鸡。      朱玄澹冷冷一笑:“梅仙,你说你当时还小不懂事,那么你现在该大了懂事了,可是你所作所为,却又更似是你三岁不懂事时候般任性妄为,这些姑且不谈……你说,当时若是你挺身而出救朕朕是不是也会喜欢上你,那么,朕问你,倘若当时的情形,此刻再重演一遍,你会不会如皇后一般挺身而出救朕?还是哭叫着委屈地让朕挡刀?”      范梅仙震惊着,嘴唇微动。   朱玄澹却又淡淡道:“梅仙,不用说了,你自己心里也知道你会怎么选择吧?不管是三岁时候也好,你现在也好,你的所做,始终都只有一种情形。”      他手上微动,捻了捻那支狼毫笔,眼前却出现当时那一幕场景,他正仰头望着刺眼的阳光,耳畔却似传来天籁,那人就那么出现在他面前,似命中注定,似是冥冥中上天对他网开一面,故而派了那样一个人来。   ……很难说后来他怎么会一步一步走上天子之位,究竟是江山选择了他,还是他迫不得已选择了江山,但自从他十四岁时候种下了那个梦,到如今他终于实现了,那人终于也在他的身边……   狼毫笔在手指间转了转,他忽地想到上回他们在这里,桌面儿上的笔架晃动之态。      或许这么说对范梅仙有些残忍,但这世间有种渊源,或者夙世之缘,是旁人所无法理解,无法企及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范梅仙已经不见了。      只有被风吹开的勤政殿门,微微开着,从朱玄澹的方向看去,正好儿看到有一道电光凛冽劈过暗沉长空,夜色苍茫之中,是谁的影子,模模糊糊……消失不见。      朱玄澹定定地望着那空茫茫地一处,季海已经飞快地命小太监将门扇掩上,微凉而暗涌的夜色渐渐地被挡在两扇门外,他眼前所残余的最后一抹夜的颜色,跟那道人影一样消失了。      朱玄澹蓦地有一种感觉,就好像……他此生都不会再见到那个、曾经在他年少青嫩的心中,犹然存着一丝爱惜的小妹了。   在那个迷乱、惶惑、他尚是青涩的年纪里,当他不再格外地喜欢她的时候,同时也代表着他年幼无知的岁月已经结束了,如今,当他说出方才那番话的时候,或许也代表着,属于范梅仙的那个虚幻而遥不可及的辉煌的王国,同样彻底地消亡了。      心上蓦地窜过一丝苍凉,在这样风雨欲来的夜晚,独坐勤政殿内预览天下四方的奏折的天子,忽然之间觉得深深地孤独,一瞬间似乎刻入了骨子里。   他在这一刻忽然很渴望见到他的皇后……长久以来,支撑着他一路走到如今地步的,就是那个会见到她一定会见到她的信念,如今这个信念达成了……他的心中却又有一种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惶恐跟患得患失。   譬如此刻,他极想见到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依偎在一起,缠绵着、无边无际地、肌肤相亲也好,低声细语也好……就算是风雨声都是甘美不休吧……      可是,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子里头血液沸腾,叫嚣着想要见到她得到她的声音,年青而睿智的帝王,却只能用暗沉的眸色压制住身体里的渴望,微微颤抖的手渐渐地平稳下来,朱玄澹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手底的折子。      拥有了天下,才能拥有她,而有了她,他便越发不能亏待了天下。      皇宫内,长宁宫中,懿太后已经沉沉睡去,守夜的宫人们听着外头呼啸的风声,一个个略微瑟缩,合着困意,轻轻地不停地打着瞌睡。   范梅仙脚步轻轻地走过寝殿,有几个清醒的宫人见了她,刚要出声,却又被她制止了。   范梅仙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懿太后的床前,借着摇摆不定的烛光,端详着熟睡的太后。      太后的枕边上,放着一个雕龙画凤的锦盒,范梅仙看了一会儿,终于屏住呼吸俯身过去。   手在那盒子上摸索了会儿,终于用力将盒子取了出来。      梅仙极快地看了看左右宫人,并未有人上前来看,从她们的方向,或许只能看到梅仙姑娘俯身的样子,先前梅仙姑娘伺候太后的时候,也经常会夜半起来替太后盖被,她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盒子上,搭着一个圆润的玉扣,梅仙的手抖个不停,急切间打不开那个玉扣。   床上的懿太后忽然动了一下。   梅仙手一抖,盒子在手中一歪,差点儿跌落下去。      梅仙压抑住即将冲口而出的惊呼,死死地把住盒子,用力太甚,长长地指甲有一根便掀了起来,手指上钻心地疼。   梅仙咬牙,眼睁睁地看懿太后只是翻了个身,她再度屏住呼吸,终于将那扣子打开。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的,是一封明黄色锦帛封裹着的长长物件。   梅仙一把抓住那物,匆匆把盒子重新盖上,小心地放回太后枕边。      把那物放入袖中,梅仙转身,快步离开太后寝殿。      梅仙出了寝殿,看看方向,本是要往殿外而去,忽然之间却又犹豫了一下,只一踌躇,她便迈步往旁边的偏殿而去,推开一间空荡殿室的门迈步而入,梅仙将袖子中的锦帛取出来。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上之物,心中想起那神秘人曾对自己所说的话:“将太后身边的先帝遗诏取来,但,切记一件事……一定不能私自打开看。”   ——“一定不能私自打开”,这一句话,是致命的警戒,但更是开启好奇魔盒的引子。   一念之间,可改变一切。      梅仙的手死死地握着锦帛,外头,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窗棂,刹那间殿内所摆设的物件,低垂帘幕……影子狰狞闪现。   她的手一抖,锦帛落地。      梅仙发觉自己将自己吓到,惊悸到极点,却又转怒为冷笑。   终于俯身将东西又捡起来,低声道:“如今我非依计行事,又何须听你们的……”   像是给自己吃定心丸般,梅仙把心一横,猛地将套在遗诏之上的锦帛扯落。      此刻窗外电光连连闪动,梅仙深吸一口气,便将那遗诏打开。   但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遗诏之上的时候,刹那间,梅仙的双眼发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遗诏,双眸之中,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则是一阵预感到什么似的惊惧。      “轰隆隆”……   一道闷雷滚滚地从头顶屋宇上而过,梅仙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颤动,头晕而眼花。   与此同时,紧闭的殿门忽然被打开,门口处,重重人影站立,在电光中若隐若现。      梅仙忍不住惊叫一声,后退了步。   灯笼的光透进来,两边宫人迈步进来,闪出中间的那人影来。      她双手拢在腰间,慢慢地迈步进来,望着梅仙,微微一笑,道:“梅仙,半夜三更地,你在做什么呢?”她的笑容很贴心,但是此刻,在电闪雷鸣之中,那保养得很好的脸,面色却隐隐地透出一种蓝白之色,看起来,却有些狰狞似的。      梅仙只觉得自己的喉头梗着什么,几乎无法发声,垂眸看了一眼手中握着之物,急忙藏在身后。   可惜已经晚了。   那人微微一笑:“丫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哀家素来对你不好吗?”      梅仙定定地看着她,从脚心里泛起一股凉气,一直冲到了头顶上:“太……后。”      懿太后进门,两个贴身的嬷嬷跟着入内,其他的宫人则留在外头。   门关上。      梅仙觉得自己坠入了地狱之中,偏生太后的脸上还带着昔日的笑意:“丫头,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地听从哀家的话呢?若是你肯乖乖地,我自有法子把你送上那孽种的龙床,让你同他颠鸾倒凤,销~魂不已……”   梅仙定定地听着,懿太后却还未说完,双眸望着梅仙,缓缓又道:“你为什么不等哀家安排好呢?万事俱备,只欠你们这场乱~伦的东风,可惜啊可惜,哀家无法看到苗惠那个贱人脸上的精彩神色了……”   梅仙耳畔雷声轰响,她觉得自己并未听清懿太后的话,呐呐道:“乱……伦?太后……您在说什么?”      懿太后轻笑数声,嬷嬷搬了椅子过来,懿太后坐了,才轻描淡写道:“你辛辛苦苦,却偷了个什么都没有的假遗诏,你可想知道那真的遗诏上写得是什么?”   梅仙出神一样望着懿太后。   懿太后道:“你可知道,为何先帝会给我那么一道遗诏?一个天子,说废就废了,你觉得,会有一个什么样儿的理由?忤逆?哀家骗你的,傻孩子……”   梅仙呆呆站着:“什么?”      懿太后道:“那个孽种,不过是苗惠跟范汝慎私生的,并非是真正的皇家血脉,哀家千辛万苦地要撮合你同他,就是想看一出兄妹□的戏码,只可惜……那个孽种怎么也不肯,真真可笑,你还心心念念地,想要自己的亲哥哥来宠幸呢,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   梅仙听着懿太后的笑,只觉得那笑好像是极锋利的刀刃,一丝一毫,割在她的身上,脸上,心上。      “太后,您在胡说什么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一粒粒的黄连子,苦涩地绽放,回味,挥之不去,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肉,不受控制地抖着,疯狂地。   “你听得很清楚,梅仙,”懿太后的声音很慢,却清楚的很。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又、怎么会?”语无伦次地,魂魄都飘荡起来。   “你可曾见过,一朝有两宫太后?因为先帝知道,他亏欠我,现在的天子,亏欠我,哀家的昇儿,就是给那孽种害死的,但当时情势所迫,哀家也未曾窥破苗惠同范汝慎间的私情,……才养虎为患。”懿太后似在回忆,目光定了定,又道,“这么多年来,哀家回想昔日种种……真恨不得活活凌迟了那孽种母子……”她的双眸之中透出几分癫狂之色。   “不信……我不信。”梅仙只觉得身子发僵,双腿却软得站不住,缓缓倒了下去,手中抓着的“遗诏”落在地上,散开,上头空无一字。      懿太后却望着她,柔声又问道:“你偷了这遗诏,是要去给谁呢?哀家本是想看看是谁跟你通了气儿,好一网打尽,没想到你竟躲起来自己看了……让这戏唱不下去,不过,你若是肯招认的话,哀家……还可以原谅你的。”   梅仙缓缓地抬头,望着懿太后,嘴唇哆嗦了会儿,忽地一笑。      懿太后道:“你笑什么?”   梅仙道:“他是我哥哥?”   懿太后并不回答,范梅仙却又问道:“他真的是我哥哥?”   懿太后冷冷一哼:“少跟哀家装疯卖傻!”   梅仙垂着头,肩头一阵阵发抖:“嘿……嘿嘿……”她低低笑了数声,而后仰起头,笑声渐渐大了起来,“他是我哥哥,是我哥哥!我一心一意,想要爬上我哥哥的床?!”      懿太后皱眉,一使眼色,两个嬷嬷上前,擒住范梅仙,梅仙全不挣扎,只笑个不停:“见清哥哥……是我哥哥?我哥哥?我哥哥?!!!”   她似乎笑得脱力,两个嬷嬷一个抓着她,一个便去堵她的嘴,梅仙却忽然用力将她们推开,身子一晃,卯足了劲,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懿太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见梅仙撞在柱子上,鲜血迸溅,而她身子一阵扭曲地摇晃,跌在地上。   懿太后双手握紧:“好一个……贱丫头……”   她身边的两个嬷嬷上前探视,却见梅仙满面血迹,却一息尚存,嘴唇一动,喃喃地说了句什么。   那嬷嬷才要问,梅仙的头一歪,腰间的手亦无力垂下。      两个嬷嬷见此,各有些心惊。   殿内气氛越是压抑不堪,片刻,懿太后问道:“她临死前说什么了?”   那嬷嬷上前,道:“回太后,她说……似乎是说‘这次……未负……’什么的,奴婢没听清楚。”   “废物。”懿太后冷冷道,又看一眼范梅仙的尸身,“把她收拾了!”      懿太后说罢,便要出殿,谁知刚走了一步,殿门忽地开了,懿太后还以为是风不慎吹开的,谁知道,门口却端端正正地站着一人,身后的灯笼光芒微弱,映出那人熟悉的脸,她望着懿太后,微微一笑。   懿太后看着这张脸,像是看到毒蛇一样,脸色骤变。 作者有话要说:写啊写啊写啊,过了好久,心想可以了吧,把字数一合计,怎么才这么点!于是又写啊写啊,半天过去了……又半天过去了……啊,眼看是半夜了…… 好吧,这两章都要瞪大眼睛仔细看~~~~~~~不然的话,一不小心就会错过什么东西,因为发展的好像,有点快。。我会尽量调整。。不适之处,也可提出,最近留言甚是寥落,当然晋江的抽估计也是一方面。。 八导:辛苦了,梅仙姑娘终于领盒饭了。。。后勤,给加个蛋。。 ☆、最新章   电闪雷鸣之时乍然出现之人,竟是一直深居长春宫的惠太后,原本淡漠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因为出现的时机很是诡异,在雪雪电光同闪烁的烛光辉映之下,这笑似也透着几分森森然,莫测高深。      懿太后一时控制不住面上出现的惊愕神情,皱眉道:“你来做什么?”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惠太后迈步进了殿内。      惠太后面不改色,只仍微笑,道:“妹妹何须讶异,许久不见了……妹妹你还是这么美,看起来,跟当年真是丝毫没变。”   跟随着她的其他宫人并未进门,只两个贴身嬷嬷。   殿内的光足够,范梅仙的尸身还在柱子边儿上,然而惠太后就跟没看到一样,神色如常。      懿太后见她如此情形,便知道她必然是有备而来,必有所图,她便也不再拦阻,反而后退了一步,冷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先帝驾崩,凡是能碰面的时候,你多是避开,怎么这一次反倒殷勤起来了?”   她说话间,一摆手,身边儿的嬷嬷将殿门重又掩上。      惠太后仪态端庄,看一眼懿太后,迈步径直往内而行,道:“自然是……有些体己的话儿要跟妹妹你说,不知妹妹有没有这个心思听呢?”   她往内移步而行,身边的嬷嬷便未跟随,懿太后一看,便也示意自己身边的那两人留在原地,她自己跟着惠太后往里走了几步,便道:“体己的话?稀罕!”      “妹妹你愿意听就好,”惠太后走到殿上,款款坐下:“我也保证,妹妹绝对不会失望。”   懿太后见她气定神闲地,她心中暗自恼怒,却也有些惊心,不知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便也落了座:“那就愿闻其详了!”      惠太后望着懿太后,越往里头,灯笼的光就越是幽暗,此刻,两人只能勉强地看清彼此的脸色,懿太后见惠太后脸型瘦削,一脸淡然,偏仍笑意不改,笑得宛如一个假人似的,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然而她生性泼辣,自不肯轻易认输的,便只冷冷地望着对方。      惠太后手中仍旧捻着那串佛珠,此刻缓缓地捻动起来,便道:“妹妹的人是昔日那样美,性子也跟昔日一般……不过你说的也对,说是体己的话,只是你我之间……又怎能论到那个份儿上,应该说,我是来跟你闲话家常的。”   “你莫非是特意来消遣我的?”懿太后神色越是恼恨。      惠太后道:“妹妹何必如此着急?”惠太后转了一颗佛珠,“妹妹还记得吧,——当初姐姐我生产的时候,你一气之下,把腹中满了八个月的孩儿给掉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外头一声惊雷,懿太后听她提及痛事,心里难受之极,便皱了双眉,冷冷喝道:“哀家怎么会忘!苗惠,你这时侯说起此事,是想怎么样?”      惠太后神色安然:“既然说是要闲话家常,这些寻常事,自然也会说一说……我记得当时,你先生了皇子,先帝真是宠爱你,简直是百依百顺,宫内的妃嫔,每天都往你宫里跑,对你也是言听计从,而对我……”   懿太后听她说起自己昔日的风光,便冷冷而笑,倨傲不言。      惠太后看着她的脸色,又道:“对我,明里暗里,恨不得在我身上踩上一脚才遂心,尤其是你在先帝耳边吹了那么久的枕边风后,他居然真的有意要废后。”   懿太后心情略微舒缓,又恨道:“可惜,他到底是没有真的废后。”   惠太后道:“是啊,的确是可惜……妹妹,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手段,你竟然真的把先帝迷得神魂颠倒,只要我差了一步……此刻便不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了,倘若我被废,你大概会一口一口地吃了我吧?嗯?”      懿太后望着她乌黑的双眸,道:“要一口一口吃了你的,何止是我?你忘了其他人了吗?”   “她们,”惠太后一笑,“是啊,无非就是这样,拜高踩低,尤其是一个废后,若是欺负起来,该是如何的惬意……这幅胜景,我在范悯身上也看到过,就算是避退到冷宫里,也照旧有人不依不饶地追过去咬,真有趣你说对吗?一面儿担着恶毒的名,一面儿被人欺负的口不能言,这个世道,真真是黑白不分了呢。”   懿太后笑道:“黑白不分这个词儿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倒是觉得好笑了。你也懂得什么叫黑,什么叫白?”   “妹妹你仍旧这么仇视我,为什么呢?”      懿太后不禁咬牙切齿,道:“为什么?当初因为你,坏了我腹中八个月的孩儿,而后又因为你跟你那孽子,坏了我的昇儿,我恨你们母子入骨……难道你居然还不知道为什么?”   惠太后垂眸一笑,模样倒好像带了几分羞涩:“当初妹妹你深得先帝眷宠,你说什么,先帝就听什么,皇后的位子都要送给你,皇后之位虽然未曾给予,倒先把太子给了你生得孩儿了,妹妹你心里恨我?可知道我心里的滋味儿?”      “是你技不如人,便要认输,”懿太后道,“你得不到圣宠,生不出太子来,就别怪我取而代之!”   惠太后也不恼,平静说道:“是啊,当时那种情形,可真是凄凉,想我出身并非显赫,只不过是郑姓的远亲,并没有人替我撑腰,其实,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我已经走到绝路上了,每天呆在皇后宫中,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害怕自己将要被废掉,从此……暗不见天日。”   “可惜!功亏一篑。”   “是啊,多可惜,正当先帝准备下诏废我,我却偏怀了身孕。”      懿太后脸色略有几分狰狞:“苗惠,你不用太得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下的好事……时机怎么会那么凑巧,只可惜等我知道你的诡计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是如此的不知廉耻,居然会跟范汝慎勾搭成奸……”   “范汝慎……”惠太后的声音有几分笑意,“怎么你真的以为,我跟范汝慎有私?”   懿太后冷笑道:“你不承认便罢了。”      惠太后略微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我家虽同九姓之一的郑姓有亲,但到底非望族,之所以能入宫为后,只因为当时先帝……见了我一面,他便许了我:要同苗惠一世好。”   懿太后见她忽然间换了口吻,似有追忆之意,便微微挑眉,脸上带了不屑之色。      惠太后却仿佛未见,只道:“我当时自是欢喜无限,先前鄙薄我家的众人,也一个个变了脸面,纷纷地前来巴结,那些人的嘴脸,我至今都不曾忘。”   懿太后颇有几分不耐烦,却听惠太后凉凉地说道:“可是不成想,才几年的功夫,恩爱全无,这还罢了,他竟是要踩我至死。……帝王心啊,真真凉薄。”      “行了!”懿太后终究按捺不住,“哀家没空听你诉苦!你若是想求哀家放你跟你那孽子一马,却是妄想!”   “孽子?”惠太后眉一挑,忽然之间笑道,“孽子?……哈……哈哈哈,好个孽子……”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竟有几分癫狂之意,伴随着外头的风啸雷震,直叫人惊心动魄。      懿太后霍地起身:“苗惠,事到如今你说什么都没用了,哀家没空跟你空耗!”   她竟是拔腿要走,却听得身后惠太后淡淡地说道:“妹妹,你当真以为,你那怀了八个月的孩儿……是因为你听闻我先一步产下见清,一时气恼才滑胎了的?”      懿太后身形一僵,猛地回过身来:“你说什么?”   她本就聪明,心中急转,瞪大眼睛,急急向前几步,指着惠太后道,“苗惠,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我腹中的可怜孩儿,当真是遭了你的毒手?是不是,是不是?!”   她的情绪陡然激烈起来,步步逼近惠太后,仿佛只要她说一声“是”,就会扑上去同她性命相博。      惠太后却仍旧波澜不惊,任由懿太后欺身到了跟前,她端然坐着,道:“恰恰相反。”   “什么?”懿太后愣住,勉强站住脚,“你在故弄什么玄虚!”   惠太后徐徐说道:“我说,恰恰相反,我并没有害死你的孩儿。”   懿太后站在原地,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惠太后继续道:“——你的孩儿,明明就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我又怎么会害死他呢?”      刹那间,一阵冷风袭入,懿太后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根的汗毛都倒竖起来,牙齿都忍不住要打战:“苗惠,你鬼迷心窍了不成?你在说什么?”   惠太后对上她的双眸:“妹妹,你又非那种笨人,怎么就不肯好好地想想我的话呢?……就算是我跟范汝慎有私,那又怎么会那么巧,赶着妹妹你有了身孕之前,我便也有了身孕,赶着听闻先帝要废后,我就正正好儿地……有了身孕?”      她说着说着,便失笑起来:“那时候,三宫六院,都羡慕我的好运气,都赞叹上天还是要让我保住皇后之位的,可是妹妹……”她捏着佛珠,一手却抚在胸前,竟渐渐大声地笑起来,“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好运跟福气?难道我就坐等在宫内,等着老天爷网开一面,派个送子观音来给我?这几年来,我每每想起那些阿谀奉承、言不由衷的话,我、我就想笑……哈……哈哈哈……”      懿太后只觉得眼前的黑暗越发阴沉了几分,心好像浮在黑暗的空中,上上下下,不着边际:“你……那是因为你……”   “这几年,范汝慎明知道他女儿的心思,倘若见清是他的血脉,他稍微使点力,就可以让范梅仙远离宫闱,可是他有吗?”   惠太后笑的泪水沁出,她伸手抹去:“当初太子亡故,靖王年幼,秦王不成器,只有见清,一派圣明君主之象,群臣也拥戴他,我又借范汝慎之名……故而先帝临终之前虽然疑心,却仍投鼠忌器,不敢就再废太子……不过这也好,阴差阳错啊。”      懿太后竭力镇定,胸口却起伏不定,道:“你不用再巧言善变,若是他不是你跟范汝慎所生,那又是哪里来的野种!”   惠太后噗地一笑,却轻声道:“——你是在骂你自己吗?妹妹?”      惊雷轰响,旋即哗啦啦一声,一场大雨终于落下,而懿太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麻木地失去了知觉:“你……说什么?”   惠太后叹了口气:“唉,野种,孽子……你就这么骂你亲生的孩儿吗?对了……我差点儿忘了,你不仅这么骂他,你还心心念念地想要害死他。”      懿太后后退一步,冷的齿寒:“妖妇,你再胡言乱语一句,我……我不会同你甘休!你以为……我会信你?哈哈……朱见清是我的儿子?你撒的好个弥天大谎,你指望让我信这个,我就不会抬出先帝遗诏?我告诉你,平宁王不日来京,我也已经取得姜氏族长的印信,你想护着那孽、孽……”   她忽然之间,居然说不下去,一声“孽子”,也不似先前那样憎恨而流畅地喝骂出,牙齿对在一块儿,阵阵地只是痛。      “骂不下去了?”惠太后笑微微地看她,好整以暇地,“妹妹,你有手段迷得先帝为你倾倒,本是个聪慧之极的人,只可惜你被仇恨跟妒心迷了双眼,竟看不穿底下的真相,只消你好生想想,怕是会想到其中破绽吧,你骂不下去,恐怕也是因为你自己也疑心了吧?”      懿太后很想痛斥,很想大声斥骂,然而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的心中乱乱地,正在想那些风云变幻的往事。      那时候,她生了大皇子,又深得先帝喜爱,眼前简直是花团锦簇,封后指日可待,众妃嫔纷纷奉承,然而忽然之间,却传来皇后有了身孕的消息。      两个月后,她无意中昏倒,才发觉自己也有了身孕,一直到八个月上,那一夜,也似今夜一般风雨大作,皇后便是在那一夜要生产了,她焦急不安地等待,不肯安眠,暗暗祈祷皇后生得是个公主,或者干脆就遭遇不测……   然而等到半夜,却传来皇后生了个皇子的消息,她惊恼之中,腹痛不已,竟痛的晕厥过去,醒来之后,却被告知胎儿不保。   她至为痛苦,昏睡休养数日才清醒。      “我……那个孩儿我只怀了八个月……保不住的……”她忽然想起来,猛地看向惠太后。   惠太后望着她,眸子里带着几分怜悯:“妹妹,你可想到,为何你有身孕的消息,并非是一向给你诊脉的太医告知,而偏是因你晕倒才诊出来的?”      她没有等懿太后搭腔,便道:“那是因为,我一早就知道你怀了身孕,太医院的人,已经被我买通,我叫他们隐瞒不报,故意延迟了一个多月。”   懿太后呆呆站在原地,似乎整个人只剩下了一双耳朵,听那人在说,她说:   “我生产那日,其实正是你该生产那日,妹妹,那晚上你喝的那仲玉养胎膏,滋味儿可好?”   “你大概没想到吧,里头加的,是催产的药。”   “因为那晚上……正好儿先帝不在宫内,正好,我可以把你生得孩儿抱到宫内,于是,妹妹没了一个孩子,而我,就那么好命地,生了个皇子。”   “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就猜到你会生个皇子,我似乎有那么一种预感呢……众人都说我好运,却不知道,我的好运,是借自妹妹你的。”      风雨连声,整个世界喧哗嘈杂,夹着电光火蛇,懿太后踉跄后退几步,跌在地上。      她记起来,当初她“滑胎”后,想见一见那可怜的孩子,却被劝阻,说是不祥。   她也记起来,在太医说她有了身孕之前的一个多月,她时常觉得身子不适,月信推迟,她问太医院的人,他们只说,是因为她心绪不宁之故,而她居然也信了,——她也以为,自己是因为太恼恨苗惠有孕的事了。      若不是她那一次晕了,多了太医诊脉,让有孕的事瞒不住,他们还会再瞒一段时间,一直到足了两个月,那也就省下那一碗催产药了。      她被嫉妒跟恨恼迷了心智,错过了最重要的线索:“我的儿子?”她喃喃地,不信,迷惘,却又带着希冀:“见清……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难道你没有发觉吗,”惠太后慢慢地说道,露出几分猫戏弄老鼠的微笑,“他的模样,长得很像先帝?你大概也会疑惑吧,为什么我跟范汝慎所生的孩儿,居然会那么像是先帝?”她说到最后,又低低地笑出声来。      “你这毒妇,毒妇!”懿太后猛地反应过来,她跌在地上,泪眼朦胧,声嘶力竭,“你竟然还敢对我说……如果……如果他真是我的儿子,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他,让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惠太后端坐着,并不动,也纹丝不怕:“你想把这一切都告诉见清吗?”      懿太后愤怒地望着她:“是,我要告诉他一切!那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这么多年,她居然都不知道,不知道!恨,恼恨的翻江倒海,恨不得把面前的女人给撕成碎片。      “你真的想告诉他一切?”惠太后的声音冷峭,“你想告诉他,你心心念念地想要害死他?他的亲生娘亲,时时刻刻地想要他死?——你做过的,妹妹,你不仅仅是想而已,对吗?而且你害他不止一次了,我说的,对吧?”似是絮絮善诱的问话,却好像一把把地刀,插在懿太后的心口上。      她只觉得满身都是鲜血淋漓,甚至连嘴里都弥漫着浓浓地血腥味,她挣扎着,哽咽着:“你……你……那是误会……是误会,见清他……是我的儿子,他会原谅……体谅他的……他的母后……”哽咽着说出最后一个词,“母后”,她什么时候,能听他叫一声“母后”?可惜,可怜,是她的儿子啊……      “妹妹,”惠太后的声音很柔和,怜悯之意毫不掩饰,“你还记得,大皇子是怎么死的吗?”   懿太后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蛇咬了一口,含泪的眸子看向惠太后。      “大概没有谁比妹妹更清楚了吧?大皇子,可是被你活活逼死的啊……”她用温柔的声调说着最为残忍的话,却忽然又似想起什么般地,“哦,不对,这么久以来,你一直都说,大皇子,——是被见清害死的,对吗?”      懿太后下意识地摇头,却无法做声。   惠太后却步步紧逼似的,道:“你素来视见清为眼中钉,就算大皇子已经是太子,你还是不放心,处处派人刺杀他不说……最后还逼大皇子亲手杀他,可是你没有想到,阴差阳错地,大皇子因见清而死……啧啧,我真没想到,这世间会有这么狠心的娘亲,活生生地逼迫自己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      “不要说了!”懿太后大嚎一声,伸手捂住耳朵,眼泪跌落,“不要说了!我没有!”      “你有的,”惠太后的声音却似能越过风雨声,越过她捂着耳朵的手掌,落入她的心中,脑中,“你有的,而且你知道,他们两个自相残杀的后果就是……两败俱伤,大皇子死了后,见清整整地病了三个月,几乎就一脚踏入鬼门关,他其实也伤心啊,为什么自己的哥哥要害他呢?为什么他又害了自己的哥哥呢?可怜的见清,当时他瘦的一把骨头,太医都说没救了!你也看的很清楚吧妹妹,当时你是不是很恨,也很高兴?恨不得他也跟着大皇子去死?!”   “不……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懿太后摇晃着身子,痛苦地干嚎着。      “但是如今,”惠太后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将她的手从耳朵上取下,俯身看着她,“妹妹,你说,倘若见清知道你是他的生身母亲,他会怎么想?被自己的亲哥哥害过一次,差点儿踏入鬼门关的他,发现自己的亲生母亲才是凶手,而且他的亲生母亲,还在筹划着害死他,——你觉得见清,会如何……自处?”      懿太后望着眼前之人,只觉得在殿外的雷,炸响在她的脑中,身体里,她的整个人都被雷声击的粉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真相啊,是不是看得很惊呢。。。。。。。。。。。 这数章写得忒也耗神啊,预计一下,很快该好了吧,加个油。。。=3= ☆、最新章   惠太后看着懿太后灵魂出窍的模样,微微一笑:“你得意的时候,又怎会知道我的痛苦呢?你步步紧逼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也会被人逼得毫无退路?”      懿太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浸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眼前一阵阵发黑,雷电之光,仿佛妖异的刀剑光,杂乱闪现:“你……是报复我?”   她颤抖着,不想示弱,但是却抵抗不了身体的无力,以及那股发自心底的冰冷,眼神错乱地望向面前之人:“你报复我?可是在后宫里头,哪一个人不是紧紧地盯着皇后的位子?又有谁不想用力将它夺过来?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惠太后道,“其实在我说出这些之前你都没有错,就像是你刚刚说我的一样,你说我‘技不如人,就要认输’,而你唯一错的,就是你到底输我一筹。”      她缓缓地起身,以俯视的姿态看着懿太后,淡淡说道:“是啊,天子的妃嫔,哪个不想当皇后呢。或许,我得感谢你的咄咄逼人,若非是你,若非是在宫内担惊受怕的够了,我也不会想到那样的法子替自己争,如果不是受够了你的种种欺人太甚,或许,我就一直会得过且过下去,……一直到被废后。”   “是……吗?”   “是啊,你可知道,……其实我,大概是恨着先帝的。”惠太后转头,望着窗外的雪亮电光,“他说过,要同我一世好,怎么可以不记得?怎么可以放任你百般欺负到我的头上,还说什么‘身为皇后,当识大体’,丝毫不责罚你,反让我忍气吞声?他的心里,本来应该只有我啊……只应该有我,我是正宫皇后,我绝不容许自己成为废后!”      “你成功了,”懿太后嘴角斜挑,双眸却定定地望着地面,“你的确做到了。”   惠太后转头,面色重又恢复几分温柔端庄:“是啊,我做到了,就算是他仍旧不舍得你,封你做了太后,可是……”她的声音放的很低,如同喃喃细语,“他的皇后,只是我,而你,永永远远只是一个妃子。”      懿太后抬手,在自己额头眉上缓缓摸过,手心所及之处,底下是属于她自己的肉身、肌肤,可是她却觉得,到处都是一片木然。      “如今你……想如何?”她冷冷地笑着,满不在乎般地问。   “不如何啊,”惠太后柔声道,“我只是……来跟妹妹你说说这些昔日家常,如何?诚如我来时候所说,没有让妹妹你失望吧?”      懿太后慢慢地抬头,终于又看向惠太后的脸上:“贱人……你害得我……”眼中的泪,不想落下,却止不住地掉下来。   “啧啧,”惠太后轻叹,“瞧妹妹你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若是在先帝面前,他定然要心疼死……可惜啊,可惜,现在没有人会欣赏妹妹你的美貌了……”      懿太后身子震了震,道:“你不想要先帝的遗诏?”   “我要他来做什么?”惠太后轻描淡写地说道,“何况,我要的话,妹妹你能给吗?”   懿太后默然不语。      惠太后道:“说了这半天,总算把这么多年来的话都说尽了,好了,我也就不打扰妹妹你了,妹妹还是早些歇息吧,免得晚睡的话,会于你的花容月貌有损……”   她淡淡地说完,迈步便往外而行,脚步轻而无声,加之穿着一袭暗绿色的长衣,在幽幽的夜色里,看来仿佛是一个幽魂。      懿太后眼睁睁地望着她走开了去,忽然叫道:“苗惠!”   惠太后闻言,便停了步子,却不回头。   懿太后极缓慢地说道:“你……这么恨我,那么你……会不会也恨……见清。”      惠太后背对着懿太后,低垂的双眸蓦然抬起,直直地望着前方,过了片刻,才轻声回答说道:“起码,我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害过他。”      殿门被打开,风雨之声一拥而入,夹杂着电闪雷鸣,懿太后望着毕生宿敌出了殿,身边儿的两个贴身嬷嬷急急忙忙进来,将她扶起来。   懿太后身子瘫软,几乎没有挣动的力气,任凭嬷嬷们将她带出殿去,回到长宁宫的正殿。   一碗滚热的姜汤下肚,懿太后整个人才又缓了过来。      “太后……要不要早点歇息?”贴身嬷嬷有心相问。可是懿太后却只是怔怔地出神,嬷嬷们不敢打扰,便都垂手侍立旁侧。      如此,一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懿太后才又开口,问道:“范梅仙的尸身,处理好了吗?”   嬷嬷道:“太后娘娘请放心,已经对外传了信儿出去,只说她感念太后恩德,然而始终羞愧难当,一时想不开,才自尽身亡的。”   懿太后点了点头:“也好……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嬷嬷急忙说道:“回娘娘,丑时已过,寅时方至,眼看就要天亮了,娘娘还是快些安歇吧。”   懿太后摇了摇头,道:“给哀家……把镜子拿来。”      嬷嬷们不敢多言,果真就取了镜面儿过来,又取了几盏灯,放在桌儿上。   懿太后捧着镜子,细细地看里头的容颜,却见里面那人,肤白如雪,乌发蓬松,她认认真真地看着里头的影像,就好像是在看个陌生的人。      半晌,懿太后才道:“你们说,当今的天子,容貌里头,有没有几分像是哀家?”   苗惠同她说话的时候,嬷嬷们都在外头,并没有听明白,此刻听她忽然说起天子,一时有些心惊。      两个嬷嬷彼此面面相觑,片刻,其中一个嬷嬷揣摩着懿太后的心思,小心地道:“太后总也算是天子的母后,天子至孝,从不把太后当外人看待,若说太后这眉眼儿里头……说是有几分相似,应该……也是有的。”   懿太后缓缓点头,并不恼,也不否认:“天子的母后……是吗……”   另一个见状,也轻声说道:“当初,太子在的时候,同万岁爷兄弟两人在一处……大家伙儿都说两人生得像,简直似亲兄弟一般。”   懿太后闻言,眼中的泪便滚滚涌出,喃喃说道:“是啊,哀家怎么……竟这么蠢笨,怎么……竟误了这么多年,错了这么多年,还真的差一点儿……”   两个嬷嬷不知所措,也不敢插嘴。      懿太后闭了双眸,略微平稳情绪,才道:“天子现在何在?”   “往常这个时候,万岁爷一般都还在勤政殿……”   “你们说,倘若这时侯哀家叫人去传天子,他会来吗?”   “这个……”   懿太后却又极快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罢了,哀家去看他吧。”      两个嬷嬷大惊,急忙规劝:“娘娘,外头还下着雨,地滑又冷……留神着凉。”   “哀家……就想去看看他。”懿太后却好像不肯改变主意,固执地说。   嬷嬷们是最知道她的性子的,见无法更改,便急忙派人去取了雨具等物,果真出了长宁宫,往勤政殿而去。      雨夜,果真是极为潮湿阴冷,且正是将近黎明时候,最黑暗的时辰,行走在深宫之内,给人一种冰寒彻骨的感觉。   行走间,身后有人低呼一声,原来是个小宫女,不留神摔了,跟随嬷嬷当下喝骂,却被懿太后制止:“别为她耽搁时候儿。”      雨水落地,同地面的水流交撞,溅起水花儿来,很快地就湿了木屐,也湿了裙摆,懿太后却似毫无察觉,甚至连风吹雨撒在脸上,都毫不在意。   她缓缓而行,耳畔渐渐地,从那嘈杂的雨声中,听出异样的声响来。   “母后……”有人如此唤她。      懿太后脚步一顿,站了会儿静听,耳畔却仍旧只听到水流之声,哗哗雨声。      她迈步往前又走,如此,一直到了勤政殿外,果真见里头还燃着灯呢,殿前值班见有人来了,急忙过来喝问:“什么人!”   懿太后的跟随嬷嬷急忙道:“太后驾到,没看到吗?万岁爷呢?”   那小太监赶紧地行礼,又道:“启禀太后娘娘,万岁爷熬了大半夜,方才才去偏殿内歇息了。”      嬷嬷便看懿太后,懿太后站着,眨了眨眼,道:“不用去惊动天子了,就让他……好好地歇息会儿吧。”   她静静地在檐下站了会儿,嬷嬷道:“娘娘,咱们回宫吧?”懿太后缓缓地转身,将要迈步之时,却又停下来。   重新回过身来,望着那紧闭的勤政殿的门扇:“哀家……想要进去看看。”   那小太监急忙道:“太后恕罪,奴婢并没有说谎,万岁爷他真个儿刚……”   懿太后淡淡说道:“哀家并非责怪你,哀家……只是想看看,看看天子勤政的地方儿。”      勤政殿的门扇被推开,懿太后并没有让人跟随,自己一个人入了殿内,缓缓向前。   她的眸子,盯着龙案,以及上头堆着的奏折,天子自登基以来,每日自天下各处飞来的雪片似的折子,他事必躬亲。   曾有臣子“不服”,暗中刁难,找了个偏僻地方的奏折欲做文章,还以为出其不意,谁知道那御批的折子,都早先一步发放了下去,他做事素来是令人信服的。      懿太后摸着桌子上那锦黄的缎面,一本本的折子,他刚用过的狼毫,未曾来得及洗,随意地放在了砚台边儿上。   懿太后的手,一件一件地摸过去。      她看着这些,心中似有个声音,低低地响起:“我这心里,是恨着的,最恨的人,大概就是苗惠,她实在是太过阴险了……当初我生了昇儿,是何等高兴,何等快活,先帝宠爱我,昇儿渐渐大了,格外乖巧,又封了太子,人人都以为我要当皇后了,都说我要母以子贵,可是她们不知道,我想要当皇后,只是想要让昇儿的太子位更牢固一些,自古以来,若是被废了的太子的话,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我要一直争,一直争。”      她转过身子,看身后的龙椅,辉煌灿烂,耀人双眼。      “差一点儿,我就能成了,可惜……苗惠那贱人有了身孕,我太生气了,也太害怕了,我害怕所有的一切都化成泡影,或者变得更坏,没有人的时候我抱着昇儿哭……倘若苗惠生了孩子,她可是皇后正宫啊,她的儿子若是抢走昇儿的太子位……不是不可能的,可是昇儿会如何自处?曾经有过那么一刻我后悔求了先帝立昇儿为太子,因为这个位子,上去了难,下来却更难!上去或者会为帝,可是下来……只有死啊。”   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张龙椅,那声音便快了些:   “苗惠果真生了孩儿,我的孩儿却没有了,我更恨她,认定是她的孩子克死我的孩子,我恨她,恨不得她的孩子也立刻就死了,让她尝尝我所受的痛苦!”   她如是想着,心头却好像被插上一刀,痛的战栗。   “后来见清慢慢长大,他生得太出色了……别人虽然仍旧奉承我跟昇儿,可是……可是我知道,他们喜欢见清,当昇儿跟见清站在一块儿的时候,昇儿的光芒甚至都被他抢去了……有人甚至开始向先帝进言,要废太子,改立见清。”   眼中的泪涌上来,懿太后喃喃地忍不住出了声儿:   “我怎么能够忍受呢……我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我的儿子再遭遇不测呢,所以我容不下见清,我要他……死!”      眼前一阵地天昏地暗,懿太后手一抓,握住了龙椅一柄,勉强站稳了身形。   看着身侧那空空地龙椅,两行泪无声地跌下来,打在上面,水花四溅。   “天啊……”她张了张嘴,心中有说不尽的言语,可是出口的,却只有简简单单而无限沉重的两个字,“天啊……”      一夜风雨过后,次日,凤涅刚起了身,才梳洗完毕,子规便来报道:“娘娘,长宁宫来人,说懿太后有请娘娘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些戏码写得有些疯魔,一边写一边念着对白……还真的有点带感的,有种又分裂又小BT的感觉……不信你试试…… 慢慢地爬走。。。休养。。 ☆、最新章   长宁宫那人来说过了,正好朱安靖也来请安:“皇婶,再过小半月就是中秋,能不能跟老师说说,别让我去上学了。”   凤涅噗地一笑:“怎么,在学堂里很辛苦吗?”朱安靖道:“辛苦倒是不辛苦的,就是乏味了些,我更想跟皇婶在一块儿。”说着,便拿了块糕点,喂那过来的小猫儿。      黄猫被宫女看管着,趴在地上吃那点心。凤涅拿脚逗了逗它,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跟你皇叔一样吗?你看你皇叔,为了国事昼夜辛劳,他也是跟你这么大年纪时候熬过来的。”   朱安靖闻言,立刻挺胸:“阿靖要跟皇叔一样!”   凤涅哈哈笑了声,摸摸他的小脸儿:“先去吃东西罢。”伺候安靖的小太监便来先领他出去,吃过饭送到国子监。      凤涅自己却没吃饭,因为思量着懿太后若是没有急事,却不会这么早就派人来叫。   依旧带着子规同康嬷嬷两人,出了凤仪殿便往长宁宫去,在路上遇到了谢霓,身边儿跟着个宫女慢慢地走,见凤驾来到便驻足行礼。      凤涅望着她,命凤辇停了,道:“妹妹大早啊。”   谢霓抬头,皱着眉道:“昨夜一晚上风大雨大地,也没睡好……便出来溜达溜达,娘娘这是要去哪?”   凤涅道:“去太后宫里看看。”   谢霓道:“这么早?”   凤涅道:“太后或许是有事吧。”   谢霓道:“那臣妾便不耽搁娘娘了……”说完了,便又对那些抬凤辇的宫人道,“你们可都小心着,刚下过雨,这地上湿滑的很,你们留神,别脚下打滑,害娘娘受惊。”      当着皇后的面儿提点皇后宫内的这些宫人,似乎有些于理不合,可是她话语里又全是为了凤涅好,康嬷嬷便也道:“瑞妃娘娘真是有心了,都听好了,留神着些。”   子规不言语,垂着手双眉微微地一皱,待迈步往前之时却扫了谢霓一眼,却见谢霓正后退一步避让凤驾,略低着头,从他这方向看过去,似看到她双眉微微蹙着。      凤涅在凤驾上,高高在上,自是看不清谢霓的细微神情,一行人便依旧往前而去。      行至长宁宫外,凤辇落了,凤涅下地,见满地流水未干,不知从哪里漂出来的花瓣,点点沾在砖石之上,颇有几分凋零凄凉之意,她想到方才谢霓所说,心中不由地有几分异样。      入了长宁殿内,一抬头只觉得眼前一亮,却见殿室之内,上头高坐的自然正是懿太后,自凤涅头一次见到她,懿太后就一直以一种极为精致而华丽的形象出现,对于打扮,她似乎有一种乐此不疲的兴趣,不管是在长宁宫内还是那一次的寿诞露面,她每一次都是极尽奢华之能,仿佛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要艳压群芳的狠劲儿来。      而这一回,却犹胜以前的那些,清晨之时太阳光还没有出现,昨夜的阴霾似乎对这个世界很是眷恋,依依不舍地不肯离去,因此殿阁之内显得格外阴沉,故而也仍旧点着蜡烛,烛光微弱,摇摇曳曳。   可因为有懿太后在,整个殿阁似乎都明亮了许多,因为她的扮相实在是极为夺目。      发髻高挽,两边双凤钗,凤凰翼翅护在两边发鬓上,凤尾凤翼,都是华丽丽地璀璨宝石镶嵌组成,正中是丹凤朝阳钗,凤嘴上衔着一颗极大的海蓝珠子,正也是稀世之宝,明晃晃地,里头似有云气氤氲。      一袭云锦缎子衣裳,两肩团花牡丹样子,往下亦是凤凰缠绕,正中的襟子对的整整齐齐,垂在胸前的如意结穗子亦纹丝不动。      她生得本就极美,但在这一刻,却美的让人有些心生震撼,凤涅一眼看到,只觉得就好像看到了一团燃烧的火,烧得正盛的火。   那光芒,竟把她身旁仍旧点着的烛光给比了下去。   在这一刻,凤涅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懿太后会将先帝迷得神魂颠倒,这世间的确是有倾国倾城这一说的,绝色当前,为之神魂颠倒,似乎是一种浑然天成的事。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上头,眉眼儿都静静地不动,宛如一个玉模样的假人。      凤涅敛了心中震撼,上前行礼:“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起来吧。”懿太后出了声,凤涅听着她的声音,无端端的竟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先前那惊鸿一眼,令人震惊,几乎就以为面前的不是活人,因为那种美委实太过精致惊人了。      凤涅缓缓起身,懿太后道:“赐座。”有个嬷嬷下来,递了坐过来,凤涅一抬眼,才发现殿内居然没有别的伺候宫人,只有两个惯常跟着懿太后的老宫人而已。      凤涅落座后,便道:“太后清早传唤臣妾,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想跟皇后说几句话,”懿太后道,“皇后会不会嫌哀家老迈啰嗦?”   “太后说哪里的话,能聆听太后的教诲,臣妾心中不知多高兴呢。”凤涅微笑着,垂头回答。      懿太后道:“不用说这些好听的话,哀家是能看出来的,就算是心里头不愿意,你也绝对不会露出分毫,哀家这时侯才知道,你确实是比梅仙高明许多的。”   凤涅道:“太后……”   懿太后道:“这并非是什么坏事,在这宫里头,没有个几分城府想要活下来,是不可能的,尤其你又是皇后……”说到“皇后”两字,话音有些顿了顿,才又道,“皇后啊,自是众矢之的,若你是个无能的,自有诸多脚来踩你,早就活活地给人吃了。”   凤涅听她说的直白,便也并不再做作否认,只微笑道:“太后言重了……”      懿太后端然坐着,只是眼尾轻瞄着凤涅:“被哀家这样说,兀自能面不改色,……哀家先前,是错看了你了,只是哀家有一事不明。”   凤涅道:“不知太后何事不明?”   懿太后道:“你竟有如此厉害,怎么先前那么轻易地就被欺负到了冷宫里,哀家听闻,你一度病得濒死,难道那些……都不是真的?只是你以退为进而已?”   “那都是真的,”凤涅敛了笑,轻声道,“濒死也是真的,并非作伪。”   “那你……却为何竟……”   凤涅自不能向这位太后交代自己的出身,便只道:“有时候有些事,是没有办法只能为之……退无可退,自然就无须再退。”      一直到此,懿太后身子才蓦地震了震,额头的珠串轻轻一颤,她略转过头来:“原来是……退无可退,无须再退。”   凤涅一笑:“臣妾只是随口胡诌两句,请太后恕罪……又或者,只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天意如此,其实说穿了,——臣妾的命数,都是陛下在主着的。”   懿太后脸色有些怔忪,轻声念道:“见清?”      凤涅点点头:“是啊,太后。”她虽然未曾交代自己真实来历,但是追本溯源,她的所有,的确是离不开朱见清的幕后操纵。      懿太后怔怔地,似乎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了眸子,双眸一闭,道:“见清……”   凤涅听着那一声,心头一动,便看懿太后,却见那美艳之极的脸上,正浮现一种很是古怪的表情,似惆怅,似欣慰,似痛苦,似欢悦……      凤涅本想唤一声,却又停住。懿太后徐徐唤了一声,蓦地睁开眼睛:“是了,天子。”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紧要的事。   凤涅望向她,懿太后道:“天子对皇后,甚好啊。”   凤涅道:“正是陛下眷顾。”   懿太后微微一笑:“说来也似古怪,天子这份深情,真令哀家意外……哦对了,哀家本来不该意外的,因为先帝便是如此。”      凤涅听她说到先帝,心中更觉异样。   懿太后望着她,道:“你可听说过先帝同……苗惠,也就是惠太后的故事?”   凤涅摇摇头:“臣妾并未听过。”   懿太后道:“是这样儿的……说起来,还真有些相似,先头,苗惠她也如你这般,都是出身有些寒微的,皇后你名头上说是丞相范家的,实则是范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对吗?你不会怪哀家如此说罢?”   “这都是事实,臣妾怎么会怪太后呢。”凤涅面不改色地说道。      懿太后笑道:“你倒是大度,而苗惠,也跟你似的,她的出身,是九姓里头郑家的亲戚,其实也没什么底子,她之所以能当皇后,全因为先帝年少时候瞧上了她,爱的跟什么似的,还跟她说什么‘要跟苗惠一世好’。”      凤涅听她说出这么隐秘的事来,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应答。   幸好懿太后也没有想要她的回答,便自顾自又道:“你说这有多可笑?天下男子,不过都是些喜新厌旧的性子,又何况是九五至尊的天子?天子注定要富有四海,三宫六院,多少佳丽等着盼着他宠幸?纵然一时有了心头好,也抵不住天长岁久,等那心头好颜色略见老旧之时,自然有更鲜嫩的上位取而代之……故而你也知道,后来,先帝果真不再如先前那样宠爱苗惠,他喜欢上别人……哀家记得,他宠幸过的妃子,有什么宁妃,苏美人,齐贵人……对了,还有几个是从宫女升上来的……再后来,就是哀家了。”      凤涅心中没来由地惊跳,知道懿太后说起这些昔日宫中之事,绝非是信口说说而已,她这边提着心听着,面上还要不动声色,那边懿太后好似又回到了往日,声音有些低沉缓慢:“后来,他宠爱了哀家……他对哀家当真跟别个不同,但也只有一个‘不同’了,虽然宠爱着哀家,却也同其他妃嫔甜甜蜜蜜,哀家知足,哀家从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在哀家眼里,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当时的皇后苗惠,尤其,是在哀家生下昇儿之后。”      凤涅听到这里,不由地微微变了脸色。懿太后停下来,看了凤涅一眼:“说起这些,皇后大概不感兴趣,你就随便听听,只当一个老人给你讲故事而已。”   凤涅谨慎回答道:“太后愿意对臣妾说这些,是臣妾的荣幸。”   她这样沉稳的回答显然让懿太后很是满意,她一笑,又道:“哀家很想给昇儿谋个好的前路,先帝立他为太子,哀家更觉得如坐针毡,他是太子,他的母亲却不是皇后,他的太子位就不能牢靠,因此哀家跟苗惠越发是水火不容,后来的事……大概你也知道了……”   凤涅想来想去,隐约有几分猜到懿太后说这番话的用意,却又不敢肯定。      没想到懿太后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跟你说这些?”   凤涅只好做不知状,懿太后一笑:“你是个聪明的人,大概也猜到了几分,哀家的意思就是,千万别相信天子一时情热许下的话,他今天能如此欢喜地爱你,明天就能这样儿爱别人去。”   凤涅一听,果真跟她心里想的一样。不由哑然。懿太后道:“皇后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既然问了,凤涅便不能再装鸵鸟,想了想,就道:“回太后的话,臣妾觉得,太后说的是有道理的,人心本来就多变,天子拥有天下,若是贪欢多宠爱几个人,也是有的。”   “那倘若,见清也爱了别人,就似爱你这般爱着别个宫妃,你会如何?”   “这……”凤涅想着,心中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又觉得无奈,是啊,她自穿越来,便面临着这个问题的考验,朱镇基就三番两次地强调过这个。      男友出轨,她尚可一脚将他踹的远远地,但这是古代,朱见清若是爱了别个,她只能干看着,倘若他冷落了她,她若甘心,施展手段保住后位是最好的结局,若是遇上个超级厉害的对手,死或者冷宫,也是有的,除非逃走,才会杜绝这一切的可能性。      “皇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懿太后慢条斯理地问道。   凤涅道:“臣妾曾想过。”   “那为何不能回答呢?”   满心的想法,好像是初春树上生出来的叶脉枝桠,纵横交错,遮天蔽日,凤涅徐徐吐一口气,道:“不瞒太后说,臣妾并不觉得,陛下会似爱着臣妾一般爱上别人。”      懿太后双眉一蹙,有几分惊动:“是吗?你……凭什么这么说?”   凤涅抬眸,双眸清明地望着懿太后:“太后问臣妾理由,臣妾实在也找不出什么……大概只因为,臣妾相信他。”      或许将来真的有什么变改,或许帝王的心真的变幻莫测,但是在这一刻,她选择毫无疑义地相信着那个男人。      凤涅不想掩饰心中的感觉,是的,她的确可以找出许许多多可供怀疑的至理名言,但是想到朱见清的脸,想到他,她就无法让自己的心对他有一丝的怀疑。   她曾对朱镇基说过:若是不走,怕就糟了,会真的喜欢上他。   可是现在,她暗笑自己恐怕要对他另换一句:已经糟了,她已经彻头彻尾地喜欢上了那个人,那个……该被用一万个理由质疑真心的帝王。      她如此想着,有顷刻间的走神,甚至没有察觉自己脸上带了几分笃定而喜悦的笑意:那是因为真心地爱着一个人而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的欢悦的笑。   而懿太后便看着那个笑,那笑容刺目之极,甚至让她觉得双眸微微地刺痛:就算是最得宠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那个帝王是会专心爱着自己的,她所求的,只是他能更宠自己一些而已。      懿太后忽地冷笑:“说得倒好听,哀家只不过是试探你几句罢了,也难为你说这些动听的话来哄哀家,男欢女爱,薄情寡义,哀家看得多了,当年苗惠跟先帝起初还不是一样卿卿我我?后来却又跟别人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凤涅收了神,不惊不恼,只道:“太后这是何意?太后问什么,臣妾便答什么,并无其他意思……”   懿太后哼了声,忽然道:“把东西给她。”      身边一个嬷嬷将桌上的一个锦盒取了,郑重送到凤涅身前的桌子上。   凤涅道:“这是何物?”   那嬷嬷将盒子打开,里头却是辉煌灿烂的一个卷轴,端正放着。   懿太后道:“你们都下去!”   两个嬷嬷便退了下去,凤涅见状一抬手,子规同康嬷嬷也随之退了。      懿太后等人都离开,才脸色肃然道:“你看清了!这是先帝遗诏,苗惠跟人有私,才生下的朱见清,他其实并非皇族血脉,因此哀家准备抬出遗诏,将他废黜!”   凤涅一惊,望着面前那卷轴,到底有些色变。      懿太后望着她的脸色,得意一笑:“怎么,现在还谈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哀家曾说过,为太子,或者为天子,都是只能上,不能下,一旦失势,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皇后,哀家看你是个聪明人,故而想给你留一条退路,如今哀家已经联合了平宁王,姜家族长,还有朝中一位大臣,即将废天子,你若是聪明的,便也站在哀家这边儿,你出面说服范汝慎共同出力,那么,哀家可以保住你不受牵连,将来阿靖登基,哀家可以保你为太后,仍旧是一世的富贵荣华!”      凤涅看看那卷轴,仿佛震惊,又看看懿太后:“太后的意思是,若是臣妾不从的话……”   懿太后望着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还需要哀家再说吗?哀家把这些绝密都告诉你了,便不容有失,你该明白。”      凤涅垂眸,望着卷轴,慢慢而迟缓地说道:“那……太后觉得,见清不是个好皇帝吗?”   “他做的很好不错,可是他不是皇家的血脉,就已经是死罪。”   凤涅道:“这便是遗诏了?”   懿太后道:“正是,不信的话,可以打开来看。”      凤涅抬手过去,手指将碰到那锦帛之时,却又停下:“那太后想要……何时行事呢?”   懿太后道:“三日之内。”   “太后……真的想要如此?”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都这么多年了,为何太后忽然……”   “先前是阿靖小,如今阿靖已经懂事,哀家不能再忍,也是时候了。”   两人三言两语说罢,凤涅打量着懿太后那一脸决绝的神色,遂笑了一笑,缓慢地看了一眼周遭,殿内依旧是空荡荡地。      “皇后意下如何?”懿太后便问。   凤涅道:“臣妾觉得,还是先看上一眼比较妥当。”   懿太后道:“无妨,你自看,先帝遗诏,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看到的。”      凤涅看她一眼,抓了那遗诏出来,竭力将手稳住,缓缓打开,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揉了揉眼睛,道:“这殿内的光真不甚好……”将遗诏举起来,借着身后烛光又看。   懿太后冷笑道:“皇后可有什么疑义?”她不紧不慢地道,“皇后可要留神,这殿外四处都有哀家的侍卫,若是皇后有什么闪失……哀家一声令下……皇后你自知道,哀家连天子都要废了,若是杀一个皇后,可真是如捻死一只蚂蚁一般的简单,只不过哀家不喜欢看血溅五步的场面,皇后可也要谨慎了。”      凤涅道:“太后说的是,臣妾自要惜命才是……”   遗诏上的字,透着一股杀气,末尾那玉玺的盖章,让人不容质疑,凤涅望着遗诏,看一眼懿太后。   懿太后道:“皇后还有什么疑虑?”她的声音蓦然提高,与此同时,殿外忽地响起刀兵之声,子规的声音隐隐传来:“你们想干什么?”      凤涅一转头,隐约看到几个铠甲鲜明的侍卫上了檐下,雪亮刀光一闪而过,不知情形如何。   凤涅心头一紧,懿太后道:“皇后可有了决断了吗?”烛光暗淡里头,她的脸色似有几分狰狞。      “太后切勿着急,”凤涅笑着,心里发凉,“此事重大,臣妾自要想好了才能决断。”   懿太后“嗯”了声:“是啊,蝼蚁尚且偷生……”   凤涅道:“臣妾斗胆问一声,太后手中所以倚靠者,可就是这遗诏了?”   懿太后道:“不错,这遗诏,便能将他置之于死地。”   凤涅道:“可是臣妾觉得,这遗诏是否单薄了点儿,太后可还有其他……凭证什么的?臣妾只想要万无一失一些。”      懿太后微微一笑:“有几个昔日的御医,跟老宫人,可惜死的死,逃的逃。”   “那只能靠这遗诏了。”凤涅点头叹道。   懿太后喝道:“不错,你啰嗦够了没有?哀家没有时间跟你耗。”   凤涅道:“臣妾已经有了决断了,臣妾觉得……”   她款款地起了身子,眼睛看向懿太后,忽地一转身,大袖轻扬,将手中那份展开的遗诏向着身后的烛火之上覆了过去。      火树上,高高低低地点着有十几根蜡烛,烛光摇曳,被锦帛一覆盖,有的蜡烛便熄灭,有的却死灰复燃地一闪又亮了起来,烛火碰到锦帛,有的地方便被烧焦。      懿太后霍然起身,震惊之极:“你!”   凤涅看一眼她,又看看那将要烧起来的蜡烛,将身往火树前一挡,一笑:“太后这神情,倒是让我放心了,这遗诏果真是真的……”   她的双眼有些发红,笑着又叹道:“真没有想到,这戏码里头,还有舍身成仁的一幕,恐怕哪个编剧也想不出来吧……朱见清,你这冤家真是好命啊……”眼中泪光朦胧,笑着一摇头,两滴泪便跌了出来。      耳畔,懿太后的声音幽幽传来:“你真愿意,为他而死?”   凤涅吸了吸鼻子,出一口气,索性大声道:“你他~妈的!老娘都已经这么做了,你还问问问这不是废话吗?我现在为他而死他更要记挂我一辈子了,也省得操心他会不会变心倒是痛快!”   懿太后望着她,目瞪口呆,却又放声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好……好……”      这功夫,外头有声音道:“圣上到!”一片甲胄碰撞之声,有声音齐刷刷道:“参见陛下!”   凤涅很是意外,看眼懿太后,一转头,望见那极快地进殿的熟悉身影。   朱玄澹双眉紧皱,也不行礼只叫道:“小凤儿!”极快地到了她身边,将她一把抱住,上下看了一眼:“没事吗?”也不等她回答,就将她用力拥入怀中。      凤涅模模糊糊被朱见清抱住,却听朱见清道:“太后是想如何?为什么外头布置那么多侍卫!”   凤涅极力探头出来,却听懿太后轻声道:“你终于来了,……是听到皇后在这里会遭遇不测所以才赶着来的吗?也好……不枉费她愿意为你舍生忘死。”      凤涅一惊,隐隐约约地察觉有些不对,又转头一看,见那蜡烛上的遗诏,已经快被燃烧殆尽,可是懿太后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去抢救的意思。      朱玄澹声音冷冷道:“太后到底是想如何?”   凤涅挣扎出来,却见懿太后缓缓地落座:“哀家……只是想见一见天子……如此,而已。”她咳了两声,道:“外头的侍卫,让他们散了吧。”   凤涅忽然发现,懿太后的脸色,有些异乎寻常地白。   她看看懿太后,又看看朱玄澹,一颗心忽然怦怦地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肥,快吃~ 虽然我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剩下的情节写好了细细地提纲),但是忽然极发懒,动力超级不足,极想要躺倒休息中,唉,来点鞭策=3= ☆、最新章   凤涅挣着从朱玄澹的怀里出来,他兀自牢牢捏着她的手腕不放。   凤涅看他一眼,那边儿上懿太后抬头,望着他两人,脸上露出笑意来,道:“天子真的没有宠错了人啊……”说话间,身子略微晃了晃。      凤涅看她脸色有些异样,急忙将手用力从朱玄澹手中抽出来,跑到她的身边,将她扶住:“太后?”   懿太后看一眼朱玄澹,又看凤涅:“先前我还以为……你不过是虚情假意……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你却……肯为他舍了性命。”   她的脸上露出一种又欣慰又有些凄然的笑意,手将凤涅的手牢牢握住:“好孩子。”   凤涅又惊又疑:“太后,您为何要这样……”   懿太后低低道:“哀家是想……有个真心疼他的人啊。”   这声音极低,凤涅飞快看一眼朱玄澹,不知他能否听到,她心里极为忐忑,像是预感到什么不祥:“太后……”      懿太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坐直了身子,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曾有人同我说,为天子者,当为天下……除了天下,其他的都不紧要,而要当一个圣明天子,就也要学会无情,尤其是对后宫,要雨露均沾,不能专宠,……太宠一个人了,便有可能变得昏聩,是以,哀家担心呢。”   她笑着看凤涅:“哀家只怕,天子对你的宠爱,会坏了他的圣明,而你……也不值得他如此对待,可现在看来,是哀家错了……方才你若是肯从了哀家背叛了他,哀家就真的会命外面那些人将你……”   朱玄澹在旁边听了,双眸一利。      凤涅不知要怎么说是好:“太后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朱玄澹听到此,便也上前一步:“太后……”欲言又止。   懿太后道:“哀家没事。”握着凤涅的手,就看朱玄澹,“天子、你……过来。”   朱玄澹只好又走近了一步,懿太后伸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朱玄澹一皱眉,觉得有些异样,却到底是没有挣脱。      懿太后细看眼前之人,他的眉目,他的口鼻,他的发鬓,他的肩,从头到脚,似乎头一次看到他,又似乎怕少看一眼就不见了。      朱玄澹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凤涅望着懿太后的眼神,却只觉得心惊肉跳。   平日里并未留心,如今两人坐在一块儿,她看看懿太后,又看看朱玄澹,忽然发现两人的容貌上似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懿太后是女子,天生甚美,但是朱玄澹极有男子气概,懿太后容貌上那种美化在他的身上,便不怎地突出,可是细细看来,他的眼睛……那斜斜挑起的丹凤眼尾,那一点儿不为人知的意味……竟跟懿太后……   凤涅口干舌燥,却偏偏什么也不能说。      懿太后道:“天子……还记得你哥哥吗?”   朱玄澹本正不悦,听她忽然提及了前太子,便有些黯然,沉声说道:“朕从来不曾忘记太子哥哥。”   懿太后看着他暗沉下来的脸色,心里揪痛,却强笑道:“你昇哥哥在的时候,曾多次对哀家说,你这个弟弟,是个很了不得,很好的人。”   朱玄澹一怔,就看懿太后。懿太后道:“当时哀家不太喜欢……天子,可是昇儿是很喜欢天子的。”      朱玄澹听着她的声音,蓦地便想到了朱明昇,年轻的太子曾经一度是他生命中的暖阳,太子的死,也是他心中难以迈过去的一道坎,一道永远无法平复的伤口,太子身亡的那几日,他也几乎性命垂危,后来虽然渐渐地恢复,但却仍旧难忘。   他心里一时难过之极,垂着头无法言语。      懿太后看着他的神情,笑容里有一丝苦涩:“昇儿身死,其实是哀家的错。”   朱玄澹大为意外,蓦地抬头看向懿太后。      懿太后牢牢地握着他的手,道:“昇儿常说,有你这个弟弟,是他的福气,当时大臣们都说你好,昇儿也说,如果是太子的位子让给你,他也没有怨言。”   朱玄澹红了双眼:“昇哥……”   懿太后道:“可是哀家不高兴,哀家不高兴,就做了些事,太子妃也跟哀家一样的想法,那时候,天子在太子府上做客,哀家同太子妃商议,要一了百了。”      朱玄澹的身子阵阵发抖,死死地盯着懿太后,甚至想把手从她的手里抽回去,可是身体却好像麻痹了一样,动也不能动。   懿太后苦笑着,笑容里有无限自责跟无限地艰涩,却仍旧说道:“可是你那太子哥哥,你的亲哥哥……他那么喜欢你,他知道了我们的计策,他被逼的没有法子,他也知道,倘若他在的一日,我们就不会放过你,所以他……喝了那一碗掺着毒药的汤。”      朱玄澹猛地将手抽了回来,站起身倒退回去,死死地瞪着懿太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懿太后对上他的双眼:“这么多年来,哀家一直对自己说,是你害死的昇儿,是你逼他喝那碗汤的,可是哀家自己知道,是哀家自己把昇儿逼得无处可走了。哀家把罪责归在你身上,就是想让自己觉得好过,想让我自己觉得,一切不是我的错。”她凄然地笑了。      朱玄澹浑身发抖:这么多年,他大概也知道当时的事情是个极大的阴谋,大概也猜到了是谁主使的,可是他仍旧无法原谅自己,他仍旧不能戳破所有,他尽量地尽着孝道,因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也因为朱明昇临死之前曾经叮嘱过他——   “好好地替哥哥,孝顺母妃。”   那是朱明昇最后的心愿,所以他也遵从着他敬爱的太子哥哥的心愿行事,可是……      真相是这么的残忍,尤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如果可以选择,朱玄澹宁可选择永远都不知道这真相,那么,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仍旧遵从他太子哥哥的心愿,孝顺着他的母妃。   那天本来是他要喝那碗汤的,太子哥哥却急急地赶来阻止了,当时他哪里知道那是掺和着毒药的汤水,他很热情地让太子喝,太子怔了怔,可是却没有拒绝。      事后,他想到那一幕,就会忍不住流泪。——他哭着对父皇说着当时的经过,他一直以为是太子替了他去死的,他觉得以后的种种都是他欠太子哥哥的。   他无法忘却,也不能不自责,就算以后他一步步地成长,后来有了凤涅,可是他心里仍旧背着这个包袱,沉重地压着他。      可是现在,他忽然知道了,太子之所以死,是太子心甘情愿地,其实随着他的成长,他心里也是有所怀疑的,那时候太子惊慌失措阻止的神情,而后太子喝那碗汤的神情,很是异样,可是他不敢想。      “为什么要这样!”再也忍不住,他向着懿太后大声喝问,赤红着双眼,前所未有地失态,“难道这个位子就这么重要吗!……太子哥哥……”他想到朱明昇,竟说不下去,这么多年了,提及那个在他记忆里一直年轻而如暖阳般的哥哥,他都会觉得心里头痛。      “是哀家错了,”懿太后落了泪,“一切都是哀家的错。”   凤涅扶着她,自也察觉她的身体正在不可遏止地发抖,可是懿太后自己好像正控制着,凤涅只好道:“见清,见清……你别急……你听太后说……”   朱玄澹狠狠地望着懿太后,又看向凤涅,望着凤涅的神情,他几乎就像迈步离开这里,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呆,但是他最终只是皱着眉,一甩手转过身去。      懿太后望着他的背影:“哀家……现在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天子……”   朱玄澹也不回身,只是听着。   懿太后道:“昇儿……委实很喜欢你,甚至不惜为了你而死,就好像皇后一样……他们都……真心地为着你好,而天子,也做的很好,哀家知道,就算是昇儿当了皇帝,也不一定能做的跟见清你一样好,昇儿若是泉下有知,必定会很安慰……”      朱玄澹身子挺直,一声不吭。   凤涅扶着懿太后,心里复杂之极。懿太后道:“见清,别再责怪自己,也别再……为昇儿难过,这一切都是命,你哥哥他……他是心甘情愿的。他的死,跟你没有关系,若有罪孽,都是在哀家身上……你要,牢牢地记住这个。”      朱玄澹背对着这边,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泪终究忍不住滑落下来。   凤涅望着懿太后,她的脸色越发惨白,有一缕鲜血,从她嘴角慢慢地渗出。      凤涅低呼一声,懿太后摇头:“哀家没事……”   凤涅忍不住,失声唤道:“见清!”   朱玄澹听了她的声音,才转过身来,望着懿太后的模样,也惊了惊,却仍站着不动,凤涅道:“见清,你过来!”      朱玄澹被她一唤,才也迈步过来,凤涅一招手,朱玄澹坐了下来,懿太后感激地看了凤涅一眼,伸手握住朱玄澹的手。      双手相握,仿佛是骨血相关,朱玄澹只觉得心头一震,双眸神色复杂地看向懿太后。   懿太后道:“你是……很圣明英武、无可比拟的天子,我跟昇儿,都很高兴……就算是昇儿不在了,我也不在了,还有人真心地在天子的身边……”   她看了凤涅一眼,朱玄澹呆了呆,目光从懿太后身上转到凤涅身上。      懿太后笑了笑,喃喃说道:“你跟昇儿,真的很像……”   朱玄澹心里一阵阵地只是绞痛。   却听懿太后道:“我看着你,就仿佛看到了昇儿一般……就好像昇儿还活着一般……见清,你能不能跟昇儿一样,唤我一声……母妃?”      朱玄澹双眉紧皱,凤涅探手,在他膝上一握:“见清!”   朱玄澹看看她,又看懿太后,迟疑着,终于涩声道:“母……母妃……”      懿太后闻了这一声,乍然而笑:“好……好……”她一仰头,泪簌簌地从眼角滚落。      朱玄澹看着她这样儿,也不知是为何,心里难受之极,便撒手道:“朕去叫太医。”      凤涅心里黯然,她已经大概地猜到了几分,也知道叫太医也是无济于事了,便只握着懿太后的手。   懿太后的身子靠在她身上,泪眼朦胧地望着朱玄澹,喃喃道:“有这一声,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凤涅轻声道:“太后……何至于此……”   懿太后的声音细若游丝,道:“我一身的罪孽,难以苟活,到头儿了……也只能如此了……”慢慢地转头,在凤涅耳畔道:“你是聪明……孩子,所见遗诏……同我……旧事之类,切记不要同他说起……”   凤涅鼻子发酸,眼泪也撞了上来:“我……知道。”   懿太后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见清……只剩下你了……要好好地……待他,勿要……相负!”   血从她的嘴角涌出来,她的气息越发微弱,凤涅含泪:“我会的,太后你放心吧。”      殿门口传来朱玄澹的声音:“快去传太医,快去!”   懿太后靠在她肩头,听着那熟悉的令人牵挂的声音,双眸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却仍旧执着地望着朱玄澹的影子,以近似于无的声音道:“我的……孩子……”眼中带泪,嘴角却上挑着,带着一个欣慰的笑。      懿太后乍然而逝,朱玄澹对此表现的格外冷静,政事上丝毫未乱,其他的自有监礼司操持,大张旗鼓地一番过后,懿太后葬于皇陵。   从天子的态度上看,似乎一切不过如此,然而私底下的暗涌却只有凤涅知道。那夜朱玄澹留她在正阳殿内,拥着她低问:“太后临去前究竟做了什么?”他知道她是知道内情的,可是凤涅无法说。   她不说,他似有些恼怒:“你也想瞒着朕吗?”一时赌气本不想理她。凤涅拉着他的手臂,他不由地转身,凤涅轻声道:“见清,你只要记得太后的话就好了,好吗?”   他默默地看了会儿她,终于被那双眼睛征服:“太后说你是真心爱我的,也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知道。”她从背后抱住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口。      朱玄澹转身,牢牢抱住凤涅,他的亲吻颇为强势,将人按倒了行事的动作也有几分粗鲁,凤涅望着他兀自阴沉的脸色,尽量放松了身子迎合他,偶尔受不住了,便发小声地痛呼。   他却一改平日的温存,压着她的细腰,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吃痛。   当他终于伏在她的肩头之时,才后悔似地将她浑身上下亲了个遍,低低喃喃地叫:“小凤儿……小凤儿……”紧紧地抱着她,那种姿势,就好像除了她,整个世界没再剩下别的什么。      等凤涅沐浴的时候,望着身上他留下的痕迹,不由地想:男人这东西,不管多强大也好,偶尔也会像孩子一样。真不想理会这种任性的动物,又想狠狠地揍上一顿出气,可是……   想到当时在长宁宫内,她以为必死,面对那未知的死亡,惊心之余,脑中仅存的念头竟是:可惜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如今这一步,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意思,凤涅看了看被捏的发青的腰,自我叹息:“这就是爱的力量啊。——圣母皇后娘娘,功德无量。”      宫内还散发着淡淡余哀,凤涅心里亦有些有些闷闷,因为从懿太后去世前得到的信息太过复杂而令人震惊了,可是那些秘密却是谁也不能说的,尤其是对朱玄澹。   朱镇基偷偷私下里问她:“太后好端端地,身子强健的很,怎么忽然就……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啊?”好歹也是经常出演宫斗剧的主儿,什么光怪陆离的剧情都知道些,也猜到有几分不大对头,可是究竟详情如何,又无从想起。      凤涅便只道:“这不是经常有的事儿么?总之……人生一世,该把握的时候好好把握,免得那啥来的时候后悔。”   “你这话却说的对,”朱镇基当即挑眉,“只可惜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像是我……”   他的尾巴一动,凤涅就知道他是想什么念头,当下道:“住口,别再说你那些光辉事迹,你那不叫好好把握,你那叫胡乱挥霍,所以现在才落得这个境地,活该,报应。”   因懿太后之事,她心里有些震惊,又没有人能倾诉,自也稍微窝火,正好儿对朱镇基开炮。      朱镇基一听,道:“怎么你老揪住我这点儿不放呢……这叫做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有你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文化起来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是吧,连你也这么觉得?”朱镇基完全没有感觉到凤涅是在讽刺,得意洋洋道,“不瞒你说,最近我刻骨钻研学习了一些书,自我感觉知识充实的很,简直可以去考状元。”   凤涅道:“这状元大概是你们那圈子里选出来的吧。”   朱镇基以林见放的身份在现代的时候,影视圈里笼络交际了一群跟她差不多性子的女星,统统都是“不学无术”的,也统统都是所谓“活在时尚顶端的人”,书虽然不晓得读几本,可是说起什么爱马仕出什么最新款的包,香奈儿出了什么春夏秋冬季服装,维多利亚的秘密……那可是一等一的状元。   朱镇基咳嗽连连,正要再往自己脸上贴几块金,却见朱安靖红着眼进来,懿太后是他的亲奶奶,小人儿自然不大好过,当下两人就停了口。      凤涅抱住朱安靖,轻声安慰。朱镇基在旁边看着,张口道:“好像皇兄也有些反常……不知他怎样了?”   凤涅听了,心里也是一梗。   朱镇基扫着她,虽然担心自己的同盟失去了凤涅这个同伴,却仍忍不住嘴贱地说道:“凤……那啥,我是想说,虽然我不知道详情怎么样,不过我觉得皇兄最近的确是有些……不大对头,如果你真的、那啥他,这时侯……就多去探望探望吧。”   他说这话也很是艰难,有点儿自我牺牲瓦解同盟的意思。      凤涅扫他一眼,没搭腔。   倒是朱安靖道:“皇婶,皇叔也因为太后难过吗?”   凤涅摸着小家伙的脸,轻声道:“嗯……皇叔跟阿靖一样难过,只不过,阿靖也不要再哭了,只要你心里记着太后,她就一直都在你心里头活着。”   朱安靖似懂非懂,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边儿上懿太后的事情才告一段落,那边上,惠太后又叫了趟凤涅过去她宫里,说起了前些日子苑婕妤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一点,最近盒饭畅销啊,写前段悲悲的,真是罪过。。。那啥,后勤,给懿太后加多几个蛋=3= 阿基出来搞搞气氛,自己的逃亡同盟眼看要瓦解了,阿基快点儿哭吧,哈哈 梅仙:太后果真爱我,我的盒饭还没吃完呢太后也来了,居然还有两个蛋! 懿太后:……吃货!分给你一个吧! 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 ☆、最新章   凤涅在长春宫见到惠太后的时候,几乎以为见到的是另一个人。      昔日的惠太后,服色一概都是暗淡素色,甚至就连庆祝寿辰之时都只是一身素锦,而关于发饰,则几乎不用,通常只是一支白玉钗子而已。   凤涅感觉,惠太后整个人就好像是一枚蚕蛹,把自己裹在灰扑扑的壳子之中。      然而今日凤涅所见的惠太后,显然已经不再是一只蚕蛹,就好像是从一只束缚着她的壳子里挣扎出来一样,从灰色的蚕蛹变成了一只蝴蝶。   她身上穿着的一件湖蓝色的缎子衣,云髻上贴着点翠的孔雀翎发饰,顺着中间发髻向周遭舒展着羽翎,显得格外雍容华贵,虽然比不上懿太后那种天生炫目会令人震慑的美,却好像脱胎换骨似的,神智连向来素净雪白的脸颊上也隐隐地有淡色晕红。   懿太后的死,好像也把昔日木讷的惠太后带走了,一个旧的终结,一个新的开始。      凤涅行礼落座,依旧不动声色地,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懿太后刚刚身死,惠太后却做如此打扮,这意思虽不能宣之于口,却微妙的人尽皆知。      凤涅规矩坐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太惊悚,果真这宫内的女人没一个是善茬,在摸清楚惠太后有何意图之前,还是尽量地少说少做,让一切显得一如从前。   惠太后见凤涅坐了,便道:“皇后这两日也辛劳了,怎么看起来脸色有些不甚好?”   凤涅道:“大概是近来秋凉,故而身子有些许不适。”   惠太后道:“嗯……这样儿倒是容易,让太医多给你瞧瞧,吃些补药便会很快养好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那宫里的去了,有些太过劳心……如今只要没有心病,一切好说。”   凤涅道:“太后说的是。”      惠太后微微颔首,又道:“对了……听闻长宁宫里的去了之时,你也在场?”   凤涅道:“回太后,正是。”   惠太后叹道:“那么,她有没有跟皇后你说什么?”   凤涅早就预备到她会问这个,便道:“倒是没说什么……太后去的甚是突然,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惠太后点点头,道:“这也罢了……”眼皮垂着想了会儿,忽地一笑,“那个人先前很得先帝的宠,这会儿去了,终于能相会九泉,怕也是遂了她的愿了,对她来说,或许是好事一件……”      凤涅便沉默。惠太后说罢这个,又道:“是了,便不说这个了,我叫你来,是为了苑婕妤的事。你可也知道吧,早在前几日上,苑婕妤的孩子没了,她叫嚣着是你所为,对此你可有话说?”   “臣妾问心无愧,”凤涅道,“还请太后做主。”      惠太后望着她不惊不恼的脸色,叹道:“好一个问心无愧,哀家今日叫你来,就是想跟你说,你不必担忧此事了。”   “哦?不知究竟是如何了?”   “这件事说来……没得辱没皇家颜面,”惠太后欲言又止,“对天子也不好,天子的意思,是不想声张。因此就让哀家替你处置了,哀家也必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凤涅对此事并不关心,她原本就对朱玄澹很是相信,如今见识了惠太后的态度,则更也是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便回道:“这更是太好了,臣妾也放心,只不过倒是要劳烦到太后。”   惠太后道:“哀家替你将这些鬼怪妖魔都扫除了,你也可以安心好生将养身子……若早日能得喜讯,哀家也就可以对先帝有个交代,也就可以……”她说到这里,淡淡一笑,欲言又止,只道,“且先这样儿吧,没有其他的事了。”   凤涅见状,便起身告辞,惠太后也没怎么挽留。凤涅出来长春宫,心里头想着惠太后的举止打扮,心里头还是有几分不大安稳。      凤驾出了长春宫不久,身后忽地有人急急赶来,竟是个长春宫的宫女,说是惠太后有物件要赐给皇后,让叫个可靠得力的人回去取。   凤涅听了,自然便指派了子规,跟着那宫女去了。      余下的众人,便依旧往前而去,行了会儿,凤涅听康嬷嬷道:“娘娘,那不是……”   凤涅一抬头,不由怔了怔,却见前方路边儿上,站着个小宫女,打扮的干净伶俐,细看脸孔竟是认得的,正是那个跟随了惠太后的宫女玉叶。      见凤驾来到,玉叶便行礼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凤涅瞥向她,先前没怎么留心,这会儿有意看,见她虽然是低着头垂手站着,但身上毫无宫女的畏缩,也丝毫没有先前所见时候的张皇,反显得格外镇定,不知是否是因为跟了太后的缘故,通身也隐隐地透出几分不凡来。   凤涅曾叫子规去打探玉叶在宫内的行迹,只不过回来的消息上,倒并没有什么可疑。      凤涅道:“你不是跟在太后身边吗,在这里做什么呢?”   玉叶道:“回娘娘,奴婢有一句重要的话,想同娘娘说。”   康嬷嬷很是不悦:“大胆!你这是什么话?”      凤涅也斜睨着玉叶,玉叶咳嗽了声,放低声音道:“回娘娘,奴婢只是替……王爷传话的……”   凤涅一听是朱镇基,便令凤辇落地,缓缓地步了出来,道:“你说的是秦王?他怎么会有什么话跟你说?”      玉叶道:“娘娘,奴婢也不知道……”这功夫脸上才露出几分惶惑,“王爷方才有些慌张地去了御花园北角儿,临去前,拉着奴婢说让奴婢给娘娘捎个信,让娘娘尽快去一趟。”   “是吗?”凤涅皱眉,半信半疑地望着玉叶。   玉叶道:“奴婢当是也觉得很古怪……就有些不愿意,可是王爷说,说……事情紧急,务必要告知娘娘,若是娘娘不信,就说,就说……”   “说什么?”   玉叶双眉微蹙,一脸疑惑,迟疑着说:“就说……见、见放。”   她的声音极低,凤涅怀疑自己听错了,便惊问:“什么?”   玉叶才又有几分害怕:“娘娘恕罪,奴婢或许没听清,可是……好像王爷就是这么说的,他说‘见放’……”      御花园北角门甚是偏僻,凤涅不知道朱镇基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敢让更多人跟着,叫康嬷嬷等众人等在花园中段,自己便往那边找去。   凤涅在御花园中走了一会儿,路过些假山阁楼,她东张西望,并不见朱镇基的影子,又走了数步,忽然听到有人叫道:“娘娘!”      凤涅听那声音很是熟悉,偏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可是却透着一股焦急之意。   凤涅便循声回头,谁知正回头间,眼前一股淡黄色烟雾闪过,她猝不及防,便嗅了数下。      脑中竟飞快地晕眩起来,但与此同时,眼睛看清楚身后所来之人,一身宫装,俨然正是谢霓。   谢霓一脸焦灼,正极快地冲这边而来,但往前之间,却有一道影子将她拦住,谢霓清斥一声:“来人……”还没叫完,便被人截住。   凤涅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依稀可见谢霓似正在跟人动武,她想再看,却越来越看不清,身子摇摇欲坠。   凤涅心中猜到许是中了什么圈套,但是……是谁给她设套的?玉叶?倘若是玉叶,她又有何企图,还有,她怎么竟知道……朱镇基跟“见放”之间的联系?      昏昏沉沉中,不知过了多久,凤涅闷哼了声,缓缓醒来,却赫然怔住。   身子摇摇晃晃,显然并非是在床榻上,凤涅皱着眉睁开眼睛四看,却见身子竟是在个狭窄的空间里,她细细一看,竟是一辆马车!      凤涅心中一惊,定了定神,将眼睛闭上又睁开,再看了一圈儿,却发现在马车内还有一人,就躺在她的身边,似是睡着了般。   凤涅心头乱跳,急忙将人抱住:“阿靖!”      原来那睡在身边儿的居然是朱安靖,凤涅心中惊疑不定,不上不下,见朱安靖不应,便伸手在他鼻端一探,察觉他呼吸平稳绵长,显然只是睡着而已,才又安心。   凤涅抱着朱安靖,便想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知刚一动,便见马车前头进来一人,道:“娘娘醒了?”俏丽的脸,居然正是宫女玉叶。      凤涅道:“怎么是你?”   宫女玉叶低眉顺眼地:“回娘娘,暂时要委屈娘娘些了,若有什么吩咐,便只吩咐奴婢去做。”   凤涅望着她,皱眉道:“这是哪?”   玉叶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回娘娘,已经出了宫了。”   凤涅一惊:“为何而出宫?”   玉叶闻言抬头,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凤涅:“因为娘娘跟秦王有私,故而不顾一切,偷出宫闱,要同王爷双宿双飞呢。”      凤涅身子一震,眼睛眯起:“你说什么?”   玉叶声音不改,笑意也不变:“奴婢说,娘娘同秦王携手私奔了。”      沉默片刻,“朱镇基呢?你叫他来见我。”凤涅盯着玉叶,寒声道。   玉叶道:“王爷么……王爷快到了,这功夫怕是在后头追着呢。”   “在后头追着,你的意思是,”凤涅嘴角微微一挑,若有所思地望着玉叶,“本宫并不是跟秦王私奔,而是你……们……”   “娘娘果真聪慧,”玉叶道,笑着低低说道,“奴婢不过是说了半句,娘娘就知道内情如何了,三王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虽然舍不得娘娘,却也不敢就行私奔之举……非要逼他一把才成。”   马车狭窄的空间,气氛越有些压抑紧张。      凤涅拥着朱安靖,缓缓说道:“他若是想同本宫私奔,是绝不会带上靖王的。你们用计挟持了本宫,又故意传信给秦王,他自然命也不顾地来追了。”   玉叶静静回答:“王爷对娘娘甚是关怀,自当如此。”   凤涅冷笑一笑:“本宫也只是胡乱猜测,谁知竟歪打正着,既然如此,那么,跟你密谋的人,又是谁?还有一件事本宫也不明白,你在宫内跟本宫说什么‘见放’,又是谁告诉你的?你做下如此逆天之举,可知道后果吗?”   玉叶微笑道:“富贵险中求,不冒点险,怎么能求来天大的富贵呢?”   “你倒是挺有追求的。”   “哈哈,”玉叶伸手将口一掩,“谁叫奴婢出身卑微,比不上娘娘你天生好命,——天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呢,倘若奴婢天生也是皇后,自就不需要这些辛劳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写到两千字好想就发上来,好歹慢慢又写多了一点点。。。 上几回有同学留言说:宫内的变态们都活动起来了。。嗯嗯,非常形象~~~ >3<某只快来追妻吧 ☆、最新章   凤涅望着玉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依旧是安静地,甚至带着几分驯顺,凤涅笑道:“本宫还真是看走眼了,只知道宫内卧虎藏龙,竟没想到……会有你这一号的人物。”      玉叶柔声道:“这个也不怪娘娘您,奴婢也委实做的很不容易……单说从浣衣局到尚衣局,这一步奴婢就走的很是艰辛,更不用说后来的刺血绣经书了……娘娘坐拥六宫,独享皇帝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轻易便掌握一切,又怎会知道奴婢的种种辛苦呢,若是再给娘娘瞧破了奴婢的企图,那这老天,岂不是就太不公平了吗?”   她竟一切大逆不道说得合情合理似的。      凤涅挑眉道:“公不公平,就看你怎么理解了,鸟儿吃虫,虫吃叶子,你能说这对那被吃的叶子来说不公平吗?天生万物,也造化万种人,有上位者,有在下者,本就有分别。”   玉叶闻言,便笑:“那依照娘娘的意思,娘娘就是天生的上位者,而奴婢就是天生的在下者?那就得认命吗?”   凤涅道:“有一句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高祖刘邦,也是从卑下的市井无赖出身,倘若顺天承命而为,或许自有翻身的一日。”   “娘娘把奴婢说糊涂了,那么奴婢所做,岂不是同样?”   “怎么会一样?”凤涅道,“刘邦是顺应民意,怎么也算替天行道,而你,则是逆天而行,你私下做了些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玉叶双眸眯起,目光中隐含了几分锋利之色:“哈哈,又如何……自古以来无非是个‘成王败寇’而已,等有种一日我遂了心愿,自然不乏奉承者,又有哪个敢说什么逆天!”   “口气不小呢,”凤涅轻笑,看了怀中阿靖一眼:“同秦王私奔又带了靖王,嗯,这可是皇族里除了天子外仅存的两个继承人了……可见私奔背后,还有内情,说来你前些日子处心积虑接近阿靖,难道就是为了以后……”   玉叶亦笑道:“真真都瞒不过娘娘,不过幸好在被娘娘窥破之前成了事,不然奴婢怕就是第二个苑婕妤或者范梅仙了。”   凤涅凝视她:“你一个小小宫女,能出了宫来,还想反覆天下,到底你的背后是何人?”   玉叶却仍不答,只说道:“娘娘别急,再行一段路,娘娘便可看到我背后之人。”      她说到此之后,笑盈盈地往后一退,不再做声。   凤涅搂着朱安靖,默默地想了会儿,说道:“既然如此,可说点别的,……魏才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玉叶含笑:“娘娘终于说到这上头来了?”      凤涅淡淡说道:“原先没料到你是如此的狠角色,如今见识了你的真面目,有些事自然忍不住多想一想,当初魏才人入浣衣局,纵然环境恶劣,怎么也不至于转瞬间急病而亡,当初你为了她拼命求我,大概,就是想以魏才人的死,利用这个在我面前演这处戏吧?何况,如果魏才人不死,你就得一直扮演忠心,又怎能离开浣衣局另寻出路呢?”   “娘娘聪慧,”玉叶点点头,竟不否认:“她本有几分心计的,本想利用她在前头当开路之人,然后我再顺势而上……没想到她那么不顶用,眼看她难以东山再起,倘若我这时侯同她分道扬镳,旁人自会看不起我,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头怕是少不了……娘娘你更得盯上我了,以后我再难出头得好儿,因此,我便只好让那个废人当我的垫脚石,果然娘娘你很是喜欢奴婢的忠心。”      凤涅听她娓娓道来,心里发寒,又问:“先前我问你,为何说秦王给本宫传的信是‘见放’,你为何不答?”   玉叶看她一会儿:“娘娘如此聪慧,不妨就再猜上一猜?”      凤涅道:“说起这个,本宫倒是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就是在太后的寿诞上,范梅仙跳的那‘芭蕾’……”   她说到“芭蕾”的时候,双眸紧紧地盯着玉叶,却见她神色纹丝不改。   凤涅心弦绷得越紧,道:“后来我问你,那册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你只说是在太后宫里捡的……后来我查了清楚,那册子是秦王的……”   玉叶听她徐徐道来,只是面带淡笑。凤涅道:“当时问你的时候你虽然答得毫无破绽,再加上范梅仙狠打了你,后来是秦王承认了是他所为……故而本宫倒也没有再疑心你,只以为你是被秦王利用了的,可是现在回想,其实当时本宫心里就有个怀疑,你是跟过魏才人、因为她那份小小张扬而吃过苦的人,而你的为人也不似是个爱惹事的,以你的谨慎小心,捡到那不知来历的册子就该妥善处置,怎么会贸然把那册子给梅仙?”   玉叶笑道:“娘娘想说什么?”      凤涅道:“秦王那册子是故意丢的,因为他想试探一人,——而我跟他都以为,你是被他利用传册子给梅仙那人,可是……恐怕我们都想错了,你是故意被我们利用的。是不是?”   玉叶笑的狡黠:“这是为什么呢?这个对奴婢没有任何好处啊。”   “自然是有好处的,”凤涅看她神情,心中已经有□分笃定,只是不免越发紧张,便叹口气,道,“秦王故意丢册子是因为想试探本宫,而你故意把册子传给范梅仙也是为了试探……只不过你试探的是我跟秦王,想来,我跟秦王之间就好像蝉跟螳螂,可是却没有想到,你是后面的那只黄雀。”   “不敢当……”玉叶慢条斯理,却笑得志在必得,“在两位影后跟前做戏,自然要演得十足十逼真,不过能瞒得过大名鼎鼎的简凤涅的挑剔双眼,我是不是该对自己表示满意?”      凤涅一步一步故意慢慢地说到这里,就等着她心里所猜测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没想到玉叶居然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在她心中想是一回事,忽然之间被证实了,感觉却更为不同。   极为震撼。      “你到底是谁?”凤涅浑身微微地发冷,直直地望着玉叶。   “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宫斗剧里头的炮灰而已,说起来娘娘怕是连我的名字也不记得。”玉叶笑得眼睛弯弯地。   凤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上爬上来,她心中似闪过一道光,咬了咬牙,道:“我知道了,是你!”   玉叶道:“哦?”   凤涅压低了声音,声却仍旧忍不住微微颤抖:“那个把我从船上推下来的人,就是你!”      她从船上落下之时,曾察觉有人在自己背上用力推了一把,起初还疑心是林见放,可是后来跟朱镇基会面,渐渐地确信了不是他。   那么便另有其人。   只是,不管是凤涅还是林见放,都大意地忘了,同她们一起穿越的,可能还有第三人,就是那个她们谁也不曾见过真面目的凶手!      处心积虑谋害自己的人忽然就在眼前,凤涅只觉得仿佛靠近一条毒蛇,令人不寒而栗。   难得玉叶仍笑:“娘娘总算还记得有这档子事。”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这么做?”良久,凤涅按捺起伏不定的思绪,问道。      “我跟娘娘之间的过节,现在想来,也没什么意思,就先不提了,至于我是谁,说了娘娘你也不记得,……呵呵,若是早知道推你的那一把,会产生这么奇怪的效应,真要事先做些准备才好……”玉叶有些不胜遗憾似的,又道,“不过,可真是让我觉得难受,你们一个是皇后,另一个……嗤,顶不济是个王爷,偏偏我竟这么倒霉,只是个低下的宫女?”   “你连自己是谁、为何恨我到动手谋杀的原因都不肯说,可见是上不了什么台面的角色,或许天注定你只是个配角,”凤涅冷笑道:“你藏匿身份,假作无辜,却将我两人玩弄股掌之上,大概你自己也在背后偷笑不已吧,只是你没有想到,在这里,我跟秦王并不像是以前那样争斗的不可开交,因此你的得意大概也很有限。”      “是啊,本以为你们识破对方身份,必然会跟先前般斗得死去活来,谁知道……倒让我有些儿失望了,”玉叶笑了笑:“不过你的激将法没什么用,何况我不信什么天意……我只知道的是,我发现了你们两个的身份,就已经是抢占了先机,而且在这个世界里头,对我来说,或许比前一世更加如鱼得水。”她有些自恋地看看自己的手,“比如我杀了魏才人,多么容易……也不会有人追究。”   “你想上位无可厚非,但你用错了法子。”   玉叶道:“对我来说,最有效的就是对的法子,自古以来,皇宫内那些血腥的事儿多了去了,也不差我一个。而且不这样,难道你让我去当刘三好?我可不是编剧能左右剧情,在这皇宫里头崇扬真善美,我是想死得快呢,还是死得更快?哈哈。”      凤涅听她说的如此□,此刻才发觉玉叶的身体里头,那灵魂是多么狰狞,她心中的震撼简直无法言喻,便道:“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我们的?”   玉叶说道:“娘娘,你太低估你的演技了,也太低估我对你的崇拜了……你知道在现代的时候我研究了多久你的演技吗?你的一举一动,就算是一笑一个眼神,我都是烂熟于心,当初跟魏才人一起在冷宫里看到你,我看到你半躺在那里,似笑非笑地……你可知道当时我有多惊诧,那活脱脱地就是个年轻版的简凤涅!我又怎会不认得你呢?至于秦王……她的警惕心显然比娘娘你还少……”      凤涅深吸一口气:“我果然是低估了你。”   玉叶道:“娘娘你不是低估了我,你只是有些大意了,还有就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对您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对你来我,我,却是个几乎连脸都记不住的人,所以我要对付您是容易的。”   凤涅道:“你既然有这种能耐,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搞出现在这一出,你为什么不对皇帝动手?”      “你当我没有想过吗?”玉叶微笑,眼中却透出异样之色,“我本来也想跟那些三流宫斗剧里所编的,去勾引皇帝……毕竟我也是穿越者,论头脑,论手段,这身体的姿色也不俗,简直该是易如反掌,而且宫斗那些伎俩,也无非是信手拈来,要把其他的妃嫔斗倒然后上位,好像的确是个可行的计策,……可是,恐怕娘娘你心里最清楚吧,朱玄澹,就算是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是无济于事……勾引不到的。”   凤涅不动声色望着她的眼睛,话到这里,就该看看她到底知道多少,她是否连她们是被朱玄澹召唤而来的绝密也知道了?      凤涅缓缓道:“男人不都是好色的?你何必这么自谦呢?”   玉叶笑道:“这不是自谦,这叫做有自知之明,本来我也怀着这个侥幸心理的,但是范梅仙,岳贵人,苑婕妤他们一个个走在前头……我还不长眼地去勾引皇帝,只能死的更快,——说到这里,我却不解了,简凤涅,为什么这个皇帝对你那么不同?”   “什么意思?”   “我之所以不敢对皇帝下手,第一是知道他眼里只有正宫皇后,旁人是无法□去的,第二,则是忌惮他,若是靠他太近,恐怕他的雨露还没有沾到,反而会惹许多麻烦上身,”玉叶道,“可是他眼中为何只有你呢?对这个……我真是又羡慕又嫉妒,还非常地恼恨,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你可否告知我呢?”      凤涅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跟朱玄澹的往事,多半也不知道她们能够来到这个世界,是朱玄澹一手所为。   凤涅便悠然道:“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一见钟情。”   玉叶冷哼了声,道:“一见钟情也好,一时情热也罢,可是我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万一皇帝一生一世眼里都只有你,我岂非是空耗在这宫里,最后恐怕连个妃子都做不了!而且我知道,时间越长,我就越危险,你看……先前你不是已经派人来查我了?所以我得尽快行事。”      凤涅道:“捏造我跟秦王私奔,顺便挟持阿靖,就是你的行事方式?”   玉叶笑着说道:“当然不是……娘娘,朱玄澹那个人,的确是有些让我无从下手,可是这么多个月的潜伏,却也不是白白受了那些苦的,因为我知道了……能够击溃朱玄澹的法子。”   凤涅心头发紧,皱眉道:“击溃他的……法子?”   玉叶道:“娘娘想知道吗?”   凤涅道:“说来听听。”   玉叶笑微微地望着凤涅,慢慢说道:“这个皇帝真没有什么弱点,我都细细地打听过,也观察过,真个儿是圣明睿智的,又不好女色……只可惜,他别的不好,只好一个人,也只有这个人,是他的心头好,这个人的存在……也就是他不能碰的软肋……”   凤涅低笑道:“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就是我吧。”   玉叶道:“娘娘您说呢?”   凤涅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觉得你太过异想天开,难道你以为你说我跟秦王私奔,他就会方寸大乱,就会……让你们的圈套得逞?”   玉叶不惊不恼,道:“那不如就让我们来赌一赌。”      “赌什么?”   “如今甘宁卫战事吃紧,南边水患未停,我们就赌天子会一怒为红颜,飞蛾扑火坠入我们的埋伏,天子身亡后,众人拥立太子遗孤靖王登基……娘娘觉得,”她下巴微挑,看一眼凤涅怀中的朱安靖,又对上凤涅双眸,志在必得似的,“——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又这么晚了,本来想请假来着。。强迫症啊,写啊。。。 大家伙儿都低估玉娘娘了吧,XDD 不过在我努力奋笔疾书的过程中扫了一眼书评区,发现某只居然猜到了,剧透啊,哦哈哈哈摸一小把~ 最近可看出是入秋了,评论区秋风萧瑟,啥时候才能洪波涌起呢,咳 PS,花月更了23章了,多么肥啊望天。 ☆、最新章   马车缓缓停了,凤涅耳畔只听到一声古怪的鸟鸣,除此之外,一片幽静,静得有些异样。   自车上下来之时,又惊了一惊,却见面前群山环绕,满目苍翠,正是日暮之时,只见前头山石耸立,宛如刀削一般从上而下,遮天蔽日。   这山下,极隐秘的地方,绿树环绕之中细看,才能看到里头竟有一座宅邸。      而就在正前方,默默地站着几个黑衣之人,有人将马拉住,有人便过来马车边,玉叶站在凤涅身边,道:“到地方了,娘娘请。”      凤涅正紧紧地抱着朱安靖,却有个黑衣人上前,作势欲将阿靖接了去。   凤涅即刻倒退一步:“不用!”   玉叶笑道:“娘娘勿惊,我们是不会伤害靖王爷的。”   凤涅冷哼一声:“似你这样疯狂之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娘娘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倒好似很了解我。”玉叶低低地笑,又道,“娘娘身子娇弱,自这里往前,似乎还有一段路呢,娘娘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乖乖听话的好。”   凤涅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这些废话也可以省省。”   玉叶见她百般不从,便皱眉道:“唤一声娘娘,是仍旧给你留三分颜面,你休要如此不知好歹……”。   凤涅道:“你也不必跟我虚与委蛇,我见了那副故作亲近的脸便犯恶心!”   玉叶双眉一扬,道:“这份嚣张的气焰,还真是耀眼,我忽然间后悔跟你打什么赌了,还是该早早地将你……”   凤涅望见她不怀好意的神情,便道:“你想除掉我?”   玉叶道:“这也未尝不可。”她浅笑着,蓦地凑近了凤涅,越发低了声音,“别忘了,我已经做过一次,再来一次,想来倒还是有些热血沸腾的。”      凤涅对上她毒蛇般的眼神,冷笑:“你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这回正面相对,只怕你没这个胆子!”同样是放低了声音,面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尾一扫,配合着那种语气,处处都是极端地轻蔑。   玉叶被她的眼神语气一激,声音微微高了些:“娘娘想试试吗?”   凤涅道:“你敢吗?”   玉叶一笑:“你好像想错了,现在不是在皇宫里,皇帝想护也护不了你,而你在我眼里,也不是什么皇后,我如果真的想要你的命,还真不是难事。”   凤涅道:“这还真不关乎皇后不皇后的……”她微微一笑道,“不管我是不是皇后,你却都只是个无名小卒,就算是变了时空,你仍旧只是个无名小卒……这究竟是天意呢,还是讽刺?”   玉叶怒道:“你!”抬手向着凤涅面上打去,电光火石间,却有人将她的手腕握住。      玉叶乍然受惊,转头看去,却对上一双细长的眉眼,那人笑微微道:“等了半天不来,原来是在这里斗嘴呢。”      凤涅正也盯着那人看,一瞬间颇为震惊,脱口说道:“是你?!”      一身明蓝色,衬得那本来就秀美白皙的脸越发出众,范二公子范瑜的目光从玉叶脸上转开,笑眯眯地望着凤涅:“是啊,是我,瞧娘娘的模样,是还记得我呢……哈哈,也是,当初那顿板子,娘娘打得可很是惬意啊。”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将玉叶的手松开。   玉叶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暗暗不悦,但听范瑜所说的话,面上却又带了一丝笑意。      凤涅看一眼玉叶,又看范瑜:“你就是她背后之人?你……想要谋反吗?”   范瑜双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微笑道:“娘娘过誉了,就凭我还没有那个资格。”   凤涅望着他,忽地想到一件事,一时心中发冷:“你没有资格……你是范家的人,难道说你们幕后的人,是范汝慎?”      范瑜笑嘻嘻地,一副没正经的模样,跟以前一模一样倒是没变:“娘娘既然这么想知道,不如就亲眼看一看最好……前面的路的确有些不大好走,娘娘不放心别人,就让我亲自抱着靖王吧……娘娘若是执意不松手,我也有法子……大不了娘娘抱着靖王,我抱着娘娘。”   玉叶在旁边一听,忍不住就笑了声:“娘娘怕是巴不得的,她向来很喜欢被男人抱。”这声音里藏着一股暗沉,似乎别有用意。      凤涅听在心中,却面不改色,只狠狠瞪了范瑜一眼,终于将手松开。   范瑜欣慰道:“娘娘真是个识大体聪慧过人的,可当初怎么就打了我一顿呢,难道不知道我是有名的睚眦必报么?”   凤涅闻言,就看了看玉叶,又看范瑜,悠悠然叹道:“是吗?怪不得你们竟能凑在一块儿,大抵是臭味相投。”      这回范瑜倒是没有再反唇相讥,只抱着阿靖回身,对玉叶道:“他好不容易到了,快些去汇合吧。”玉叶便点头,这功夫那些黑衣人已经把马车赶走,没入了旁边的绿树丛中,另有几个在周遭护卫。   如此走了十几步远,过了一丛绿树,凤涅望着面前,不由地到吸一口冷气,心中才明白了范瑜所说的“前路有些不大好走”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这绿树之后,脚下竟是悬空的万丈悬崖,这边的山头同那边之间足有二三十米远,用软桥牵连两段,那软桥底下是木板串联而成,风一吹,似乎在晃晃悠悠。   先头她所看到的那山底下的宅邸,还以为就近在咫尺,又怎么知道还有如此玄妙机关,那宅邸的确就在眼前不远,但要过了这软桥才能到达。   虽然在拍戏的时候……或者一些景区凤涅也见过这玩意儿,但从来都没那个玩刺激的心想要上去走一遭,如今看了,一时头皮发麻。      偏范瑜还回头看她,似有挑衅之意:“娘娘,可能行吗?”   凤涅道:“倘若我说不行,你会怎么样?”   范瑜道:“那我只能抱娘娘过去了,……若娘娘不乐意,就让他们随意一个……”   凤涅叹了口气:“我还是自己走吧。”      两个黑衣人在前,玉叶在后,而后是范瑜抱着阿靖,再就是凤涅。   凤涅望着昏睡的阿靖,心里暗自庆幸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然的话……一来不知怎么跟他解释的好,二来,看到这软吊桥,小孩儿不知是什么反应。      人一多,吊桥晃得越发厉害,玉叶扶着栏杆一侧,也忍不住变了脸色,那两边的栏杆也是软绳子结成,哪里扶得住,隐隐地也晃悠悠地,往下一看,万丈丘壑看不到底,就如底下是黄泉一般。   偏生还有山风一阵阵地吹来,更得让人头晕脑胀,几乎要化成一片羽毛随风飘去,坠落。      凤涅低头看时,见木板同木板之间还有缝隙,依稀可以看到底下,她一阵头晕,急忙抬起头来看前方,一边暗暗深呼吸调整。   却见范瑜抱着阿靖,一步一步走的极稳,丝毫没有慌张之态。      凤涅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先前在范府跟他见第一面的时候,当时他跟一帮禁军在赌博,看那样子,还以为是风流纨绔,谁想到,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可见当初被她杖责之后,那一脸的惶恐胆怯也是装出来的。   凤涅看看玉叶,又看范瑜,不由地笑:“这可是最精彩的无间道,人人都有第二张脸,深不可测,随时给人惊喜。”      如此胡思乱想着,倒也不觉得害怕了,走到中途,范瑜回头看凤涅,道:“娘娘还撑得住吗?”凤涅悠悠然道:“还行,挺刺激的。”   范瑜哈哈笑了两声:“真不愧是皇后娘娘啊。”前头玉叶闻声,便回头来看她,哼了哼后又转回头去仍旧专注往前而行。      如此过了那吊桥,总算是有惊无险,只是双脚踏着实地的时候,仍旧觉得双腿有些酥酥地发抖,玉叶显然也好不了哪里去,只有范瑜神色如常。   过了这吊桥,前头见绿树成荫,那宅邸清晰就在眼前了,单看的话,倒是极为清雅出尘,只可惜是钩心斗角的聚居地,真是白白糟蹋了如此风景。   范瑜兴致颇好,道:“这山是有名的小终南……传说山中有神仙出没,娘娘看这里的风景,是不是很有几分仙气?”   凤涅道:“你不出声,的确是有的。”   “嗤,”玉叶道:“二公子,你的马屁好像拍到了马腿上。”   “我只是单纯的希望……能够真有机缘见一见神仙的真容而已,不过,”范瑜不以为意似地,道:“不管是马腿还是马屁股,拍常了,总会习惯的。”      说话间便进了大门,一路望内,凤涅凝眸,望见前头的厅内有人影若隐若现。   玉叶同范瑜两个先行入内,那人坐在席上,似正看着什么,听了动静,便抬起头来。   凤涅对上他的明亮眸子,便悄悄地咽了口唾沫:原来是他。      却见那人,面如冠玉,神色清朗,一派正经君子的风范,虽然年青,但气质里已经透出几分权臣的阴鸷冷静,——这人凤涅是见过的,当初在勤政殿外,他同内阁的崔竞等出门,当时便打了个照面。   这人,赫然正是范汝慎的大女婿,当朝的吏部尚书颜贞静。      颜贞静缓缓起身,先向着凤涅行了个礼,又匆匆到了范瑜身边,便去查看朱安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玉叶在旁边道:“大人不必着急,给靖王爷用的是昏睡散,只会让人昏睡两个时辰,没有大碍。”   颜贞静闻言,才点点头:“有劳了。”玉叶望着他,微微一笑,笑得格外甜美。      范瑜道:“姐夫,如今把他放在哪?”   颜贞静皱眉道:“不可无礼,要称小主人。……你把他带到后面厢房里,好生照料,万不可出一丝差错。”   范瑜答应了,抱着阿靖往后而行,凤涅跟上一步,颜贞静将她拦住:“娘娘请留步。”   凤涅对上他冷静的眸子,便停了下来。      颜贞静道:“娘娘该知道,我绝不会伤害小主人一分一毫。”   凤涅一笑:“当真?或许你狠伤了他,自己却不知道!”   颜贞静一挑眉:“哦?”      范瑜此刻已经入了内堂,玉叶却还在厅中,凤涅望向颜贞静:“颜大人……”   颜贞静人如其名,静静答道:“娘娘有何指教?”   凤涅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玉叶在旁一听,便皱眉道:“留神你的话!”   颜贞静一抬手,眼睛看着凤涅,却道:“玉叶姑娘,我想同娘娘单独说几句话。”   玉叶皱着眉,有些犹豫,颜贞静道:“姑娘且先到后面休息片刻。”声音低沉而温和,玉叶终究还是听从了,临去之前恨恨地望了凤涅一眼。      玉叶去后,整个厅内便只剩下颜贞静同凤涅。   颜贞静负了手,静默片刻,道:“娘娘可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   “听闻是‘小终南’。”   颜贞静点点头:“定然是范瑜同你说的。”   凤涅也未否认。颜贞静却道:“娘娘可知我为何会选在这个地方相见?”   “不知。”   “据闻这山上多有先贤隐士,甚至传说有得道仙人……我是想在这个地方,让贤者隐者、甚至神仙们见证一番……我所做的……”他走到厅门口,望着厅外,天边上云卷云舒。      凤涅冷然而笑,道:“怎么听范大人的口气……你好像做了一件十分伟大了不起的事?可是……你所做的,难道不是世人通常所说的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的‘谋反’行径?”   颜贞静闻言,亦不恼怒,只是淡淡一笑:“世人多被蒙蔽,那些被蒙蔽之人无法明白我的心思,倒也罢了,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不指望全天下的人都明白我的心迹,但定小主人登基,昭告天下……自有定论……”   凤涅走到他的身边,望着他的脸:“颜大人,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   颜贞静道:“当然,我图谋数年,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凤涅道:“你说小主人登基,就是阿靖?我能不能问,你为什么要反对朱见清做皇帝?”   “娘娘可曾听过太子党?”   凤涅摇头,想了想又道:“见清没有太子,那么……就是说大皇爷?阿靖的父王?”   颜贞静道:“是啊,大皇爷含冤而亡之后,曾经追随他的人或死或散,留下来的那些无法死心,便聚在一起,歃血为盟,组成太子党,想要有朝一日,恢复太子血脉。而我……就是太子党的党魁。”      凤涅一时越发无声。   颜贞静却轻声道:“世人都说我是丞相门生,却不知道,其实我是太子门生,当年我初到京中,处处被人冷眼,是太子不嫌弃我出身贫寒,一力扶持,我才渐渐在京中崭露头角,太子将我引荐给范汝慎,我起初并不以为意,一直到太子出事……我知道大势已去,却不甘心,但我知道贸然行事是不成的,为了以后心愿达成东山再起,我苟且当了范家女婿。”   颜贞静说到这里,便又看凤涅:“娘娘所说‘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我却想说,我一心为了太子,为了大舜的正统皇位,我,问心无愧,反倒是那些弑兄登基猪狗不如之人……才当得起娘娘这评语!”      他声如玉石,毅然说完,便看凤涅。却见凤涅挑着眉,乃是一脸地不屑,倒是看得他有些惊讶:“娘娘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凤涅道:“你说的很对,如果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看颜大人说的这两句话……我也会感动的涕泪交加,对你佩服不已,可是现在在我眼中看来,你也不过是个意气用事的糊涂蛋而已,空有一腔抱负满腹经纶,偏偏用错了地方,可笑可笑,可惜可惜。”   颜贞静直直地望着凤涅,双眸中多了一份杀意:“娘娘,你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越往后越是要难写啊,文中在逆天,这难写的速度也要逆天啊,本来看到今天是十月一日,很想趁机再放纵一下,可是,可是。。天知道我开始写的时候头是多么地疼,但是还是坚强地度过来了=3= 这章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是我苦苦思索了两天才写出来的,还附送了两只美BOSS。。抚摸~ ☆、102   凤涅说罢了,颜贞静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隐隐露出几分怒意,道:“娘娘,说话之前要三思。”   “我不懂什么叫三思,这时候我也难去三思,”凤涅毫不退让,盯着颜贞静的眼睛,大声问道,“我只想请问颜大人,你做得是谁家的官,你是谁的朝臣?”      颜贞静微微惊愕,而后略微冷笑,道:“娘娘是想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吗?”   凤涅讥讽道:“颜大人真是七窍玲珑的心,我就简单地问一个问题而已,颜大人就以为我要给你下套,怎么,是不敢回答了吗?”      颜贞静下巴微抬:“你敢问,我又有何不敢答?我只是笑你明知故问,我颜某人做的是朱家的官,当的是大舜朝的子民做的是大舜的朝臣!”   他一边说着,一边拱手往上做了个礼敬的动作,说完,又缓缓地将手放下,睥睨着凤涅,继续说道:“娘娘不就是想听这个吗?但今日我之所以谋划如此,之所以有太子党的出现,就是为了忠于大舜朝,忠于朱家!朱安靖是太子遗孤,堂堂正正地皇室正统,我颜某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是吗?但照我看,却是大大地不对,”凤涅觑着颜贞静,冷笑,“不仅是不对,而且是荒谬绝伦,迂腐之极。”   “娘娘是想激怒我吗?”颜贞静道。      “别把我想的跟你一样肤浅!”凤涅声音陡然提高,“谁有心思跟你斗嘴吵架,我只说你错在哪里,你自己看我说的对不对就是了,你说你忠于大舜,忠于朱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我问你,什么叫做‘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颜贞静浑身一抖,嘴唇张开,却没有出声。      凤涅已经冷笑道:“颜大人好歹也是三甲出身,满腹经纶,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颜贞静似乎猜到她想要说什么,便慢慢说道:“我当然知道,只出自《孟子。尽心下》,乃是圣人之语,民自然是百姓,社稷社稷,社为土,稷为谷,非是如儒者单纯所指的朝廷,而是广义的国家天下……”      凤涅望着他,似笑非笑地:“果然不愧是饱读诗书,社为土,稷为谷,我还真不太清楚,多谢颜大人指教了,既然如此,那就是说,有土地有谷子,百姓们才能过上好日子,他们过上好日子,君王的江山才能稳固,有那些愚蠢的儒者,以为社稷便是指朝廷而已,颜大人你很明智地表示不能苟同,大义凛然地说社稷指的是天下百姓,但为什么你却口口声声说要忠于大舜,要忠于朱家?难道在你心中,天下只是一人的天下?你只需要对所谓的朝廷负责,就不需要对最重要的天下百姓负责了吗?”      颜贞静早料到她或许会如此说,但她说的却委实句句厉害,且一连串地话说出来,如箭一样连环不断。他本欲急切地反唇相讥,在内阁的时候他也曾同姬遥司逸澜他们对着辩,从来不曾真正地落于下风,但是现在……   两相比较,颜贞静身形魁伟,凤涅却是身形娇小,他是把握权柄的重臣,又掌握目前先机,她却是范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曾入过冷宫的皇后,气势上相比,本该高下立判的。但不知怎地,颜贞静被她那冷飕飕地眼神一瞥,被那伶牙俐齿却铿锵有力的话一问,竟有些浑身不自在,隐约觉得心里头不安起来,明明觉得没什么不对,可是无端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颜贞静无法容忍,尤其是想到自己所代表的是太子,就宛如太子受到了轻视一般,他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恼火,这对于在朝堂上忍气吞声几乎十多年之久、本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韬光养晦的他来说,是极为罕见的。      颜贞静肩头缓缓微沉,望着凤涅,斩钉截铁道:“不用强词夺理,朱家也好,大舜也罢,他们所统辖的自是天下,天下就是朱家的天下,子民都是大舜的子民,我为了皇室正统,让所有都回到原先该有的上来,便同样是为了子民百姓好,又有什么不对?”   “那么……”那种凌厉逼问的气势忽然消失了,她的脸上出现几分默然之色,隐隐地竟有几分悲伤似的。      颜贞静怔怔看着,实在猜不透她心底想什么,问的又是什么,这极快地气势转变,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方才那句反问好像一记重拳却打在了空虚处,全然使不上力。   却见她双眸一垂,又抬起来,语气也是淡淡地,问道:“那么颜大人,我请问你,现在,百姓可好?”      颜贞静一愣。   凤涅道:“甘宁卫的百姓,被鬼夷铁蹄入侵,日日垂死挣扎,指望朝廷派人救民於水火之中,南方水患之地,更有十万灾民嗷嗷待哺,等待他们大舜朝的朱姓天子为他们做主……就在我们说话的每一刻钟,都会有不知多少百姓又死在异族的屠戮之下,死在天灾的荼毒之下,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天子稳坐朝堂,稳妥地处理一切,而你身为朝臣,便应当先急天下百姓之所急……却不是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甚至想要能执掌平定一切的天子的命!”   颜贞静双拳紧握,缩在袖子内,微微发抖,却不想让她看出来。   身为一个朝臣,一个权臣,这些国家政事,他自然知道的无比清楚。      “等过了这时候,一切便会好的,”周身微微发冷,却还倔强撑着,他为之谋划了许久的大事,怎会因为一个人的三言两语而放弃,颜贞静道,“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凤涅笑着,“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可惜你却偏偏地又做反了!”   颜贞静忍无可忍,怒吼一声:“够了!我所做的,只是想让朱玄澹交出不该他有的一切而已!何况,他若是真如你所说,是个贤明的好帝王,就不会因为我的计划而张皇失措……是了!”他好像是溺水的人捉到了一根稻草,望着凤涅说道,“不错,他如果真的贤明仁圣,就不会理会你的死活,不会中我们安排下的计策。”   “那么阿靖呢。”凤涅淡淡地。   “什么?”   “朱安靖呢?”凤涅望着颜贞静,反问,“就算是见清不会因为我而张皇失措,你们的计策引来了秦王,挟持了朱安靖,这两个是他在皇族之中仅存的血亲,你觉得,他还能如平常一样,在勤政殿内安然无恙地处理公事吗?”   颜贞静身子的抖已经掩饰不住,嘴唇微微发抖,却不做声。      凤涅的声音缓慢,也带了一丝无奈地疲惫,道:“颜大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凭自己的良心想想,这么多年来,朱玄澹做为一个帝王,他做的怎么样,他可有什么对不住这大舜朝,对不住这天下百姓的任何地方?”   颜贞静喉头一动:“他、毕竟不过……是个……”   “你若是怀疑他的血统,或者怀疑大皇爷的死是他所为,那么,我倒是很有兴趣,跟你讲一个故事。”凤涅的声音仍然很慢,没了起先那种咄咄逼人,她的眼中甚至也透出一股极淡地哀伤,可是颜贞静听着这样的声音,却有种极想要听下去的渴望。   “什么……故事?”   凤涅本是站着,此刻便往后一坐,自己倒了杯茶浅浅地啜了口,才抬眸轻描淡写地望向颜贞静:“你可知道,懿太后娘娘,是怎么死的吗?”      颜贞静望着这先前如一把出鞘的剑般气势逼人的皇后,她现在,却好像是宝剑入鞘后韬光隐晦……又带了一丝深藏功名后略显疲惫的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在这么短的瞬间内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虽不承认,颜贞静潜意识中却隐隐地觉得……他面前的这人,真的……   滋味很是复杂。   其实在同皇后面对面接触之前,颜贞静也曾从自己的娘子嘴里听说过,他的这个名义上的小姨子,是个最怯懦不过的性子,就算是被人当面打几巴掌都不会回一句嘴的。      当时在宫里头跟这位主子一照面的时候,他还以为她身上那光辉只是一个叫做“皇后”的名头所赐予附带的。   看样子,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颜贞静暗地里握紧了拳,复又缓缓松开,尽量平静自己的心绪,做无所谓状:“娘娘请尽管地巧舌如簧吧。”      凤涅不以为意,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究竟是真是假,我自管说,你自管听,相信颜大人不会连辨别真假的判断力都没有。”   颜贞静哼了声,正欲开口,却听门外有人低声道:“主人,有消息到。”      颜贞静看凤涅一眼,起身出外,静静听了会儿,便回来,神色有几分古怪,若有所思地看凤涅。   凤涅望着颜贞静看似平淡的神情,道:“颜大人可是听到了可自己心意的消息?”   颜贞静双眸眯起:“嗯?”      凤涅望着他道:“你虽然竭力做面无表情状,但嘴角隐隐抽搐着忍不住要上挑……我是看得出来的,你都得意地忍不住要笑,可是还在极力忍着,不觉得难受吗?”   颜贞静被她说破,便索性一笑:“都说娘娘怯懦木讷,可我一见,却很有女中豪杰的气概,不仅能同我侃侃辩论,更能察言观色细致入微……怪道能够宠冠六宫。”   “别,再说下去,你恐怕要给我先按一个‘狐媚误国’的罪名,再给天子按一个‘沉溺女色’的罪名也说不定,”凤涅叹了口气,“别怪我以小人之心,何况你也不是什么君子,似你们现在这般状态,鸡蛋里也是能挑出骨头来的,莫须有的罪名自然手到擒来。”   颜贞静笑着摇头,道:“娘娘你如此聪慧,我倒不会想那个罪名,大抵是想诸如‘后宫干政’‘外戚弄权’之类的。”   凤涅翻了个白眼:“异曲同工,真是不怕你做不到,只怕你想不到。”      颜贞静似觉得这句话也极有道理,神色微动间,终于说道:“是了,我要同娘娘说一说方才传来的消息。”   “请。”   “我安插的探子来报,”颜贞静斟酌着,扫着凤涅,“秦王已经被我们擒住了。”   “啊,这样。”凤涅神色淡淡。   颜贞静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的脸:“正带往此处,随行的据说还有娘娘宫里的首领太监,叫子规的吧?他的身手竟好似还不错,打斗里伤着了。”   凤涅眉头一蹙,看向颜贞静,目光有几分凌厉:“他伤的如何?”   颜贞静一笑:“怎么秦王在娘娘心中,竟还不比一个奴婢?”   凤涅沉沉说道:“不错,就好像有的臣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本宫眼里,依旧不如一个奴婢忠心可靠!”   颜贞静神色又变了变,喃喃道:“怪道圣人云‘唯小人同女子难养也’……好吧,左右很快就有人将他们二人带来了,到时候娘娘亲自过目便是,另还有一个消息,要告知娘娘。”   凤涅不搭腔,只看着颜贞静。   颜贞静俊美的面上终于如愿以偿似地露出那略带一丝阴谋味道的笑,笑得凤涅心中竟微微一紧,却听他说:“潜伏在宫内的细作来报,说是天子……已经御驾出城了,看那方向,仿佛正是追着娘娘的踪迹而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娘娘舌战颜BOSS,颜大人精神上失败了一下下…… 嗯嗯,加油吧。。少年们,冲向光辉万丈的结局~~~XDD ☆、最新章   颜贞静说罢,凤涅缓缓呼出一口气,双眸微闭。   颜贞静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为一人而一意孤行,他的贤能也是有限。”   凤涅瞧着他,慢慢道:“别说这些废话,你一心想要改朝更张,自然要竭力相信你所做的都是对的,自然要百般诋毁看低他,他做什么都是错的,数年的兢兢业业都可以视如烟云,只揪着莫须有的一点儿大做文章,我呸!”   颜贞静面色一沉,凤涅想了想,却又笑了:“亏得我方才还想跟你说过去之事,现在倒也罢了,以你的迂腐,就算听了也要按以不信的帽子,我只求你到最后,不要如懿太后一般后悔自己当初所做,我也只求你所做,能让九泉之下的太子殿下不会不得安生,恨自己竟保举了一只对他深爱的弟弟不利的狼心狗肺之人!”   颜贞静皱眉:“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起太子!”   凤涅双眸瞪着他:“这就是太子之所以是太子,而你只是一个没用无能臣子的原因,太子喜欢朱玄澹,甚至不惜为了他舍身成仁,朱玄澹敬爱太子,才因为太子的死而重病不起,他们兄弟相护相惜,彼此都不惜为了对方舍弃性命,如此手足情深,却不料外人以恶毒的眼光心思衡量之,甚至将要作出遗憾终生遗臭百年的错事,你说太子在九泉之下可会安生,必然永不瞑目,纵然做鬼也要日日恸哭,悔当初不曾带眼识人!”   “你再说太子,我对你不客气,”颜贞静上前一步,逼近了凤涅,“太子是仁爱,但朱玄澹他……”   凤涅不等他说完便道:“你先给我闭嘴!听我说。”   颜贞静一忍再忍,终于只是听。   “这件事我还从没有对人说过,”凤涅深吸一口气,微微仰头看向外头的天色,若有所思说道,“当初本宫在冷宫里,认识了几个废妃,其中湄妃,曾对本宫说过几句话,本宫不敢望,颜大人且也一听,其一湄妃说‘天子乃君子,后宫妃嫔,得宠或者不得宠,最后都一样’,因为她是疯子,脑袋不正常,本宫听听就算了。其二是在本宫回去探望的时候,也就是湄妃死的前日,在她病榻前,她挣扎着在本宫耳畔说了句话‘天子是懿太后所生,是太子的亲生胞弟’。”   颜贞静后退一步:“什么?”   凤涅道:“是啊,什么?我当时听了,也似颜大人这般反应,我宁肯当自己没有听到,事实上我也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兹事体大,天子明明是惠太后娘娘所出,据说宫闱内还有许多不好的传闻,怎么又会是懿太后的儿子呢?这其中究   竟发生了什么更涉及什么可怕的事?颜大人你脑子好使,不如你想想?是不是真的,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贞静生生咽了口唾沫,手在桌子上按住: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脑子已经有些乱了,隐隐地似乎有什么在响动。   “可是,”凤涅嘴角一挑,“后来岳贵人事发,我念她们姐妹是被人蒙蔽,派了子规救他们出宫,岳贵人临去,大概是感念,便说了句话。”   “岳思簪……”颜贞静微微一震。   “岳贵人说,她还是处子之身。”凤涅笑道,“本宫听了真是大为震惊,为什么天子的宠爱之人竟是处子?本宫便想到湄妃所说的话,难道她当初竟是这个意思?那么她第一件事说对了,那第二件呢?”   颜贞静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凤涅道:“可是本宫不敢问,更不敢提,想要把此事烂在心里头,直到有一天,本宫被懿太后娘娘召了去,也就是懿太后身死的那一日,她对本宫说了好些有趣的事,不知颜大人有没有兴趣听?”   颜贞静眼神冰凉,直直地盯着凤涅。   凤涅道:“说起来,颜大人如此消息灵通,暗中领导太子党,该听说太后娘娘手中有一则先帝遗诏吧?”   颜贞静双手握拳:“不错!”   凤涅道:“太后娘娘把遗诏取出来,说天子是惠太后偷人生得,要废了他,还让本宫跟她一起,等阿靖登基,可以保本宫以后的太子之位,如果不从,殿外的武士就会冲进来,斧钺加身,血溅五步。”   颜贞静身子一阵阵发抖: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太后曾派心腹暗中联络太子党之人,约定时间要发难,并且说已经通知了几位先帝托付的忠心可靠的臣子,谁知道,事情还未成功,遗诏的面儿都没有看到,就听说太后身亡,颜贞静思来想去,只能把太后身死的事又推在朱玄澹的身上,心想必然是他听了风头,故而下手毒害,于是,新仇旧恨,忍无可忍。   “然后呢?”他忍不住问。   凤涅微微一笑,道:“然后……本宫把诏谕给烧了。”   “果然是你们……害了太后吗?”他问,竭力镇定。   凤涅道:“怪就怪在这里,当时太后跟我距离三两步而已,殿内的蜡烛光很弱,若是太后及时唤人或者亲自抢救,总也要把那遗诏救下,可是太后竟眼睁睁地看我如此,反笑着说极好。”   颜贞静双眸锐利:“什么?”   凤涅道:“这时侯见清也到了,太后坐在席上,唤我两人前去,见清不肯,我见太后   有些面色异样,心知不好,就叫他过来,太后握着他的手,说了很多……”   正在这时,内堂有黑衣人出现,隔着几步远道:“大人,小主子醒了,吵嚷着说是要见……见……皇后娘娘。”   颜贞静道:“好生安抚着,别惊吓了小主人。”那人答应了声,便退下了。   “我得去见阿靖了。”凤涅叹了口气,便欲起身。   “把话说完吧。”颜贞静淡淡道。   凤涅看他一眼,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一时有些难受,终于道:“太子不是被任何人害死的,是被你一直追随的那个皇权。太子本来可以安稳为太子,可是懿太后却怕朱玄澹威胁到他,故而百般加害,太子仁善,舍不得自己的弟弟被害死,阴差阳错代他身死,……故而太后临去,说他跟太子很像,还让他……唤自己一声‘母妃’……颜大人你见过懿太后吧,你有没有发现,她跟见清长的是有些相像的。”   颜贞静死死地坐在椅子上,原本白玉一样的面色变得铁青。   “当然你可以说我是胡说,也可以说我编造,”凤涅道,“我听说那一夜前夕,惠太后曾去见过懿太后,而后懿太后冒雨,凌晨去勤政殿见天子却扑了个空,而在此之前,惠太后请了看守皇陵的先帝贴身太监入宫,正在懿太后要发难之前,两宫之间的这一番争斗究竟是如何,颜大人可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促使懿太后选择自戕这一条路,多年来她视作仇敌的人竟是自己的亲生孩儿,她以为害死太子的人竟是太子最钟爱的,她自己才是间接害死太子的真凶,而且她还想再害死太子钟爱的亲弟弟,若不是多年的愧疚悔恨,无法原谅无法释怀,太后那样的人,何必轻生!”   她并非蠢人,宫闱之中的事从来就没有单纯的,前因后果联系起来,纵然不曾听到惠太后同懿太后对决那一幕的种种真相,却也推测了个□不离十。   颜贞静坐着,宛如泥雕木塑,果真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   “你有眼睛跟头脑,你自己会判断真假,只不过看你愿不愿意承认而已,只可惜世人都是趋利避害之徒,眼下颜大人你走到这一步,又怎么肯悬崖勒马,选择视而不见绝不承认倒是轻松的。”   凤涅缓缓起了身,走到颜贞静身边,眼睛望着他的脸,俯身凑近他耳畔,低声道:“只不过以你的聪慧,必定也心里明白,是非曲直究竟如何,你可以选择自欺欺人,但你可以瞒得了你自己的心一时,却瞒不了一世,终有一日,你会如懿太后一般幡然悔悟却发现身   后并无退路……”   她喃喃地耳语,仿佛蛊惑,仿佛预言。   堂内那黑衣人去而复返,躬身道:“大人,小主人苦闹着吵嚷不休,说是要见皇后娘娘,属下等拦也拦不住……”   颜贞静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知道了!”那人身子一震,悄无声息后退离去。   凤涅却又长叹一声:“我所知道的,都说给你了……我去看看阿靖。”   她说完之后,迈步往内而行,走到内堂入口,又站住:“哦对了……朱玄澹现在是大舜光明正大的天子,你现在所行,乃是谋逆,据我所知过了这小终南,就是阿靖的封邑之地,你是不是想在哪里举事?你想要借阿靖的名头反对朝廷反对天下,你自己担一个谋逆的罪名也就罢了,你怎么忍心看太子的遗孤也跟你一样背上这个大逆不道的罪名,皇室操戈,血亲反目,颜大人,稚子何辜你又于心何忍,你所做一切究竟是为了太子为了大舜,还是想拉所有人下水弄得天下大乱,毁了大舜毁了一切。”   凤涅说罢,略带怜悯地看了颜贞静一眼,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颜贞静坐在原地,沉默良久之后,陡然起身,双手在桌上用力一掀,将个八仙桌掀翻了去,上头的杯盘碗跌尽数跌碎,连同一个青瓷美人肩大花瓶,铿锵碎裂的声音,就好像他心中那长久坚持的某种唤做信仰的东西,一直以来他固执地坚而不破,但是现在,却已经因为某人的一番话而产生了丝丝裂痕,纵然他不愿它们破碎,但那裂痕还是以极快地速度蔓延开来,大势所趋,无法遏制。   凤涅去后,在内堂的帷幕之后,玉叶垂眸想了会儿,眼中透出憎恶的光芒,看看前头的颜贞静,又看往后而去的凤涅,想了想,便跟了上去。   凤涅入了内堂,还没有到居室,远远地就听到朱安靖叫嚷的声音,“皇婶皇婶”,长长短短不住地叫。   凤涅加快步子,听得朱安靖叫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哪里!到底我皇婶在哪?都给本王滚开!”   凤涅拐过回廊,见前头几个黑衣人看守着,正中有两个侍者,百般阻挠朱安靖,朱安靖正在左冲右突想要跑出来,只可惜被看得严,于是叫的分外响亮,小脸也恼的发红,气的不住地嚷:“我叫皇叔诛你们九族!”   凤涅叫道:“阿靖!”朱安靖一听,才露了喜色:“皇婶!”那些侍者跟看守见凤涅来了,便不拦阻阿靖,朱安靖疯一样撒腿跑向凤涅,将凤涅拦腰抱住:“皇婶你去哪了?”   r>  凤涅平静了下心绪,道:“没事,这不是在吗。”   朱安靖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人如此古怪,皇婶……这为什么不是宫里?”   凤涅正要安抚,可却不知道一时怎么跟他说起,正犹豫着,却听有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道:“这是宫外,靖王爷,你不是一直都嫌宫里头闷吗?”   凤涅听了这个故作甜美的声音,一阵呕心,朱安靖却探头出去:“玉叶?你也在?”   玉叶笑着过来,道:“靖王爷,你不是跟我说,这里是很好玩的地方,你不要闹好不好?”   朱安靖道:“我刚才醒来发现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又找不到皇婶,吓了我一跳。”   玉叶俯身道:“皇后娘娘这不是在王爷身边儿吗?只要王爷愿意,以后娘娘都会在你身边儿了。”   凤涅一直都在不动声色地想看看她究竟搞什么鬼,听到这里,心猛地一哆嗦。   朱安靖眼中放光:“真的吗?”   玉叶道:“当然是真的,只要王爷……”她扫着凤涅,笑容里有几分诡异。   朱安靖眨巴着眼看她,正在期待她继续说,却听凤涅喝道:“阿靖!”   朱安靖吓得一抖:“皇婶?”   凤涅将他一把拉到身边,道:“这贱婢心怀不轨,不要同她说话!”   朱安靖瞪大眼睛:“可是皇婶……”   凤涅喝道:“你到底听不听皇婶的话?”   朱安靖咽一口唾沫:“我当然听……”   却听玉叶从旁边说道:“他为什么要听你的?”   凤涅同朱安靖一块儿看向玉叶,朱安靖皱了皱眉,道:“玉叶,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对我皇婶说话!我当然听皇婶的话,她说的话都是为了我好!”   “小王爷,这可不一定呢。”玉叶仍旧微笑着。   凤涅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听玉叶道:“小王爷,你皇婶要真的为了你好,又怎么会不把你父王是被你皇叔害死的事告诉你呢?”   凤涅咬牙,朱安靖呆呆道:“玉叶,你说什么?”   凤涅看着玉叶得意的脸:“她在胡说八道!”忍无可忍,握紧了拳头猛地一拳向着那张笑脸打了过去。   这样的拳击手法她也学过,只可惜这身体太过娇嫩,但因为手法熟练,打得倒也不轻,玉叶往旁边一趔趄,手捂住脸:“娘娘你这是在恨奴婢说破了真相,故而恨着我吗?可是你口口声声为了小王爷好,为什么却要偏他呢?”   凤涅握   着拳又要冲上去,感觉对付这种贱人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唯有狠揍一顿才能出气。   谁知却被周遭的黑衣人拦住,混乱中朱安靖望着凤涅:“皇婶……她说的是不是……”   凤涅喝道:“阿靖,你还记得在宫里头皇婶对你说的吗?难道这么快就因为一个外人的三言两语挑拨,你就要怀疑皇婶了吗?”   朱安靖站在原地,一时迷惘,却听玉叶道:“小王爷,你也曾听大臣们说过吧,你父王是被皇帝害死的,你母妃也是被逼死的,小王爷,她一直都在骗你。”   正在闹哄哄地,却听得有人道:“啊,这里好热闹啊!”竟是个熟悉无比的声音。   凤涅愕然转头,却见眼前出现三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一个宛如玉树临风,虽然被擒但仍然不改风姿,自是秦王朱镇基,另一个脸色雪白,双眸点漆正看着凤涅,却是子规,还有个笑吟吟地,背着手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正是范瑜。   凤涅一看,先道:“子规!”便挣脱黑衣人冲了过去。朱镇基在旁边大跌眼镜:“喂喂,我好歹也是个王爷……我说皇嫂你怎么总是这么厚此薄彼呢?”   这时侯朱安靖反应过来,便冲向朱镇基:“王叔!”   朱镇基被许多黑衣人围着,面色倒还真定,看一眼凤涅,便俯身看朱安靖:“阿靖怎么了?你们在吵什么,好热闹啊。”   朱安靖本一腔震惊,被他一说,便垂头道:“王叔,我父王跟母妃……”犹豫着,却没有问出声来,只转头看向凤涅。   子规见凤涅过来,本能地便要行礼,谁知身形一晃,痛的皱眉。   凤涅想也不想,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住,子规眼睫一动,垂了眼皮儿:“奴婢……无用……”   凤涅摇头:“别说了,伤到哪里?”   子规道:“胸口处伤到了,只是小伤,不碍事。”   依照凤涅的意思是撕开他的衣裳看看,然而众目睽睽,尤其是周围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带了看好戏的神情,一个个目光烁烁地望着。   朱镇基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如果我皇兄看到这一幕,他的脸色必然会很精彩,醋坛子满天飞是一定的。”   范瑜也煽风点火地说道:“娘娘对待奴婢可真是厚情厚意,令人羡慕啊……”   玉叶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略有些肿,便微微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努力加油加油   其实娘娘同颜BOSS的谈话是非常有深度的,细细想,也很精彩啦,我都写的极耗神。。娘娘是出得后宫入得朝堂啊~~不过我知道大家都想瞧见清,预计下章他就出来了~XDD   果真有阿基的地方就有欢乐,阿基快抓紧时间使劲蹦跶~~~   改改错字~ ☆、最新章   朱镇基同范瑜先后说完,两人相视一笑,范瑜道:“我跟王爷真是心有灵犀。”   朱镇基望着他一脸蛇蝎美人的气质:“哪里哪里,不敢当,大概不过是臭味相投罢了。”   范瑜微笑:“明明是风雅的话,王爷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呢?”   朱镇基看看他的笑脸,想到先前他在外头对付侍卫的手段,有些“危险物品切勿靠近”的意思,便拉扯着朱安靖,往子规身后一站,道:“难听吗,皇嫂你觉得难听吗?”   凤涅看着他站在子规身后,料想他面对子规,大概心底的女性意识自觉又萌发了,便叹了口气。   倒是玉叶在旁说道:“瞧这一唱一和的,这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两位是一伙儿的呢。”   范瑜道:“我跟你才是一伙儿的……”向着玉叶飞了个眼风,才又漫不经心对身后几个黑衣人说道,“将秦王跟皇后娘娘,靖王爷以及这位公公一块儿送到后院去,严加看管,不容有失。”   有四五个黑衣人出列,同原先在的几人“陪”着凤涅朱镇基等入内。   玉叶望着那一堆人离开,道:“这些都是你的人?”   范瑜做无所谓状,道:“都是大人座下的,我不过是个统领的职责。”   玉叶道:“多派几个人看管倒是好的,皇后娘娘可不是好对付的人。”   范瑜笑道:“娘娘再不好对付,也不如玉叶你啊。”   玉叶心头一动,也缓缓冲他一笑:“这话怎么说的?”   范瑜望着她,狭长的双眸极为魅惑:“当初玉叶姑娘伺候的魏才人去了,手段干净利落,眼睛都不眨一下……太子党无意中注意到魏才人的死有异,才留心到姑娘,见姑娘这份聪慧,实在是个可造之材便收编入内,现在看来,当初大人的决定还真的有先见之明,姑娘果真立下大功。”   玉叶并无得意之色,只说:“不过是侥幸罢了,也算是天要亡朱玄澹。”   范瑜说话间,已经靠近了她,手在玉叶的脸上轻轻抚摸过,小心地在那被凤涅打过的伤处一碰:“啧啧,可怜这花容月貌……说起来,玉叶你是怎么引得皇后入彀的?如你所说,她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呢。”   他的声音极低,丝丝钻到她的耳朵眼里去,现场又无其他人,气氛一时极为暧昧。   玉叶望着范瑜,有几分警惕地:“我自有我的法子……倒是范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范瑜笑得一派无辜:“这山上寂寥……好歹有个解语   花,亲近亲近而已……姑娘不喜欢吗?”   玉叶道:“喜欢……是喜欢的,范大人这般风流容貌,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只不过……”她的手抓住范瑜的胸襟,一握之下又松开,用力将他推开,“现在最要紧的是正经事,务必要朱玄澹死。……不知他是不是依照我们的计策而来?”   范瑜摸了摸胸口:“竟舍得将我推开,真是狠心的姐姐……”又望着玉叶,“只是你为什么这么仇恨天子呢?”   玉叶下巴微抬,道:“所有挡在路上拦着我往前的,我当然会不喜欢。”   范瑜轻笑道:“那我可决计不会也不敢挡在玉叶姐姐路上……我只会……躺在……”他竟大胆,手勾出来在玉叶腰间一搂。   玉叶身不由己往前一撞,目光相对,望着美色如斯诱惑如斯,玉叶忍不住也有些心动,正有些意乱情迷,范瑜脸色却微微一变。   与此同时,便听得有个声音道:“范侍卫,大人请你去。”   范瑜暗暗无奈,便将玉叶松开:“看样子,要等下回了。”   玉叶哼了声,似嗔似娇般看他一眼,转身自去了,范瑜目送玉叶身影,脸上仍带着那种天衣无缝的笑,眼中却透出几分暗沉的冷冽之色。   且说凤涅同朱镇基等四人入了内堂,几个黑衣人分方位站定了把守,门口,各个窗户都有人,将个房门看得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朱安靖嘟着嘴跟着朱镇基,凤涅同子规在一块儿,徐徐问他。   朱镇基觉得煞是刺眼,便没话找话:“阿靖,你刚才说什么你父王母妃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凤涅道:“是玉叶说是见清害死的太子,你快跟阿靖说,这小子眼看着是要叛变了。”   朱安靖见她生气,忙道:“皇婶我没有……我只是……只是问问,皇婶你别动怒。”   凤涅便不理他,只说道:“反正我要跟你说的,在宫内都说了,你要是记性不好没记住,或者干脆不信,非要去信一个外人,我也没有办法,你就别叫我皇婶了!去叫你的玉叶姐姐吧!”   朱安靖一听,眼睛里包了泪:“我才不要什么玉叶姐姐,我也没有忘记皇婶说的,皇婶说……整个大舜只有皇叔跟王叔同我是血缘至亲,他们都不会害我的。我父王同皇叔是兄弟,我父王很疼爱皇叔,所以皇叔也会疼爱我。”   小孩儿有些委屈又有些求着似地望着凤涅:“皇婶也不要不理我。”   “虽然记得不完全对,不过也差不离,算你还有点良   心,”凤涅哼了声,声音却柔和下来,“别哭了,过来吧。”   朱安靖这才撒腿跑过去,凤涅顺势将他抱住,把眼泪擦擦,又在他额头上吧唧亲了口:“阿靖,你别怪皇婶骂你,现在大舜危机四伏,你皇叔很不容易,可是这帮人又密谋想要对付他,这时侯你一定要牢牢地站在你皇叔身边,如果连你这个跟他最亲的人也不帮他,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朱镇基在旁听了,翻了个白眼:“伤心?我想象不出……”   凤涅不抬头,只是手臂一伸,冲着他中指朝上一比,朱镇基大为震惊,委屈道:“你怎么骂脏话啊,教坏了小孩子多不好……”   朱安靖道:“皇婶,我知道了……我、我不会相信他们说的。”   凤涅将手收回来:“阿靖,我知道你心里大概还有些怀疑,但是这种事,不要听别人造谣乱说,你如果真的想知道,以后就当面去问你皇叔,好吗?”   朱安靖点点头,却又道:“皇婶……你很喜欢皇叔吗?”   朱镇基同子规双双看过来,凤涅目不斜视,柔声问道:“怎么忽然这么问?”   朱安靖叹了口气,道:“可是我听……那个玉叶说,皇婶不喜欢皇叔,因为皇叔总是欺负皇婶,先前其实我也见过……皇婶身上有伤。”   “啊?”凤涅惊,朱镇基同子规也惊,子规惊了之后,脸上却又露出几分古怪神色。   朱安靖自顾自道:“真的啊,我见过的,在这里……这里也有……都青紫了……”他抬手在胸前跟腰间一比,又认真道,“皇婶,如果皇叔真的对你不好的话……”   朱镇基一头地汗,子规更是忍不住转过头去,无法直视。   凤涅逃无可逃,唯有呵呵干笑两声:“原来是那个……那个啊……”   朱镇基嘀咕道:“看你们这对……做的好事!真是教坏小孩子……”   凤涅忍住想要再比中指的冲动,和颜悦色地对朱安靖道:“那个其实是皇婶自己不小心碰的……跟他无关……”   朱镇基袖手望天:“我说,其实阿靖这个年纪,也好有点儿启蒙教育了吧?他们这不是都早熟的吗,别讳疾忌医啊,皇婶……”最后一声,乃是刻意学的朱安靖,几分稚嫩,扭扭捏捏。   子规眉头锁的更深,凤涅道:“教育你个头!”又羞又窘之下,总算想到正经事,便道:“对了,差点儿问!你们是怎么被捉住的……子规我不是问你,朱镇基你说,你怎么这么无能呢啊?你以前不是还能保护柴郡主   大展身手的吗?”   “哦……忘了跟你说,”朱镇基掩口呵呵呵地也跟着笑了两声,“后来我跟郡主沟通了沟通,原来那一次是她安排好的,那些山贼都是来演戏的……你懂得,事实上我的武功也不是很好,跟花拳绣腿有那么一线距离,不过糊弄糊弄外行人是可以的,可是现在我们遇上的是一帮悍匪,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就只好……”   凤涅瞠目结舌之余,无语望天:“我发现你跟郡主娘娘挺配的,简直是天生地长的一双,真的。”面色诚恳。   凤涅觉得跟朱镇基似乎探讨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就决定看看子规的伤,没想到子规坚决不同意被脱衣裳。凤涅疑惑地盯了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回头望着正在瞪大眼睛准备不错过一寸镜头的大小二朱,喝道:“你们都到外间等候去!”   朱镇基表示遗憾,却也从善如流地带着朱安靖出去了,凤涅望着子规惨白的脸,道:“行了吧?”   子规才点了点头,凤涅叹了口气,将他的衣衫解开,道:“见势不妙,你就直接投降便是了,就不必给他们伤成这样,你看秦王,毫发未伤。”   子规淡淡地说道:“奴婢也是不能跟秦王做比的,毕竟是金枝玉叶,他们有所忌惮,伤了奴婢,是为杀鸡儆猴。”   凤涅的动作一停:“你啊,……又何必跟着追来?”   子规垂眸道:“奴婢当时在宫里,去了长宁宫,却听说太后没那样的旨意,奴婢自知道出事了,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从角门出去,奴婢一急,向嬷嬷匆匆交代了一番,就追了出宫,正好碰上秦王……”   凤涅把他的外衫除下,胸前一团血迹,触目惊心:“是被什么伤的?”   “刀伤。”   “幸好……只是皮肉之苦。”凤涅叹了声,又去解他里面的衣衫,“那你……一路上来,听到见清……他怎样了吗?”   子规沉默了会儿,说道:“奴婢不是很清楚,不过被押上山来的时候,望见许多黑衣蒙面人纷纷地往山下而去,不下百人,都是高手,奴婢觉得他们如此大的阵仗,或许……嗯……”话没说完,却发了一声闷哼,原来是外衫牵扯到里衣,粘在伤口上的衣衫弄得伤口扯痛。   凤涅心头一沉,却不知说什么,轻轻把子规的里衣解开,里头的肤色如雪一样,毫无瑕疵,越发衬得胸前那道狰狞刀伤之可怕。   凤涅道:“要上药,我跟他们要些刀伤药来。”   子规道:“娘娘,不必麻烦了,不是致命伤……”   >  凤涅道:“你别动,这伤可大可小的。”她迈步要往外去,却听得身后子规道:“娘娘!”   凤涅停了步子,子规顿了顿,说道:“娘娘,陛下是个极圣明之人,就算是真出了宫,以陛下之能,事情也未必会演变到如那些逆贼们所料。”   凤涅点点头,慢慢地出来外面,却见朱镇基同朱安靖一大一小坐在椅子上,见她出来了,朱镇基便起身:“凤妮……”压低一声,抬手向她招了招。   凤涅走过去,两人面对面站定,朱镇基道:“你打算怎么做?”   凤涅疑惑道:“什么怎么做?”   “现在啊,”朱镇基看着她,眼睛微亮,“你说,前些日子我们还担心怎么出宫……现在就遇到这种事,既然出来了,可不可以试着在这时候走?”   “这时候?”凤涅一震。   “是啊……我的人还在寻找国师,大抵已经有眉目了……”   这时候朱安靖也跳下地,拉着凤涅的衣角道:“皇婶。”   凤涅摸摸他的脸:“阿靖,子规受伤了,你跟外面的人要点伤药好吗?”朱安靖果真乖乖答应,便跑到门口,大声道:“来人!”   凤涅同朱镇基两人对面站着,朱镇基道:“凤妮,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凤涅眨了眨眼,眼中有什么东西缓缓涌动,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林见放,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就这么……撇下他。”   “你当真爱上他了?”朱镇基望着她,心在瞬间竟有些空落落地,怅然所失,仿佛有什么宝贵的东西腾空而去。   “我不知道,”凤涅轻声地,“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担心他,也……很想他。”   朱镇基凝视她片刻,终于长出一口气,后退到椅子边儿上,伸手按在桌沿上,不再做声。   朱安靖将伤药取来之后,凤涅替子规上了药,此刻天色已经近黄昏了。   朱安靖在屋子里呆不住,凤涅又不许他乱跑,他就只在门口玩耍。   凤涅安静下来,才想到玉叶之事,先前一时忙乱地头晕忘了,此刻便想跟朱镇基说。   自从凤涅说不走,朱镇基的情绪一直都恹恹地,见她叫,便懒懒问道:“什么事啊?”   凤涅道:“有件事想跟你说,那个玉叶其实……”   正在此刻,门外却传来朱安靖一叠声的嚷嚷,连声叫道:“皇婶皇婶!快来啊!”   凤涅吓了一跳,生怕他出事,同朱镇基子规两个急急出来,见   朱安靖好端端站在门口才放了心。   凤涅急忙将他抱住:“怎么了你?”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生怕哪里不妥。   朱安靖将手一抬指着正前方,道:“皇婶你看你快看!”   朱镇基,子规,凤涅三人不约而同抬头,却齐齐地惊了。   耳畔传来朱安靖兴奋而惊诧的声音:“好大的月亮!”   的确,好大的月亮,因为此处地势高,故而能够清清楚楚地望见月亮自山后升起的情形,而最令人诧异的是,那月亮竟好似就被人从墙后推出来了近在面前一样,浑圆而清晰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微微地金黄色,在微蓝色的天幕上,如此壮丽,如此绝美,美的不似真实的。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这是今天的第二章啦,作为前些天请假的补偿吧XD   上章有两处虫子,回去改改,摸摸,因为出现的人有点儿多。。因此。。=2=   顺,明天花月佳期要V啦,养肥党可以吃了~ ☆、最新章   这极大的满月美的不似真的,却又有几分莫名地熟悉感,凤涅看了会儿,便蓦地转头看向朱镇基,谁知正好此人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朱镇基慢慢道:“你觉不觉的,这月亮……似在哪里见过……”   两人心头不约而同震了一下,又转头去看那轮巨型的月,虽不曾继续交流,彼此心中却明白:那日凤涅坠海,当时的月,同此刻所见的,何其相似。   忽然之间子规道:“此处山高,看的清楚原本不足为奇,可是……今天好似还不是十五,怎会有满月。”   朱安靖站在三人之间,闻言也道:“我也记得离十五还有几天……这是怎么回事呢,月亮怎么会圆了?”   连凤涅也无法作答。   五人站在这门口,周遭是些负责看守的黑衣人,众人都好像被这轮突如其来的满月惊呆了,默默无声只管抬头呆看。   朱镇基见凤涅不回答,他也没有再多说,凤涅看了一会儿那月,心里头隐隐地有些不安,又似乎极憋闷,便不再看下去,转身往旁边走开数步,反复深呼吸几口。   正独自一个人呆站,却听到身后朱镇基的声音响起,默默地:“方才你在屋里头,跟我说什么玉叶……”   凤涅差点儿把这件事忘了,闻言便急忙收了收神,转身看向朱镇基:“对了……我要跟你说……”她一边说一边看周围,却见身边不远,有个黑衣人站在窗口处,她便放低了声音,“这件事说出来估计你要震惊死。”   朱镇基先前的提议被凤涅拒绝,本来有些万念俱灰,方才正凝神看月亮,见凤涅离开,他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不自觉地就想跟她多说两句话,似乎想多听听,多看看……于是便想起先前她要跟自己讲的事情来当因由。   没想到凤涅这么说。朱镇基无奈地一笑,望着她道:“还有什么能令我震惊的?能比得上你爱上我皇兄吗?”   凤涅听他又提这件事,略微有些脸热,只好做厚脸皮状,眨巴着眼道:“你也知道……爱情这种事是很玄妙的,不能理喻的。”   “恶,”朱镇基做嫌恶状,“你应该去拍还珠之类的纯爱剧,我推荐你演紫薇格格,一准颠倒众生。”   “哼,”凤涅哼了哼,“你不用揶揄我,……你说你不会惊到吗,那么……”她看看左右,门口上子规跟朱安靖好像专注地在看月亮,几个黑衣蒙面人也好像显得极专业,没有人特意对这边行注目礼。   “你听好了,”说着,凤涅便靠近朱镇基,蓦地一踮脚,在他耳畔一字一顿道:“玉,叶,她,——也是穿越过来的。”   朱镇基的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凤涅突如其来的“亲近”几乎在刹那乱了他的心神,自从穿越后她就一直跟他保持着   “男女大防”的距离,最亲密的一次是在凤仪殿,两人都醉了那次……   猛地想到上回,朱镇基的脸色就有些不自在。   凤涅本是想扔个重磅炸弹惊一惊他的,没想到自己做足气氛说完,对方却一脸……近似羞赧近似窃喜的神情,凤涅很是意外,自己反被惊了,忙问:“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惊讶?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朱镇基仿佛如梦初醒,目光聚焦看向凤涅。   凤涅呆道:“我刚跟你说了!”   朱镇基盯着她看了五秒钟,其中两秒是在她眼睛上,三秒是在她嘴唇上……望着她的唇,不免又想到不该想的。   凤仪殿内,两人醉酒之后……她的唇很是香软,彼此之间的接触好像并不是想象里那么难受,恰恰相反的是……有些陶醉的感觉。   “朱镇基!”凤涅见他仍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知道不对,便咬牙切齿地低吼了声。   河东狮吼似的。   朱镇基这才完全地反应过来:“啊,你说那个玉叶啊,她也是……”说到这里,大脑总算后知后觉地转过弯来,身子僵了僵后,失声叫道,“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也是穿……”   凤涅没想到这个家伙反应会如此迟钝,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趁着他一句话没说完,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般猛地跳上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叫唤什么叫唤什么啊!”   朱镇基眼睛骨碌碌乱转,没说完的话在喉咙里动来动去,最后终于安分地咽了回去。   凤涅见他平静下来,才撤手,压低声音喝道:“你到底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朱镇基还没回答,那边朱安靖跟子规察觉不对,朱安靖就叫:“皇婶?”仿佛要跑过来。   “阿靖先别过来,”凤涅急忙道:“子规,看一会儿阿靖,我有话要跟秦王说。”   朱安靖倒是听话:“啊,好……”乖乖地答应了声,便没有再过来。   只是却也不回屋子,就坐在门槛上,捧着腮仍旧看月亮,一边问:“子规,你说这月亮为什么这么圆呢,都说上面有嫦娥跟玉兔,我怎么没看到呢?”   在这么复杂的情势下,难能可贵有这样趣致闲暇的一刻,子规看一眼神情很古怪的凤涅同秦王两人,想到先前在屋内两人的交谈,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往后退了一步,打起精神道:“王爷,你再仔细看一会儿,你看那上头黑黑的,那里有棵树,树下面,像不像是有只兔子……”   而这边上,朱镇基终于能够正常说话,气急败坏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我听错了吧,我怎么听你说玉叶也是个穿……来的?”   凤涅板着脸道:“恭喜你,你的听力是正常的,只是脑袋有   些运转不灵。”   朱镇基伸手摸摸额头:“天啊,我无法相信……她居然也是……这、这这……”他的脑袋运转不灵只是在特定时候,这时侯却清醒过来,一时就把昔日在宫内玉叶的种种行为回顾了大半,心里不寒而栗,结结巴巴了一阵儿才道,“这人竟然深藏不露!居心好生险恶!连我们都给瞒了过去……她……她又是哪个?”   凤涅道:“你不是曾经说,听到我呼救的时候赶来,曾经看到一道影子飞快离开了?”   朱镇基猛地打了个哆嗦:“你的意思是……难道是那个推你下水的人?”   凤涅皱眉道:“你说的不错,只可惜,你也没有看到她是谁。”   朱镇基抬手,微微摆动:“等等,等等……你让我好好想想。”   凤涅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一动:“难道你看到她了?”   朱镇基皱着眉,眼睛直直地看向虚空,脸上透出回忆的神色:“我记得……当时我听到你呼救就急忙到了船边上,可惜你已经落水了,我来不及多想,回头大叫几声没看到人,就只好自己也跟着跳下去了,可是……就在我也落水的那一刻……”   凤涅屏住呼吸,盯着朱镇基,却见他双眉一皱,道:“是……是的,我看到一张脸……我记得我落水的那一刻往上看了一眼,那时候月光忽然之间亮的异样,我看到在船头上你落水的地方,有人探头往下看!”   “是她?”凤涅失声道,“这么短的时候不可能有其他人,是那个凶手……你看清了吗?”   朱镇基竭力回忆,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那时候月光太亮了,几乎有些耀眼,闪的人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记得……她肩头上有跟飘带闪了一下,很独特的形状……像是那种戏里头的披帛,上头似还有些花纹……”   凤涅听他说到这里,猛地吸了口气:“是她。”   朱镇基蓦地抬头:“你知道是谁?”   凤涅道:“那晚上参加酒会的人都穿着晚礼服,因为是在海上风大,有人便带了披肩,可是多数是素色的,只有一个人别出心裁地披了条戏服式样的彩色帛巾。”   朱镇基眼睛瞪大,道:“你说这个我有印象!那个人是……苏玢儿?!”   凤涅冷笑道:“除了她还能是谁,我竟然也才发现,……现在才算是知道了她为什么会推我下水,只不过想到一切或许又是因一个贱男人而起,真是让我觉得呕心的很。”   朱镇基惊心之余,道:“是她,居然是她啊,怪不得,我听说,马珂在以前曾经包养过苏玢儿一段时间,……她会因为马珂而敌视你?甚至不惜动手杀人?”   “连你居然也知道,”凤涅苦笑,“我现在倒是笑我太傻了,当初我听了这个传闻,很   嫌弃马珂,不肯接受他的追求,只可惜他演得太好,把我也骗过去了,什么雨中接送什么寒夜探班,我还以为他真的情深,还以为真的如他所说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朱镇基一眼不眨地望着她,此刻眸子里便透出几分耐人寻思的意味。   凤涅却又叹了口气:“我之所以不肯轻易相信男人,就是如此……他们如果真的想骗人,会出尽手段没有廉耻的,而女人如果动了情,就会智商变低。”一时有些沮丧,是啊,连她也中招了。   朱镇基对此也有些感触:“不过,苏玢儿算什么东西!三流货色而已,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对你下手,真是个超级贱~人!”   凤涅道:“唉,你虽然也贱过,不过跟她相比,你的贱好像变得……真是不怕不识贱,就怕贱比贱啊,至少你没有想暗害人命,可是我还真不服,我对马珂只是有些动心,所以在他跟你搞在一起后我就立刻跟他断绝了关系,不过是个贱男人而已,苏玢儿竟因他对我起杀心?”   朱镇基努嘴道:“我现在都改邪归正了,不要拿我跟她比,再说,就算是贱也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好吗,我贱的比较可爱。”   凤涅正色:“这个就不用特意解释了。”   “哦,”朱镇基答应,又道,“不过你说是因马珂,恐怕不止如此,她睡了剧组的监制跟导演,结果在那部戏里只演了个不出彩的角色,大概也积了些怨,还有,那苏玢儿不大正常来着,我听说她为了马珂还自杀过呢。”   凤涅一惊:“自杀?”   朱镇基道:“是啊,你是有洁癖的,身份地位又摆在那,自然瞧不上马珂,我虽然……不过我也是跟他逢场作戏,完全没有对他动心,但他毕竟是二世祖,又多金又长得出色,那些二三流的角色自然认定他是豪门白马王子,个个挣破头想上位呢。”   朱镇基分析这些,倒是头头是道,又道:“马珂大概也只是想玩玩她,玩够了就断了关系,不料她不肯撒手,听说还缠了马珂很久,做了好些过激的事……马珂那样的贱~人居然还瞧不上她……她当然会觉得可怜,导致心理变态也是有的。”   正说到这里,就听到有人咯咯笑道:“心理变态?不错,这个词我很喜欢。”   朱镇基同凤涅一听这个声音,齐齐转身,却见身后出现之人,竟正是玉叶,也就是他们正在讨论的“苏玢儿”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这位最后才出现名字的姑娘,玢,念bin哈。   大概是昨天拼的太厉害了些,今天效率很低下,扭动了好久才写好这章,争取明天多更点。。。赐予我力量吧~~~~~~~~ ☆、最新章   宫女玉叶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站在距离凤涅同朱镇基七八步之遥的地方,似笑非笑地望着两人。   朱镇基往前一步:“苏玢儿?”   玉叶挥了挥手,黑衣人们便退后数步避开。   玉叶迈步往前,低低笑道:“原来‘林姑娘’还记得我这种三流货色的名字,我是不是该觉得荣幸?”   朱镇基见她笑的着实可恨,心中后悔怎么没早点看出这人的真面目,便道:“你真是丧心病狂,上回是,这回也是,你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真的心理变态了吗?”   玉叶道:“大概也有点吧,不过,想世界上那么多的名人,又有几个是正常的?大多都是有点儿变态的狂人。”   “你可真有自信啊,”朱镇基冷笑,“只可惜你这样儿的人才,怎么会睡了监制跟导演后还没捞到自己想要的角色呢?”   玉叶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之色,便道:“林姑娘还真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把你的小姐妹硬塞入剧组,又怎么会把我的角色抢去了呢?”   朱镇基,也就是林见放一怔,凤涅看着她道:“你的小姐妹?”   林见放皱了皱眉,说道:“我那么做也不是为了私欲,我只是觉得她很适合那个角色,起码……比她适合。”   凤涅一听,面上就带了几分笑意。   林见放见了,道:“喂,你笑什么?”凤涅道:“我笑的是风水轮流转,如今你可明白了吧。”她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地,林见放却心头一动,转念想想,便叹了声。   当初她瞧中了一个能出彩的角色,想要自己出演,却被凤涅一句话干涉了,她只以为她是私心打压后辈,一直记恨。   其实对凤涅来说,她比林见放的见识要高,会比当事人的林见放看出她更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可惜林见放不懂,如今,玉叶就好像是她当初。   只不过,她们的选择不同,林见放是越发努力,想要做得更好给凤涅看让她心服,但是玉叶却不是,她用了最错误的手段。   林见放明白了这点,略微苦笑:“原来是这样,我才明白过来。”   玉叶道:“不用假惺惺的,你们又怎么知道我的痛苦?争不到,算是技不如人,也算了,但是马珂……”   凤涅同林见放一起看向她。玉叶道:“林姑娘说我爱他,倒也不是,起初大概有一段时间疯狂迷恋吧,但是那个贱男人……我对他百依百顺,他却让我滚,反而跑去贴你!”   她抬手指向凤涅,重露出愤怒之色   。   凤涅皱眉道:“如果我知道他跟你之间真那么龌龊,我绝对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就是这种语气,就是这种,”玉叶的脸色更有几分狰狞,“你凭什么这么狂傲,你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一副了不起的模样,我求之不得的东西你却看不上,你知道马珂对我说什么吗,他说他爱上了你!他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爱上一个女人了!他想要跟你结婚!”   凤涅皱眉,不屑一顾道:“那些不过是他说谎骗你的罢了,那种男人……”   林见放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欲言又止。   玉叶道:“你错了,他或许对你说了很多谎言,但是他从来不会对我说谎,因为他明白,我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他不需要任何掩饰。”   凤涅道:“你还替他说话?”   玉叶道:“我不是替他说话,只是他在我面前表现的比较真实,因为我们都是……你眼中所谓的……那种人,所以互相不需要掩饰,他只有在你跟前才会掩饰,只可惜他还是功亏一篑了。”   凤涅皱眉不语。   玉叶望她一眼,又看向林见放:“如果你听见他当时对我说那些话时候的神情你就知道,他不是骗人的,这也正是我所痛恨的!他居然对我说要娶你,要个你一生一世!多可笑!我才是最爱他的人!我暗中诅咒他跟你不会有好结果,这么巧,林姑娘就得手了。”   林见放听她说起自己勾引马珂的风流史,也有点小小地不好意思,缓缓叹了口气,道:“凤妮,说起来,当初……他喝醉了,也还叫过你的名字……好像还有点真心啊,那男人。”   玉叶冷笑道:“你可不知道我看到你们偷情那照片的时候有多高兴……真不愧是林姑娘……”   林见放喝道:“你有完没完。”   凤涅倒没觉得怎样,沉默片刻,说道:“好吧,就算他当时是有几分真心的,可是他那种男人,本性轻浮,就算是说一个人估计也不会长久,何况嘴里说爱一个人身体上又去找另一个,又算什么爱?不过是欲望罢了。”说到这里,便又想到朱玄澹,这世界到底没有让她完全失望……   ——见清见清,那名字在心上转了几圈儿,不由地一阵甜蜜心酸。   玉叶同林见放见她如此说,都觉得有些诧异,林见放是欣慰,玉叶的脸色却越发阴沉。   林见放转头看向玉叶,问道:“难道你就是因此想害凤妮?”   玉叶摇摇头:“我虽然恨不得她死,可是真下手还没那个胆子,只不过那   晚上我喝多了点,正好看她一个人站在月光下,显得那么……高不可攀!我思前想后,越想越怒,凭什么她就万千宠爱,凭什么我只能当配角,永远地籍籍无名,我要让她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在她掌握之中,于是……”   林见放厌恶地看她一眼:“于是你就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   凤涅听她把句略带文气的话说的这么流利,不由刮目相看。   林见放说完,就道:“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玉叶道:“不做什么,我想跟娘娘单独谈谈。”她说着,就看向凤涅。   凤涅一怔,林见放果断道:“不行!”   玉叶咯咯笑道:“怎么了,还怕我再杀死她一次吗?我说林姑娘,你觉不觉得你对她的爱都有些古怪?”   林见放身子一抖,脸色很是奇怪。   凤涅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还需要避开人?”   玉叶道:“娘娘跟我来就知道了。”   林见放将她一拦,斩钉截铁道:“这人蛇蝎心肠,凤妮别跟她去。”   玉叶道:“林姑娘还是别拦路了,这里的侍卫,随随便便哪个出来就可以让你倒地你信吗?”   这时侯子规跟朱安靖两个也从原地起身,望着这边走上来几步,却被两个黑衣人拦住,朱安靖喝道:“闪开,竟然拦住本王的路!”   玉叶回头,望了一眼朱安靖,转头又看向凤涅,眼睛直勾勾地嘴角带着笑:“娘娘,我们虽然不敢动靖少王,不过……有些人却是不必顾忌的,娘娘不会乐意让靖少王亲眼看到流血死人的场景吧?”   她这话越发有些不怀好意,林见放厉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想跟她私下里谈谈,你没长耳朵吗?”   “你!”林见放脾气本就不好,何况对着一个她在现代就很鄙视的三流角色,看她如此嚣张又哪里忍得住,当下一把揪住玉叶的肩膀,“我这样不算是男人欺负女人吧?”   凤涅闻言嘴角一抽:“这大概算是女人间互殴。”   玉叶被他按着肩头,一拧眉叫道:“来人!”   周围的黑衣人一拥而上,还有数人把子规同朱安靖围在中央,朱安靖大叫:“你们想干什么?”   子规将他挡在身后,“王爷莫怕!”又焦急担忧地看向这边。   林见放捉着玉叶,也发了狠,咬牙道:“我的力气虽然不算出众,不过要杀了你怕也是易如反掌。”   “那你只管试试。”玉叶冷笑,“动手!”   凤涅一怔,可是围着他们的黑衣人却并不动,反而是朱安靖那边,有人同子规动上了手。   “我可以保证,在你杀了我之前,我可以先找两个垫背的。”玉叶纹丝不急,还带着一丝笑意。   电光火石间,有黑衣人一掌拍在子规胸前,子规大喝一声,往后倒去,嘴角竟喷出血来。   凤涅喝道:“都给我住手!”一急之下,拔腿向着子规那边跑去。   林见放将玉叶一松,玉叶顺势将凤涅一拉,冷笑:“娘娘哪儿去?不是要跟我私下里说话吗?”   林见放顺势将凤涅右手一拉:“要去我陪她去。”   玉叶道:“可惜我不想跟你说。”   “林见放,”凤涅始终望着子规那边,眼睁睁地见朱安靖扑到子规身上,小家伙颤抖着竭力扶子规,凤涅一眼不眨地望着,看到子规咳嗽了声,从地上坐起身来,才道:“你去帮我照顾子规跟阿靖。”   林见放摇头,手紧紧地握着凤涅的手:“她不怀好意。”   “没事,”凤涅终于将目光从子规跟朱安靖身上收回来,“她要真的想杀我,在这里也可以动手……她不过是想耍弄你我,在你我之前显显威风罢了。”   玉叶哈哈笑了几声,不置可否。   林见放的手有些发抖,怎么也不肯放:“凤妮。”   凤涅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来:“照顾好他们,我一会儿就回来。”   林见放站在原地,望着凤涅同玉叶相随而去。朱安靖跑过来:“王叔皇婶去哪里了?”林见放低头看看他,又看看脚步趔趄正往这边来的子规,勉强一笑:“她有点事,说让我们等着,她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如此说着,自己的心却空落落地,丝毫没底,难受的要命。   “我怎么这么‘多愁善感’了,这可不行。”林见放喃喃,望着那轮越来越高的月,重重叹了口气。   玉叶领着凤涅走了会儿,眼见是越走越偏僻,玉叶便看凤涅,却见她始终镇定如斯,便叹道:“说起来,我虽然憎恨你,却也不由地有些佩服你。”   凤涅道:“不敢。”   玉叶道:“你可知道我带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你怕是在想我死吧。”凤涅道。   “哦?”玉叶饶有兴趣地,“为什么这么说呢?”   凤涅道:“一种感觉而已。”   “哈哈……”玉叶笑了数声,道,“娘娘感觉的不错,……其实我把你带回来后一直都在后悔,后悔没有在马车里就杀了你……那岂不是一了百   了永无后患吗?”   “那就是说,我现在引起了你的不安?因为什么呢?”凤涅问道。   “因为……”玉叶顿了顿,终于低低说道,“因为你实在是太多话了,你会让颜贞静心乱。”   凤涅眯起眼睛:“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你都在偷听?”   玉叶道:“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而且绝对物超所值,我听到了好些有趣的事情,将来可以添油加醋地讲述给靖王……也就是以后的天子知道。”   “你的心果然够大,”凤涅道,“瞧你这意思,你是想以阿靖为筹码上位?”   玉叶说道:“当然了,有朱玄澹在,那个宫内永无我出头之日,但是若换了人,那就不同了……”   “你总不会是想效法万贞儿吧?”凤涅冷笑。明朝时候,万贞儿比皇帝大十七岁,却成了最宠爱的后妃,炙手可热。   “那是其中的选择之一,”玉叶说道,“以我的能为,什么都有可能。”她的眼睛忽然亮的异样,“在这里,只要掌握了皇帝,整个天下就都是我的……甚至还有可能……”   “哈,难道你想当武则天不成?”凤涅虽然笑,但望着玉叶的狂态,心里却也十分震惊。   “可以一试啊,不试试怎么知道,”玉叶漫不经心,轻声说道,“有穿越这样一个契机在,没理由我不好好地利用,原本我想如果能在朱玄澹的后宫里争个妃位,那皇后的位子也可以施展手段慢慢图谋,可是当我看破他之后,我只好选择另一条路。”   “我发现你真的……”凤涅叹息,简直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感觉。   玉叶却慢慢地说道:“娘娘,我告诉了你这么多话,你是不是满意了?”   凤涅道:“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安心上路了,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满意。”   玉叶眼神一变,一招手,身后不远处跟随的黑衣侍卫上前,探手便将凤涅擒住。   凤涅略微试着挣扎,却觉得那人手掌如铁,力道大的可怕,便停了下来:“怎么,你想动手了?”   玉叶道:“我说过,留着你是个祸害,娘娘这张嘴可真是会说,竟把颜大人也给说糊涂了,何况你知道了我这么多事,我们之前又那么多过节,我做什么要留着你?”   她的手腕一翻,竟从袖子里翻出一把雪亮的刀来,在面前一晃,道:“用刀杀人的感觉我还没有真试过,娘娘就当我的第一人吧。”   那刀锋一点一点凑过来,凛凛然似乎带着血腥气。   身后的黑衣人蒙着面,一双眼睛却沉沉   盯着玉叶手中的刀,他的手也同样紧紧地握着凤涅的胳膊,握的太狠,凤涅不仅不能动,几乎都觉得肩膀要给他握断了。   生死关头,恍惚之中,凤涅却似嗅到一丝极细微的熟悉的甘苦味道,一闪而过,似真似幻。   然而她来不及多想,眼睁睁看那刀尖逼近,蓦地笑道:“我说,你究竟是在怕我呢,还是又在戏耍我?”   玉叶的刀将要递到她的颈间,似乎在观察下手的地方,闻言就放慢速度:“什么意思?”   凤涅道:“你一生都在我跟林某人之下,默默无闻可怜兮兮,终于有了扶摇直上的可能,却不想让我们看看你成功之后的光芒吗?你现在杀了我,你一辈子都停在怕我忌惮我的这一刻,就算你以后真的成了万贞儿或者武媚,你自己,却始终是那个灰头土脸可怜兮兮的苏玢儿!”   玉叶的刀在她的脖子下面微微抖动,她握着刀,仰头看凤涅:“娘娘你是……在向我求饶吗?”   凤涅轻笑道:“随便你怎么想。而且,你若真杀了我……谁知道会怎样呢,或许我依旧回去了……依旧风光无限,而你,在我的印象里依旧是现在这样的可怜,不,或许会很快忘记吧……你觉得呢?”   玉叶眼波闪烁不定,刀尖本来指着凤涅的脖子,此刻却不知不觉地垂了下去。   正在这时侯,却听到有个声音笑道:“咦,这是在做什么?”   玉叶回头,却见是范瑜,她心头便一宽。   范瑜迈步过来,抬手将她手中的刀接过去,看她一眼道:“美人的手里不能拿凶器的,要怎么样,叫人代劳就是了。”   玉叶望着他:“我奉命要除掉皇后,你来做什么?”   “巧了,”范瑜道,“颜大人的命令,要我带皇后娘娘过去。”   “又变了?”玉叶皱眉,“去哪?”   “天子的王驾已经到了九里卧龙坡了。”   玉叶一听,脸上才露出几分喜色,范瑜也笑道:“一切都在我们掌握之中,只消再过半个时辰,天子便是插翅难逃,这天下也便要改朝换代了。”   范瑜同玉叶说完,那黑衣人才缓缓地松了手,凤涅的胳膊给他握的都要断了,便恨恨地回头瞪了那人一眼。   却见那人也正缓缓垂了头,两人的目光便正好错开。   凤涅见不过是个木讷魁梧的侍卫,便回过头来,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身上有些汗湿似的。   范瑜道:“娘娘,请吧?”   玉叶道:“大人可也叫我去   了吗?”   范瑜道:“这个却还不曾,反正事情要半个时辰后才成,估计那时候才能叫……你。”玉叶瞧他死性不改,说着说着便又用眼风撩自己,便不再纠缠,转开头去。   范瑜领着凤涅,便往前而行,这回他却没有再多话,一路格外沉默,凤涅也自无言,随着他过了后堂,一路而行,地势仿佛是越来越高,一直拾级而上,渐渐地前头只露出狭窄的一道通道,仿佛一线天,本以为没有路了,谁知道跟着范瑜艰难经过,眼前竟又豁然开朗。   凤涅震惊,前一刻她还是跟着范瑜在那府邸之中,可是现在,却俨然又到了山上野外,眼前山石嶙峋,远处景色开阔,群山叠翠,万壑无声。   凤涅瞪大眼睛:“这是哪?”   范瑜道:“留神脚下。”凤涅听他声音沉沉,不似他昔日一样轻浮,便奇怪看他,范瑜仿佛察觉,便又轻浮笑道:“娘娘若是走不动,我可以代劳。”   两人又沿着石阶往上,路越来越有些惊心,凤涅渐渐地发现石阶一测,沟壑深不可测,耳畔却好像听到潺潺流水的声音,渐渐地,身边竟出现淡淡的白色雾气,然而此时此刻,却不知是雾气,还是云气了。   头顶那那轮月正缓缓升起,妖异的很,却也绝美之极,凤涅走的累了,便住脚喘息,抬头望着那轮月,猛然间,目光所到之处,身子却震了震。   在那月轮之下,最高的悬崖山石上头,站着一个轩昂的身影,迎风凭月,负手而立。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仿佛有人猜到一个秘密……就是有关那谁谁……XD   晚上会努力加油再来一更的~貌似我还没有说过,已经可以开始完结倒计时了。。。   赐予我力量让我晚上会顺利些吧。。在我预计里,下一章会超级超级激烈(预先提醒一下),做足准备,带好瓜子可乐鸡爪啊之类的等看喔~~~XDDD 107、最新章 ...   这悬崖之上,有一亭子间,亭子间外是一人茕茕独立,身畔是一轮满月。   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本该是极为风雅出尘的,然而此地地势险要,加上扑朔迷离的情形却又让人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来。      范瑜上前,行礼道:“大人,娘娘到了。”   颜贞静回过头来:“有劳,你先退下吧。”范瑜应声,看了一眼凤涅后,果真便退后而去。      “颜大人叫我来何事?”凤涅深吸一口气,望着颜贞静,开门见山问道。   颜贞静并不回答,只是转身俯视悬崖之下,皎洁的月光下,潺潺水声之外,在近百里外的谷底,似有一队人马,正缓缓而过。   他就盯着那一队人马,目光深邃而复杂。      颜贞静手一指:“你可能看清那领头的是谁?”   凤涅的心不由有些怦怦而跳,走上前,眯起眼睛看了会儿,道:“隔着这么远,谁能看得清。”   颜贞静一笑,看看头顶的月,又看看她,道:“本来的确是看不到的,不过今夜月色如此之好……倒是与人方便了,娘娘请。”他袖子一抖,便从袖管中取了一支如箫似的物件来。      凤涅看一眼,脱口道:“望远……”那个“镜”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颜贞静手中此物,看来也不陌生,乃是望远镜的雏形,古代的所谓“千里望”,虽然看不到千里那么远,但十几里还是能看清的。   颜贞静将千里望往前一递,凤涅接了过来,看他一眼,也不再多话,便缓缓举起来,放在眼前。      今夜之月,格外皎洁,月光如雪一般,几乎让人分不清此刻到底是夜深,还是黎明时刻。   颜贞静道:“说起来好生古怪,今日并非十五,竟有如此满月,难道是天象异兆,也知道今日有大事发生吗?”   “颜大人也信那些子虚乌有?”   凤涅淡淡道,从千里望的镜头里看出去,眼前陡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影子,以至于她的手猛地一抖,千里望竟差点儿从手中跌落下去。   “未必没有道理,”颜贞静从旁探手,替她扶住那支千里望:“娘娘可要留神,我这里没有备用的了。”      凤涅的手微微发抖,却咬了咬牙,举起来又看,那人的样貌仿佛就在千里望之外,他人在马上,魁伟轩昂的身影,若隐若现的半面,是他,是他!      一刹那心都绞痛起来,凤涅无法再看下去,蓦地垂下千里望,冷然道:“是见清,你想怎么样?”   她回过头来看着颜贞静,却见对方淡淡地靠在亭子边儿上,而在他旁边的石凳上放着一支竹子制成的……仿佛是大型的鞭炮式样,看来很是结实,儿臂粗,比千里望还长一些,底部有一根长长地好像是引线的东西。      颜贞静指了指,道:“此物是竹信,再过两刻钟,王师就进了九里卧龙坡,正如我事先计划一般,卧龙坡里布置着大量的硝石火药,只要时候一到,这只竹信点燃,向着天空射出信号,那整座卧龙坡便会被夷为平地……卧龙坡,卧龙坡……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卧龙坡不是落凤坡,你口中所谓天意,不过都是人为造成,”凤涅冷笑道,“颜大人你这样瞎扯,难道是想要给自己找个适当的借口,来促使你下定决心谋反叛乱吗?”   “我……我不是谋反叛乱!”颜贞静略微恼怒。   凤涅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一动:“颜大人你现在叫我来,就是看见清入套的吗?”   他沉默片刻,道:“娘娘觉得呢?”      凤涅皱着眉,慢慢说道:“我觉得,颜大人你不是要让我来亲眼看见清死的,而是……你也不忍心如此了,对不对?”   颜贞静肩头猛地抖了抖:“不……”但声音却很微弱。   凤涅眼中一亮,道:“你说‘天意’,你要理由,那么我们就来说天意,自古卧龙凤雏,凤雏庞统,死在落凤坡,虽是人为,但因定局了,可称天意,可是卧龙,不是死了的意思,相反,既然是‘龙’,那便预示着真龙天子,颜大人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颜贞静双眸一闭又睁开:“我不知道,如今,箭在弦上……”      “可是这箭你并未发出去,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凤涅道:“但倘若你做了,那你不仅仅是谋反叛乱,你还将是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整个大舜皇朝的罪人。”   颜贞静双唇紧抿,半晌,仰头看着那轮月,道:“我……长久以来战战兢兢地当朝臣,私底下却一直谋划此事……可,我如何能够相信……”   “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改正,而颜大人,你现在所需要做的改正就是停手。”凤涅深吸一口气,尽量柔声道,“颜大人,把信竹给我吧,不要让大皇爷不安心,不要让阿靖为难……更不要去害一个千载难逢的贤明天子。”      颜贞静手发抖,握住那根竹信,凤涅道:“颜大人。”   颜贞静眼中透出痛苦神色,脸色半明半暗:“娘娘……”   凤涅抬手欲接过来,却听有人道:“颜大人,你就这么容易地放弃了?”      两人转头,却见玉叶从亭子后慢慢转出来,双眸狠狠地盯着凤涅:“颜大人,我告诉过你不要听她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颜贞静深吸一口气:“玉叶……”   玉叶喝道:“你忘了吗?太子党不仅仅是一个人!你是太子党的党魁更应该知道,他们对此举寄予厚望,都准备好在同时举事了!今夜他们都在京中等候九里卧龙坡的消息,一等消息发出天子驾崩便让京中大乱,你忽然间放弃你把他们置于何地?”      颜贞静握着那竹信,手微微发抖。   玉叶道:“不破不立!朱玄澹气数已尽,他若是真龙天子,就不会进入卧龙坡,就不会死,他既然去了,那就是自取灭亡!”   她大声说完,便看凤涅:“对了,你可知道他为何去哪吗?因为他以为你在哪里……知道他为你而死感觉如何呢娘娘?”      凤涅并不看她,只是转头看向颜贞静:“颜大人,把竹信给我。时间不多了,你还有回头的机会。”   玉叶急忙上前道:“都是一派胡言,早在我们计划的时候就没有退路了,你现在放弃,等朱玄澹活着出九里卧龙坡,到时候他第一个就会诛你的九族!”   “他的九族里也有我!见清就也是他的亲戚!”凤涅喝道,“休要再危言耸听!”      颜贞静心中大乱,举棋不定。这时侯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是有些软弱无力的……在这个关键时候他其实忽然很想问一问某个人的看法,想听一听他的决断,那个人就是范汝慎。   在此刻,颜贞静忽然发觉,长久以来他其实一直都很依赖范汝慎,在朝堂上,在内阁中,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项计划跟措施,其实都是范汝慎在背后指点的,只不过那个人实在太过老谋深算,他的种种指点往往恰到好处,让颜贞静觉得是自己的意思。      那么久,颜贞静一直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而且朝臣同侪譬如崔竞等,对他也很是服气,司逸澜等对立派则对他恨得虎视眈眈,可是现在……颜贞静忽然觉得心中很是孤独,有一种奇异的无力感,似乎身后……少了什么……坚实可靠的东西。   在这个不仅仅是牵连一个人生死而是关系天下千万百姓生死的要紧关口,他左右徘徊,思前想后,无法决断。      他像是溺水的人缺少了浮木,却也明白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了。      颜贞静轻笑一声,把竹信往前一递,轻声道:“大梦谁先觉……”   在凤涅同玉叶的注视之下,竹信落下来,凤涅伸手紧紧握住:“颜大人。”   玉叶叫道:“颜贞静!”      颜贞静递了竹信,转身便走,竟不再答应她们任何一个人的呼唤,也不再回头,只是喃喃地念着:“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哈哈,哈哈哈……”越来越远。      凤涅心中一片茫然,刹那有种悲欣交集的感觉,然而就在此刻,却听得玉叶道:“简凤涅,把竹信给我!”   凤涅一惊,急忙警惕,握着竹信闪开一步,顺便急忙环顾左右。      玉叶道:“给我!”声音极大,带着一股即将彻底发作的癫狂之意,眼中也透出异样的光芒。   凤涅咬牙道:“你休想!”   她看见身畔左侧是悬崖,便一扬手,准备将竹信扔下去。   谁知玉叶反应奇快,顿时便扑上来,将凤涅的手死死握住。   凤涅无法动弹,怒道:“贱人!滚开!”   玉叶道:“等朱玄澹死了,看谁才是贱人……我不杀你,我会……”她竭力去抢那竹信,凤涅被她阻挡,扔不出去,玉叶看她手臂躲闪,顿时扑上去在她臂上狠狠一咬。   “啊!”凤涅疼得痛呼一声,一掌挥出去,玉叶脸上吃了一记,却趁此机会,在她的手臂上用力一拉。   两人一番推撞争抢,凤涅手一滑间,那竹信便跌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会儿又停下。      两人见状,不约而同地扑过去抢,玉叶将凤涅往旁边狠狠一撞。   凤涅太急着去取竹信竟没提防她这时侯使阴招,顿时身子歪倒,因为速度过快滚了两滚,几乎到了悬崖边上,玉叶趁机扑上前,将竹信抢了过来。      “现在谁还敢跟我争,谁还敢跟我争!”玉叶挥着竹信,哈哈大笑,右手在怀中一掏,便把火折子掏出来,她走到凤涅身前,示威般道,“贱人,你给我看着!”      凤涅见她手一挥火折子便要点竹信,咬着牙飞快地爬起身来,望她身上一扑,玉叶猝不及防,被扑的往后身形一晃,她大怒之下道:“找死!”她的双手都擎着火折子,抬脚踢向凤涅身上。   凤涅被她踢中了,身形一晃,踉踉跄跄往后倒退,身子已经在悬崖边儿上,摇摇欲坠。      “娘娘!”   “凤涅!”   两个声音紧接着响起来,凤涅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子规跟朱镇基的脸,整个人便往下跌去。      身子悬空,眼前天昏地暗,月光却煞白的宛如白昼!甚至远处卧龙坡处的情形都看个一清二楚。   凤涅本能地抬手,死死地握住悬崖边儿的一块凸起的岩石。   手腕剧痛,仿佛将要断了,然而身形却为之停了,与此同时,有两个人飞快地抢到悬崖旁,一只手极快地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拉。   凤涅抬头,却见竟是子规。      “子规……”凤涅一眨眼,欣慰地笑了,这是他第二次如此救她了,可却来不及说那些,只道,“不要管我,去拦住玉叶,不要让她点了竹信!”   “娘娘……”子规开口,却又停下,额头上豆粒大小的汗滴滚滚落下,竭力将她往上拉。      旁边朱镇基见他们无碍,便转身,却见玉叶果真正欲点那竹信,朱镇基喝道:“住手!”飞扑过去。   玉叶急忙后退,朱镇基追过去:“贱婢!把东西给我!”   玉叶道:“林姑娘,你不想救你的爱人同志了吗?”      朱镇基气急败坏,喝道:“闭上你的鸟嘴,你要是敢点燃了,我要让你死的很难看!”   玉叶哈哈笑道:“你当我怕你吗?等我点燃了,你就不过是个丧家之犬,任凭我宰割!”      子规将凤涅拉上来:“娘娘……”   凤涅见他神色很不好,便将他一抱:“子规你别动,我去去就来。”   子规张了张嘴,却只道:“娘娘要留神。”   凤涅没留心的是,在子规的胸口处,一道暗色血痕渗了出来。      关键时候无法耽搁,凤涅点点头,爬起身便冲玉叶而去,玉叶躲着朱镇基,一边点那竹信,因为两人躲跑的厉害,一时没有点燃。   凤涅冲上前道:“玉叶,你逃不了的,把东西扔掉!”      玉叶见她好端端地在跟前,一时恨道:“给你?”一眼看到朱镇基,道,“哈哈,到最后你们两个居然联手起来对付我了?”      朱镇基道:“把那东西放下,我们饶你不死。”   玉叶看看凤涅,又看看朱镇基,脸上是似疯似癫的神情,一手捏着火折子,一手握着竹信,道:“好,好啊……”      她嘴里说着,蓦地脚下一挪步,竟到了悬崖边上,她站在那险要处,嘴角一挑,发狠地狞笑:“有本事你们谁过来拿啊?”   凤涅同朱镇基两个皆都愣住,玉叶凶狠地盯着两人:“来啊!怎么,不敢了?两个胆小鬼……既然如此,我数一二三,如果没有人过来拿,那么,我就点了它!让朱玄澹去死!”   她刚一说,凤涅便迈步冲上前,朱镇基急忙将她拦住:“凤妮!”      “别上她的当,快去拿回来,”凤涅大叫,朱镇基一愣,转身看去,却见悬崖边玉叶已经趁机将竹信点燃。   凤涅叫道:“不要!”将朱镇基推开,便冲上前去。      朱镇基愣了愣,目光一动,望见玉叶一手擎着竹信,一手缩在袖口处,白色的光芒闪动。   好个贱婢,好个一石二鸟!   朱镇基大吼一声:“凤妮别去!”然而身体却比脑袋反应更快似的,纵身往前而去,他是男子,竟比凤涅更快,将她的手用力一拉,反将她往后拉去,他自己挺身向前,反手擒向玉叶的手腕,另一只手便去夺那竹信。      夜色里,是玉叶猖狂的笑声:“好个多情的林姑娘啊,你可要想好这不是剧本而是真的……会死!”      藏在袖子里的手突地出现,竟避开朱镇基的手,刺向他的腰腹。   朱镇基只觉得腹部一疼,四肢百骸都疼得钻心,整个身体仿佛要抽搐起来,全然没了力道,身子却习惯性地仍往前扑过去。      玉叶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她身后便是万丈悬崖。      朱镇基眼前一片漆黑,而腰上,却猛地被人抱住:“林见放!”   却是凤涅及时冲了过来,死死地将他拦腰抱住。      他的身体重的一直往前倒,几乎随时都会掉到悬崖下去,却被她牢牢地抱住拼命地往后拉扯,他的意识有些涣散,嘴角喃喃地念道:“凤妮……”   终于她把他拉回来,两人跌在一起,朱镇基的身子极重,凤涅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拼力从朱镇基身下往外爬,但当眼睛望见玉叶手中燃尽了的引线之时,一时万念俱灰,大声叫道:“见清……”      玉叶长笑:“好一对儿苦命鸳鸯。”得意地看着眼前这幕,手中的引线已经燃烧完了,她将目光依依不舍地从两人身上移开,转头看自己手中将要发射的竹信。   就在这要命的当口,有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旁边闪出来,将反玉叶的手臂擒住,往下一扯。      玉叶震惊色变,原来那人将她手中的竹信筒口对准了自己的身体。   世上竟有这样不要命的人!   玉叶简直不信自己的眼睛,同时心中默念一声:“不好!”      “轰!”一声巨响,竹信筒口爆出一道幽幽绿光,但绿光却击中了那人的身子,刹那间,火光炽热,那人的身体竟被强烈的力道推得往后飞了出去,直坠悬崖外头。      这时侯凤涅好歹爬出来,把这场景看了个正着,当下沙哑着嗓子叫:“子规!”想也不想,跟着便往悬崖下跳出去。      朱镇基昏迷在地上,脸色惨白,腹部尽是血。      一边上,玉叶被那股力道反作用,推得也出了悬崖,但她见机快,便伸手扒住了上边的一块石头,勉强地稳住身形,正慢慢地爬上来。      而一道自爆裂的竹信边沿逃逸出的幽然彩光从悬崖上空飞起来,在空中爆出个小小地火花,像是个逢年过节时候的小礼花。      子规坠落无边的黑暗空间,残存的意识里,凝眸看向那道七彩的光芒,他依稀更看见,有个人从悬崖上跳下,随着那样的光芒,正飞向自己。   子规望着那人望着那光,蓦地便笑了,前所未有的欣慰幸福。      时光,好像就停止在这一刻,天地万物都静止了。      而就在子规的眸子渐渐合上之时,天空的满月上,闪过一道微红的光芒,然后,整个天地,如同白昼似的雪亮起来。      那夺目的光芒将子规的身影笼罩在内,将悬崖上朱镇基的身影笼罩在内,将凤涅的身影笼罩在内,也将刚爬上悬崖的玉叶的身体笼罩在内。      玉叶抬头望着那熟悉的满月,蓦地身子一震:“这是……不、不要……”她像是见鬼似的惊恐地叫。   有一道影子如风般飚来,踏前一步,将玉叶的脖子捏住,而另一只手往前探出,将刚跳出悬崖边沿的凤涅的手擒住。      他两只手同时用力,但用的是截然不同的力道:一个救人,一个杀人,一个是生,一个,却是死。      玉叶只听得自己的颈骨“喀拉拉”一声,在完全失去意识之间,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腾空而起。   玉叶再也看不见的,是那人将她的尸体远远地扔开,几乎扔出悬崖上。      与此同时,他将凤涅猛地从悬崖外拉上来,抱入怀中,纵身同样跃了开去。      凤涅模模糊糊中,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眼睛微微睁开,却对上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黑衣蒙面,他张口:“小凤儿!”声音也是再熟悉不过。   凤涅忽地又嗅到那种先苦后甜的味道……若有若无,一丝丝地,她模糊间想,原来先前,不是错觉。   他在,他一直在。   他没有事。      可是……子规呢,林见放呢?   心中一片酸楚,凤涅想说话,可又说不出来,脑中似乎有无数个声音在争吵,吵得剧烈地疼,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拼命地拉扯着她似的,只不知究竟要把她怎样。   “小凤儿,小凤儿……”是他的声音,一声声不停地叫着。   而头顶的月光越发妖异的闪现,凤涅看不到的是,她耳畔的红色耳坠也发出殷红如血的光芒,同那月光交相辉映,似在分庭抗礼。   凤涅觉得似有奇怪的手在撕扯自己,她痛苦地哼了数声,随着一波痛楚的来袭,再也忍受不住,头往后一仰,人事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嗯呢,恭喜猜黑衣人的同学们猜对了~~某只早在了 好后悔上一章预告今晚上还要更。。。把我纠结死了,何况这章这么难搞!!很值得再多熬个三五天有没有啊~~ 其实这一幕,已经各种安排谋划准备了许多天,想了又想,可还是觉得好难好难 但终究写出来了,叹气,谁叫我答应了今晚更呢,悲酸啊~ 此章一出,严重申请各种真相帝来预测结局吧,嗯,已经可以预测了,根据已有的线索,提示等。。 顺,KK的长评啊,难道是本文最后一个长评了吗,你来开始你来结束。。内牛,但是看到那男孩的故事时候我还是……有些难过 不过,怎么能让这么好的男孩子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呢,已经发生的现实虽无法左右,可是……幸好,可以在文里头安排好。 于是,放心XDD 八导:cutcut,我说秦王……不不,是林姑娘,你走错位了,那个方位不是你站的…… 某娘娘:烦人,把我的子规都给挡住了~ 林见放:不好意思我太入戏忘了 八导:cutcut,玉叶姑娘,你拿竹信的手势不对,嗯嗯,不是让你举火炬,也不是让你炸那啥,表情再狰狞点你演得是反派也~ 玉叶:再狰狞就毁形象了导演 八导:形象…… (拍摄现场花絮~·~因为太长于是节选这段XDD) 另外这章忒长,细看啊~ 108、最新章 ...   朱玄澹将凤涅牢牢抱着,纵身离开悬崖之上,本来是清风拂面的悬崖,忽然之间有股无形的风吹过,将他蒙面的巾子竟也撕开,哗啦啦地飘向悬崖之下。      朱玄澹奋力跃到那亭子角上,抱着凤涅背对着悬崖,将她的头紧紧地摁在怀中:“小凤儿……”大手按在她的脑后,身子紧紧地压着她的,双眸之中满是焦灼。      他回头看一眼,悬崖上朱镇基卧在地上,衣袂都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甚至隐隐地有要向着悬崖边滑去的势头。      朱玄澹双眉紧皱,看看朱镇基,又抬头看看天上那几乎耀眼的月,默默念道:“快些,快些……”再看一眼地上静卧不动的朱镇基,朱玄澹一咬牙扭过头来,低头看向凤涅。   伸手将她面上凌乱的头发撩开,用力地在她额头一吻,便将她牢牢地抱住,喃喃道:“小凤儿,没事的……没事的。”      凤涅只觉得有股极大的力量撕扯着自己的身体,或者不是身体,而是灵魂,那种剧痛几乎将她击晕,意识一片模糊,身体仿佛被那雪白的月色裹住,连脑海都是一片雪白。      耳畔忽然又响起无数个嘈杂的声音,她模模糊糊听着,隐约分辨出来。   有鸣笛的声音,还有谁的大笑,女人的尖叫……仿佛是置身一条繁华的马路上,那种车辆川流不息的声响。      忽然之间,那些声音又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乐声,听来是舞曲的声音,夹杂着舞者们兴奋的叫,依稀有人笑道:“来……喝啊……”那强劲的舞曲乐声冲击着她的耳膜,让她觉得很不适。      凤涅正难以承受,耳畔的声响忽然间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然后,是微弱的声音:“嘀……嘀……”缓慢地,很有规律地响着。      似乎悄悄地,空间时间在转动着。      凤涅呆呆地,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可以睁开眼睛,她想到便要做,而就在她的眼睛睁开之前,她陡然大惊!      先前第一次出现的嘈杂车流声又出现了,似排山倒海般地涌了过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在内。   而眼前,无数的车辆蜂拥而至,却都是自她身畔飞驰而过。   凤涅自是大吃一惊,感觉身子被来来往往的车流带动,几乎要飞了起来!      她迷惘地站在原地,茫然四顾,却发现自己果真是站在一条无比繁华的马路上。   她环顾四周,横在眼前不远处的过街天桥,闪烁着霓虹灯的高楼大厦,红绿灯交换的街头,形形□的车辆……红灯亮起,等候绿灯的行人蜂拥过马路。      她知道这个地方,这是她在现代的时候经常路过的一条街,新安路。   心里模模糊糊地知道有什么不对,可是偏又说不出来。   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心里好像察觉什么似的,就好像有一种直觉,她出现在这里并非是偶然。   蓦地凤涅抬头,望向远处,微微地侧过脸,闭上眼睛倾听。      先头耳中听到的声响又浮现了,是那个男人猖狂肆意的笑,伴随着女人刺激地尖叫,听清了,听清了,她在叫什么……   “珂少!还是这新车给劲儿!太刺激了!”   有个熟悉的声音叫着:“那当然了,你当老子那八百万是白花的吗?”      凤涅睁开眼睛,望向夜色里马路上正疾驰而来的一辆车,大红色,极为耀眼,极为拉风,是一两跑车,流线型,像是一颗子弹射破夜色般地冲了出来。      凤涅呆呆地看着,确切地说是看着车上的人,她认得那人:马珂。   在他的旁边副驾驶座上,是个穿着很环保的长腿丰乳美人,竟然是狂野的板寸,正从副驾驶座上挺身而起,大声地呼喝着,享受匪夷所思的车速下迎面那狂烈吹来的风。      “坐稳了!”马珂笑骂,“把你吹出去老子不管。”   那美人极为放浪地张开手:“来吧,把我吹出去吧,啊……啊……”竟然发出叫~床一样的声音。      凤涅忽然想起玉叶,也就是苏玢儿所说的话:马珂在她跟前向来是掩饰着自己的本性。   是啊,在简凤涅跟前,马珂是热情的,开朗的,谦逊,虽然不那么博学,但带一点小幽默,偶尔还懂得自嘲。      凤涅虽没有把他看做谦谦君子,却也以为是个温和的人,他从来没有暴露过这样肆意狂放的一面。   他开车载凤涅的时候从来没有超过四十码,因为他知道凤涅害怕,这种小体贴尤其让凤涅觉得贴心。   可是现在,他开的几乎要飞起来,那是一种……像是要疯狂的姿态。      凤涅呆呆看着那车从远及近,渐渐地将要驶过自己身旁。      而那美女兴奋之余,忽然一矮身钻入车内,抱着马珂的头,在他脸上重重亲下去。   马珂笑骂:“喂,开车呢找死啊!”却也很享受似的。   那美人亲了会儿,意犹未尽地便要往下。      马珂深呼吸,急速的驾驶加上将要发生的急速的快感,让他身子在瞬间绷紧,他的头一歪:“小荡~妇……”正笑间,眼角的余光往旁边一扫。   他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继续开车,但不足三秒钟时间,他又猛地回过头来。   ——正好看向凤涅所站的方向。      四目相对,凤涅张了张口。她很奇怪地知道马珂看到她了,就好像在这一瞬间彼此心灵相通。   凤涅想要转身,可惜身子却动不了,只好眼睁睁地望着马珂。   马珂盯着她,嘴角微张,似乎想说话。   凤涅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一直到那个女人的声音打破沉默:“天啊!!!”   马珂猛地回头,顿时脸色大变,在女人的惊叫声里,紧急转弯中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声,红色的跑车原地腾空而起,像是红色怪兽一般猛地翻了几个圈儿,才终于停了。      车子已经变了形。   凤涅呆呆地望着那辆变形的车,从破碎的车窗中看到他的脸,被血染湿了的脸歪了歪,像是向着她的方向。      可惜他却再也动不了了,只有嘴唇仍旧颤抖了几下。      那一刻,凤涅总算看清了他的唇形。   马珂叫的是:“凤……妮……”鲜血满面,他的嘴角却隐约上挑,好像是一抹笑意。      救护车呜哇呜哇响着,如旋风一样来到,车内两人被抬上担架,救护车疾驰而去。      凤涅很想跟着去看看,然而耳畔嘈杂的乐声却又涌了回来,凤涅抬手捂住耳朵,只以眨眼的功夫,场景便又变了。      仍旧是那个光线阴暗的夜店。   周遭人影憧憧,仿佛都不是人,而是鬼怪。   凤涅皱着眉,想看看自己在找什么。      “哈哈哈……”熟悉的笑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越过人群循声而去。      “你再喝一杯,我就亲。”那个熟悉的声音轻佻地说,又道,“不要拍照,都是公众人物,传出去的话就再也不玩了。”      凤涅看着那个倚在沙发上,一脸轻佻眉眼带笑的人,喃喃道:“林见放。”   一袭黑色的女式西装,袖子挽起,露出手腕上的手链跟腕表。白衬衫,淡妆,长发垂肩,原本妩媚的脸,有几分女性的英气,却更吸引人。      林见放却没有发现她,“她”只是一脸笑地望着身边儿的人,凤涅目光一转,看清那是个长发飘飘的美女。      “真的吗?”那美女笑得妩媚,冲着林见放眨了眨眼。   “当然是真的,还是……”“她”向前凑过来,暧昧十足,“舌吻。”      “啊……”周围的人顿时激动地大叫起来,那美女也不含糊,将桌子一拍:“拿酒!”   一大杯的白兰地送上来,美女举起酒杯,晃了晃酒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向着林见放道:“你当我不敢?”一仰脖,咕嘟咕嘟,竟把酒全都喝了下去。      一些液体洒了出来,美女抬手想要抹去。   一只手却握住了她的手腕,出手的是林见放。      她握着那女人的手腕,众目睽睽之下凑了上来,竟靠在那美女的唇边,伸出舌尖,将她唇角的液体舔去,然后,就好似饿虎扑食一般吻住了对方的嘴。      周围的欢呼声越来越激烈,有人大叫:“见放,见放!”几乎形成了欢呼。   而在人群中央,林见放抱着那美女,吻得激烈而旁若无人。      凤涅呆若木鸡,抬手摸摸额头,感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不……我不是来看这些的……”   她感觉晕乎乎地,只好用力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看,不去听,果真耳畔的舞曲跟人群的欢呼越来越小,一直消失无踪。      “嘀,嘀,嘀……”那种有规律的响声传来,除此之外,一片安静。   凤涅心中宽慰,就睁开眼睛。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堵玻璃墙之外,而墙内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有一张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那是她自己的脸。      那躺着的人,是简凤涅,或者说,是真真正正的简凤涅的身体。   凤涅扑在玻璃窗上,瞪大眼睛看进去,却见自己的身体静静地躺着,双眸紧闭,好像是沉睡的模样。   凤涅欣慰地发现,她的脸没有变化,没有老,也没有变丑。      只是身上有几个奇异的管子,接通的是在床的周围一些各种各样古怪的仪器。   这些医学仪器,凤涅多半不认识,只有一个她是认得的,好像是心电图。   她仔细看自己的心电图,发现上面的波段,是平稳的,如一条直线。      凤涅正看的入神,身体正在眼前,可是却又不完全属于她,因为她无法驾驭。   这种感觉还真奇怪。      她饶有兴趣而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自己的肉身,可是却不想要靠近,似乎是下意识地怕去接触。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可是心里头有一种念想,似乎走进那扇门,一切就会变得不同,而在她的心里头,却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她去守护。   她想不到是什么,可是感觉一定有。   对于那种东西的强烈捍卫之心,甚至超过了她可以轻易地回到原先轨迹的欲望。      凤涅悲伤又欢乐地看了看床上无知无觉的自己,转过身无意识地沿着走廊往前。      而就当她拐过走廊的弯的时候,在“简凤涅”的监护病房内,那原本平整如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忽然之间极细微地跳了一下。      凤涅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被另一件事吸引。      医院的走廊里,那是一群唧唧喳喳地护士小姐围在一起。   有个人正在对同事说:“要命!你们说神奇不神奇,刚才送来一个出了车祸的二世祖,长的还算不错,只可惜送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凉了,医生一进手术室,直接就说不用抢救了,谁知道一转眼的功夫,心电图又跳了起来!”   “哇,这是怎么了?人都凉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当时也摸过的,绝对属实。”   “大概是命大吧。”   “又或者是借尸还魂……对了,你们看没看过‘drop dead diva’?”   “你说的是美剧‘美女上错身’吧?”   “当然了,一个模特儿也是出了车祸,然后还魂到一个胖女人的身上,特好笑,不过也很励志……我们这儿不会也是这样吧?”   “孩子,你一定是没营养的美剧跟穿越看太多了……不过说起穿越,你看没看过晋江连载的小说《凤再上》,八月薇妮的作品,诚意推荐哟。”   “没想到你也这么有品位……”   ……      凤涅定定地站着,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出了车祸的二世祖究竟是不是马珂。   难道他死了?可又活了?她模模糊糊地正准备去一探究竟,忽然间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小凤儿……”   凤涅停了步子,茫然四顾。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如果能跟着本书看到现在的家伙,都非常的聪明,所有事情到现在,发生什么估计要猜出来了XDD 八导:末尾那两只龙套,为啥乱入=2= 见清:朕安排的~打打广告,八导一高兴,就把朕的小凤儿早点送回来了~~ XDD哈哈哈,所以跟我无关~~唉,逼近结尾了,又有点舍不得。。。 109、最新章 ...   凤涅听到耳畔的呼唤,心中一阵悸动,缓缓地闭上眼睛,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那声音更清晰了些:“小凤儿,回来……回来朕这里。”   凤涅模模糊糊地想:“你是谁?”只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又很好听,忽然盼着他多说几句。   不知隔了多久,那声音道:“我是见清,朱见清,是你的夫君。”      她“啊”了声,一阵风从虚空里来,忽悠悠地将她席卷在内。   凤涅觉得身体轻盈地飘了起来,她原本是在医院的走廊里,可是刹那间,身遭毫无阻隔,一阵耀眼的光芒从头顶射落。   凤涅仰头去看,却望见偌大的一轮满月,明晃晃地挂在天空,像是一只默默地凝视着她的很亮眼睛。      “小凤儿……”那声音呼唤着,让她一阵阵地悸动。   “见清。”凤涅望着那月光,“见清,见清……见清……”身子轻若鸿羽,随风轻扬而上,像是要飞到月亮上去。   凤涅闭上眼睛,脑中闪现着熟悉而陌生的一幕幕。      那夜她站在船的甲板上,仰头看得,是那样温柔的满月……      她的身体从船上坠落,浸没入海水之中,同样窒息的感觉,如此鲜明的涌现。      她睁开眼醒来,望见一张脸,眉头拧的像是倒八字,无比担忧地看着自己……她还没有问你是谁,那人就慌里慌张地叫起来:“娘娘醒了醒了,子规……”   然后,是个白皙脸容的少年,容貌有些清冷,探身过来相看。   子规,子规。   有个名字默默地从心底里跳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莫名的悲怆。      ——那一阵耀眼的光芒从竹信的前端射出来,那个受了伤的少年挺身而上,刹那间,他整个人似变成了一团焰火。      从竹信旁侧溢出的火焰冲出来,努力攀上半空,射出微弱的五颜六色的信号之光。      她眼睁睁地望着他的身体冲出悬崖之上,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死亡之火焰在眼前绽放。   她浑身巨震,甚至依稀能听到从九里卧龙坡上传来的轰隆隆地巨响。      “不……”一声哀鸣,从灵魂深处震颤,响起,凤涅探手向前:“见清!”      光芒之中立刻有人回应了她。   有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小凤儿。”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令人心安地温热。   凤涅奋力睁开眼睛,对上朱玄澹一双幽深的眸子。      她惊魂未定,整个身体都在细微地抖颤,仿佛身子被剧烈地摇晃或者颠簸过。   他将她抱在怀中,抱得紧紧地,在她脸上额上又亲又蹭,喃喃地:“没事了,没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凤涅察觉有什么东西跌在她的脸上,有点热,继而又很凉,湿湿地。      她听着朱玄澹竭力平静的声音,那声音底下是一股无法消灭的颤意。   她忽然知道落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是什么。      天空那轮雪亮的月忽然黯淡无光,只有一轮似圆非圆的巴掌大的月,孤零零地挂在天上,是温柔而宁静的,全不似先前那猖狂雪亮的模样。      凤涅有很多问题想问朱玄澹,可是又不知怎么问,她觉得很累,甚至连动都不愿意动一下。      有个好消息是,朱镇基虽然伤重,但一息尚存。   凤涅眼睁睁地望着范瑜把人给抱了下山去,她看着范瑜那从容的模样,又看看朱玄澹丝毫不惊的神色,她眼睛一眨,心里头叹了口气。      但秦王可以救,子规呢?   凤涅无法再提子规,她累得只是睡,也只好睡,睡着的话似乎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只是在清醒的时候,就会想到那恍惚之间所见到的情形,——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她的魂魄在刹那间回到了现代?   想到那一幕幕场景,如许真实,出了车祸的马珂,纵情声色的林见放,以及在重症病房中那么安静的自己。      “九里卧龙坡的那个人是谁?”在王师回京的路上,凤涅偎在朱玄澹怀中,终于忍不住轻声地问。   朱玄澹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是欧阳振翼。”   “无恙吗?”   “无恙。”他轻声道。   凤涅知道自己问的多余,他既然能潜入山庄,安排所有,自然会保证卧龙坡那边也同样万无一失。只是她总是想亲耳听到而已。   千里望里头她看到的那个身影,是欧阳振翼……那个年青的禁军教头,凤涅隐隐记得他的样子,身形,若是做天子的穿戴打扮,借着夜色掩护又隔着太远,的确可以以假乱真。      “我本来可以来得及的,”耳畔忽然响起他的声音。   凤涅道:“嗯?”   朱玄澹道:“本来我可以及时赶到的,……只不过没想到颜贞静会下来,阴差阳错地耽误了会儿。”   “颜贞静在最后关头放弃了,他把竹信给了我。”凤涅疲惫地说。   “朕知道。”朱玄澹的声音很低,“小凤儿……”轻轻地摸着她的发,肩,继而握住她的手。      “那月亮,是怎么回事?”凤涅望着他的大手,这是她所留恋的男人,她记得自己曾回到了现代,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躺在医院的监护病房里,可是她居然没有进去,她自己放弃了回到现代的机会吗?   她记得心底有绝不能舍弃的……不能辜负的……      是他。她忽然觉得有点心酸:为什么最后还是会为了一个人动心,还会为了他身不由己?   可能只因为是他。      但是想到记忆里马珂最后那个眼神,虽然说不爱他了,可是怎么能不难过?      朱玄澹有些难以启齿。   “不想说就算了。”她轻轻地,闭了眸子,还是想睡。   “跟你说的话……或许你会责怪朕,”他叹了口气,“可是不说,你心里必然又会有心结。”   她闭着眸子听着,心里头百感交集。   朱玄澹道:“其实朕知道了……秦王已经并非朕的王弟了。”      凤涅身子轻轻抖了抖,隐隐地有点觉得冷,他抱紧了她:“别怕。”   凤涅道:“因此呢?”   朱玄澹道:“朕一直都没有跟你说是怎么将你召你来此的……此事是朕请护国国师所为,起初试过几次,皆不成功,后来那一次才勉强功成,谁知其中出了点儿意外,”朱玄澹苦苦一笑,“起初朕不知道,只是很欢喜得到了你,可是渐渐地发觉镇基行为失常性情也有些古怪,又跟你接触频繁……但是朕也只是存疑而已。”      “那么,”凤涅道,“在山庄的时候你已经全知道了?”   “镇基到底是朕的胞弟,”朱玄澹叹了口气,“本来想借满月之力再试一次……谁知道,竟又差点儿将你牵连进去。”   “还好,起码你没想到直接要杀了他,”凤涅苦笑,又道:“你想把真正的朱镇基召回来?那成了吗?”   朱玄澹也有些苦笑:“秦王如今还在昏迷不醒……朕……也不知道究竟是成还是没成,他伤的有些重,先保住性命再说。”   凤涅心中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似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可是一时却又找不出是哪里不对。      “朕只是尽人事而已……此山名小终南,地势构造很是奇特,那悬崖底下是激流,是兜月之式,每年特定的阴盛日子,会出现一次极大满月……正可借着月力行事……”朱玄澹慢慢地说:“朕是从秦王同……子规离宫之时就知道了,当即便追了上来,中途趁交战之时,混入他们之中。”   凤涅叹了声:“这样不是很危险?”   “其他的事都已经布置妥当,你也见到了,范瑜是朕的人,”朱玄澹握着她的手,感觉上头的温暖,慢慢地说,“他会护着你的,可是朕不想置身事外。”      “你一早就知道颜贞静是太子党的人吗?”   朱玄澹面上浮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其实……当初太子哥哥……同颜贞静见面时候,朕亲眼看过,太子哥哥还对我夸过他,说他是个志诚之人,以后太子哥哥出事后,朕再见颜贞静,就觉得他跟先前不同了。”   他微微地露出一丝苦笑:“其实,朕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气息,当一个人对你恨之入骨的时候,就算他掩饰的再好,一些细微的表情、动作……甚至如朕所说的单纯的憎恶气息,只要有心,便会察觉。”   凤涅道:“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隐忍不动?还重用他?”   “那是因为他是一个可用之才,也是称职的权臣,二来……朕念着太子哥哥……”年青的帝王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透出怅惘的神情来。   凤涅的手动了动,手指在他的手背上一搭,朱玄澹却又一笑,眼中那种神色一闪即逝,仍旧是昔日的清明:“先前朕一直命人暗中监察着,昨晚上卧龙坡一响,敢趁机作乱的,一个也跑步了,经过了这番,他们不会再起波浪了。”      原来她本不用为那竹信争个死去活来的,只可惜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倘若不是颜贞静把竹信在最后关头给了她自己下山去,就不会遇到朱玄澹,若不是这样一耽搁,朱玄澹及时来到,子规跟朱镇基也就不用……   凤涅有些茫然,随口答应了声:“哦。”脑中有些凌乱,无数念头交错在一起。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安静中,凤涅缓缓地又把两人方才所说的又细想了一遍,才问道:“见清,你方才说,是想把秦王找回来的,没想到把我牵连在内,怎么个牵连法?”   朱玄澹道:“那悬崖上是承月影之力最狠的地方,故而朕当时要把你带离那处。”   凤涅心里狠狠地动了动,一个古怪而大胆的念头越来越鲜明。      朱玄澹觉得她的身子又似发抖,低头有几分紧张问道:“怎么了?现在没事了……别怕。”   “当时我还以为你中了埋伏……而我……”凤涅喃喃地,“只是觉得,好像再世为人。”   朱玄澹抬了她的下巴,细细凝视着她的脸,四目相对,他轻声说道:“以后不管怎样,朕不会再试这种法子了,先前你昏迷不醒,朕后悔不已,……或许镇基自有他的造化,或许这样只是天意……幸好。”   “天意?”凤涅喃喃地,又有些恍惚。      朱镇基看着她的神情,垂头在凤涅的唇上轻轻吻落:“小凤儿,我无法想象若是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将脸蹭着她的脸颊,喃喃低语,“嗯,或许是天意,因为上天终究是垂怜朕的。”      凤涅闭上眼睛,嗅着他身上那股清苦回甜的淡香,这种香气一直萦绕到她的五脏六腑心底里去,她微微侧脸,亲吻他的脸颊,也轻轻地唤他的名字:“见清……”    作者有话要说:激烈之后,稍微缓和一下先~ 据反馈说上章看的似乎不太清楚,这个我会尽量写的清楚点的 不过,有同学猜测见清君变成了马哥,这怎么可能~朱玄澹是独一无二地,再说他变了,舜国可也就完蛋啦,于是这么想的同学自动面壁去XD 但貌似有好些同学已经真相帝了~别急哈 今晚上把两篇的章节一起写好,发了凤凤,就去发花月XDD,追的同学可以接着看~ 110、最新章 ...   凤涅同朱玄澹两个如隔世相见,说了会儿话,便又有些精神不济,他将她抱入怀里,一路不肯撒手,极至回京,便复又入宫。   朱玄澹不舍得放凤涅回凤仪殿,只抱她到了正阳殿,叫季海去把康嬷嬷找来,叫几个心腹人陪着,在此处歇息,他自己却即刻便去临朝。      昨夜晚擒下的一干人等,或关或杀或流放,极快地处置了。退了朝,先回来看了凤涅无恙,见她还睡着,便又极快地去看了一眼太后,才回来勤政殿。      凤涅睡了许久才起身,一起来,坐着发了会儿懵,便先叫人备水又沐浴了番,整整泡了半个时辰的热水浴,整个人才似缓过些劲儿来。      康嬷嬷不知事情究竟如何,但季海早先一步叮嘱要她留神伺候,小心照料,最好不要提及“不在眼前的人”。   康嬷嬷本是不懂的,然而当初子规出宫是她亲眼所见的,如今见凤涅回来子规却没跟着,她心里也隐隐知道,不消说也是很难过的,只是她也知道凤涅看待子规跟别个不同,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便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只是凤涅见到她,当然就也想到子规,可两个人心思一致,谁也不说而已。   凤涅洗完了澡,却因心里不踏实,便又恹恹地回到那张龙床上去卧着,趴了会儿,摸摸底下被褥,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她怅然出来会儿神,便爬起来,问朱玄澹在哪。      正阳殿到勤政殿比较近一些,在殿门外,太监一看是皇后到了,便要去通报,凤涅见殿门关着,将人停了,问道:“谁在里头?”   太监道:“回娘娘,是颜……大人。”一时改不了口,何况天子还未曾判他罪名,小太监便含糊回答。      凤涅往前一步,站在殿门口上,听里头朱玄澹的声音隐隐传来,道:“你可知朕会如何处置你?”   凤涅便站住了脚,只听里头沉默过后,颜贞静道:“罪臣但凭陛下处置,无论如何,皆毫无怨言,甘心伏诛罢了。”   朱玄澹道:“你之罪名,论起来是诛九族的,你可知道?”   颜贞静道:“罪臣知道。”   “可是你的九族里,也有丞相家,而皇后也是范家出身,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范家之人对此事一无所知,”颜贞静道,“还求万岁只处罚罪臣一人,切勿牵连无辜,何况皇后被罪臣所掳,但自始至终对万岁都是矢志不渝,还请万岁对范家网开一面。”   “你倒是有些良心的。”      颜贞静苦笑一声,声音放低:“本想一死了之,只恐怕我死之后,万岁会追究其他不相干的人,故而留此残身……”   朱玄澹道:“瞧你是做足引颈成一块的准备了?”   颜贞静长叹一声,声音恢复几分昔日的坚毅冷静:“罪臣曾是刑部尚书,自知道刑法之利,绝不能欺半分,请陛下,下旨吧!”      朱玄澹道:“朕用你当刑部尚书,倒是没有用错人。”   颜贞静跪地沉默无语。   朱玄澹道:“来人,将颜贞静打入天牢。”门口处,侍卫进内,将人带了下去,颜贞静出了门来,正好跟凤涅面面相对,颜贞静眸色一动,欲言又止,只是苦苦一笑,随人而去了。      凤涅回头看他,望见他身影远去,心中没来由又几分难过,总是这样……有人拼尽一生所为,到头来终究成空,谁又能算无遗策,将乾坤事尽数掌握手中?   或许只有天吧。      她回过身来,此刻勤政殿的门开着,便跟朱玄澹遥遥相望,却见他刹那已经起身,从桌后转出来,大步往她身边走过来。   凤涅迈步入内,也快迎了几步,朱玄澹走的越快,很快到了她跟前,握了她手:“怎么起来了,身子如何?”   “好多了。”凤涅的手被他暖和的双手紧紧握着,“你也没有歇息会儿吗?”   他摇摇头:“朕不累,只要你好,朕……就一点也不累。”   凤涅眼中不由地就酸酸地:“油嘴滑舌的。”   朱玄澹的手轻在她脸颊上抚过,很是心疼地望着她脸上的几道未曾愈合的或深或浅的伤痕,情知是昨晚上在那悬崖上缠斗留下的,一时心有余悸,便道:“是真的,你也知道是真的。”      凤涅望着他满是忧虑的双眸,便想到玉叶曾说过,这人是没有什么弱点的,玉叶看透了,一个女人在后宫厮混只能靠攀附着皇帝,但是这个皇帝,却偏偏不好女色。   玉叶也是聪明的,她选择了仅次于天子的太后,且作出那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只可惜最后仍旧功亏一篑,她虽然看出了朱玄澹唯一的软肋并加以利用,可是却到底没有得逞。   悠悠然地,凤涅叹了口气。      在这大殿之内,殿门还未关上,朱玄澹将她的手紧握着:“你的脸色不太好,要多留心才是,叫太医好生看看可好?”   凤涅摇摇头:“没事的。”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要杀颜贞静吗?”   朱玄澹道:“你觉得呢?”   凤涅想了想:“我刚才在外头听到你们交谈……其实当时我说服颜贞静交出竹信的时候,曾也说过,他的九族也包括我,而皇帝便也自然是九族中的……”   “朕的皇后真是跟朕心有灵犀。”朱玄澹只是笑。   凤涅听这话别有深意似的,正要再问一句,却听到勤政殿外,有个声音道:“瑞妃进见。”      凤涅回头,却见门口上站着的人,果然正是谢霓。   朱玄澹并不放手,将她往身边儿一带,这功夫谢霓已经迈步进来了,行到两人之前,笑眯眯说道:“给万岁,娘娘见礼啦。恭喜两位有惊无险而还,以后比翼连理,再无他人叨扰了。”      凤涅听她这话说的有几分奇异,可见朱玄澹却是一脸淡然地,便也不动声色。   谢霓说完之后,朱玄澹道:“你有心啦,你已经做好了打算了吗?”   谢霓道:“是的,臣女已经想好了。”   凤涅听他两个一问一答,谢霓更是开始以“臣女”相称,心里又惊又疑。      朱玄澹知道她疑惑似的,握着她的手,那手指便在她掌心轻轻地一划。      谢霓方才微微垂着头,这等细小动作却正被她看了个正着,正要笑,朱玄澹已经察觉,咳嗽了声儿道:“那你打算如何呢?”   谢霓便也正色道:“想必万岁已经猜到了,臣女还是想仍旧回甘宁卫去,不知万岁能不能恩准?”她说这话的时候,仍旧一脸天真,还微微地歪着头,略带几分期待。      这功夫凤涅便只静静地看而已。   朱玄澹听谢霓说完,便道:“嗯,当初朕曾经答应过你,不管你如何选择,朕都会同意,又怎会不准?”   谢霓听他答应了,便也噗地一笑:“是啊,我其实也知道万岁你一定会答应的,不然的话,难道留我在宫内碍眼吗?”说这话的时候,又笑着看凤涅。      朱玄澹道:“你聪慧且善解人意,不想留在这里,应该不是怕别人碍眼,而是怕自己不痛快。”   谢霓竟没有否认,只道:“这倒是的……不过,万岁就这么放我回去,不怕我父亲因此大怒?而且如果真的像是那些人说的,我父亲图谋不轨的话,我自然也是人质,陛下真的这么放心吗?”   朱玄澹道:“如果威远侯一代枭雄,倘若当真图谋不轨,又怎会在乎区区一个女儿?至于放你回去他是否会大怒,那就端看你的本事了。”      他怕凤涅听得不耐烦,就看向她,道:“前些时候鬼族来犯,威远侯调兵遣将,以刘休明为先锋,阻击鬼族,刘休明打得不错,在孤城独力撑了三天,拖得鬼族粮草短缺,进退不得。”   凤涅听他说起刘休明,便问道:“那然后呢?”   朱玄澹道:“就在前日,威远侯终于出兵了。”他笑着道,“威远侯是用兵的高手,选得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凤涅听他话中有话,便只问道:“刘休明如何?”   朱玄澹道:“他那守城里,粮草也已经用尽,最后连妇孺都上了城头作战,威远侯再迟半天,就会城破人亡。”   凤涅轻轻地松了口气:“幸好。”   朱玄澹将她的手握的紧了些:“刘休明做的很好,朕已经下旨,让他配合威远侯处理好战后之事,便即刻回京述职。”      凤涅点点头,不再说话,两人对话间,谢霓一直瞪着大眼睛骨碌碌地看。   一直等两人说完,朱玄澹转头看向谢霓,道:“威远侯这一击做得也甚得朕心,本也想让他回京一聚的,只是战后事情颇多,就只召见刘休明罢了,只是等今年过年的时候,是一定要请威远侯回京来见一见的。”   “那是万岁皇恩浩荡。”谢霓说道,“到时候家父一定会来的。”      朱玄澹道:“你此番回去也带信给威远侯,就说朕很是惦念他。你几时要走?”   谢霓道:“在此地也没什么别的事儿,臣女想明日便走。”   朱玄澹道:“也好。”说到这里,就看向谢霓。      他一双眸子格外有神,天生威仪,谢霓被他静静瞧着,一时竟有些紧张,勉强笑道:“万岁可还有什么吩咐?”   朱玄澹道:“朕只是忽然想起‘虎父无犬子’这句话,先前听闻高祖爷的时候,本朝曾出过一位声名赫赫的女官……只可惜,近年来盛况不复,朕其实也很乐见,有女子入朝为官,或者……封侯拜相。”   谢霓脸上笑容荡然无存,原本天真的娃娃脸竟有几分端肃,过了会儿,才低头道:“万岁有这等胸襟,是大舜的福气,臣女也谨记在心。”   朱玄澹温声道:“那么你便去准备吧。”   谢霓深吸一口气:“臣女遵命。”缓缓地退了出去。      谢霓一路出了勤政殿,凤涅才道:“见清,这是怎么回事?”   碍于谢霓在,朱见清挽着她的手站了半天,这功夫便拉着她回到龙椅前,将人抱着坐下。      凤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趴在他的胸口上:“怎么好像你跟谢霓有什么秘密协议似的。”   朱玄澹道:“还记得那次中津之行吗?你差点儿落水那日。”   凤涅道:“自然记得。”   朱玄澹道:“是多亏了她及时地将你拉了一拉,其实她出手的时候,朕赶来正好看见。”   凤涅说道:“然后呢?”   朱玄澹道:“当时欧阳振翼跟着朕,他对朕说,‘此女武功非凡’,朕其实也留了心,本来谢霓比你身形还娇小些,无法撑住也是有的,可是以欧阳振翼跟朕的分析,凭她的功夫,其实完全有能力将你拉上来。”      凤涅惊道:“那么她当时松手,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武功呢,还是想……”   朱玄澹道:“或许两者都有,她一来不想暴露自己的武功底子,二来,她是谢铁翎最爱的女儿,自有其过人之处,谢铁翎送她上京,大有用意。”   “也是为了成为宠妃,然后扶持外戚吗?”   “当初她未尝没有这种想法,朕想她之所以松手,是想如果你因此而出了事,她自然更有机会达成所望了。”   凤涅幽幽地叹了口气:“合着我是众矢之的啊。可是她一开始为什么要出手呢?”   朱玄澹说道:“大概是她的本能反应吧……”      “我看不是,”凤涅很快想通,沉思着说,“她刚进宫来,想要在你跟前讨好,倘若她在场的时候我出了事,她也必然受牵连,所以才出手来相救,就算救援不成,她也无过而有功,以后在你跟前也更有话说,或许你会因为她出手救我而对她另眼相看。”   朱玄澹挑了挑眉:“言之有理,果真如此。”      凤涅又叹了口,摸摸他的胸:“那以后呢?”   朱玄澹说道:“朕命人去甘宁卫暗地里调查……其实甘宁卫也有朕的细作探子,甚至谢铁翎府中,原来谢霓虽然年纪小,但是一身武功,不能小觑。朕就在宫内命人看着她,果真有所发现,察觉又给她窥得朕一件机密事,朕怕她会对你不利,不得不找了个机会,跟她开诚布公了。”   “什么机密事?”   “就是……咳,你真想知道?”   “嗯,当然啦。”      朱玄澹面上带了一丝有些古怪的笑:“朕心里想着你,不愿跟别的女子虚与委蛇,可是不召幸她们,自有朝臣说三道四,太后方也过不去……幸好范瑜有一种迷药,女子嗅了,便会做些春~梦,以为自己……”   凤涅瞠目结舌,她一直知道他没有跟别的妃嫔“真刀实枪”过,可是却百思不得其解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毕竟她问过苑婕妤,苑婕妤答的虽含糊,但也可以归为女子的羞涩,可是苑婕妤的确说自己是有过的,如今一听,才恍然。      “你真的是……”凤涅又惊又笑,简直不知如何说下去,却又问道,“范瑜?竟然是他?”   脑中刹那涌出一些影像,曾经有几番,朱玄澹以黑衣人的身份来接触自己的时候,她也是那样迷迷糊糊好似做梦一般地,只是依稀记得,他身边好似还有别的一个人,难道那人就是范瑜?      如今细细一想,十有八九便是了。   难为那人表面上还装的贱贱地,当时在范家那些板子还真没有白打他。      “是啊,其实他一直都是朕的心腹,”朱玄澹又咳嗽了声,似乎也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就只道,“原来是谢霓去查探过几个妃子的住所,不知怎地竟给她察觉了蛛丝马迹。”   凤涅眨了眨眼:“然后你们是怎么说的呢?你答应她什么?”   “朕也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只是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倘若她肯站在朕这边,朕可以给她第二条路,就是让她出宫。”   “她不喜欢留在宫中?”   “她年纪小,但颇有志向,甘宁卫的人说她曾也带过几次兵,颇有为将风范……”朱玄澹停了停,“她来,只不过是听谢铁翎的话行事而已,而且听闻她在甘宁卫那边还有个相识极好的人……当时朕也只是试探地说了这句,没想到她的眼睛当即就亮了。”      凤涅道:“怪不得那天玉叶骗我到御花园的时候,她会出面阻止,先前还曾出言警告过我……”想到刚见面时候,谢霓那天真无心的模样,演技竟如此超群,让身为影后的她也为之万般感慨,“真是个不能小觑的人啊!”   朱玄澹摸摸她的头:“没相干了,都过去了。”      寂静中,凤涅听着他的心跳,忽然记起一件事来,便喃喃问道:“见清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其他女人……我不信……你一直都能忍得住。”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啊,他正当盛年,何况那些绝色佳人镇日在后宫转来转去,这简直就跟让牛羊不吃草,让老虎不吃肉一样难。      朱玄澹叹了口气,看她:“你当真是把以前的事忘了大半了吗?”   凤涅转过头来:“真是因为我?”   “哼,”他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几分恼,“你忘了你当初对朕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   “你说,你所要相伴一生的人,必须要对你极为忠贞,必须只有你一个女人。”朱玄澹皱着眉,“当时朕想,这女娃子还真是奇特,世间男人又怎会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尤其是皇族里头的男人,可是朕没想到,朕竟被你这句话魇住了,朕只怕,若是跟其他的女人那样……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于是就……”      凤涅静静地听着他说,心里头波涛起伏,脑中出现如此一幕:   那少年道:“你还真是个古怪的人,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天经地义,你怕是注定要失望了。”   “那么我就不要男人就是了,又有什么可失望的。”她翻着白眼看天。   少年忍不住摸摸她的头:“那么倘若有朝一日你遇到一个人,你很是喜欢他,那怎么办?”   “反正我爱的人只能有我一个,”她嘀咕着,避开他的手掌抚摸,坚定地宣称,“否则,宁缺毋滥!”   她没有抬头,自看不到少年脸上震惊的神情。      凤涅从回忆里清醒过来,握住朱玄澹的手:“你啊,我那时候……说的话很是孩子气,你又何必为了那些话……”   依稀记得拍那部戏的时候,是大概十年之前了,十年的时候,足以让一个人的想法转变。      原本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变得不那么重要,原本死不接受的东西,变得可以接受,谁知道她那样赌气决绝的一句话,竟被他死死记住,并且坚守至此?      朱玄澹听她的口吻带着温柔,便道:“孩子气?嗯?”   凤涅望着他,促狭地笑道:“算啦,不管怎么样,我是赚啦。”   “赚了什么?”他不解地问。   在他向来冷静睿智明见万里的脸上能看到这种表情可是很珍贵的,凤涅没忍住,便哈哈笑起来:“省得你变坏,还是不告诉你。”   他将她搂着:“快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隐瞒了什么,于是不依不饶地探手去挠她。凤涅怕痒,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地躲,却死活都不肯说。      先前的阴霾缓缓散开,晴光将至。   而就在勤政殿之外,玉栏杆边上,谢霓眺望着宫墙之外的蓝天白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下巴微扬,略有些稚气的脸上竟透出几分神采熠熠。      与此同时,从午门外,有个小太监匆匆地跑进来,一直急急地冲到勤政殿处,季海一拦:“什么事儿失惊打怪地?”   那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公公,快、快去告诉万岁……三王爷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情敌们该啥啥地逐渐那啥~醒来的这只又会怎样呢。。。 有没有觉得,俺们见清有朝一日也会变成治愈系啊=3= 攒把劲儿,努力加个油~~ 111、最新章 ...   听闻秦王醒了,季海也不敢怠慢,斗胆赶紧入内相报。   朱玄澹同凤涅听了,双双震动,当下朱玄澹就急忙出宫去秦王府,凤涅自出勤政殿在宫内等候消息。      她一路从勤政殿往后而行,此刻晴空万里,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凉风飒飒,吹来有几分凉意,又觉格外爽快,日光却仍旧是明亮地,炽热地,如夏日一般热烈。      凤涅徐徐走着,便听康嬷嬷在后道:“娘娘,您看,那边不是端妃吗?”   凤涅一抬头,果真看见在前头的九曲阑干处,谢霓凭栏站着,笑吟吟地往这边看。      凤涅见状,就知道她在等自己,她便没让康嬷嬷等众人跟随,只自己走上前去,见谢霓笑的颇为自在,跟昔日那种姿态大不同,便道:“二姑娘好兴致。”   谢霓道:“我极快要出宫了,也将不再是有名无实的瑞妃,娘娘不会介意我的无礼吧?”   凤涅道:“自在说话,何必多心。”   谢霓看着她,莞尔一笑,转头看向栏杆之外,道:“先前在甘宁卫的时候,不比这华美宫阙,自小父亲并不怎么娇惯我,并不像是其他闺阁女子,我可以跟父亲麾下的一些将士们混在一起,常常听一些人私下里谈论,这千里之外的京城。”      她的眸子里带着回忆之色,似乎看到了那天高云飞的地方:“他们说起天子,虽然皆很敬畏,但因大家都是拼死拼活,以性命挣军功的勇士,提及那些高高在上只懂得指手画脚的官员,嘴上虽然带几分敬畏,心里头却未免是有几分蔑视轻慢的。”   谢霓慢慢说着,此刻一笑:“先头没见万岁的时候,在我心里,不过是个孱弱不堪的男子,又因为有丞相专权的说法,故而天子在我心中更为……父亲决定送我上京,我虽然不必喜欢,但想到能亲眼一见,却也存着一份期待,没想到,我看到的是……”   “是什么?”   “是远在我期待之外……没有让我失望的风景。”谢霓回看凤涅。      凤涅一扬眉:“我替陛下说一声荣幸之至。”   谢霓哈哈大笑,笑声爽朗之极,道:“我在甘宁卫见到的男人,都是些不拘小节的勇士,一路进京见到许多衣冠楚楚的官员,养尊处优地像是白胖的虫子,可是陛下让我看到,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男人。”   凤涅笑道:“这么喜欢他,那为什么不留下呢。”      “就算是留下,凭着家世或许会挣来一份荣耀,但是他却永远不会属于我,”谢霓望着凤涅,悠悠然地说,眼中别有深意,“而且,对手是别人的话或许好说,但是娘娘您的话,我还是早早撤出的好。”   “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可怕,”谢霓笑,“甚至曾经,我也有争一争的心,还差点儿做错了些事……不过现在已经想通了,我是谢铁翎的女儿,属于我的地方不是这九重宫阙,而是甘宁卫,我不想做老死宫中只守望一个男人的那种女人,我想更自在一些……或许……”      凤涅想到在勤政殿内朱玄澹的话:“或许什么?就如陛下说的,或许可以当一个女官,或者是封侯拜将的女将军?”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谢霓手按着栏杆,仰头又笑,“何况陛下也都说了……其实在这之前我也曾胡思乱想过,可是没有想到在这世上,第一个点破我心思的人就是陛下……”   她的眼中光芒闪烁,似乎看到了什么渴望已久的东西。      凤涅道:“侯爷不知道你的心事吗?”   谢霓喃喃道:“知道,可是却未必会喜欢。对了……”她转过头来,看向凤涅,神情带了几分凝重,“我在此等候娘娘,有些话想同娘娘说。”   凤涅道:“请讲。”   谢霓说道:“这一番鬼族来犯,父亲迟迟不肯出兵援助刘休明,不仅仅是兵法上的策略,同时也是在试探陛下……幸好刘休明撑住了,不然的话,我猜父亲或许会因为这一战而为难陛下,毕竟,在此之前我们也知道京中有很多大臣弹劾父亲……”   凤涅双眉一皱,谢霓欲言又止,垂眸说道:“父亲不似我,或许他真的该亲眼见一见陛下,才会知道他的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      谢霓离开之后,凤涅想着她说的话,缓缓地往凤仪殿而去。   入了殿内方才坐下,宫女将那只猫儿抱来,凤涅抱在怀中,手碰着暖和的毛儿,就不免又想起昔日之事之人。      又出了一会儿神,刚要叫人去看看天子回来了没有,却听殿外有人略有些慌张地来到,跪地道:“娘娘,大事不好……”   凤涅一惊,康嬷嬷知道她近来身子更弱似的,经不起惊吓,便喝道:“有话慢慢说,慌张什么!”      那小太监跑的甚急,此刻慌忙磕了个头:“娘娘,奴婢只是太惊讶了些……奴婢方才在外头,见了太后娘娘宫里的一个宫女跑来,急匆匆地让奴婢来告诉娘娘,说太后娘娘……”他惊骇莫名地,声音也弱颤的很,“说太后娘娘要……要出家为尼……”      时间紧急,凤涅也没乘步辇,扶着康嬷嬷的手到了长春宫,刚进殿门,就见地上跪了一地的奴婢宫女,有人甚至发出啜泣之声。   凤涅抬头一看,却见殿内空无一人,康嬷嬷忙道:“太后呢?”   一个宫女大胆地回道:“太后在殿内。”      凤涅入内,刚进了寝殿,见伺候惠太后的两个贴身的嬷嬷也跪在地上,而面前,端然坐着的,却是个一身缁衣,光着头的人!   凤涅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认:“太后?”      那人缓缓起身,转过身来,虽然是一身僧衣,手中握着念珠,但容貌宛然,带着昔日秀美之色,却显然正是惠太后无疑。   凤涅上前几步,惊疑道:“太后,您这是做什么?”   惠太后抬眸看她:“你来了……在我离宫之前能再见一见你,也好,先前我见过了天子,如今见了你,也正好把我最后一宗心事去了。”      凤涅听她说这话不疾不徐,显然是一副早已经笃定的模样,竭力按捺住那份震惊,跪地道:“太后,有话好生说,您这样,万岁……”   惠太后道:“你们都下去,我有几句话想跟皇后单独说说。”伺候的嬷嬷退后,康嬷嬷也退了下去。      惠太后缓缓落座,道:“你过来。”   凤涅只好起身,走到惠太后身边,惠太后望着她,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来历,可是却知道,你是个聪慧过人的,何况你是天子看中的人,必然是不凡的。”   凤涅心中震动未定,却只静静听着。   惠太后道:“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我也知道……你必然也猜到了几分……”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其实,那些事就那么结束了,斗了那么多年的人也那么去了,我的心里也都有些空空地。”      “有什么事都是过去了,太后你何必……”凤涅轻声地说。   惠太后道:“是啊,我原本以为,我终于赢了她……最后看到她那副样子,我想到她昔日那样猖狂地压着我,实在是快意之极,可是……”惠太后停了停,“可是……现在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像是秋风吹动落叶,带着一丝萧瑟。      “我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也没有什么不满了,”惠太后重新又道,“何况,留在宫中,面对这些昔日的场景,也难让我心静,世人眼中所谓的无上荣华尊贵,对我来说,只是孤零零地宫阙,孤零零地一人。”   “太后,万岁是您的儿子,又何必如此……”   “你现在还要如此说吗?”惠太后目光平静,眼神似燃烧过的灰烬一样,见凤涅不言语,她便缓缓地叹了口气,“我离开这里,同样也是为了此事。”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似只有凤涅听到:“天子是怎样的人,你最是清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什么能瞒得过他的眼,我做过些什么,他迟早都会知晓……不过,倘若他永远不知道,对他才是最好的吧,但是如果他知道了的话……”   她笑了笑:“我对他虽有养育之恩,但那件事,却是极大的心结,甚至会是仇恨,因为骨血至亲是什么都比不上的,与其留下等所有一切发生,不如及早抽身才好。”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有瞬间的怅惘,似笑非笑道:“不过,我始终是比她要强一些,起码我不会如她那般,我还是懂得身后有余,便要及时退步的道理,不会逼得自己没有退路后悔莫及,哈……”她笑着,笑里却带一丝涩意。      喃喃地说罢了这些,惠太后又看向凤涅:“当初她拿出遗诏,本来我大可坐视不理任凭她闹腾下去,任凭她再一次毁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才说出真相,只是我曾是大舜的皇后,我不想看着大舜大好江山真的丧于妇人之手,我跟她虽然有仇,但却始终无法坐视看事情真的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如今,天子已经度过了最难的关口,我已经没什么可挂念的了。”   当她说“我曾是大舜的皇后”之时,脸上绽放出一丝昔日的光辉。   凤涅无法做声,惠太后说到这里,便又放低了声音,道:“以后天子身边,只有你了,天子也甚是不易,他的母后,一个心心念念要算计他,一个心心念念要利用他……你好好地对他吧。”      凤涅本来想劝一劝惠太后,可是她已经早一步落了发,足见决心,又亲口说了昔日的真相,她只好把所有的言语都省了。   惠太后说完了,道:“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吧,以后,好好照料天子,跟朱安靖。”她说完之后,就转过身,手捻佛珠,口诵真经。      凤涅跪地,磕了个两个头,一个是为自己,一个是为朱玄澹,才起身,脚步沉重地出了长春宫。   她站在殿外,回头看那沉寂的宫室,心中响起一声怅然地叹息。      惠太后说自己要离宫出家,说是厌倦了皇宫的所有,要及早退步,但是对她来说,心中未必没有一份愧疚,就如懿太后一般。   懿太后因为自己所做而选择自戕,惠太后又未尝不是?偷走了别人的儿子当作亲生骨肉般抚养,最后却是利用这点摧毁了那孩子的亲生母亲,她是胜利了,可是她说她没有赢,她的心里,又何尝真正地快意?唯有选择出家,或许佛法无边,可以让她的心绪真的宁静,可以让身上背负的业障消除。      只是看样子,她是没有对朱玄澹说过,凤涅有些难过,不知道等朱玄澹回来后,要怎么对他说。      一直等到午后时分,朱玄澹才回宫来。打听了凤涅没留在他的寝殿,便往凤仪殿而来,中途却听说了太后的事,一惊之下急忙转去长春宫。      惠太后的决定事先谁也没有告诉,因此谁也不晓得,或许她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因此等到天子回宫后见了一面,了却了一点念想,便才行事。   朱玄澹去长春宫时候,却发现已经人去宫阙空了,朱玄澹定定站了会儿,却听身后季海道:“万岁,皇后娘娘请您去呢。”      他如梦初醒,急忙便去了凤仪殿。刚进殿门,就听见凤涅哄着朱安靖在说话:“先不要去,等你皇叔回来了问明白了再说。”   朱安靖道:“皇婶,以后那些人不会再乱来了吧?”   凤涅道:“当然了,你皇叔厉害,早把他们都灭掉了。”   朱安靖便啧啧地,道:“皇叔可真了不得,不过阿靖以后也会变成皇叔那样,把坏人都灭掉,保护皇婶。”他说着,就又一把抱住了凤涅。   凤涅便又拉扯他的小脸:“臭小子,先学会保护自己就已经很好了。”      朱玄澹站在殿门处,望着这一幕,不由地就又想到以前的时候,他守着那个看来很小,说话做事却那么有趣的丫头,听着她说那些匪夷所思的事,就宛如现在的阿靖一般。      一瞬间,他有些嫉妒,又有些高兴:他执着地等候找寻了那么久,终于她如愿以偿地回到了他的身边了,度过那么些波折,她依旧还是在的。   而这样……就已经最好。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去,朱安靖蹦起来,凤涅也缓缓起身,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抱入怀中,朱安靖在旁边看了会儿,不甘落后,也大胆地张开手臂,从旁边试图将两人抱一抱,然后发现以他的手臂长度抱住两人实在有些困难,于是就放弃朱玄澹,转而去抱凤涅。   朱玄澹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哈哈一笑,抬手在他的头顶摸了摸,笑道:“臭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差点把这一章发到花月佳期那去,刚整好标题,察觉味儿不对,哈哈。。 已经更了第二章,不过晋江抽,点“下一章”或许能看到~~~~~~~~真无奈啊。。。。 112、最新章 ...   他就那样看着她,直接大步走了进来,眼神异样,张手将她用力抱住。凤涅觉得朱玄澹好像有些怪……被抱得也有些忐忑,然而他的动作却只是充满了温柔怜惜的意思。   于是她看他一眼,放心靠在他胸前,又低头看他“欺负”朱安靖,不由失笑。      朱安靖被康嬷嬷带下去,朱玄澹才道:“太后居然出家了,这事真是来的毫无征兆。”   凤涅见果是如此,便道:“是啊,我听说了也震惊的很,只不过看太后的意思已定,她老人家既然决议如此,我们当小辈的就听从她的选择就是了,也算是为了她好。”   朱玄澹沉默片刻,道:“也罢,太后素来喜欢礼佛,这样对她来说或许是好的,只是为何事先不同朕说一声?”      凤涅道:“太后知道说了你大概会不舍得,于是才如此吧……见清,别难过。”顿了顿道,“你还有我呢。”   朱玄澹闻言身子一震,紧紧地又将凤涅抱住:“小凤儿。”怀抱着她,嗅着她身上香气,才缓缓将心绪平静下来。      凤涅安抚了他一会儿,朱玄澹终于将此事暂且放下,就道:“朕去看过镇基了……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他如何?”   凤涅点头:“是啊。”   朱玄澹思忖着,道:“朕觉得……他是真的镇基了……等你见了他,再看一看吧。”      凤涅心头一震,半晌才道:“我可以见他吗?”   朱玄澹笑看着她,道:“这是自然了……不过,也不能像是以前似的常常见,就只判定他是谁便罢了,朕就把他撵出去,以后让他少进宫来便是。”   凤涅笑道:“你这话说得有点古怪……”   朱玄澹哼道:“怪吗?哪里怪,你说说看。”   凤涅嗅了两下,手在鼻端扇了两下风:“似有些酸酸地。”   朱玄澹捉住她的手笑道:“哈,你是说朕在吃醋吗?”      凤涅道:“我可没有说。”瞧着他终于笑了笑,她也觉得心安,省得他闷闷不乐地。   朱玄澹身子虽强健,但素来国事繁忙,若是一般人,没有他这样强悍的精神跟体力,早便支撑不住了,凤涅怕他因为太后之事伤神再伤身,便有意逗他开心。      朱玄澹笑了会儿,才又将她抱住,道:“小凤儿,你真好……说起来,朕还真的有些吃醋……你跟先前那个,是太过亲近了。”   “她是女人,你吃的哪门子醋。”凤涅懒懒地道,反正该知道的他也差不多都知道了,透露也无妨。      朱玄澹若有所思地,嘴角一抽搐:“原来是女人啊……怪道……”   “怪道怎么样?”   朱玄澹笑而不语,却道:“没什么,怪道他当时怎么也不肯再娶妻了……不过现在可不是女人了,自他醒来见了柴仪曲,两人好的跟什么似的。”      自他们回来之后,得知了秦王受伤之事,柴仪曲便主动去了秦王府,据说是日夜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朱镇基。      凤涅怔了怔:“是吗?那么……大概是真的秦王了。”   那么,林见放呢,她……真的顺利回到了现代了吗?   忽然间想到在那恍惚一刻所见到的夜店里头跟长发女子激烈舌吻的人,凤涅有瞬间出神:那个人,是谁呢?究竟是林见放,还是……      耳畔忽然响起朱玄澹的声音:“左右等你亲自看过便知道了。”   凤涅回神,随口道:“嗯……好的。”   朱玄澹看她神色里有几分怅然,便又故意笑笑地说道:“不过你说的对,凡是能亲近你的人,朕都吃醋……方才安靖那样儿赖着你,朕便吃他的醋。”      “你……”凤涅不可置信,又叹口气,“怪道有人说男人都有孩子气的一面儿,连圣明的天子也不可免俗啊。”   “朕倒是宁肯在你跟前只是个孩子。”朱玄澹的语气忽然有些感慨,又有点儿伤感,“当初跟你相处的时光,朕永远都忘不了,真宁肯永远都停留在那时候。”      凤涅微微一愕,继而柔声道:“见清……”   她自知道,他越是长大越是不容易,当初跟她认识的时候,虽遭追杀,但太子尚在,他也是个有母后的人,虽然母后也是假的,如今越是长大,肩头的重担越是沉重,身边至亲的人却越来越少。   朱玄澹却又极快改变了主意,摇头说道:“不对,朕觉得还是现在更好。”      凤涅正也有些伤感,还想安慰他来着,忽然听他换了口风,便惊奇地问道:“怎么又是现在更好了?”   朱玄澹打量着她,慢慢说道:“因为以前见面的时候看着你,其实心里总是很害怕,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又‘睡’着,醒来后就变作另一个人,让我想找都找不到……每回都担惊受怕地,如今却是好了,你只在我身边儿,哪也不会去。”说到最后,他舒心地笑了笑。   凤涅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朱玄澹笑看着她,又道:“其实还有一宗缘故,让朕觉得还是这时候好,你可想知道?”   凤涅道:“什么呢?”   朱玄澹叹口气,道:“当初你不过是个小小地孩子……朕虽然知道你或许不是那么小,但毕竟身体是的,朕那时候可是情窦初开,对你已经情根深种……”   凤涅听着,又有点羞又觉得好笑,掩着嘴笑道:“哎哟,好肉麻。”   朱玄澹却面不改色,继续说道:“这可是真的,当时面对那么小的小女娃儿,当然很难下手,于是只在心里头乱想……但是现在就不同了。”   他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变得暧昧难挡。      凤涅一时没反应过来,本是想问他何为“下手”,听到这种声音,便明白过来,伸手捶他乐道:“真是没有正经,前一刻还纯爱着,后面又变得这么肉……”那个“欲”还没有说出来,也羞得难说出来。   朱玄澹将她下巴一捏:“故而朕喜欢这时侯,能够真真正正,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拥有……你。”      说到一个“你”,那唇瓣便压了下来,嘬住她的唇,一寸寸细细地吮吸亲吻,果真说到做到,如他所说般“从里到外,彻彻底底”。      那手也不闲着,在她胸前轻轻揉搓两下,便自襟子里探了进去,毫无阻隔地擭住那动人娇软,指尖轻挑揉搓,掌心微微摩挲,弄得凤涅娇喘微微,另一只手顺势往下,极快地将她的衣裳解开,外衫便胡乱扔在地上。      前阵子疾风骤雨,国事家事连番而来,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许久都没有得闲亲近,此刻欲~火中烧,让他的眼睛都微微发红,喘息声越发大了。迷乱中手指往下一探,察觉她已经湿润了,心头很是欢喜,哑着嗓子道:“小凤儿,你都这样了,是不是也很想要朕?”      凤涅感觉双~腿~间异~物入~侵,身子忍不住一缩,闻言便瞪了他一眼。   朱玄澹见她似嗔似媚的神情,心中一荡,哪里还忍得住,极快地将自己衣衫除去大半,挽着她的腿一抬,扶着那粗~硬之物,在外略蹭了一蹭,便欲入内。   然而两人许久不曾行事,一时又有些难为,朱玄澹没奈何,在凤涅嘴上用力一亲,道:“小凤儿忍着些。”把心一横,便才入了进去。   凤涅吸了口冷气,疼得拧眉:“嗯……慢些……”   朱玄澹抱着她的身子,百般安抚:“一会儿就好了……”   他已经是极慢了的,此刻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往内,只觉得那里头百般地绞~缠着自己,几乎就叫他即刻失控。   “见清……”凤涅闷哼了两声,逐渐觉得适应了些,便道,“好了……”   朱玄澹闻言,才扶着她的腰,略微用力往内送去,撞得凤涅身子一颤。      隔了许久再度缠绵,比之先前更为甘美销~魂百倍,两人纠缠了足有两个时辰才停了,朱玄澹久未尝这滋味,此番总算吃了个饱,抱着凤涅,纵~情之后,只觉酣畅淋漓,神清气爽。      凤涅手足酥~软,只觉得连根头发丝也是无力慵懒地,缩在他怀中便要睡。   朱玄澹抱着她的身子,手从她光滑的肩头滑到背上,又在她的腰上徘徊,爱恋之极:“小凤儿,我们生个孩儿可好?”      凤涅模模糊糊道:“生孩子会很疼的,我不要。”   朱玄澹啼笑皆非:“可是朕喜欢要个你跟朕的孩子……给朕生一个吧。”   凤涅又道:“现在年纪还小,大一点再说。”      “朕年纪不小了,”说起这个话题,朱玄澹又有点感触,见她闭着眼睛要睡,便抓起来,“先不许睡,先答应朕。”   “不要……”凤涅打定主意,闭着眼睛不肯睁开。忽然间觉得身上痒痒地,吓得急忙睁开,却见此人正埋首她的胸前作怪。      “小凤儿,答应朕吧。”朱玄澹轻咬着那处,抬头期盼地看她。      她望着他那样的眼神,明明已经是历练到无所不能的天子了,此刻他的眼神里还带着一点昔日的清澈的天真。——虽然是做着很恶劣的事。      可凤涅莫名地就又想到两人初次相见的那些场景,当时的她望着面前的少年,看着他热烈而清澈的眼神,才会那样喜欢,才会同他说个不停,百无禁忌地。      她几时曾变作那样的话痨?从小到大,她都以沉默寡言著称,能那样天南海北地同他闲话,甚至大言不惭地连当时的择偶观都说出来,大概……也是受了当时那“天真少年”眼神的蛊惑。   后来经他提醒她记起些许,记得当时自己也是很喜欢的,喜欢有那样的一个“梦”,喜欢那个“梦”里曾出现的人,离开那座拍戏的山之后,她也想过再做一次当时的梦,只可惜,再也没有过。   一直到那次满月。      当初那场超越时空的离奇相遇,不知究竟是谁捕获了谁。   凤涅一时微微感触:“见清……”      “朕真的很喜欢……”他嘀咕着,心里有句话没说出来:有了孩子,她就怎么也是不会离开了的,他就更加心安一些。   凤涅无法抵抗他这样儿的神情语气,再加上想到从前,鬼使神差就妥协了:“好吧。”话一出口就又有点后悔。      他大为欢喜,探头上来用力地亲了她一会儿,亲的她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他却忽然又“惆怅”了:“唉……怎么办是好?”   凤涅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怎么办?”      朱玄澹皱着眉道:“如果有了孩子,他得缠着你,这里……还得让他来吃……”说着,就握住她那盈盈娇软,恋恋不舍,不肯放手,“这只能是朕的。”   “哈……”凤涅简直要笑死,“先是吃阿靖的醋,现在连没影子的孩子的醋也吃,你真是……奇葩啊你!”   “这都是很值得担忧的事啊。”他皱着眉,有些忧心忡忡。      凤涅忍无可忍:“那就不要生啦!”   “生还是要生的。”他叹一口气,仿佛在做什么要紧的国策上的决定。   凤涅望着这人,终于张手将他抱住,在他耳畔低低说道:“孩子只能吃一年,而你……是一辈子。”      朱玄澹觉得,这真是他所听到的最好、最动听的情话了。   于是他激动地翻身爬了上来,将人压住虎视眈眈:“那么我们再来一次吧……”   凤涅瞧他一副将要大战三百回合的神情,一时头大,赶紧闭眼做无力要睡状:“下次吧,这次我很累了……喂!我说,真的不要!唔……”嘴已经被吻住。      这种情形下,委实很难再睡着。   神智迷乱挣扎都无力,凤涅忽然非常后悔一时心软答应了某人,这简直是自讨苦吃。   直到被折腾的带着哭腔哀求的时候,甚至也更孩子气地把那个还没影儿的宝宝也都给“记恨”上了。      秦王的伤又养了两日,才见了好些,却仍旧是被人抬着入宫的。   随之入宫的,是平宁王府的郡主柴仪曲。      凤涅自管在凤仪殿内等候,未几秦王的软轿停在殿前,旁边一个娉婷的美人出面,竟是柴郡主,温柔体贴地亲自扶着朱镇基出来。      凤涅正往外走了一步,一眼看见如此,便停了步子。   朱镇基同柴仪曲正四目相对,男的俊美,女的娇媚,郎情妾意,委实有些情意绵绵地样子。      凤涅静静地看着这幕,看着太阳底下那张本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刹那间心里头凉了一凉,似乎预感到什么。      这一刻她脑中出现的,是林见放那张招人恨的脸,也是“他”首次出现在冷宫里头,那状若孔雀的风流的脸,是最后一刻“他”把自己拉住,挺身而出受了那一刀时候伛偻的腰身……   忽然间竟有些心痛似的,难以言说。      可是凤涅望着此刻、面前的秦王朱镇基,心中却似乎是秋风送出了一声幽然的叹息:不是了。      不是了,不再是林见放了。   现在的秦王朱镇基,是原先的秦王,十足十如假包换的朱玄澹的胞弟,虽然还没有说一句话,当望见他同柴仪曲四目相对这一幕的时候,她就知道。   而当朱镇基转头看向凤涅的时候,凤涅望着他那一抹略带惊讶地眼神,则更确认。      奇怪的是,虽然知道这人不再是林见放了,但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点古怪,却想不通究竟是怎样地。   望着朱镇基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凤涅心中想的一个问题是:真正的林见放,却了哪里?   她真的顺利回到现代,回归了她自己的位置了吗?      一切的答案,或许可以从朱镇基的身上着手。 113、最新章 ...   朱镇基同柴仪曲一块儿进了凤仪殿,因他有伤在身,凤涅便只叫他坐了,也没行礼,柴仪曲行礼罢了,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旁边,她看他一眼,他便一挑眉,眉目传情,暗通款曲。      凤涅望着这一对很和谐的人儿,微微一笑,道:“三王爷的伤可无碍了?”   朱镇基闻言便看向她,扬眉笑道:“多谢皇后娘娘挂碍,已经无事了。”   凤涅道:“无事本宫就放心了,……郡主也放心了吧?”说着就笑着看向柴仪曲。      柴郡主听闻朱镇基受伤之时便芳心大乱,不顾避嫌一直在秦王府伺候得朱镇基醒来。   而自他醒后便也不再似是先前一般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反而很有温存体贴之态。   柴仪曲看着这“镇基哥哥”,只觉老天终于让她一片诚心感动地开了眼,才让情郎回心转意,她心中自是万般欣慰。   此刻听凤涅似有戏谑意思,便也是含羞带笑,垂眉道:“娘娘……”      凤涅便又看向朱镇基,见他也正打量柴仪曲,那种自上而下审视端详的眼神,活脱脱地就是个纨绔子弟在看心仪的貌美女子似的。   凤涅心中莫名地又响了一声叹息,表面儿却不动声色,故意说道:“那晚上发生的事委实惊险之极……本宫现在想想都还心有余悸,不知秦王可还记得吗?”      朱镇基一听,面上便怔了怔,而后才又道:“都是过去之事了,娘娘何必在意……至于臣弟……因为当时伤的太重,有些头脑不清,都记不太多了。”   “嗯,这也是有的……”凤涅点点头,“王爷记不得受伤之时所发生的……那可还记得当初严词拒婚之事?”   朱镇基面上露出诧异之色,看向凤涅,又看看柴仪曲:“拒……婚?”   凤涅瞧着他愕然懵懂之神色,微笑着说道:“是啊。”      朱镇基对上凤涅波澜不惊的眸子,又看看柴郡主期盼看着自己的眼神,脸色略微变了几变,终于又笑了两声,伸手拍拍自己的额头,道:“这人经过生死的劫数,竟把好些个事都忘了,心中竟是一片糊涂……娘娘不会介意吧?”   凤涅笑道:“瞧王爷说的,本宫怎么会介意?只不过……本宫记得当时王爷并未伤到头啊……”她这边笑吟吟地,秦王双眉一蹙,若有所思地望向凤涅,此刻终于断定她的话是有弦外之音的。      殿内一时便沉默下来,只有柴仪曲出来打圆场,道:“总归现在人都好好地,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也是好的。”      这功夫朱安靖从国子监回来,上殿内见了众人都在,很是高兴,先见了礼,又看向朱镇基道:“三王叔你没事了吗?”   朱镇基惊喜交加目不转睛地望着朱安靖,笑道:“王叔没事了,安靖……你又跑哪去玩儿了?”   朱安靖道:“我去国子监了啊,方才回来。”   朱镇基“啊”了一声,有些惊诧,却没再说什么。   柴仪曲在旁边探手,轻轻地在他的袖子上一按,朱镇基便也一笑。      此刻朱安靖跑到凤涅旁边:“皇婶,我回来啦,今天学士夸我了。”   凤涅就摸了摸他的头:“乖。”   朱镇基看看朱安靖,又看看凤涅,见两人亲密相处的情态,暗暗惊乍。      凤涅同朱安靖低声细语几句,便又瞥向朱镇基,道:“王爷,阿靖是不是比过去长高了好些?”   “是啊!”朱镇基正看着两人,闻言脱口而出。      凤涅便轻轻一笑,朱镇基答完之后,神色便又一惊,抬眸看向凤涅,四目相对,朱镇基终于笑道:“曲儿,你带安靖出去走走可好?”      朱安靖一听要让郡主带自己出去,便很不乐意,只是一看凤涅示意的眼神,就只好听从。   柴仪曲自然没有异议的,当下起身,就领着朱安靖出去了。      于是殿内只剩下了两人,凤涅在上,朱镇基在下。   朱镇基便悠悠然道:“娘娘好像……也跟先前不大一样了呢。”   “哪里不一样,莫非也是长高了吗?”凤涅笑问。   朱镇基打量着她,若有所思道:“长没长高,或许只有圣上知道,只不过……倒是比之过去……越发叫人不可小觑了呢。”      两人说话间都是带笑的,锋芒都在底下。   凤涅见他说话也有“意思”起来,就道:“难道王爷是现在才发觉的吗?”   朱镇基道:“娘娘这是何意呢?”   凤涅道:“在过去这大半年里头,王爷跟本宫可是过从甚密的……难道都没有看出来,直到现在才有所察觉?”      朱镇基大惊,双眉也蹙了起来,便看凤涅,艰难道:“过从……甚密?”   他显然是有些想不通这其中究竟怎么个“密”法儿,只盼不是最坏的那种,不然的话……   天子可不是吃素的。      凤涅道:“王爷怎地不做声呢,莫非连自己做过些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朱镇基干笑一声,而后慢慢地将笑意隐去,道:“娘娘到底是想要暗示我些什么呢?”   凤涅道:“本宫只是想让王爷说实话而已。”   “什么叫实话?”   “本宫指的是——王爷想不起你受伤那晚上发生过什么的真正原因,王爷你不记得自己曾经拒婚的真正原因……只是如此。”   朱镇基回答道:“受伤了记不清,难道不是理由吗?”      “王爷受伤的地方不是这里……”凤涅抬手指指自己的头,“而以王爷的为人,不可能只是因为吃了人一刀就会失魂落魄到忘记所有的地步,何况我看王爷被照料的很是周到,精神也极好,全不见受惊之态。”   朱镇基沉默不语。凤涅又道:“而且,在此之前,王爷你可记得……你对柴郡主,可是唯恐避之不及,甚至一再地求本宫替你向天子说情,不要答应让柴郡主同你定亲。”   “什……”朱镇基身子一震,止住口风,只道:“原来……本王竟跟娘娘过从甚密到这个份儿上。”脸上也缓缓多了一丝苦笑。   凤涅道:“若是王爷想知道更多,本宫可以一一……”   “不必了!”朱镇基急忙道,他无奈出声,“请娘娘手下留情吧。”      殿内重静默下来,片刻,朱镇基道:“娘娘既然那么问,恐怕是知道些内情了……”   凤涅笑而不语。   朱镇基看她,又看殿内无人,似是下定决心,终于道:“不过这些事情说出来也是匪夷所思,估计没有人肯相信,——是,本王之所以不记得受伤那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以及拒婚之事……是因为,做下那些事的,不是本王。”      “是吗?”凤涅淡淡地问。   朱镇基道:“看娘娘的神情,恐怕真的是知道了?难道……连那人的身份都知道?那娘娘可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玄澹以国师做法,是极为绝密之事,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后来逼不得已告诉了凤涅,但是对朱镇基却只字未提。   毕竟这法子惊世骇俗,而且若是传出去,恐怕不知会引发怎样的祸患波澜。      因此朱镇基竟也是一头雾水。先头朱玄澹前往王府探望他的时候,也只是旁敲侧击,细心观察才知道是他的皇弟而已。   至于对朱镇基来说,他只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但到底是真是假,是梦是幻,乃至怎么发生的,则全然是一头雾水。      凤涅道:“王爷你不必着急问,本宫好奇的是……王爷你‘不在’的这段时日,人在何处?”   朱镇基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奇异的神情。   凤涅道:“王爷必然是记得的?”   那奇异的神情里,有一丝尴尬羞赧之色一闪而过,但却躲不过凤涅的双眼:“王爷请讲?”   朱镇基本是不愿说的,便咳嗽了声道:“记不太清。”      “是记不太清呢,还是王爷羞于出口?”凤涅笑,“王爷自管放心,在此处所说的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况就如王爷所说,就算是说出去,又有谁信呢?”   朱镇基被她一再逼问,又被她送了颗定心丸,另外,在这段日子内发生的事也委实让他惊疑不定,他自己其实也是想追究个原因的,只是那些匪夷所思的惊世之事,不管是说给谁都不会有人相信,恐怕还会被当做疯子一样的看待,因此朱镇基打定主意缄口不言。   谁知道竟碰到凤涅。      朱镇基心里蠢蠢欲动,望着她的眸子,隔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我便说了就是,本王记得,那日我凭栏看水,恍惚间不知怎地就落了水中,几乎被淹死!然后等本王醒来的时候,却发现……”   凤涅道:“王爷发现如何?”   朱镇基道:“本王发现……本王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后来才知道,那地方唤作‘医院’,有着好些奇怪摆设,跟打扮很是奇特的人,他们见了本王都不跪地,也不行礼……咳,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本王发觉自己居然成了一个……”   “什么?”虽然已经猜到了真相,却还是需要他自己说出来才甘心。   朱镇基皱着眉,脸上略带了一丝怅惘神色,停了停,才又说道:“女人。”      凤涅徐徐呼了一口气:“女人……确实是让人觉得惊讶,王爷可记得‘自己’当时叫什么名字?”   朱镇基也叹了口气,道:“本王自然记得,那时候本王的名字叫做‘林见放’。”      凤涅听到自己的心“嗡”地叫了一声。   朱镇基说到这里,苦笑之余又带一丝莫名地微笑,道:“本王是个‘当红的女明星’,走到哪里便有许多人追逐欢呼,这一点儿上,倒是跟现在有些相似的。”   似苦中作乐,凤涅简直要笑出声,只不过事情正在关键时候,便只好竭力稳定心绪,又问道:“那王爷可还记得当时发生的一些其他事?”   “娘娘的意思是?什么事?”   “比如……王爷当时为何在医院里头?”      “哦,是了,”朱镇基被她提醒,才又如梦初醒道,“差点儿忘了说,本王先前不清楚,又甚为恐惧,以为是奸人作乱,于是不再轻举妄动,只是暗暗观察,于是过了许久才慢慢地适应了下来,也知道了当时已经不在大舜了,非是奸人作乱,本王便只好‘入乡随俗’,因此本王也知道了,当时之所以在医院里头,是因为在海上落了水。”   “为何而落水可知道?”   “听说是因为……喝醉了酒,对了,当时一块儿还有两人落水。”   “那其他两人又如何了?”   “那两个人,一个是本王在那奇特之处的对手,据说叫做‘简凤涅’的……本王见过照片,人长得极美……”   凤涅听到这里,心头一跳,便轻轻咳嗽了声。      朱镇基正回忆着,脸上露出些奇特表情,听了她咳嗽,便又道:“另一个叫什么苏……什么,简凤涅因为落水太久,虽然被救上来,却成了‘植物人’,就是不能动,形同已死,可是又没死,一直在医院的重症病房里被专人照料着,那姓苏的,因为落水的时候不知为何头碰在了船头上,落了水后便死了。”      “原来是这样。”凤涅喃喃道。   朱镇基说完了,就道:“噫,你为何好像对这些事很感兴趣?”   凤涅怔怔地想了会儿,听到朱镇基唤她,才道:“那王爷……在那边生活的可好吗?”      这件事对朱镇基来说,乃是无比刺激跟奇特的经历,就好像是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只可惜无人倾诉分享,听凤涅问起来,便有些兴奋之色,刚要兴致勃勃地讲述,却到底还存在一丝理智,就只说道:“倒是凑合,有个‘经纪人’——就是类似教养嬷嬷那种,指点本王做什么……因此倒是没什么难的……虽然一开始对那具女子的身体很不适应,但……但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只好顺其自然了。”   “王爷真的没有做点什么其他的?”凤涅忽然问。   “什么……其他的?”   “譬如……”凤涅笑看他,“王爷先前可是风流之名在外,家中还有数房的娇妻美妾呢,难道……”   朱镇基的面上又掠过那种奇特的神色,却正色说道:“当然没有了,那时候身子是女子……又能如何做?”      到底是涉及隐私的事,凤涅浅尝辄止,也没深究,便道:“那么……王爷又是怎么会……回来这里的呢?”   朱镇基道:“说起这件事,就有些奇特。”   凤涅道:“王爷请讲。”   朱镇基道:“那一夜……咳,本王是说那一日,本王在早报上看到说,那个叫做‘简凤涅’的不知为何突然醒了。”      凤涅一惊,精神一振:“醒了?”   朱镇基道:“正是,因为她是当时跟本王一起出事的,不知为何,本王就很想去看看她,于是便开车……去了医院,本王打听了她人在何处,便一路而去,谁知道在她的病房之外,另见到一人。”      “何人?”凤涅急忙问。   朱镇基皱眉回思着:“这个,本王不好说……那人似乎是受了伤,全身上下都被包裹着,把本王吓了一跳,以为见了鬼,可是他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那双眼睛,怎么说呢……看起来好生凌厉……而且他也很是奇怪……”   凤涅道:“如何奇怪法儿?”   “我瞧他分明像是那刚出了车祸的马珂,一个富家子弟……”朱镇基道:“但他见了本王,便喝问道:‘你是何人’,还露出戒备之姿势。当时本王便愣住了,总觉得他的语气眼神,都有些怪,还有身上那种气质,就好像…………”   他努力思索着,似乎想找出适当的词语形容。      凤涅静静说道:“是不是跟王爷现在所处的地方一样……是大舜中人的气质?”   话一说完,朱镇基眼睛一亮:“不错不错!正是如此,有种依稀的‘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本王现在才反应过来。”      凤涅心中仿佛山风吹过,忽忽悠悠地,不知是何复杂滋味,几乎都忘了问朱镇基后来又发生什么。   朱镇基自己倒是开了话匣子般,继续说道:“当时本王觉得他有些怪,正要问他是谁,不知为什么就说不出话来,身体也极快地无力,居然倒在地上……然后……然后醒来后,就发现居然是人在王府里头了。”   他说完之后,面上露出轻松之色,将心中沉埋着的秘密说出来,果真感觉不错,还不忘又叹:“不管如何,还是换回来了比较轻松啊,女人虽好……不过,还是抱着的好,自己变成女人实在是有点儿……”   他自顾自感叹,忽然望见凤涅的眼神,便讪讪住嘴,又问道:“娘娘,我所知道的,都同你说了,不知为何你会知道此事的?要知道,寻常人是不会相信的。”   凤涅慢慢说道:“寻常人不会相信的,不代表不会是真的。”   朱镇基一怔,而后点头:“这倒是至理名言。”      这时侯,殿外柴仪曲领着朱安靖经过,似正望内探头探脑,朱镇基见了,便往外伸手打招呼。   凤涅看着他一脸欢悦,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两相对比,实在明显,她想了想,终于开口说道:“王爷,您变成了女子,真的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啊?什么奇怪之事?”   “比如说……‘舌吻’什么的。”凤涅慢条斯理,云淡风轻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是更了两章哈,因为晋江抽,第二更居然没给显示出来,大家注意看。 看到有同学欢欣鼓舞地猜是马哥过来搅局,内牛啊内牛,其实是真王爷回来啦~ 写这篇文是巨累巨累的,刚才我开了几个留言想回复说今晚上不更了,甚至在简介上也写了请假,然后又百般纠结战斗了一番。。。 于是战线不能再拉长,剩下的就让见清哥跟凉凉温馨度过。。估计就可结尾了。。想想看,现在先头的埋伏基本上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吧,看了这章是不是真的心里有数了呢? 摸摸哈,周末快乐。(改一处~) 114、雨中辞   凤涅道:“比如说舌吻什么的。”   一句话刚说完,朱镇基像中箭的兔子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脸色大变地叫道:“你怎么知道?”   凤涅见他如此反应,心里便确认了那件事。      此刻却仍笑眯眯地望着朱镇基,慢悠悠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不过王爷你也大可不必愧疚,要知道王爷你不在的时候,那个占着王爷身子的人,可不是个能忍的呢。”      朱镇基细细一想,脸色就有点奇特,结巴道:“娘娘……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凤涅做思考状,道:“也没什么……王爷变成了女人,学会了‘舌吻’,那女人要是变成了王爷,不知会不会学会……本宫有点想象不出来……”   朱镇基听到这里,脸色惨白,伸手捂住嘴,有点想吐,又有点摇摇欲坠的意思。      凤涅见目标达到,便嘿嘿笑了几声:“不过想来王爷也不吃亏,都彼此扯平了,是以王爷也不用在意啦。”   说着,便伸手往外一招,朱安靖正在眺首眼巴巴地看她,见她招手,立刻风一样地跑进来,叫着:“皇婶皇婶!”总算又重霸住她似的。      那边上朱镇基起身,有些神思恍惚。   柴仪曲便也来扶,见他如此,很是关切:“镇基哥哥你怎么了?”   朱镇基欲哭无泪:“没……没什么……坐的太久,有点累了……”这才没了先前那种顾盼自得的神采,也不敢再久留,蔫头耷脑地去了。      朱镇基去后,凤涅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一遍,想到惊悚处,忍不住怅然出神。   她心中所牵挂者,如今只有两个人,一是林见放,二是子规,这两人的归处去向,成了她的一宗心病。      在她“灵魂出窍”神游现代之时曾见过的场景,结合朱镇基如今所说,她隐隐地知道事情有了很是奇妙的走向跟变化。   比如,那个跟长发女子舌吻的人,是朱镇基无疑。      那时候的朱镇基还未曾回魂,可是那一场车祸,以及后来护士们嘴里所说的“死而复生”……又是谁?   但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真的,虽然如果真的一切都如她所想的那样,那倒也不算是坏事。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有定。      外头的风波很快平息,因为最后这一场太子党的谋逆,牵引出许多埋伏在京内的对当今帝王不满的氏族或者官员。   而其中的“罪魁祸首”颜贞静,他的结局却有些出乎人意料。      朱玄澹并没有如两人谈话时候所说,将他“引刀成一块”,对这个太子党的党魁,朱玄澹只是革除了他的刑部尚书之职位,连大牢也没有让他多呆,下了一道旨意,流放三千里,去了大舜最偏僻荒凉的北漠……为北漠边界小镇的一名极小的县吏。      这并不代表要他死,可也没有明显地想让他活,光是流放三千里一路上的饥寒交迫风吹雨打就够人受得了,京城虽然才是八月,正是金风送爽,越往北却越是寒冷,听闻北漠之地已经有如席般大的雪飘落,气候恶劣环境艰苦的很。   可是总归比直接退出杀头,诛灭九族要好得多的多,也更是极为破例惊世骇俗之举。      一干臣子皆在朝堂上死谏,听他们说的口干舌燥面红耳赤之后,在上头的年青帝王才幽幽地说了一句:“颜贞静是太子哥哥另眼相看之人,他虽然罪无可赦,但忠心可嘉。朕千不念万不念,只念在太子哥哥曾不惜以自己之命来换朕的性命,朕也要留颜贞静一条残命。”   他顿了顿,又道:“何况他也的确是个有才干之人。”      臣子们虽然觉得法不可欺,但王法不外乎人情,何况天子乃是念着昔日的太子……先前在朝野间未免也有一样流言暗中传播,那便是前太子的死跟天子有暧昧的关系,所以当时司逸澜才跟姬遥也说起这个,如今天子为了前太子竟赦免谋反的朝臣,可见重情,也可见事情的真相并非暗传的那般不堪。      既然涉及皇家骨血,那么朝臣们便未再多言。——何况天子决断的事,从来未有更改的。   只是朝臣们不知道,在此事之外,天子即将又颁布一项重大旨意,其影响震撼力绝对不逊于赦放颜贞静之事,是以绝对还有的是时候等着他们跳脚。      颜贞静在狱中接了旨意,是范汝慎亲自去宣的。   颜贞静听完之后,大为意外,范汝慎将天子在朝堂上所说的一番话同样传达给他。      牢狱黑暗,墙角有耗子窸窸窣窣而过。   范汝慎道:“你的确是愚不可及,竟行如此错事。然而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天子赏识你的才能,去漠北之路遥远,一路风沙别再迷了眼,保重罢。”他说完了,就要走。      颜贞静道:“相爷……”欲言又止,此刻才发现,他心中并不如他原先所料一般地对丞相充满了轻视跟不屑。   范汝慎停了步子:“何事?”   颜贞静道:“你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跟天子对着干,是不是?”   范汝慎眉端动了动,而后默默地道:“君子要懂得趋利避凶,我不过是选择了明哲保身的法子,天子需要一个平衡朝堂的棋子。”   或许他曾有野心,就在年青的帝王还稚嫩的时候,但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而面对无法战胜的强者,最好的法子就是臣服并且效忠。      颜贞静望着他的背影:“相爷,夫人那边,劳烦你同她说一声,我同她夫妻情分已尽,以后还请相爷你……”   “范家嫁出去的女儿,没再回头的,”范汝慎道,“你在这时候能提及她,可见你对我对她,都还有那么一点儿良心。”冷哼一声,不等他再说便拂袖而去。      颜贞静被发配北漠的那天,天色阴翳,空中雾蒙蒙地,渐渐地飘下了小雨。   颜贞静出了牢狱,双眸习惯了牢中黑暗,一时有些无法,待睁开之时,却见眼前有一顶小轿,轿子前站着一人。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他以为他犯了如此弥天大罪,从小养尊处优的她定然是会同他一刀两断,却没有想到她要跟着他前往漠北,这时候才想到范汝慎在狱中那一句话一声冷哼是什么意思。   原来有些事情,不历练发生,就永远不知道真相如何。      差人押解着颜贞静往城外而去,及至出了城,雨忽然大了起来。   颜夫人替夫君打起了伞,颜贞静却停了步子。   他回头,望着风雨之中岿然不动的城墙,目光自城门之中越过去,望向远处,那是皇城的方向。   颜贞静垂手,将袍摆一提,双膝一屈,跪倒在地,缓缓地俯身磕了一个头。      额头碰在水花四溅的冰凉地面,心中那声叹息也尘埃落定。      颜贞静被夫人搀扶着起身,转过身背对着京城的方向往前而行。   刚走了几步,迎面飞驰来几匹快马,马蹄踩在地上,泥水四溅,两名官差急忙闪身躲避。      有两匹高头大马飞驰而过,中间一匹马将要过去之时,却忽地勒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敢问路边的可是颜贞静颜大人吗?”一个声音徐徐传来,声音沉静,冷峻。      颜贞静抬头,对上马上戎装的一个身影,一路行的急,脸被雨水打湿了,越发显得眉目如画。   颜贞静道:“你是刘休明刘侍卫?”他脱口而出又蓦然醒悟,“不,现在你是甘宁卫安抚使。”   那人才一笑,英俊的眉目都生动起来。      “大人,要走了,雨越来越大!”前头的将领回头来唤。   “知道了,”刘休明答应一声,在马上看向颜贞静:“颜大人,此去山长水远,善自珍重,就此别过!”抱拳欠身,行了一礼,打马而去。      颜贞静驻足回眸相看,看那人马上背影矫健如龙,比之昔日那只知道风流卖弄的少年,更见了沉稳出色。      当初刘休明自动请缨前往甘宁卫,人人都料他此去凶险重重,九死一生,也的确如此。   但如今他一身荣耀而回,当初又有谁能料到?   或许事在人为,又或者真的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跟他先前都禁锢在京中这个圈子里,混混沌沌,随波逐流。   如今,或许该轮到他走出去了,看的更远,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真正需要他去做的是什么。      刘休明同颜贞静别过,一个离开京城,一个回到京城。这一切都是相似的,历史或者命运。   颜贞静的现在,就宛如刘休明的过去。      再回身之时,颜贞静长吁一口气,他似已经卸下一切,以待罪之身上路,心里反而是轻松的。   此一去,山高水长路途艰辛,但那充满未知人人望而生畏的前程,对他来说反而是初始的起步,他会用他的手跟他的心,把犯下的过错一笔一笔洗刷掉。   就好像这忽然而降的秋雨将所有污秽冲刷干净,太阳光再出,一切似旧,一切又如新。      而与此同时,皇城内后宫中,凤涅伏在御花园的亭子间栏杆上,一场雨把她阻在了这里。   正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也觉得身上有些冷,便见一顶油纸伞出现在视线之中。      那把伞飘飘忽忽行到了亭子前,雨里漫步,倒有几分诗意,伞下的人驻足,伞面缓缓地往上抬起,露出底下一张如描似画的脸:竟是范瑜。   倘若不认得这人,这场景倒还也是诗意浪漫的很。   认得这人是谁,则风景全无。      凤涅定定地便看着范瑜:“你怎么在这里?”   范瑜笑道:“秋风秋雨愁杀人,我掐指一算算到娘娘您心绪不宁,故而前来替娘娘解闷儿。”   “你又想领板子?”凤涅斜睨着他,“这回知道了你皮糙肉厚不怕疼,倒是要叫人多打几下才好。”   “我好歹也是娘娘的亲戚,”范瑜笑道,“小时候的事儿不过是不懂事罢了,做什么这么苦苦地记仇?”      “谁叫我是有名的记仇啊。”凤涅换了个姿势。   范瑜此刻也将伞收起来,缓缓地踏着台阶入了亭子内,看了看周遭无人,便道:“娘娘出来怎么不带个宫人?”   凤涅道:“我不喜欢人跟着。”懒懒地又看向那不停随风斜飘的雨丝。      范瑜道:“这倒也是,娘娘自小就喜欢清静。”   凤涅闻言,便回头看他,范瑜一脸笑眯眯地,凤涅望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在皇帝身边儿,究竟是扮着什么角色?”   范瑜笑道:“娘娘问这个倒是有意思,我是圣上的侍卫,也是圣上信任的近身暗卫。”   “仅此而已?”凤涅又问。   范瑜的眼睛里也带了几分笑意:“不然呢,娘娘以为还有什么?”   “还有……”凤涅眨了眨眼,“比如说国师……什么的。”      “哈哈,”范瑜笑起来,“没想到娘娘竟如此高看我,不知娘娘缘何如此说?”   凤涅打了个哈欠:“我只是在想,在那山庄的时候,见清说你会保护我,可是我被颜贞静带上山崖的关键时候,你在哪?”   范瑜笑笑。凤涅又道:“秦王百般查探那位神秘国师的下落,却总无着落,而且护着我的关键时刻你人又不在,差点儿害死我……见清却又半点也没降你的罪,我想这说明你正在做更重要的事。”   范瑜挑了挑眉:“真不愧是娘娘,怪道圣上说娘娘……”   “怎么?”   范瑜想了想,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娘娘不好对付……这还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凤涅哼了声:“你不否认,难道我竟然猜对了?”   “猜对了一半,”范瑜笑道,“我跟国师的确是有些关系的,只可惜我并非是国师……我只是他老人家的徒弟。”   这凤涅倒是没有想到:“啊……”   范瑜自嘲似地笑笑,道:“故而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了岔子,若非圣上城府深涵养好,恐怕真要降我的罪了。”   凤涅眨了眨眼:“你是说……秦王之事?”   “嗯……”聪明人之间是不需要多话的,范瑜只答应了声,又道,“娘娘或许知道,不仅仅是秦王被牵连在内。”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回无端搅进来一个贱婢,这一回,好像无端地又把娘娘宠爱之人掺和在内了。”   凤涅一听这个,心也陡然一跳:“你的意思是……”   “嘘。”范瑜却又笑,“此事是禁忌,我也只能说到此……娘娘还请不要继续追问,再问下去,我也要吃罪。”      凤涅若有所思地问他:“那你怎么会来跟我说这些?”   范瑜伸手摸摸鼻子,道:“娘娘这么聪明,自管一猜。不过我知道娘娘是会知道的……圣上对娘娘,素来不同的很。”他说这话,是类似一种感叹而羡慕的口吻。       作者有话要说:嗯,旧情人变成忠心臣子回来了,潜在情敌离开了,见清君才是最后的赢家啊,摊手。。 二公子的身份很那啥吧,这个BT潜伏了很久了~ 我算着好像下一章就会结局似的。。。。真是纠结啊,又来了,这种万般不想写结局的感觉。。。 115、中秋夜   范瑜说完之后,把伞撑起,施施然地便走入雨中,招摇而去。   凤涅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濛濛雨幕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脸贴在胳膊上,手探向亭子之外,冰凉的雨点打在手心里,有种沁凉的感觉。   能够得范瑜亲口承认,她“宠爱之人”也被牵连在内,那大概就是子规无误了。   她心里也曾千万次地想过,为什么自己灵魂出窍之时偏偏会看到那三幕场景,马珂,林见放,跟那个现代时空里的自己。   应该都是跟她有某种很紧密联系的人,或者是某种很重要的事,比如马珂车祸,才会被她看到。   可是她不认为她爱马珂爱的死去活来,也不认为他们之间有更多的关系,最震撼她的不过是他居然会得那样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然后一直到现在她终于确认,马珂的死,是个结束,也是个开始,是另外一个跟她关系密切的人的开始。      当然,她也知道范瑜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自从回宫之后,她虽然看似一切如常,但是心里头,她惦记着林见放,也惦记着子规。   朱玄澹并没有问她,也没有为她解释什么,他只是让范瑜来跟她说一句。   他用心良苦,好让她放心。      她知道朱玄澹对她好,一直跟随朱玄澹的范瑜也知道。   玉叶知道,子规知道,曾经的“朱镇基”也一再旁敲侧击,甚至曾也不惜劝她顺从自己的心为他留下。      双眸望着那渐渐变小的雨,眸子里也有些雾蒙蒙,周身有些泛冷,她将脸埋在臂弯里,听着淅淅沥沥地雨声,一直到雨声中夹杂了轻轻地脚步声。   凤涅还以为是康嬷嬷来了,便仍未动,然后便是有人探臂过来,将她缓缓地拥入怀中。      凤涅一怔,抬头去看,却才看到跟前的人竟是朱玄澹。   他自雨中来,浑身带着淡淡凉意,但用力将她一抱,挡住了沁凉的冷风,很快地她身上就不再如先前那般冷。   “你怎么来了?”凤涅轻声问,也知道他最近忙得很,朝内的事,甘宁卫的事,南边的事,乃至整个天下。   她没有情敌,她的情敌似乎只有天下,这个念头从脑中冒出来,竟忍不住又想笑。      朱玄澹道:“想你了。”   她懒懒地窝在他怀里:“想别人去。”   “就想你。”他饶有兴趣地跟她斗着嘴,“这里冷,抱你回宫吧?”   “又抱,我自己走就是了。”   “地上有水,留神冰了脚。”他叹了口气,有点抱怨地说,“以后别一个人坐在这些冷地方,你浑身都像冰一样。”   “先前又没下雨。”她哼哼着,任由他将自己抱起来。   “还敢顶嘴。”他笑着,却一点怨怒都没有,“下次再给朕见到,顶会严惩你。”   她伸出手指,在他好看的脸上一点点滑过,又顽皮地去戳他的嘴唇:“那圣上想怎么严惩臣妾?”   他一张口,咬住她的手指,她急忙抽回来,又被他意犹未尽地吮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回答说道:“等到了床~上再说。”      中秋节很快来到,举国欢腾,朝内稳定,甘宁卫的战事也平定下来,南边的大水过了汛期,已经派了稳妥的人前去整治,已经初步见了成效。   是夜,天子设宴款待众臣,秦王朱镇基,靖王朱安靖,凤涅也都在列,夜幕降临,宫廷之中灯火通明,君臣同欢,众臣子其乐融融。      姬遥同司逸澜两人其实也颇为高兴,范党一边出了个颜贞静,连带打击的范汝慎同崔竞等人也有些气势减弱,虽然不曾趁此机会将范汝慎搬倒,不过也算是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   这个中秋两人自然过的极舒心,同时竭力拉拢工部尚书刘岳。   内阁之中,刘岳的儿子刘休明带功而回,一时成为天子面前的红人,正是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      此次宴会之上,自也有刘休明。天子还特意又当着群臣的面将他表彰了一番,刘休明当庭谢恩,退下之后,坐在席间,举杯瞬间会扫一眼那高高座上之人,看似是望着天子而已,但只他自己知道,他看的是天子身畔那人。   虽然在甘宁卫出生入死,但回来之后,也听闻了一些惊险的□,譬如皇后被挟持出京之事。   他想不到其中究竟详细如何,但却也知道,必然也如他在甘宁卫的战场一般,她也经历了一场生死征杀。   如今皓月当空,灯火盈盈里,她坐在天子身畔,其人如玉,凤姿倾世。      他想到自己曾经错过的,过错的,一颗心也觉得揪痛起来。   早些时候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才知道什么是“如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他心上不就是冷冷清清地?宛如秋寒冬冷。      与此同时,秦王朱镇基也不时地打量皇兄身边的那个人。   她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些匪夷所思的内情的?他“恍惚不在”大舜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究竟知道他的多少?   喝一杯酒,微醺的醉意里头朱镇基细看凤涅一眼,正好看到斯人嘴角微挑的一抹笑意。      这一刻,朱镇基的心中恍然闪过一个影子,几分熟悉。   他停了杯子慌忙细细斟酌,回想到方才那刻他想起的是在自己看过的一个“影视剧”里头某个角色的容颜,她嘴角的那个一闪而过的笑意……好像……好像……   他皱眉苦思,忽然身子一震,他记得那角色红极一时,那扮演者正也是他一度的熟人,那人唤作……   ——简凤涅。      范汝慎望着上头的天子同皇后,从小到大,他见识了一代帝后的长成。   那个在自己府上做客的略有些抑郁的少年,当时看他看着范梅仙的眼神,还以为又是一个金屋藏娇,谁知道他的目光从梅仙身上转到了他从未留心的那个丫头的身上。   从昔日襁褓中的婴孩,到怯懦的见了人不敢抬头说话的小丫头,一直到如今的凤威天下……   范汝慎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清楚的记得,正是那些在自己府上盘桓的日子,才让当初那个青涩的端王逐渐地变了一个人,当发现他竟然为那丫头动手打了范瑜一顿的时候,范汝慎似乎知道了,自己这一府的命运,都跟那个他从没有放在眼里的小丫头紧紧相牵。   不仅是他这一府,还有那个年轻的端王,或者说,他们两人的相遇,却也将他们彼此的命运给改变了。   望着那高高在上执手举杯的两人,范汝慎微微地笑了笑,抬头看天上那一轮圆月:不管怎么样,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值得庆贺开怀的事。      离开灯火通明的臣子们的席座,在侧边有些暗淡的回廊里头,范瑜举着一杯残酒,望着那灯火阑珊的热闹处。   他天性好像不喜欢这种众人喧闹的场景,小时候家里头举办家宴,他每一次都不想参与,后来就也渐渐地被取消了参与的资格。   庶出的儿子,乖戾的性情,似乎理所当然地有些上不了台面。      范瑜本来可以歪歪扭扭肆意地长成一棵野草,可是却被人一把拔起来,连根底都变了。   ——当被朱玄澹狠狠地打了一顿之后,范瑜就拜服在那个看似高高在上让人无法接近的未来帝王跟前,且成了他最为忠实的暗卫。   现在想他最初欺负范悯,大概也有些出自嫉妒之心。   庶出的身份让他对出身高贵又生得那样好的王子有一种羡慕嫉妒的心理,没想到他竟去跟那个小丫头厮混的不错。   被狠狠打了一顿,倒成了医治范瑜的良药,他彻彻底底地拜服在强者的脚下,一路到现在,他一直也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      除了……还是有点小小地不服,对于他身边那个有资格跟他平起平坐的家伙,那个明明很软弱的小丫头,她是怎么脱胎换骨的?   ——女人就是会占便宜。他要是女人,那位子哪里容得下她坐。   范瑜酸溜溜地想。      “在看什么?”旁边传来淡淡的声音,范瑜回头,却见欧阳振翼手里拎着一壶酒,冲他晃了晃。   “没看什么。”范瑜懒懒地回答,除了皇帝,他不想搭理任何人。      “别这样拒人千里之外,”欧阳振翼斜靠在栏杆上,“我跟刘休明说了,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今晚上我们出去喝酒,不醉无归,你也去对吧。”   “我跟你们这些闲人不一样。”范瑜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得跟着陛下。”   “得了吧你,”欧阳振翼顺着他的目光看一眼灯火中的帝后,“陛下有皇后娘娘跟着就行了,你难不成还想在陛下跟娘娘……那个啥的时候也盯着?”      “盯着又怎么样?”范瑜斜睨向欧阳振翼,“你大概也想盯着,可是你没这个资格。”   “你有这个资格,可是陛下大概会不高兴。”欧阳振翼也不恼,反而笑。   范瑜咬牙:“滚你的……”   欧阳振翼拉一拉他的袖子:“行了,我打听过了,今晚上有别的暗卫,不用你紧跟着,好不容易大家伙儿都凑齐了,一块儿出去乐呵乐呵吧。”      范瑜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开:“你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   欧阳振翼道:“有我这么英俊的狗皮膏药吗?走了走了……一会儿刘休明就出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往外走。   范瑜身不由己地跟着走了两步,鬼使神差道:“说起他……我看他跟我们乐不了两天了。”   “什么意思?”   “他啊……”范瑜哼哼了两声,“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是机密之事。”   “说吧,我不会跟别人说,我们谁跟谁啊?”欧阳振翼靠近了他。   范瑜道:“你这样真有点狗皮膏的架势,索性跟你说也无妨……我看啊,圣上快要赐婚了。”      “赐婚?给刘休明?”欧阳振翼瞠目结舌,继而又点点头,“想来是意料中的。”   “我不说你也意料不到。”范瑜啐道。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好不好看,”欧阳振翼异想天开道,“你说什么时候圣上会给我们也赐个婚不?”   范瑜大惊,叫道:“要赐你赐去,我可不要!”   两人拉拉扯扯,渐渐远去。      月转中庭,宴席散了,群臣拜退,鱼贯出宫。      朱玄澹挽着凤涅的手,同她一块儿往正阳宫去,月上中天,光芒皎洁,凤涅伸手扶扶头顶上的凤冠:“这个好沉,压得我的头疼。”   朱玄澹道:“朕帮你摘下来。”   她用手抵了他一下:“等会儿,还撑得住。”   身后季海同康嬷嬷,还有一大堆的宫女太监侍卫,都在竖起耳朵听帝后说情话。      朱玄澹回头:“都别跟着了,今晚上是好日子,都去消散消散吧,别闹得太过就是了。”   康嬷嬷同季海对视一眼,乐道:“奴婢等遵命!”徐徐退了下去。      此处到正阳宫还有一段距离,凤涅松了口气,抬手解开下巴上的丝带,把那凤冠端着,朱玄澹接过来,替她取下来。      凤涅按着头道:“亏得不是每天都这样。”   朱玄澹道:“朕给你揉揉。”   凤涅把凤冠接过去抱在怀里,朱玄澹抬手,在她太阳穴跟额头处微微用力,恰到好处的指力,带着温热,凤涅闭着眼,舒服地叹了口气。      宁静地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朱玄澹看了会儿,双手指从她的额心向着旁边按开去,顺势俯身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凤涅睁开眼睛:“又做什么?三心二用地。”   朱玄澹笑微微道:“好些了吗?”   “好了,”凤涅点点头,看着月光照的他的眉目宛然,俊美无俦,便转头看看那月,一时叹道:“好美的月亮。”      朱玄澹探手,从后面将她抱住,也抬头看月,见那一天的光辉,果真是亮的人心里舒畅。   两人静静地看了会儿,旁侧的花树下虫儿细细鸣叫,地上两道人影交叠着,说不出的静好。      朱玄澹忍不住叹道:“这月朕寻常了也看了许多次,但能跟小凤儿一块儿看的,才是最美的。”   凤涅听了这样的情话,甜的心里沁出蜜来:“幸亏人都退下了,不然传了出去,看你这天子的脸往哪搁。”   “先前更过分的他们还听了去呢,朕怕什么?”他的脸皮倒是极厚的,低头在她的脸颊上细细亲吻,“只要你在朕身边,朕什么也不怕。”      凤涅笑:“不许闹,想好好地看看月亮呢。”   朱玄澹亲吻着她:“你看你的就是了。”   凤涅恨道:“你这样闹我怎么看?真是一点儿风雅的情趣都不懂。”      “风雅是读书人的事,夫妻间……”他张口亲吻她的嘴角,眼眸望着她的长睫闪动,“我们回殿内吧?”   “再看一会儿。”凤涅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身后那物昂扬勃发,正抵着自己,“你这人就会大煞风景。”   “你答应朕的,要生个乖孩儿出来。”他索性变本加厉,轻轻地扭动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微微撞着她,缠磨道,“回去吧……”      瞧他如此禽兽的样子,凤涅觉得回去必然又要翻天覆地地折腾,又贪恋这月光,便道:“不许闹,再看看。”   朱玄澹叹了口气,目光往天上一看,便掠过庭中那棵花树,忽然心头一动:“既然不愿意出去,那么这里……还记得那一次吗?”      凤涅吓了一跳:“胡说什么?”   “就是那一次,我们在外头……”他想起这一件来,热血澎湃。   凤涅知道他说的是那一次他抱着她在凤仪殿外,借着花树遮掩,胡天胡地的一番,一时羞了几分:“不许不许……”      “你要看月,我要孩儿……我们两不相误……”他却已经打定了主意,看看侍卫在远处,便抱着她下了台阶。   “胡闹!”凤涅抬手打他的肩膀,“找什么借口你!”   “就当朕是借口……”他已经按捺不住,转到那一树花后,将她抵在那柱子上,便把裙摆提了起来。   “这是新换的……冕服,明天还得给……别……弄脏了!”凤涅心里一阵狂跳,被他撩拨的也有些情动,只好勉强挣扎着说。   朱玄澹正忙着把那层层叠叠的衣裙撩起:“真是的……这么些……”又去弄自己的,一瞬手忙脚乱,竟像是急着要吃糖的孩子,这紧张时候,凤涅竟看的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本想睡一会儿再起来战斗的,没想到竟睡着了。。。=2= 估计有点误差这章完结不鸟,索性就多甜一会儿,今天会努力两更的,会不会完结就顺其自然吧。。。。 ☆、116 大结局   凤涅张手将朱玄澹抱了,重重叠叠地衣衫褪落,那些锦绣华美的冕服,堆在脚下,成了一场旖旎欢~爱的陪衬。   他将她抵在柱子上,炽爱缠绵,一如当初。   场景瞬间迷乱,那夜的月色同今夜的月色交织,眼前的人却是一样,进入的时候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刹那间泪也要感激地涌出来。   凤涅勉力抬起腿,夹在他的腰侧,感觉他强硬地抵着自己,仿佛深入到灵魂里头,一声缓缓地出了口气,仰头看天。   眼角亦有一星泪光,同天上的月色交融。   他款款地动着,她眼中的月便也跟着晃乱起来,一下,一下,一下……   她奋力抱着他的脖子,感觉他亦同样搂着她的腰,她的腿渐渐地无力了,顺着他的腰侧下滑,却被他抬手抱起来,揽在臂弯里头。   她的身子柔软之极,竟没有丝毫不适,只有被进入的感觉越发明显,让她忍不住低低地喘息起来。   “先前你……”朱玄澹动作着,且又在她耳畔低低地,“做那种奇异的……动作,倒是好。”   凤涅迷乱里又是发怔:“什么……动作?”艰难地问。   他一口含住她的耳朵,热热地气息撩拨的她浑身热的发狂:“忘了?以前每天都会做,那样儿的姿势趴在地上……害朕几乎、就忍不住……”   说到忍不住的时候,他用力地往前撞了一下,似乎想把以前忍着的那些都讨要回来。   凤涅想了想,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你……你说的是瑜伽……混蛋!轻……点……”   朱玄澹道:“瑜伽?”手在她的胸前一揉,“原来……是叫瑜伽?真好……小凤儿这么体贴朕。”   凤涅哭笑不得,被他折腾在不死不活地当口上,便哼道:“又不是、为你练的……你不要……不要得意了!”   朱玄澹道:“你就爱嘴硬。”抱着她的身子,连连顶~弄,凤涅一时也顾不上说话,只是断断续续地呻~吟,虽然拼命忍着,却也无济于事。   两人在此胡闹,不妨远处的侍卫听了响动,循声而来。   凤涅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逼近,心里羞急,便想把朱玄澹推开,然而她那点力气哪里够,无奈便断续说道:“有、有人来了,快……停下!”   因着紧张,那下头绞得他越发厉害,这关口哪里肯停,双眸一沉道:“由他们……去……”那动作一下比一下更狠了。   凤涅面上害羞,身子的快~感却也越来越强烈,简直要发狂。   朱玄澹拼力冲了百余下,凤涅欲生欲死之时,听到耳畔有人沉声喝道:“谁在哪里?”   正好儿被他一下儿撞到深处,她忍不住,便脱口溢出一声娇吟。   与此同时朱玄澹也低喝了声,深深埋入她的体~内,感觉她一阵一阵地缩紧箍着他,他埋首在她颈间,也低低地只管喘~息。   这功夫那几个侍卫已经靠近了来,有人已经下了台阶欲转过来,凤涅却已经管不得了,身子酥软的无法自持,连脚趾头都似在微微颤抖着。   这功夫就要看某人的了。朱玄澹深吸一口气,声音稳稳地道:“是朕在此处。”   几个侍卫一听,赶紧退后数步,跪地行礼道:“不知圣驾在此,请万岁饶恕!”   这间隙,朱玄澹便又呼吸数口,才又出声道:“无事,退下吧。”侍卫们急忙后退离开。   朱玄澹若无其事说了这两句,侍卫一退,他便重又俯首埋在凤涅颈间深喘两口,双臂兀自抱着她的腿儿。   凤涅略缓过劲来,便伸手捶打他的肩膀:“坏死了你!”   朱玄澹“哈”地一笑,却偏又低问道:“滋味如何?”   凤涅咬了咬唇,带媚带嗔地扫他一眼:“还不快点放我下来!”   朱玄澹轻轻松手,凤涅落地,站在那冕服上头,腿儿还有些发软。   朱玄澹把自己的衣衫弄整齐了,瞧着她便笑道:“可能自己走回去?”   凤涅瞧着这始作俑者笑嘻嘻的恶劣嘴脸,很想打他一顿,朱玄澹却把地上她的衣衫捡起来,往她身上一裹,将人打横抱入怀中,低头望着她的眼睛,讨好般又道:“还是朕抱着最好了吧?”   朱玄澹极想要生个孩儿出来,只可惜此后他跑凤仪殿跑的忒也勤快,孩儿却还是没有信儿,不管他多努力耕耘都好。   凤涅虽然表面上显得不着急,可是心里头却也是有些焦灼的……   然而细细想想,她的年纪还只是少女,似乎不用那么急。可是朱玄澹就不同了,这位仁兄二十好几快三十岁,在现代人来说这时侯不成亲的也有大把,但是古人就不同了,一般人到了这个年纪,膝下孩儿都好几只了。   何况这人又不去亲近其他的妃嫔,上回那个传出好信的苑婕妤,凤涅也打听清楚了,原来苑婕妤同一个侍卫好上了……此事给惠太后察觉,便当机立断赐死了。   朱玄澹的癖好似乎只有她一个,先   前他还打马虎眼地要几个妃嫔“侍寝”,而在懿太后去世惠太后出家之后,朱玄澹索性连这过程都不走了,后宫对他来说只一人,那就是皇后,他所去的也只一个地方,那就是凤仪殿。   后宫的妃嫔们望眼欲穿,前面的朝臣们也坐立不安,没有皇嗣,以后的继承问题怎么办?虽然说皇帝还有个皇弟,但那位皇帝是个风流的好手,如果坐上皇位,会有一半朝臣晕死过去。   当然了,先太子还有位皇子,那就是朱安靖,可是皇位不传给皇帝的子嗣而传给子侄……这……可是皇家纷争的根源啊。   情况好像很是激烈,再加上天下太平下来,朝臣们便把目光聚焦在了皇嗣上面,隔三岔五地开始有人进言,要天子再“充实”后宫。   朱玄澹坐在龙椅上,只当朝臣们的喋喋不休是耳旁风,有用的便听一听,但凡是涉及后宫的,一概当是念经。   终于在朝臣们一百零一次进言的时候,开始有人数落皇后专宠,天子终于难得地发了话、表了态。   但是天子的表态又让许多朝臣们昏死过去。   很多人开始后悔最近太过喋喋不休地专注陛下的后宫了,于是才导致了陛下的严重反弹。   天子慢悠悠说道:“朕欲遣散后宫,从此不再甄选秀女,效法民间夫妇,从此只一夫一妻。”   在吐血,撞柱,痛哭,跳脚,怒斥……等等激烈手段都无用之后,朝臣们像是炸锅一样从金銮殿内出来,边走边议论纷纷。   司逸澜同姬遥两人怒视范汝慎:“范家真是有个好女儿,竟欲效法褒姒妲己不成!”   范汝慎仍是一副老谋深算姿态,倒是崔竞在旁边翘着两撇胡须道:“司大人是变着法儿地说陛下是周幽王跟纣王那种昏君吗?娘娘贤德,陛下圣明,焉知娘娘不是长孙皇后那样的一代贤后?”   消息沸沸扬扬,传到后宫,妃嫔们喜忧参半,有那些聪明些的,得知能够离开宫廷,自觉得如重生了一般,欢喜无比。有那些愚蠢些的,觉得争宠无望,忍不住嚎啕大哭。   凤仪殿也听说了消息,康嬷嬷惊讶之余,高兴地像是疯了一样,忙不迭地进来告知。说话时候唾沫星子不免又四处乱飞。   凤涅拿着帕子遮着脸,等康嬷嬷精神稳定下来,才道:“唉,这样一来,又得给人指着骂说专宠了,不过该来的始终要来,随意吧。”   康嬷嬷高兴够了,便去端了补药来,这几日凤涅一直喝点儿中药调理身   子。   也不知是真的想要孩儿,还是找借口而已,总之朱玄澹晚间越发勤劳耕耘,凤涅觉得自己要给他带坏了,竟也越来越喜欢那种运动。   日子整个过得无比放纵,身子也有些倦怠,迫不得已连中药都开始喝。   后宫的妃嫔去处很快定了,各人多半都有显赫家世,送回各自家中,那些实在不愿意走的,便吩咐留在宫内为女官或者宫娥,看各自选择而已。   如此不觉一年将要过了,这一年之中,朱玄澹赐婚,刘休明跟京城内的一名贵女成亲了。   接着朱镇基同柴仪曲也成了亲,居然不出三个月柴仪曲就传出了喜讯。   消息传出,深宫里的凤涅有几分羡慕。   只不过京内又流传八卦,听闻王妃有了身孕后,朱镇基又跟个王府的丫头搞在一起,结果王妃气的大闹了一场,害得平宁王爷也特意上了一趟京,同天子谈了一番后又同秦王谈,结果是朱玄澹召见朱镇基,勤政殿门口打了十板子。   自此之后朱镇基似消停了许多,柴仪曲也消停了许多,她嘴里虽然怨怒,可是却是真心爱朱镇基的,那板子打在秦王身上,也疼在她身上。   只是有一次进宫,柴仪曲同凤涅说起此事,言谈之中便流露出对她的羡慕:都是男人,又是兄弟,怎么竟如此不同?天子可以摒除后宫,可是王爷却……总是改不了拈花惹草的性子,府里头本就有几房侍妾不说,还去招惹其他女子。   只不过凤涅知道她始终心心念念想要嫁给朱镇基,事先也知道他有侍妾的仍旧奋不顾身,当初朱镇基是林见放的时候,那般一心一意地要嫁过去,自是因为“爱”极了他。   何况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又怀了身孕。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诉诉苦而已,凤涅便只是安抚。   大概是嫌这个风流皇弟总给自己惹麻烦,朱玄澹一纸诏书,把朱镇基送到他的秦王封地去了,眼不见为净。   只有朱安靖仍旧留在宫内,一来让凤涅好生教导,二来也是为她解闷。   小孩子越来越乖巧聪慧,举止也渐渐大方沉稳,样子也是越发好看,跟凤涅初见时候那小黑炭头的模样有天壤之别,依稀露出了皇家血统的优越来。   又是一年春好处,凤涅觉得自己的身体跟刚穿越过来产生了挺大的变化,比先前长高了许多不说,身材也更好了,胸部明显地丰润了好些,目测大概是从A到了小C。   当然,身   子也调养的康健了许多,不再是稍微一折腾就会昏迷的虚弱体质了,如果不是怕惊世骇俗,秘密地瑜伽之外,凤涅还会选择每天早起跑步。   毕竟,总是药物或者补品上的调养不成,要从根本上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是一切的根本。   然后正当草长莺飞的时候,那个令万众瞩目的喜讯儿终于姗姗而来。   想象是一回事,当真怀孕,凤涅却又后悔起来,这个让万人瞩目的小家伙把她折腾的够呛。   先是孕吐弄得翻江倒海,几乎吃不进什么东西去,她受苦,朱玄澹也跟着受折磨,这样冷静的人,望着她吐得眼泪汪汪的样子,自己的眼圈儿竟也发红。   凤涅本是很难受的,很想把气撒在他身上,可看着他的难受模样,那些伤人的话便说不出口,反而安慰他。   好不容易度过了最艰难的开头,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养胎,四月,五月……七月……八月……   从春意盎然,到夏日炎炎,再到冬雪飘扬……年底来临之际,凤仪殿内传出一声响亮新鲜的啼哭声音。   朱祁曜小朋友自生下来,就不停地哭,似乎知道自己以后悲惨的命运将要展开,朱玄澹抱着他坐在凤涅床边,夫妻两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一个念头:“他这么哭个不停,不累吗?”   一直到朱安靖凑过来:“我要看看弟弟。”   朱玄澹巴不得地,立刻把自己的亲生孩儿递过去,神奇的朱安靖将朱祁曜抱在怀中,望着襁褓里那张皱巴巴一点也不可爱的小脸,充满了爱心地哄道:“弟弟不哭,快点长大陪我玩。”   他最近很是感慨,因为他玩乐的时间越来越少,太傅们像是看管犯人一样督促他,害他脑中充满了各种子曰诗云,都是圣人言语。   除此之外,武官们也不闲着,马上马下地操练他,朱安靖觉得自己快要□练成“超人”了,——这个词是从凤涅嘴里听来的,与此同时还有“蝙蝠侠”之类。   大概是朱安靖的期盼气场太强烈,朱祁曜神奇地不哭了,带着泪花看自己的哥哥。   朱玄澹抱着凤涅,可算是松了口气,忽然又头疼:“他以后还会不会哭了?”国家大事在前他面不改色,一个小婴孩的啼哭却让他彷徨无措。   凤涅也有气无力地,生孩子让她大为恐惧,甚至看到宝宝后的喜悦也不足以战胜,怒地抓着朱玄澹的手:“以后不要再生了,听到了吗?”   朱玄澹也很痛苦:“一个就也够了……反正他不妥当的话,还   有朱安靖。”   他指的自然是继承人。   襁褓里的朱祁曜仿佛嗅到了一丝爹不疼娘不爱的意思,立刻又哇哇大哭起来。   朱安靖赶紧哄弟弟。   此后相当长一段日子,朱安靖高高兴兴地搬了被子出来,就睡在凤涅床前的地上,听到宝宝哭叫,就第一个起来哄,比奶娘都管用。   从没想到朱安靖有这种神奇功效,凤涅很是欣慰,甚至想假如没有朱安靖,她一定会被孩子折腾的崩溃,或许会患上产后抑郁症。   朱祁曜长到一岁,立刻就初现一副“倾国倾城”的小模样,眼睛水汪汪地,嘴唇像花瓣,皮肤又白皙,只有眉毛还是朱玄澹一样的挺修剑眉,才不会让人误认为是女娃儿。   朱安靖尤其喜欢这个弟弟,呵护的无微不至。   相比较朱安靖,朱玄澹同凤涅的表现就有些不及格,仿佛朱祁曜是捡来的。   朱玄澹端详着儿子之余,常常会深情地冒出一句话:“祁曜什么时候能长大呢?”他才不是寻常的慈父盼望儿子成长,而是实打实地“望子成龙”,他已经在积极准备卸担子。   朱祁曜继承了亲爹亲娘的出色容貌跟聪明头脑,只是身体有些不大好,隔三岔五便会有个小病之类的。   因此朱祁曜在刚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了吃药,可朱祁曜倒是挺高兴的,因为每当他觉得不舒服的时候,自己的父皇母后才会火烧眉毛般地围着他团团转,嘘寒问暖。   朱祁曜学会吃药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朱安靖上国子监了。   凤涅同朱玄澹不约而同地觉得基础教育一定要及早开始。   小小的祁曜大概不会想到自己刚生下来的时候那场大哭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在三岁的时候,就被迫不及待地推上了太子位,一直到他好不容易地活到十三岁的时候,自己的父皇忽然决定退位,把皇位传给他。   朱祁曜已经聪明而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对此他坚决不肯答应,十三岁的他已经懂得怎么摆出一种沉痛的面孔振振有辞而不乏真情地说“儿臣无知稚嫩,无法担此大任,父皇正当盛年,还请以国事为重”诸如此类的言语。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英明的父皇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从小到大,父皇母后的感情他看在眼里,他们大概不止一次地在背后商议怎么把国事这个担子扔给他,好落得一身清闲吧。   倘若只是这样倒也罢   了,最可怕的是,朱祁曜隐隐地觉得……只要自己开口答应,就会发生他很不愿意见到的事。   终于,就算是朱祁曜没有答应,他担心的事也发生了,在一个恬静的春日夜晚,那位以圣明而闻名天下的帝王,带着他以贤德著称于世的母后,——“私奔”了。   只给他留下一封传位的诏书,跟假惺惺地两句话:什么“父皇母后游历完天下后,会回来看你的”……云云。   朱祁曜才不相信那对毫无信用的男女,他很是痛苦,觉得自己还“稚嫩”的心受到了伤害,幸好还有朱安靖在身边安抚。   当少年天子面色冷峻坐在金銮殿面对群臣朝拜的时候,城郊外,青山绿树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范瑜坐在马车边上,赶车的是另一个暗卫。   两人不动声色地听着身后马车里的对话。   凤涅拿了帕子擦擦眼睛,几分感慨:“我忽然有点想念曜曜。”   朱玄澹抱住她:“没关系,我们还会回来看他的……而且他现在也不小了,是该成为真正的男人了。”   凤涅道:“可是我觉得他还很小,他会不会哭?”   朱玄澹道:“他注定要成为天子,不会为这点事哭的,何况我们只是出来游历天下而已,他懂得。”   凤涅叹了口气,靠在他的胸前:“不过,你真的放心把一切交给他?”   朱玄澹亲了她一下:“迟早的事儿,而且祁曜很聪明,假以时日,他会做的比我更好。”   凤涅怀疑:“真的吗?可是我总觉得他在我跟前笨笨的。”   “那才是他的聪明之处啊,”朱玄澹忍不住笑,“不然的话,你怎么会想呵护他,不舍的离开他呢?”   “曜曜是装的?”凤涅吃惊。   朱玄澹用力抱一抱她:“你以为呢,他可是我们两个的儿子,难道真的会笨到着凉了都不自知,非要在你面前打上几个喷嚏让你发现吗?”   凤涅张口无声,朱玄澹见她发呆的样儿,叹口气道:“那个小子心眼儿太多了,你没发觉他很喜欢赖着你吗?……不给他担子压着,他的心眼就用到别处去了,小凤儿。”   凤涅不知说什么好,毕竟是她的儿子,朱玄澹吻了吻她的唇:“好啦,既然出来了,就别再多想了……祁曜会做的很好的,我跟他说了,倘若他政绩出色,就会及早回去看他……”   凤涅思来想去,搂住他的脖子道:“我现在很想曜曜,不然我们回去看看他,过两天再走吧…   …”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你一回去哪里还能出来?”朱玄澹轻叹,“我为了国政,不敢松懈,忙碌了近二十年,以后的日子,想过的轻松一些。”   “见清……”   朱玄澹抬手在她唇上轻轻蹭过,低声说道:“不许说了,从现在开始,只许想着我……”   四目相对,凤涅叹了口气,抬头吻上他的唇:“见清,从很久之前,我就只想着你了。”   春光无限,前路正好。   范瑜望着路边上春意盎然,连蝴蝶儿都是成双成对地,不由望天:“欧阳振翼说我今年会撞桃花运,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果不准,回京后定要狠敲他一顿……”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嗯呢,这大概就是结局了~   感觉方方面面,都安排好了,结尾处也够细致琢磨,写这本书写得好累,写到这章,头又开始疼了,有种脱力的感觉,幸好已经写好了。。。   关于新书,相信大部分同学都知道我开了新文《花月佳期》,挺肥了。是铁血的凤玄哥疼爱呆萌小娘子的故事,甜宠文,自己觉得很喜欢。   可是也在想继续开新的,最近在想的,就是两个类型,一个是现代的,比如说某些人回到现代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另一个,仍旧是古代的,比如说朱祁曜小朋友的故事,但是还没有想好。继续想。。   先前写完《花好孕圆》之后,想写凤卿的故事,还没有动手呢,咳咳,我想迟早有一天会写吧。。XD   最后,又一本完结了,真是万分万分万分的舍不得,说一万遍也不足以形容心中的感觉。。。十分感谢一路陪伴到此的每个同学,希望以后还能继续支持某八月哈~~XDD   在此奉上我的作者专栏,点那个收藏此作者以后时常刷刷,指不定啥时候会看到新文的。。   补充下关于番外,因为没想好接下来写什么,而且正文基本上交代的挺完整的,大家想看番外的热情也不是很那啥,于是就先不写了,以后想到再说啦。。摸摸~~先看新文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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